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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依賴

  工作、生活,A市節奏快,除了工作就是生活,家、公司兩點一線。蘇亦好忙,陳明然也忙,他們像這個城市生活的千千萬萬個小蝸牛一樣,身上背著重重的殼子,沒有背景,憑著自己,努力的往前爬。

  小蝸牛蘇亦好在這家公司已經工作兩年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讀研前她就已經工作過兩年,讀研時也幫導師做這做那,對於現在的工作,她會為工作生氣,偶爾也會為工作開心,但很少為了工作激動,她早已沒有了激情,不過是工作、一個謀生手段而已。有時她會很遠很遠的遐想,馬克思說,在共產主義社會裏,工作不是生存的手段,而是人的權利,真是很美妙的理想。芸芸眾生,很少有人能幸運的獲得和自己興趣相符的工作,大家都有既定的軌跡,既不痛苦也不快樂的活。雖然她曾經想去投行,但投行又怎麽樣?不過是一個她願意做的工作而已,並說不上她真正的愛好。

  眼下,蘇亦好正動念頭換工作。和其他公司相比,工資少幹活多不是她最在乎的,最讓她煩的是管理有問題,越級指揮嚴重,後果是同級領導互不信任、下級領導因時而被架空權力而朝小員工使勁。天天亂轟轟的,時間和精力全耗在無謂的請示、匯報和人事消耗中,而發起這些的源頭,大家都認為是翁鬱。說實在的,蘇亦好看不大上她,並不是她學曆沒有多高,而是覺得她假模假樣,明明沒什麽真水平,卻什麽事情都想插一杠子,讓大家都難受。田蓓比她來得早,早就說她沒什麽水平,“隻會裝腔作勢的瞎乍乍”。她對蘇亦好似乎有些防備,不是因為蘇亦好能搶了她的位置,而是因為蘇亦好進來時有人給董事長打了“招呼”——那是進了最後一麵,鑒於以前的多次經驗,為了萬無一失,蘇亦好讓自己的舅舅找人看看能否幫一下忙,免得被黑掉。進公司後,翁鬱拐彎抹角的老向她套話,到底是誰和董事長打的招呼,又和她是什麽關係。蘇亦好說不清楚,每次都“望顧左右而言它”的扯到別的地方去。兩年過去了,她的工作能力獲得一致的公認,唯獨這個翁副總,陰陽怪氣,蘇亦好覺得她的笑容裏都透出七八分的假,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可是真要換,蘇亦好也有點懶,畢竟人都是有惰性的。

  一位同學從美國回來,聽林海薇說,還不錯,進了一個美資的律所做legal assistant,年薪18萬。想想那位同學,上學時法律功底一般,就是家底還不錯,花了四十幾萬去讀了個LLM,盡管沒有考出當地的律師資格,但法律英語還得到了一定的鍛煉。自己也不是特別差,辛辛苦苦的加班,一年全部加起來也就十萬,人比人氣死人,最重要的是,做的不開心。她不拜金,但她真的很想早點不用稻梁謀,也可以放手做點自己的事情。於是,她也動了念頭出國。由於她那同學當時走的是學校的國際合作項目,沒有經驗可取,想了一圈,身邊的人好像隻有陳明然是留過學的,不如問問他。雖然覺得有些不大合適,可再一想,也沒什麽,也不打算瞞他。

  飯桌上,看著陳明然心平氣和的吃著飯,蘇亦好心裏鼓了鼓氣,才開了腔,“陳明然,你當時是怎麽出的國?”

  “你幹嘛?”

  喝了口湯,“我想學習一下。”

  陳明然警覺起來,“你要出去?”

  “隻是想想。”蘇亦好趕緊聲明。

  “蘇亦好,你別打哈哈,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明然盡量心平氣和的看著她,怪不得她要去學英語,原來是這樣。可如果她真要出國,他絕對不會同意。廝守廝守,離的近才是廝,要不守空氣去。

  蘇亦好幹巴巴的嚼了兩口米飯才說,“我是想出去看看,主要是練練專業英語,混個LLM的文憑回來。”蘇亦好這樣說的意思也是和陳明然商量,隻不過,她隻說了想法,並沒有加那句“你看怎麽樣?”。

  陳明然幹咽了下,他生氣,也有些傷心。她到底把他當什麽人?她有沒有想過她已經結了婚?她有義務先征求自己的意見而不是過來取經出國的經驗?盡量壓製自己緩和語氣,“好好的為什麽要出國?”

