s 閱讀頁

第十九章 火拚

  兩人自蘇亦好休完年假後關係一直很冷淡,加上蘇亦好趕著處理年假中積壓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回來早已是筋疲力盡,也沒有心思去理睬陳明然的陰雨陽晴。她不知道人家的夫妻都是如何相處的,隻知道他們兩個,真的就像是兩個租戶,想想情侶一般會膩一膩,可他們,什麽也沒有。陳明然因為生蘇亦好的氣,不主動說話。蘇亦好因為心裏有隔閡,也不主動說話,家裏的氣氛很悶。

  又是晚上,正沉悶的吃著飯,蘇亦好的電話響了,拿起一看,趕快畢恭畢敬的接了起來,“哎舅媽。”

  電話是蘇亦好在A市的舅媽打來的。蘇亦好和這個舅舅舅媽都不親,舅媽又屬於多心之人,平日盡量客氣,以防什麽做的不好讓舅媽心裏有疙瘩。舅媽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這次打電話是給蘇亦好介紹個男朋友,讓她去相親。

  蘇亦好下意識的看了看陳明然,心虛的別過頭,“舅媽,不大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這人已經入了美國籍,是個大學教授,在美國有別墅,你嫁過去也可以入美國籍。人品沒什麽問題,他在國內的導師親自向我打的保票,就是年齡比你大一些,大六歲,他妻子死了,一個女兒今年五歲。”

  蘇亦好聽的頭皮發麻,對麵的陳明然慢慢的嚼著飯,從來沒注意這電話漏不漏音,也不知他聽到沒有。

  “舅媽……”

  “我和你舅的意思是你先看,看上看不上再說。亦好,你也不小了,正兒八經的該找了,配的上你這年齡的基本都結了婚,像他呢,各方麵條件都不錯,隻是妻子死了,和離婚的不一樣,沒想頭。”

  蘇亦好不知該怎麽拒絕。舅媽是個愛挑理的人,若是知道蘇亦好談了男朋友而不帶上門,她一定會又在心裏泛折騰。蘇亦好結婚後去過幾回,由於和陳明然起起伏伏的老吵架,也不敢說出來,她沒想到會有這檔子事。自己現在的對外形象就是大齡未婚女青年,直接說不願意肯定不行。還是得體麵的搪塞過去,可找什麽理由呢?正在想,聽那邊又說,“反正隻是去看看,亦好,你說呢?”口氣裏隱約有了不高興。

  舅媽是長輩,又和自己不大親,實在是沒有辦法推卻。反正隻是去看看,權作去見應酬一下與工作有關的陌生人了吧。“那……好吧,麻煩舅媽了。”

  蘇亦好收了線,看看對麵的陳明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開口說道,“陳明然,我舅媽剛才來電話說……”

  “美籍華人是吧?”他果然聽到了。

  “陳明然,我舅媽和我不怎麽親,我不好直接回絕她。”蘇亦好是真心這麽想的,她想和陳明然先在前頭說清楚,畢竟這不大好。

  “和我有什麽關係?”

  蘇亦好鬆了口氣,“我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隻是去見個麵,應酬一下。”

  “見個麵?相親就相親,既然做的出來,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

  蘇亦好有些窘,“陳明然,你聽我說,我真的隻是去應應景兒。長輩的麵子要給,否則他們會怎麽想?家裏的關係不好處。”

  “你一個結了婚的人,還要去相親,你又讓他們怎麽想?”陳明然死活不把自己說出來。

  “我這不沒告訴他們嗎?”

  “誰讓你不告訴的?”

  “這不沒到時候嗎?”

  “是啊,等著換一個老公,順理成章、人不知鬼不覺是不是?”

  “陳明然,你別太過分!”本來想好好說的,結果卻換來了一陣羞辱。

  “是誰太過分!”

  蘇亦好長吸一口氣,“我不和你吵,反正我隻是去應酬,你愛信不信!”

  陳明然倏的扔了筷子站起身,“蘇亦好,知道家這個字怎麽寫嗎?”

  “知道。下麵是個豬。”

  “你才是豬。”

  蘇亦好別過臉,她不想讓戰爭升級。

  “蘇亦好,你要是去了,再也別進這個門,我嫌髒。”

  “我怎麽了你嫌髒?”

  “結了婚還和別人勾勾搭搭,我還不至於窩囊到這個份兒上!”

  “你怎麽說話的?”

