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
世界是物質的,沒有不死,但人卻是有精神有感情的動物,一定要有歸宿。想來想去,大約,人的歸宿,就是家吧?
二十九歲的蘇亦好從來沒有像最近這樣迫切的想有個家,很想,想的她不耐煩,甚至有些發狂。
假如列客觀情況,蘇亦好真的不需要結婚。她從來不覺得寂寞無聊,書為良伴,書裏有一切東西,可以定人心神,可以與之對話。也從來不覺得生活中沒有男人會不方便,工資在A市雖然不高,但足夠養活她自己的,而且她對物質的要求本就很低。而且,她除了識不少文斷不少字外,還會做許多男人不做做的諸如修計算機,布網線電線電話線,自助換燈管、修馬桶等家裏日常的東西。
如果從客觀來看,結婚沒用。可蘇亦好真的很想結婚了,因為,她真的想有個家。原來有人問,她回答“沒有”時也不覺得什麽,今年這一年,她忽然有一種恐慌,明年我就三十了,三十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飄。有了這種感覺之後,她便對這種飄厭惡到極致。我討厭飄,我討厭現在這個狀況!她想結婚,她想有個家,有個根基,不再飄下去。
可是,家在哪裏?
“你算是嫁不出去了。”一次,蘇亦好兩手都是灰,給同學齊婷的電腦做了測試,然後換上新電源、新光驅後齊婷說。
“嗬,我給你修了電腦,你還這麽說我?白眼狼啊?”蘇亦好心裏不大樂意,嘴上卻隻是笑著貧了一句。
齊婷卻並不放鬆,“一個文科的女人,連電腦的硬件都會修,你還要男人做什麽?哪個男人還娶你做什麽?”
這句話讓蘇亦好想了很久。她最後的結論隻有一個:我也是女人。
不是沒有人追過蘇亦好,也不是沒有人介紹她去相親。可獨立的後果是她誰也不相信、誰也不依賴,一切靠自己。男人怎麽了?誰說男人就比女人優秀,假如沒有真刀實槍的功夫,想讓蘇亦好佩服是不可能的,她不想裝,也裝不出來。另一方麵,蘇亦好也很膽小,如果不是缺乏安全感,她可能去再三努力的加強自己麽?
她羨慕林海薇,就像林海薇羨慕她。林海薇羨慕她的獨立,她羨慕林海薇可以心無旁鶩的依賴馬大寶。她不敢,當一切自己掌握習慣了,信賴他人,談何容易?即便是有人追過來,她也有本能的抵抗一下。什麽都不如自己重要,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放心,這是蘇亦好潛意識的想法。
在林海薇眼裏,即便是男朋友馬大寶也有很多地方遠不及蘇亦好。她利落、能幹、又聰明,什麽事情經由她一分析,條理清楚,頭頭是道。她覺得蘇亦好是天生的女強人的料。可什麽是女強人?蘇亦好說,女強人都是逼出來的,假如有機會,大概所有女人都喜歡做賢妻良母,蘇亦好也絕對不想做女強人。
蘇亦好也不是女強人,隻不過是千千萬萬所謂現代女性、知識女性之一,她認為自己很普通。蘇亦好努力的工作,不是為了做女強人,而是為了加強自身的安全感和生存。雖然林海薇的例子就在眼前擺著,但她覺得,人各有命,自己不是林海薇,林海薇也不是自己。假設她有林海薇那運氣,她也不想那麽努力的工作。但另一方麵,林海薇從來不加班,得過且過,可蘇亦好不行。
蘇亦好的工作是法務,好聽一點的叫公司律師,天天和各種合同以及股權的盡職調查打交道。投行裏有一句話叫:“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畜牲用”,蘇亦好是資產管理公司的,強度倒沒那麽大,雖然現在不流行勞動模範、優秀工作者的評比,但她的工作能力和對工作的態度卻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再不友好的人,也從來不敢說蘇亦好幹的活不漂亮。而且,她似乎什麽也不為,純粹是為了把活幹的漂亮,要強,聽不得人家說自己不好,也見不得明明可以把活兒幹到十分非要幹成九分的樣子。