  “現在的工作做的不開心,想跳到外資律所或外企一般都需要海外背景,我的英語本來就不好,專業英語差的更多,所以才想出去看看,一年,就一年的LLM,回來後應該好一些吧。”蘇亦好看出來他的臉色有點陰,直接沒敢說她還打算申JD。

  陳明然沒吱聲,草草的吃了飯,把碗一扔,“你洗完了再說。”走到窗下,看著外麵的路燈和行人,心裏有些亂。

  一直以來,蘇亦好都給他一種輕鬆的感覺,他的事,她幾乎不怎麽過問,甚至從來不提他倆的事。但他卻越來越發現,這種輕鬆的另一麵是代表著她對這他的不在乎——或者說,她沒有從骨子裏認同、接受這個婚姻。她和他,隻是一加一,但不是一。婚姻框住了他倆,卻沒有把他倆捏到一起。

  蘇亦好從廚房出來,見陳明然站在那裏,心裏有些發怯。她覺出來了,陳明然不高興。出去讀個書而已,用得著不高興?況且現在不也隻是說說嗎?她不想問了,想直接回臥室,陳明然叫住了她,“過來坐坐吧。”

  搬了椅子到陽台,打開窗,夜風吹了進來。A市四季分明,九月的白天雖然依舊是豔陽炙熱,卻掩不住晚上的清涼。蘇亦好起身把洗好的葡萄端過來,兩個人一顆顆的摘著葡萄吃,一麵看著外麵。

  工業化的城市裏,天上早已沒了星星,就像是人已經沒有了夢想,一切被平凡的日子所代替。或者有星星的時候,生活也是生活,星星隻有在失去時才代表了夢想。

  “為什麽突然想去外企?”陳明然繞開出國這一節沒說,他不想兩個人的矛盾太激烈,既然蘇亦好說她的目的僅僅是去外企,那就依著這個來吧。“你現在過的已經夠累了,難不成還要再累些?”

  “外企好歹能體現能力些吧,現在這都什麽?天天跟熬死耗子似的。”

  “一樣的,外企沒有你想的那麽好,等級比國內企業分明多了。像AK,國內的博士再優秀做到我這個級別的都少,我這樣的再優秀,做到中層以上也很難,高層一般都是AK本土來人,即便需要華人,也是華裔,稍高些的職位也是華裔、香港人、馬來人或新加坡人居多,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很難。我們拿的工資雖多,長遠來看,也沒什麽意思,像你連個海歸都不是,混起來也很難。”他說這話是推心置腹,在AK混了這麽多年,也真覺出來沒意思了。

  蘇亦好平平的望過去,“可也要去啊,去試試。在現在這個公司,工資不多,熬到三十五,青春沒有了,失業怎麽辦?”她對工作真的有這麽樣一種恐慌,真實的恐慌。現在的單位,不是計劃經濟年代的單位,裁員、跳槽、解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員工以公司為家,為公司拚死拚活,可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位置呆多久,也許一個不景氣或者有別的其他什麽情況,立刻就會失掉飯碗。三十五是個坎兒,三十五之前想跳就跳,三十五之後呢?還在這個公司熬?

  陳明然意外的愣了一下,這不是他認識的蘇亦好,仔細的看了她一眼,低緩了口氣,“蘇亦好,我賺錢雖然不是很多,但養家應該是沒有問題。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了,現在不是有我了麽?”

  蘇亦好本在難受,聽了這句,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自己要強了三十年,習慣了全靠自己,習慣了一個人,現在,可以依靠別人了?

  她還真是沒習慣。垂下眼睛望著果盤,囁囁嚅嚅的開口,“不是這個問題,人還是得有個工作。”

  “蘇亦好,你真要去?你這歲數可不是玩兒的?外企不加班的太少了。”

  “加就加,什麽了不起。”

  陳明然知道她這是說真的,也當真了起來。“蘇亦好,一個要三十的女人去外企,我反對。”

  “為什麽?”