  “喲,”陳明然怪叫一聲,“有文化的人就是弄的巧。”

  蘇亦好再也忍不住了,忽地站了起來,手扶著桌子,“陳明然,我警告你,別以為我不吱聲你就得寸進尺!”

  “我怎麽得寸進尺了?”

  “那你說,自從結婚以來,我由不會做飯變成了會做飯,這也是我的努力,你呢?”

  “哼哼,笑話,你那也叫什麽做飯?”

  “嫌我做的不好,你來做,別拿著文明棍隔的遠遠兒的挑挑揀揀——戴了禮帽你也不是文明人!”

  陳明然氣極,“你是,你是,娼婦一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說別人?”

  蘇亦好繞過來和他麵對麵站著,兩眼冒火,聲音卻極其冷淡,“你說誰是娼婦?你再說一遍!”

  陳明然自知說重了口,繞過去不提,“你還占理了?”

  蘇亦好火氣起來了,“我怎麽不占理了?”

  “你占什麽理?”

  “那我問你,你為這個家做什麽了?付出什麽了?嫌我做飯難吃,就連那難吃的飯你都沒做過幾回!”

  “能做飯了不起?這月供不是我供的?”

  “月供怎麽了?這房子是我的?和我有什麽關係?”

  “開始分的清楚了?”

  “分的清楚分不清楚不就是這麽回事嗎?你賺的錢有給過我一分嗎?真正到離婚時,哪些是我的?”

  “這就開始討論離婚了?”

  “別扯這個淡,說我的時候先說你自己。”

  “我怎麽了?”

  “怎麽了?你對別人橫挑鼻子豎挑眼,橫做豎做都不對。你對,結婚第一天把我一個人扔馬路上、打電話問你回不回家吃飯你嫌煩、讓你去接我你理都不理、過八月十五把我一個人扔家裏、我碰上流氓的你無動於衷,你真是做的好呀,模範!標準!”

  “哼,女人果然隻會翻舊帳。之前的事早就清楚了,一遍一遍的絮叨你也不嫌扯著臭!碰上流氓的事你自己都不在乎,這時候拿著這事來勒苛我,你也好意思。就你,流氓會來招惹你?”

  蘇亦好領會錯了他的意思,氣紅了眼,“是,我是連流氓都不會搭理的人,那你又何必擔心我去相親?”

  陳明然本來想說的是蘇亦好比較硬朗,不是讓人不放心的類型,可一聽她的話立刻跟鬥牛似的,“誰擔心你去相親?扔到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撿。”

  “沒人撿就好,那就不要唧唧咕咕,一個大男人,丟不丟人?”

  “就因為我是男人,所以我才不會看著別人給我戴綠帽子。”

  蘇亦好鼻子裏出了個冷氣,論吵架陳明然不是對手,翻來覆去那麽幾句,吵的又有什麽意思。她沒接茬,拔腿就要走。陳明然卻以為她這是藐視自己,著了急,“蘇亦好,你,你要是敢去,離婚協議裏寫的什麽都作廢,沒有你的份兒!”

  蘇亦好停下腳,“果然要離婚了?”

  “果然?是不是早等著了?”

  “不要無理取鬧。說,打算離了?”

  “呸!”陳明然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是你打算離了吧?”

  又是沒重點的亂繞,蘇亦好不言語,繞過他要走。

  “蘇亦好!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還是想一想吧,我們到底要怎麽過。”蘇亦好嘴裏說著,腳卻不停步。

  “你想怎麽過?”陳明然扭著頭。

  “象夫妻那樣過,有關心,有信賴。”

  “我什麽時候不信任你了?”

  “注意我說的是信賴。”

  “別玩文字遊戲。”

  蘇亦好又長吸一口氣,倒退一步,“陳明然,別像刺蝟似的一動就聳著一身的刺。知道什麽是信賴嗎?父母之間就是信賴。我不信賴你,你也不信賴我。你也想想,像我們現在這樣,錢各人賺了各人花,工作各人做各人的,除了搭夥在一起吃飯,還有什麽?”

  “這樣的局麵怨誰?怨我?”

  “那你怨我?”

  “切,笑話,怨起我來了。”陳明然冷笑一聲,不屑的樣子,“是誰在第一天見麵時不磨合好不要這個那個的了?真是得了便宜還要裝乖,念法律的人都了不起。”

  蘇亦好往前漸漸的逼了過來,“你說誰?”

  “就說你怎麽了?”火氣滿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蘇亦好指著他,“陳明然,你別惹的我把難聽都說出來。”

  陳明然咣的打掉她的手,“你指誰?”