蘇亦好其實也有好些朋友,男的,隻是,無一例外的都被蘇亦好忽視了性別,也對蘇亦好忽視了性別。在學校時,蘇亦好和同門的卓天走的非常近,一度曾被大家傳說他倆是姐弟戀,但謠言很快就不攻自破。因為,蘇亦好實在太不像女人了,編製桃色新聞的人自己都覺得沒勁。班上的男女同學都對蘇亦好佩服的很,她除了唱歌跳舞等才藝外什麽都會,連修電腦都能蓋過他們。畢業時,男生們搶著和她合影、搶著對她敬酒,互相拍著肩膀,好像是一家兄弟。
她是女人,她是這種女人。雖然她也是女人,她還是沒嫁出去。工作後,圈子本來就小,對於愛情,她不敢輕舉妄動,也或許是齊婷說的,她戴著那幅殼子慣了,放下來也挺難,也沒什麽時間,工作都忙不過來呢。
有一天晚上,加班到十一點多,下了車往家走,蘇亦好忽然想到:如果這時候突然跳出個強奸犯,自己真是冤,守了將近三十年的初貞就被強奸犯奪走了。她對自己的荒唐念頭感到好笑,緊接著,感歎上來了,其實,給誰不是給?難道,三十歲的時候,還要像二十歲的時候那樣渴望言情小說中的那樣愛情嗎?她突然想結婚,很想。厭倦了天天做不完的工作,厭倦了理性又理性,厭倦了冷著臉去左突右殺。
想結婚。累了,厭了,什麽白骨精,哪怕是道行高深,我也隻想做一個凡人。
其實,也真是該結婚了。一向不希望小女兒早嫁,並以堂堂男兒自詡、從來隻等著老伴撥了電話在旁邊聽兩句的爸爸這一年來經常主動給蘇亦好打電話,讓她“趕緊想辦法嫁出去”,蘇媽媽說,蘇爸爸有事無事就在家裏念叨,“怎麽就不開鍋呢?”
感情是要細水長流的,感情是要風花雪月的,感情是要淋漓盡致慢慢磨合的。說白了,談戀愛就是個持久戰的活兒,而打持久戰是需要時間、場合和足夠的體力。如今的她,早已錯過了花開盛時能夠閑情浪漫、招蜂引蝶的時候,結婚已成為“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緊要,隻有打閃電戰了。
蘇亦好,逼自己一逼!
她真的決定出嫁了,一切從速,以免後悔,以免後悔!
擠地鐵、吃飯、洗碗,兜裏都揣著手機,明知道自己的手機設成了震動,仍不時的拿出來看看。手機一直都靜悄悄的,屏幕上盡職盡責的顯示著時間,並沒有任何的短信和電話進來。揣回兜裏,心卻不像手機這麽安靜。
洗漱完畢,心不在焉的躺在床上,電話響了,一看138的開頭,心裏忽的有些緊張。她不大敢接,電話不停的響著,接不接?一咬牙,從來都被說成像男孩子性格,裝也要再裝一次,蘇亦好,你別忘了自己要幹什麽,接!
“你好。”熟識的人從來沒有說蘇亦好像女人的,但電話裏聽蘇亦好的聲音絕對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很女人,她曾經受過這方麵的訓練,逼的,職業病。其實她的聲音不難聽,隻是真人說話時比較不收斂,顯得急了些。
“你好。我是陳明然。”熟練的A市口音,男聲,聽著比較清朗。
“哦,你好,我是蘇亦好。”
兩邊都沉默了,那頭顯然並沒有完全準備好說什麽,也或許他所準備的也卡了詞。蘇亦好一貫的主動慣了,見冷了場,想著那頭可能的尷尬,便主動挑起話頭,“有話要說?”
“呃,看你留了電話……隨便打打”。
蘇亦好反倒笑了,她有一種勝利的感覺。豎起左腿,右腿架到左膝蓋上,突然,她很想調戲他一下,“哦,那我們探討一下結婚的事?”