  “為什麽?這還用說?你往後肯定顧家多,天天加班拚命,你還想不想要家了?別的不說,孩子你要生吧?隻要你一休產假,公司基本就沒有你的位置了,更何況你還要帶孩子、顧家,你想想,何苦為了這麽一兩年冒這個險?”

  “那就不生孩子唄。”葡萄剛好送到嘴邊,吞進去閉嘴。

  “你敢!”

  “為什麽一定要女人犧牲自己的事業來成全家?男女不都是人麽?”蘇亦好故意把“我”替換為“女人”,她不想把這件事情扯到自己和他身上,雖然她說的“女人”就是她的想法。

  “女人生來就是內向性的,這是老天分的工,這怎麽說是犧牲?”

  “什麽內向性,不過是男人的一個借口。”

  “你……”眼看著又要吵了起來,陳明然退了一步,“蘇亦好,做女人呢,最要緊的是掌握男人,讓他為這個家去努力,而不是她自己親自到槍林彈雨中男不男、女不女的去攻城占地。”

  蘇亦好的火氣本已上來了,看陳明然的口氣緩了,自己也跟著緩了,“陳明然,如果這世界上真的存在海枯石爛的感情,那沒問題,女人在家做些內向性的事務也說的過去。可是現在變化太快了,對於女人而言,姿色永遠是相當重要的競爭指標。如果把家庭當作唯一的經營,那當年華老去、丈夫不幸變心,那喪失的不僅僅是愛情,而是生存。在這一點上,女人比男人可憐的多。”

  陳明然看了看她,過一會兒才說,“這麽沒安全感?”

  蘇亦好笑了,她的胳膊肘拄著膝蓋,弓著腰,“借句高帽子,辯證唯物主義觀點認為,萬事萬物處於永恒的發展中。兩個人都在發展,其實誰也不知道將來是否就是合適,畢竟這不是基督教不準離婚的時期。在現代人眼中,痛苦的婚姻無異於對兩個人的綁縛,不會堅持的。結婚時兩個人甜如蜜,到離婚時,絕不亞於最敵對的仇人,‘婚姻是女人的安全港’這句話早就過時N久了。”

  陳明然沉默了,好半天才問她,“蘇亦好,你相信過誰嗎?”見蘇亦好皺著眉,補充了一句,“我不明白你這種不安全感是因為對象是我,還是對所有人都會這樣?”

  蘇亦好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隻好垂頭坐著,陳明然繼續說,“蘇亦好,完全不相信別人,你是無法獲得幸福的。你要學會依賴,學會把自己一部分不擅長的事情交給你的另一半來做,而不是處處要求自己做一個完人。你要知道,依賴別人是幸福,不是恐慌。你太要強了,或者說,你太沒有安全感了,所以要不斷的加強自己”。

  “那要怎麽看,如果外在環境……”

  “這和外在環境沒有關係,你自己如何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如何看你。蘇亦好,你太緊張了,放鬆一下,學著依賴一下別人,比方,我。你老公,我。”

  老公?依賴他?她低著頭聽著,“可能確實如你所說,更注意內向性的女人一旦失去家庭將可能是巨大打擊,但是,如果女人過多的將精力放到外麵的事務,那首先崩潰的必然是家庭。對於結婚,和其他時候一樣,誰都無法預知結果,但過度的強調自身,結局必定是崩盤,沒有必要那麽小心翼翼,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當晚,蘇亦好翻覆去的睡不著,想著陳明然的話,“你太緊張了,放鬆一下,學著依賴一下別人,比方,你老公,我。”蘇亦好承認,她很難完全徹底的相信一個人,陳明然,這個法律上的老公,真的是她所能相信的?

  這麽多年來,不要求自己去做一個要強的人,蘇亦好似乎還真做不到。

  她習慣自己了。而且,他真的是她可以依賴的人嗎?