  “就指你,怎麽,你還敢打我?”蘇亦好揚了一下手又放了下來。

  “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你試試!”蘇亦好的聲音尖的像金屬線,氣的胸口發悶,還從來沒有人敢和她動手,誰的尊嚴都是不可侵犯的。

  陳明然猛的把旁邊的盆掃到地上,嚇了蘇亦好一跳。盆咣當的跳了幾下,陳明然的聲音像地板上的水一樣四處漫,“蘇亦好,別以為我怕你,打女人我不屑一顧。”

  “哼,”蘇亦好轉過身一揚頭,“我真是感謝我是女人,嫁個老公把自己的錢守的緊緊的,把自己的關心也守得緊緊的,哼,全天下沒有哪個女人比我更受優待了。”

  “你不把自己守的緊緊的?跟刺毛蟲似的,一身的刺,又醜又老,還以為自己能變花蝴蝶的四處勾引人。結婚大半年,跟自己的老公弄的跟純情玉女似的,裝什麽B!”

  蘇亦好又轉了過來:“你說什麽?”

  “就說你,說你裝B。”

  蘇亦好想趕過去給他一耳光,卻氣極反笑,“好,你是聖人,錢拿來。我不裝玉女,我要錢,給我錢。”

  “你還賣起來了?”

  “哼,笑話,我結婚了,我和我老公要錢理所應當。”

  “那你也結婚了,同床是不是也該理所應當?”

  “同就同,誰怕誰?”

  “好,你要是同床我就給錢,從此家裏的錢都歸你管。”

  蘇亦好兩手往上一掀,薄毛衣和吊帶一起揪了下來,綠色的繡花胸罩露了出來。望著他,咄咄逼人的說,“誰先去洗澡?”

  陳明然完全沒料到她的舉動,兩眼隻盯著她的臉,“蘇亦好,你當真?”

  “別廢話。”

  那張臉上的眼睛冒著火,嘴唇發白,鼻孔一張一翕,似乎隱隱的有汗珠閃現。盯了一會兒,陳明然一語不發,扭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摔上了門。

  蘇亦好把手裏的衣服甩在牆上,嘭的發出了一聲悶響,然後甩到肩上,抬腳踢開自己臥室的門,關也不關,直接摔到了床上。

  蘇亦好趴在被子裏哭了一宿,不過不是放聲大哭,她不想讓陳明然聽見。哪個女人不想要愛情?可愛情是自己想就能遇上的?自己也曾經遇上愛情,也吵架,他有胃病,她把他的胃病氣犯過好幾回,可吵的再厲害他也不罵她,兩個人很快會好,她去找他或他去找她。可是,自己確實就是選擇了這種婚姻,無論是衝突也好,是莽撞也好,終歸,確實是結婚了。

  唉,結婚了。婚不是那麽好離的。

  早上起來發現眼睛都是腫的,把毛巾放在冰箱裏凍著去洗臉,進廚房取出來的時候剛好碰上陳明然出臥室,低下頭,無聲的走過,回屋關上門躺在那裏敷上。

  陳明然斜著眼睛瞟到了那雙核桃眼,又挪了回去。哭,有什麽好哭的,到底是誰比誰冤?兀自進衛生間洗臉了。

  自此之後,兩個人都視對方為透明。除了諸如她先洗澡、她給他留飯等必要的默契外,誰也不理誰。不同的是,蘇亦好加班再也不跟陳明然說,陳明然回家看著那黑洞洞的屋子就火從心來,恨不得立刻鑽到火星上丟顆炸彈炸了蘇亦好,而他加班則是一貫的不和蘇亦好打招呼。

  愛情似乎真的是人類必經的階段,但沒有愛情,是不是真的就無法立足?說不上現代人是貪心還是省心,人人都在談愛情,可人人都不知道愛情在哪裏。山盟海誓越來越多,可越來越多的,必定不是珍貴的。一次幾位校友聚在一起,一位88年的小MM聽了83年的JJ講她男朋友當年追自己時寫情書的盛況,羨慕的兩個眼珠子都要出來了。“情書?MY GOD,現在的男孩子就是給你發短信,幾個短信發了,好像你就該怎樣怎樣了似的。還有的男孩子居然認為女孩子太高傲,不高檔的飯根本不去吃,可有飯就一定要去吃嗎?搞笑!”

  小女孩對愛情還有單純的、泡沫的、粉紅的希望,她不知道現在蘇亦好是如何看待愛情,也不知道那位83年的JJ麵臨的是什麽樣的問題。在她眼裏,愛情還是愛情,隻是她的愛情觀在她同學當中顯然已經顯得落後。在這個戀愛要到床上談的年代,身體接觸本來應該是心靈彼此相通後的最後一步,可如今早已邁向前沿,占據了一切。可真的問,你覺得那就是愛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偕老才是真諦。可據某位蘇亦好所佩服的大家的說法,婚姻分四種:好過、可過、可忍、不可忍。隻要是前三種婚姻,都可以偕老,那麽,這麽高的離婚率,都是因為第四種?

  蘇亦好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不想離婚,陳明然隻要不觸犯她的三條底限:外遇、暴力和不良嗜好,她就不會離。婚姻是兩個人的體麵,和誰過都有風險。假如說結不結婚是人的社會性的要求,那離婚,同樣也牽扯到社會性問題,輕易離婚,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理智的蘇亦好是這樣想的。婚姻或者可以如此,愛情則不能如此。所以,蘇亦好從來不想對陳明然有過多的指望,或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畢竟,現在的陳明然,給她的感覺仍然隻是理智範圍內的。蘇亦好的本質是敏感,堅強,不過是一個外表,至少,她要將家庭維持下去。無論這樣是對或錯,她都有這樣的責任。

  蘇亦好到底還是去見了那個男人。再怎麽和陳明然吵架,舅媽的麵子不敢違,涉及到兩代人、兩家人的關係,還是去吧。誰讓自己弄了個這麽個見不得光的婚姻?怨誰,還不怨自己?有時還真是灰心,這麽個婚姻,有意義嗎?至於陳明然,老大的人了,怎麽就聽不進去話?

  論起相親,蘇亦好可謂久經沙場經驗豐富。從二十二歲開始相第一個,到二十九嫁給陳明然,用她姐的話說,相過的人大約有一個加強連。雖然一個沒成,但卻取到了如何把對方趕走的真經。她總結的經驗是:一、大部分男人都討厭很能說的女人,真經就是坐在那裏盡量滔滔不絕。二、大部分男人都不喜歡比較有才華的女人,尤其不大喜歡和人談起自己的專業,真經就是抓住他的專業,胡亂的侃一通。此二條能令對方迅速退去。三、學會察言觀色,當前兩條失效的時候,啟用萬能的第三條,沉悶定律。有問有答,無問不說話,既不失禮儀,又可讓對方對你沒興趣。

  今天蘇亦好啟用的是第三條,因為介紹人是她舅媽,她不敢太囂張,第三條是最保險的。為了防止失手,她特地把時間定在周五下班後,這樣,她可以明目彰膽的頂著一臉疲憊、穿著上班的衣服去見人。

  但蘇亦好這一次失算了。

  對方確實是個文質彬彬的華人,渾身透著一股儒雅氣,蘇亦好有些不自然,她隱約覺得今天不大好對付。

  “蘇小姐日常都做些什麽?”

  “上班,下班。標準的上班族。”不敢透露多的。

  “哦,那平日休息時候呢?”

  “呃,在家裏躺著,看看電視、看看書、磨蹭磨蹭。”絕對不敢說的太好。

  “蘇小姐真是好靜。”

  “呃,是。”

  “我覺得蘇小姐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安靜,不浮躁,不施脂粉,比較真,這在現代社會可是不多了。”蘇亦好心裏暗暗叫苦,大哥,你饒了我吧,早知你這樣說,我就塗三層粉過來。

  “李先生過獎了,實在是因為比較笨,也比較懶,不會那些東西。”蘇亦好實話實說。

  “素麵朝天需要勇氣,說明內心相當強大,對吧,蘇小姐?”

  蘇亦好真想變成小蜜蜂飛走,她隻好應酬的笑了笑,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了,第一條絕對不敢用,用第二條試試吧。她呷了一口果汁,“李先生平日都有什麽愛好?”

  “讀書人,愛好不愛好,似乎都隻是讀書。”

  “李先生是教什麽的?”

  “中古文學,主要是凱爾特方向。”蘇亦好差點沒吐血,此路不通,無法攻擊。

  “喜歡嗎?”