  蘇亦好真的不確定。

  考慮再三,蘇亦好並沒有真的去申請JD。主要原因在於錢,JD對錢的要求是很多很多的,她沒有那麽多錢。而且,她覺得陳明然說的也有一定道理。現在的工作雖然不大好,但真讓她去一年要做滿一千多個小時的外資律所,她也覺得自己像被生活壓扁了。無論陳明然說的多麽不好聽,最起碼有一點是正確的,她是女人,而且,不打算做女強人。她要考慮生孩子,以她現在的年齡換到外資去,顯然,也是不大明智的。

  唉,女人,為什麽你總要考慮這麽多事?為什麽男人就不需要?盡管自己曾經宣揚說,上天給了你什麽本領,就表明你一定要用這個本領。可女人,上天讓你而不是男人去生小孩,給你做補償了嗎?

  女人真是不容易。

  又是周五,離開公司已經十點多了,出了地鐵,街上很靜。急匆匆的往前走,忽然覺得後麵似乎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著她,扭過頭,那人趕緊把頭低下。蘇亦好懷疑的瞅了兩眼,他居然穿的雨衣。有些緊張,穿的這麽奇怪,不會是下麵有什麽凶器吧。她想著,一麵往路燈下靠,離那個人遠遠的,她加緊腳步往前走。後麵的腳步聲也跟著上來了,蘇亦好很緊張,不知他要幹什麽,那個人已經超過了她,然後一轉身,一掀雨衣,一個男性的裸體暴露在路燈下。

  蘇亦好一愣,不自主的抬頭看那張臉,發現隱藏在帽子下看不見。她呆了呆,今天忘了帶交通卡,買地鐵票剩的一塊錢隨手塞在手袋外側的兜裏,掏出來,衝他一晃,扔在地上就過去了。

  強作鎮定的繼續快步往前走,卻豎起耳朵聽後麵的聲音,時不時還留神旁邊的影子,好在再無動靜。她拐進了小區,往後瞅瞅,雨衣人已不見了蹤影,她鬆了一口氣,覺得身上有些發軟,手心不知不覺已經冒出汗來。她不敢耽擱,幾步進了自己樓裏,進門才覺得樓道的燈似乎很暗,按開電梯,空蕩蕩的,她走了進去,緊張的盯著數字一個一個的往上蹦,直待看到22,聽到叮的一聲,她才鬆了一口氣,臉上又有了光彩。想想自己的作法,也覺得有些好笑,其實也沒什麽,真正想要施暴的人不會這樣。

  開門正遇上陳明然出臥室門口,“才回來?”

  “啊。”蘇亦好緩了口氣,除非是自己的家人,她是不會把軟弱示給別人看的,沒有理由,下意識。於是一邊換鞋一邊笑,“剛遇到一個有意思的事。”

  “怎麽了?”

  “我剛出地鐵口就見一個人很奇怪,穿著那種軍用雨衣,連帽子都戴的嚴絲合縫,兩手抱胸夾的緊緊的,我覺得挺納悶,今天也沒雨穿什麽雨衣啊。正想著,那人快步超過我,離開大約有兩米吧,正好在路燈下,手一扯,嘿。”蘇亦好笑了,手背在了身後。

  “怎麽了?”

  “敢情他裏頭什麽也沒穿。”蘇亦好的聲音很平靜,“我心想,這麽晚也不容易,剛好買地鐵票剩了一塊錢在包的外袋,伸手掏出來扔了過去,那人當時就傻住了。哈哈。”蘇亦好笑了。

  陳明然奇怪的看著她,“蘇亦好,你沒事吧?被人耍了流氓還笑的這開心?”

  “什麽流氓不流氓,按他的標準是耍流氓,按我的標準,權當是看脫衣舞表演了,才一塊錢的門票,多便宜。”手搭在沙發背上,一隻腳尖立在地上。

  陳明然無奈的搖搖頭,“你就不怕他過來施暴?”