  搖搖頭,“對英語仍然隻是最普通的考試水平。”

  李教授並沒有深入下去,轉了話題,“偶爾也去做做運動,打打網球。”蘇亦好趕緊說,“對網球一竅不通。”

  李教授點點頭,“網球不難學,打打對身體好。”蘇亦好泄氣了。

  心虛的回到家,陳明然正在臥室對著電腦,聽她回來動都不動。她想和他說說話,又找不出什麽話可說,隻好悄悄的回到自己臥室,就聽那邊的門轟的摔上,蘇亦好的心跟著一抖,她知道自己理虧。

  第二天中午,好不容易等到陳明然起床,蘇亦好主動說話,“陳明然,晚上要吃什麽?”

  “隨便。”

  “說吧,你點菜,我來做。”

  “怎麽?開始準備最後的晚餐?”

  蘇亦好的臉上擱不住,“陳明然,你真的別在意,我不是。我們家的事兒你不知道,我這舅媽和我媽有些隔閡,我不能不去……。”

  “那她讓你結婚你也去?”

  “你別無限擴大,真不是,我就是沒找著機會說……”

  “那你就去說。”

  蘇亦好緩了口氣,“你總要給我個時間吧?”

  “都結婚大半年了,你還要我給你多長時間?你背著我去見別人,你當我不是男人?”

  “你別說的那麽難聽,隻是見一下而已……”

  “是不是這次去見個麵,下次去牽個手,然後慢慢的就混到床上去了?”

  “陳明然,說話別這麽難聽!”好好和他說,他怎麽就想拐到吵架上去?

  “蘇亦好,那你說,你一個結了婚的人,還去相什麽親?你這不是見異思遷招蜂引蝶是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我舅媽不知道我結婚了,我也想不出什麽理由……”

  “你為什麽不告訴你舅媽你結婚了?難道這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那你覺得我們這種婚姻很光彩、很見得人?你怎麽不去和你的親戚朋友說?”

  陳明然氣噎,他起身就走,“真他媽的狗屁婚,不錯,不光彩、見不得人!”

  蘇亦好也霍的站了起來,“沒錯,就是狗屁婚,這根本就是個錯誤。”

  陳明然停了腳,“你說什麽?”

  “怎麽?不對嗎?不是錯誤嗎?連人都見不得,我連二奶都不如。”

  “關我什麽事?是你在開始時說不要公布,天天跟你地下情似的,你還好意思說?”

  “我怎麽不好意思說?陳明然,數數全天下的老公,有你那樣的嗎?難道這就是婚姻美滿、愛情幸福?”

  陳明然的臉有些發黑,他知道自己理虧,嘴上卻不軟,“又扯這些破事,剩飯炒三遍狗都不愛吃,更何況還是這果然記在心裏找上了!你有什麽呀?飯不會做、脾氣又差,動不動的還借口這婚見不得人要跑去相親?蘇亦好,你能啊,我這小破房子裏的土中國人配不上你這高傲的女皇,我退避三舍,不擋您追求榮華寶貴、飛黃騰達的路!”

  “我愛飛黃騰達,你管的著嗎?”兩人各自摔上門轟隆隆倒在床上,氣鼓鼓的,陳明然氣她背叛,蘇亦好氣他不理解自己——有什麽啊,結婚了還是你的了?你要是對我在乎,也算是你有理由有立場,可現在算是什麽?

  接下來的幾天,李教授的電話就一直不斷,惹的蘇亦好得了電話鈴聲恐懼症。她不怕相親,而是怕相親後的這副局麵,不是自己扯不開,而是媒人的麵子不好得罪,更何況,這次的媒人還是她舅媽。心裏也氣,要是早能對外宣稱自己結了婚,也不至於現在這局麵。怨誰?

  陳明然的臉色越發難看,蘇亦好的行為在他看來就是公然背叛,心裏有氣,就隔三岔五的找蘇亦好的茬兒,蘇亦好想和他和好都難。碰了幾回壁,蘇亦好也放棄了努力,愛怎麽著怎麽著吧。兩個人似是盲了氣味的蜜蜂,嗡嗡亂轉,越來越遠,小小的蜂巢,似乎離他們也越來越遠。

  第二十 無感情婚姻

  那位Professor Lee終於讓蘇亦好打發走了。

  蘇亦好幾次以加班為借口爽約,對方可能也知道她什麽意思,慢慢的就不再聯係了。每次舅媽一問,蘇亦好就苦水一迭,說自己確實是盡了力,隻是因為常年加班,沒什麽愛好,和人家也沒什麽共同語言,覺得比較難受。然後控訴一通自己的老板,仿佛正是他耽誤了自己的錦繡良緣,貽誤了下一代社會主義新人的培養。最後又極其嘴甜的叫了幾聲“舅媽”,說改天休息有時間,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她和舅舅,畢竟在A市隻有這麽一個親戚,又把表姐家的那個小胖妞給狠誇了一頓,問她上學如何、特長班如何。她舅媽讓蘇亦好這麽一頓忽悠,三轉四轉,最後就忘了話題是什麽。