  “嗨,當時也沒想到,他站在路燈正底下,如果真要施暴,估計也不會那樣了吧?也沒想太多。”

  陳明然隻好再度搖頭,蘇亦好的思維邏輯永遠都是這麽怪。但他也僅僅是搖搖頭,再什麽也沒說。看蘇亦好那滿不在乎的樣子,自己說什麽似乎也是多餘,也是,她那麽獨立,也不用自己操心。

  蘇亦好站了一會兒收拾洗漱了,關上臥室門她的臉有些僵,他,是自己的丈夫?看來,沒和他哭是對的。她終於沒有把那個“不”說出來,她就這樣,有事愛往心裏憋。看著很爽朗,可實際上如果覺得別人沒有做自己期望的事,她從來不說——各人有各人的分寸,對你如何是人家的自願,你憑什麽說人家?難道感情是要來的?心裏隱隱的也有些遺憾,蘇亦好,你剛才為什麽就不把你那兒的擔心形容給他聽?為什麽?就那麽怕失望?還是因為之前的事,你已經害怕再有期望了?

  這一天,往家打電話。“小姨,你有沒有找到小姨父?”五歲的小外甥稚聲稚氣的聲音從電話那裏傳來。蘇亦好心裏笑,不用說,這話背後肯定有教唆。於是蘇亦好故意逗他,“什麽是小姨父啊?”小孩子明顯對他從未見過的事物尚未認知,於是拿開話筒小聲的對旁邊說,“媽媽,她問什麽是小姨父。”

  蘇亦好聽到姐姐在旁邊壓低嗓子說,“就是對象。”對象是蘇亦好的家鄉對男女朋友的一種代指稱呼。

  於是,小外甥的聲音又挪過來,理直氣壯的說,“就是對象。”

  蘇亦好心裏大笑,“那對象是什麽呢?”

  小孩兒又被為難住了,這次卻沒有再去求助,靜了一分來鍾,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說,“哦,我知道啦,就是你的新郎!”

  蘇亦好當時有一種害羞的感覺,小孩子真是思無邪。緊接著蘇亦好就猜到,他一定是在姐姐的臥室打的電話,正對著的,是姐姐姐夫的婚紗照。

  蘇亦好繼續和電話那頭的小鬼精靈打著賴,“那媽媽有新郎嗎?”

  “有啊,是爸爸啊。”然後似乎自己想起什麽來了,扯著嗓子問,“媽媽,你當時是怎麽挑的爸爸?”蘇亦好的姐姐顯然沒有料到戰火突然燒到自己身上,有些慌亂的說,“問你爸。”電話那頭遠遠的聲音傳來,“問你媽,是你媽先挑的我。”蘇亦好在電話這頭無聲的張著嘴大笑,然後聽到她姐無可奈何的聲音,“媽媽像去超市一樣,左看看,右看看,他們都像架子上的東西一樣特別多,然後媽媽看了看,就這樣挑中了你爸爸。”

  小孩高興了,湊著話筒大聲說,“小姨,你也多去去超市吧,也許能挑個新郎。”蘇亦好再也忍不住了,蓬勃的大笑了起來。想想小家夥說的也沒錯,對象是種類物,很少是特定物,挑中了誰無非是挑中了一種而已,沒什麽非此不可的意思。她挑了陳明然,不也如此嗎?沒那麽講究,一個男人罷了。

  小外甥讓蘇亦好更想家了,算算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第二天,她申請了休年假,很快獲批確定在十月中,連同國慶可以休半個月。她想回家,回那片她無論多久不回去都很熟悉的那片水土。於是,她充滿動力的加班,想趁休假前把手頭上的工作早點結束。

  早上,蘇亦好一邊吃早飯一邊說,“陳明然,我要休年假。”陳明然正在刷牙,吐了口牙膏沫,“不早說?你打算去哪兒?”

  “回家。”清楚簡潔。

  陳明然愣了下,“回去幾天?”

  “三十號走,十月八號起休,也就是十月十七號回來。”

  衛生間裏沒了話,隻有嘩嘩的水聲,一會兒,頭發梢滴著水的陳明然站在她跟前,“你現在和我說是通知我?”蘇亦好沒有吱聲,繼續吃著蛋炒飯。“蘇亦好,你我現在是夫妻,你覺得有沒有必要事先和我說一聲?”

  “這不現在說了?”言語淡淡。

  “你都申請了,現在才說?”

  “那你還要我怎麽樣?不同意我就不能回?”