  相親的事,終於塵埃落定了。蘇亦好長出一口氣,尊敬的李教授,你我無緣,謝謝你高看我,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再怎麽樣也得守著家裏這隻荷蘭回來的猴子。他不離,我就不離。有時她也惴惴不安,兩個人感情基礎本就不是很好,上次一陣大吵,還能好過來嗎?唉,選擇了一個,就意味著放棄了其他的選擇。那選擇的這一個如果合不來,就隻好打散了重新選擇了……想到這裏,蘇亦好便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不覺,十一月中旬了。風開始嗚嗚的礪人的臉,卷的樹上光禿禿的,路邊的早餐攤上冒著的熱氣,提醒人們,冬天,很快就來了。又要一年嘍,這日子過的,真快。陳蘇二人的合住生活很穩定的冷著,基本上沒什麽起伏,兩人進家除了覺得壓抑就是覺得冷,蘇亦好經常去摸暖氣管,總覺得暖氣管是冷的。

  周六又加了半天班,好不容易周日在家呆一天,曬曬太陽,陳明然好像是去了公司。胡亂吃了兩口午飯,倒在床上正要看書,電話響了。一看,是林海薇,“喂,刺兒薇,什麽事兒?”

  “喂,好好,在家?你那位呢?”

  “在呢,無聊的像是要養蒼蠅。他上班去了。”話筒裏傳出得得的高跟鞋聲,這名女子不知又在哪裏混著呢。

  “喲,真是精英,連周末都精上了!哎,好好,我有一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是大寶的表哥正在追求的女朋友,是女性專家。那天我們一塊兒吃飯,聽我說了你的故事,特別感興趣,問能不能對你做個專訪?”

  “我殺了你!讓你別和人家說,你還給我爆起料來了!”蘇亦好正讓兩個人的事堵的心口發悶,話自然就說的氣勢洶洶,讓林海薇有些膽怯。

  “好好,是她先說現在的報紙上淨瞎編,她從事女性研究這麽多年,沒發現真正閃的。於是我就逞強說了,好好,你可得答應我。”

  “和你什麽關係啊?門兒都沒有,這鬼專訪我肯定不做!”陳明然是那麽要麵子的人,兩個人現在又是這樣,要是知道她做了這麽個專訪,房頂不被掀翻才怪。蘇亦好也不想出這個風頭,自己的私事幹嘛要挑在陽台上給人看?“刺兒薇,你別沒事給我找那事,我可不上那鏡。你知道,我一向不愛出風頭。”

  “好好,”林海薇一腔的哀求,“那是馬大寶的準表嫂,我要是這時候告訴人家說,這專訪你不做,那不肯定要算在他表哥身上?你幫幫忙吧,啊?也不是讓你出鏡,別給自個兒想那麽胖,人家隻不過是和你聊聊,說你們的婚姻在新世紀具有典型性,可以啟發別人的思維。”

  蘇亦好癟癟嘴,“什麽思維?狗屁思維、反麵思維。”

  “反麵思維也是思維不是?好好,現在的人啊其實感情挺匱乏的,無論是正麵思維還是反麵思維,畢竟是一種生活方式不是?再說了好好,你千萬要幫我這忙,大寶的表哥也不容易,老大年紀了,好不容易這個有點戲,咱都得幫人一把吧?——人家也不是要幹什麽,不會把你的事情抖出去,就是搜羅些資料寫論文,你答應了吧啊,博士多不容易,寫論文。”

  “她不是從事女性研究嗎?怎麽才……”

  “P,研你沒讀過?說是研究你也信,咱那科研啊論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她也就瞎咋呼,不是什麽真水平,你到時候說說就行了,我敢保證,她不會把你的事兒抖出去——純粹是看在大寶的表哥的份兒上,啊?”

  不會說不的人再一次沒有說不,拗不開麵子。馬大寶的那個表哥她是知道的,談了幾個女朋友,都吹了。似乎比自己大幾歲,確實,光棍兒們都不容易。唉,不容易啊。“你他喵的刺兒薇,淨給我攬這事兒,置我於水火之中,換你你願意?”

  根據多年的了解,林海薇知道蘇亦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兒,這麽說就是同意了,於是蘇亦好的聽筒裏傳來妖精似的笑聲,“我不願意,可我也做不出來你這種比激光還閃的婚。行,這麽著啊,你把地址發來,我和她現在就過去。她姓魯,你到時叫她魯博士好了。”

  “別讓她來,我們出去找個地方聊聊。”

  “怎麽了?”

  “……不大方便。”

  林海薇的聲音裏有些懷疑,“好賴皮,你不會是在家裏受虐待吧?結婚這麽久也不請我去?還是你們家特別豪華,怕我去沾了你的光?”

  “不是,刺兒薇……唉,有些事情說不清楚……我你還不知道嗎?我說不方便真的不方便,一言難盡,你相信我吧。”

  林海薇有些犯難,猶豫了一下,“好好,我說了你別在意啊。那位魯博士有點懷疑你是看上人家的錢了,我說那絕對不可能,她便特地提出要去你家看看的——就看看,也搬不走你的房子。”

  “愛怎麽想怎麽想,我和她又不認識,不過是地球上的兩個跳蚤,誰也挨不著誰的。看不起我就別來,搞的跟我求著她宣傳似的。”

  林海薇央求著說,“好好,真的,幫個忙吧。魯博士說要以這個做她的博士論文,你無論如何要幫點忙,我和大寶都感謝你。”

  蘇亦好想了一陣兒,馬大寶是位好同誌,憨厚、樸實,對林海薇沒的說。林海薇也和蘇亦好交了這麽多年了,兩個人都互相了解,還有那個同樣大齡著的“青年”,都不容易,算了吧,再推三卻四的人家還真以為怎麽了。於是蘇亦好對著話筒說,“死刺兒薇,給我惹出事來,拔掉你的毛!”隻要別寫真名,不拍照片,估計不要緊吧?陳明然不會這麽早回來的——回來幹什麽?對著牆慪氣?

  一個小時後,蘇亦好收到短信,“好好,我單位有點事,去不了了,讓她自己去吧。”蘇亦好對著電話咕噥了幾下,真是個死刺兒薇,拿話擠兌人,自己卻不來——要是早知你不來,我才不會同意呢。

  門鈴響了,蘇亦好拉開門,門口站著位身著深色職業套裝、頭發一絲不亂、架著黑框眼鏡的女人,“你是?”

  “哦,蘇女士是吧?我姓魯,林海薇小姐介紹我來的。”

  “啊——快請進快請進。”林海薇小姐?心裏已經判定這個女人非我族類。

  魯博士帶著公式化的笑容走了進來,環視了一下房子,“房子不是很大啊。”

  “啊,對。”

  坐下來,倒了杯水,見博士審視了一下,蘇亦好有些心虛,“不好意思,家裏一向不備飲料。”蘇亦好重養生,當然,主要是她對任何飲料也沒有多大的嗜好,既然她主內,她從來不買飲料——夏天偶爾還喝喝酸梅湯、檸檬水,冬天除了牛奶,什麽也不喝。陳明然是從歐洲回來的,沒沾上老美可樂代替白水的習氣,而且他嫌喝了可樂愛打嗝,加上舌頭都讓用來提神的咖啡給泡木了,對別的也沒什麽興趣。

  “沒事。”博士拿出了錄音筆,“蘇女士,聽了林海薇小姐說了你的故事,我很感興趣。你知道,現在像你這種高學曆、高年齡的女士越來越多,很多女性都麵臨著著擇偶問題,我想請問一下,當初是什麽事讓你有了勇氣進入這個閃婚呢?”

  蘇亦好咽了下唾沫,“對不起魯博士,能不能不用錄音?呃,我不是很習慣。”見魯博士麵色有些不悅,急忙說,“因為我的專業是法律,對著錄音筆,總有一種在錄口供的感覺。你可以記記要點,因為也比較簡單。”

  魯博士皺了皺眉,還是收了起來,“抱歉,做研究做習慣了。”

  蘇亦好謝了她,心裏卻在想,搞的跟什麽似的,姑娘我也不是沒從那時候混過來,想當年,姑娘我上學時,也曾經作過不少調研呢。

  “其實沒有魯博士想的那麽……那麽重要,我個人覺得,無論是哪種女人,都首先是女人,然後才是什麽學曆、工資等等等等。接受這種婚姻,其實與學曆沒有關係,跟個性有關係。”