  “你——蘇亦好,我要提醒你,我是你老公。”

  “我也沒說不是。” 你這時候想起來你是我老公了?我老公對我就是對我的安全不聞不問?我老公就是我無論加班多晚都從來不想著接我一下?我不會對你說“不”你以為我心裏還不知道“不”?

  “你要考慮我的感受。”

  “你中秋回去不也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嗎?”

  “記仇?”

  “沒有,尋求理解。”

  “是不是不準備邀我一起過國慶七天?”

  “沒有必要吧?你不也得回家嗎?”

  “蘇亦好,我覺得我們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對方在家裏的地位。”

  陳明然早飯也沒吃,摔上門走了。蘇亦好一個人坐著,她覺得真的也隻是通知他一下,憑什麽該你關心我的時候你躲那麽遠,我休個年假還要你批準?怕沒人給你做飯?

  晚上照例加班,趕完工作好休年假。江湖慣例是,上級領導不會因為你要休年假而免掉你應該做的工作。陳明然收到她晚上加班的短信,想了想,終究沒有打過去。按AK的規定,要休年假至少需要提前兩周申請,今天是二十六號,要想和她一起休年假,顯然是來不及了。她沒有把自己考慮進去,她像隻過她自己的日子。他心裏不好受,空落落的,轉而又想,真的,自己是越來越想膩著她了,結婚五個月了啊。唉,怎麽就不熱呢?

  蘇亦好回到家已經九點半了,陳明然正在客廳看網球比賽,見她回來也不吱聲,頭轉了一下又轉了回去。蘇亦好進廚房翻冰箱,什麽熟食也沒有,吃的一幹二淨,心裏不高興,你加班我留飯給你吃,我加班,你好歹也留點什麽給我吃吧?哪有這麽對人的?不高興也不吭聲,找了掛麵自己煮,十幾分鍾後蘇亦好端著一碗清湯麵出現在餐桌旁。

  “就做了一碗?”陳明在的眼睛這會兒會動了。他以為蘇亦好和以前一樣不回來吃晚飯,進了廚房又出來,一個人懶得濕兩隻手,叫了外賣,吃的又餓又反胃,看著她的碗,就有一股想撲過去的衝動。

  “你又沒說你要吃。”

  “那你不問一聲?”

  怎麽那麽自大?自己要吃就說,都這點兒了,正常思維的誰沒吃飯?蘇亦好想頂他一句,又憋回去,並不搭理他,挑了麵就開始吃。陳明然起身去廚房拿了筷子,坐在她旁邊就往他拿的碗裏撥。

  “你幹什麽?”蘇亦好護了不讓。

  “我也餓了,給我吃點兒。”

  “要吃自己不會做?”

  “你做都做了就不多下把麵?”手下並不停,仍舊要去撥蘇亦好的麵。蘇亦好左攔右攔,就是擋不住陳明然伸過來的筷子,他夾了麵就要往自己碗裏送,蘇亦好筷子一撥,陳明然手一晃,麵全掉到了飯桌上。

  “你幹什麽?!”陳明然發了脾氣。

  “我做的時候你不說,我做完了過來搶我的麵吃?你在家裏看電視你怎麽不做?我這麽晚下班回來,你也好意思吃?”

  “就吃你筷子麵,你唧唧歪歪的什麽?”

  “我就唧歪怎麽了?我這麽累,你不做給我吃就算了,還架著腿等我做,我做的時候你張張嘴也不至於現在兩個人吃一碗麵,哦,那個時候不說,現在幹嘛過來搶?你晚飯吃了,我到現在還是餓著,就這麽一碗麵,過來搶你也好意思。”

  “我怎麽不好意思?和你結了婚,連碗麵也吃不了你的。”陳明然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伸手過來奪碗,蘇亦好也和他奪了起來,但她的力氣畢竟不如陳明然大,眼看手就拉不住了,蘇亦好索性把碗往前一推,碗劇烈的一晃,湯帶著麵灑到陳明然手上,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流,蘇亦好撂了筷子揚長而去。陳明然氣極,轟的把碗扔到餐桌,關上電視,洗了手進了自己臥室。

  餐桌上,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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