  “那蘇女士是那種很新潮的個性?”魯博士上下打量了一下。

  蘇亦好不自然的攏了攏腿。腳上的拖鞋是最簡單式樣的超市貨,單一的黃色,前麵的鞋梁是一個叉,連個花都沒有。身上的家常衣也是超市貨,棉布的,胸前還繡了三隻排成一排張著嘴笑的小鴨子。

  “不是,我覺得這事也不是很新潮吧?相反,有些老土,咱們上幾代人接受的不都是這種婚姻嗎?有點類似於無感情婚姻。個人認為,婚姻和愛情是兩回事。”蘇亦好自認為自己表達的很充分。

  “無感情婚姻?那蘇女士的意思是說,這個婚姻很無奈,您和您先生的感情並不是很融洽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隻是做個比喻。”蘇亦好有些狼狽,她突然覺得對麵這個人才是學法律的。

  “那麽,是怎麽回事呢?”魯博士正窮追不舍,鎖眼響起插鑰匙的聲音,輕輕一響,門開了,陳明然跨了進來。

  怕什麽來什麽,蘇亦好趕快站了起來,“這——是我先生,陳明然。”她對著陳明然,“這位,是,呃,魯博士。”

  魯博士站了起來,迅速的審視了一下陳明然。陳明然有些皺眉,看著蘇亦好。蘇亦好站著兩手絞在一起慌的說不出話來,還是魯博士遞上了名片,“你好,我是女性問題專家,魯深梅。”

  陳明然接過,輕輕的點點頭,“你好。”一麵迅速摳了一眼蘇亦好,蘇亦好的臉都白了,戰戰兢兢的站著。

  “陳先生回來的正好,正在和你太太探討你們的婚姻問題。”

  婚姻問題?果然!眼睛恨不得剜掉蘇亦好一塊肉。

  “蘇女士剛才說,你們是無感情婚姻。”魯博士簡潔的說著。

  蘇亦好把手搖的像車輪,有點語無倫次的說,“不是,魯博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是說……”下麵,她也不知說什麽了。有陳明然在,這個話題,她敢說什麽?

  陳明然沒有說話,一把拽過蘇亦好,推到沙發裏,自己在她旁邊坐下。蘇亦好如坐針氈,隻覺得冷嗖嗖的,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聽魯博士繼續說,“作為高智商人群,一般認為,你們對精神層麵的要求比較高,但出乎我的意料,你們似乎放棄了這一點。可以看出來,蘇女士雖然認為你們是無感情婚姻,仍然是覺得可以接受的。正好兩位都在,那麽請容許我問一下隱私問題,在性生活方麵,兩位是否協調?”

  蘇亦好覺得內衣都快讓汗濕透了。真是女性專家,居然把這種問題拿來問男人?她,她有談過戀愛嗎?

  陳明然的臉果然變了色,他“當”的把車鑰匙丟在茶幾上,攬過蘇亦好,往沙發背上一倚,聲音極其平靜的說,“我老婆說的沒錯,我們確實是無感情婚姻。但性生活是否協調,要不要演示給你看?我反正是從國外回來的,國外的風氣你也知道,不大在乎。”

  魯博士微微一怔,臉上有了些怒氣,“陳先生……”

  “抱歉,魯博士,可能讓你失望了。我們雖然是高智商人群,但就基本的本能來說,我們隻是男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感情好不好和做不做的來,沒有特別大的關聯,這個你難道沒有研究過嗎?”魯博士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但有一點,作為高智商人群,我們壓力比較大,經常加班,晝夜不同步,有些事情就要見縫插針的做。”他抬頭望望牆上的鍾,“比如,這個時候。”

  黑鏡框後麵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惱怒的站起身,“那抱歉,打攪了。”

  “不送!”

  門咣當一聲關上了,蘇亦好要起身,被陳明然按住,“蘇女士,她走了,你還要不要體驗一下我們性生活是否協調?”

  蘇亦好惱羞成怒,她嗖的爬了起來,赤著腳站在地上,指著陳明然,“甭說的那難聽,又不是我說的,我——”

  陳明然一欠身把她拉過來,“無感情婚姻是你和她說的?”

  慌忙去推他,“你幹什麽?”

  “是不是你說的?”如果是無感情婚姻,為什麽要和她賭這些日子的氣?和外人,值得去計較那些嗎?

  蘇亦好有些著急,不斷的去掰他的手,“我那隻是個比喻,我……”

  後麵的話讓人堵住了,男性氣息湧上蘇亦好身上每一個細胞。她有些暈,背後,一雙大手扶住了她。

  “蘇亦好,誰說我們是無感情婚姻?”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