那頭又沉默了,他可能真的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可能一萬個女孩子中也沒有一個人能做出來,但蘇亦好能。蘇亦好從娘胎裏就沒受過淑女教育,她的父母隻是把她當作一個人,而不是當作一個女人,蘇亦好受的教育也隻是人的教育,而不是“女人”的教育。更何況,此時隻有天知道,蘇亦好不透明的腦袋裏想的是什麽。
“現在?”
蘇亦好愣了一下,現在?晃動的腿不動了,她下意識的想擋回去,“現在太晚了,我不方便出去,我已經換了衣服。”
“我是說電話裏。”那邊的男聲還是很清朗。
K,真離譜,談結婚連麵都不用見,滑稽、荒唐。“好。”
兩邊又沉默了。
“這樣吧,不妨我們先談談條件,你看怎麽樣?”又是蘇亦好開頭。不知道的人以為蘇亦好特別喜歡主動,實際隻有蘇亦好才知道,她隻是心虛,抻不住,有時隻是想趕快弄砸,趕快結束,結束她所不能掌控的東西。因為一般的男人確實受不了蘇亦好的這種作風,不當作輕浮的,也一定會當作神經病。或許,她心底裏也不希望真的有這樣的婚姻?或許,她隱隱的,開始有些後悔了,想往後縮了。
“好。”那頭的聲音。
蘇亦好眨了眨眼睛,再說什麽?她也不知道,什麽條件,她隻是隨口一說。
“呃,你先說吧。”
那頭沉默了,半天出來一句,“我還沒想好。”
沒想好你打什麽電話?蘇亦好在心裏不放鬆的跟了一句,嘴上卻說,“那沒關係,明天,明天再說吧。”右手拇指按在掛機鍵上。
那頭卻突然出了一句,“你明天幾點下班?”
幾點下班?擋!“哦,不知道,明天可能要加班。”她胡亂的說著,覺得似乎缺少誠意,又趕緊加了一句,“本該是今天加的。”
“哦。”
“那我想想給你發郵件吧。”
“好。”
狼狽的收了線,蘇亦好的心半天沒穩下來,是不是她自己也沒想好到底是不是真要這麽做?是不是她自己也像每一次調皮一樣,隻是把這個當調皮的一件事?
她突然很生自己的氣,像個逃兵!
要約是她發出的,怎麽能這樣?人家是來承諾的,堂堂法學碩士,這麽不職業。要約人違反要約,是沒有誠信的。蘇亦好拿著法律原理想了半天,奮身爬起,拿過電話發了個短信:明天下班前再聯係。
喵喵的,我就不信,我居然連這件事都做不好。猶豫什麽?自己選的,沒什麽可猶豫的。蘇亦好,加油!望著手機上一會兒回過來的一個好字,蘇亦好暗自下了決心,明天,一定要搞定一切。
蘇亦好沒有和林海薇說,她知道林海薇是個大嘴巴,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她那張嘴,隻要她知道的事,全世界都會知道。她不是不知道保密,而是她壓根就不懂,這有什麽可保密的。
一整天蘇亦好都沒心思做什麽,幸好報告昨天寫完了,打開對著發發呆就好了。蘇亦好的業務全部門數得上,顧部長從來不催她做什麽,因為她肯定會提前完成。勤奮一千次,懶惰一次不會有人發覺的,蘇亦好這麽的混了一天,看看傍晚要下班了,她鼓起勇氣發了個短信:我晚上五點半下班。
好半天,那頭才回過來:我也是。你在哪兒?
談婚論嫁的人居然不知對方在哪兒。“我在金興街。”金融行業多在金興街。
“我在高矽。我去找你吧。”是,高科技企業都在高矽,隔的不是太遠,但是也不近,堵車的時候得一個多小時。
“好。”
“哪兒見?”
蘇亦好想了一想,哪兒見?她把金興街周圍想了一圈,中餐館都是高檔酒樓,兩人去吃未免太貴,那麽西餐吧,金興購物中心那附近有個Friday,倒適合兩個人去,隻是不知那時候有沒有位子——管他了,先去再說。
“金興購物中心知道嗎?就是從瑰麗大廈旁邊進去,那裏有個Friday,不過不能停車——如果你開車的話,車子要停在別的停車場。”想了想,蘇亦好又發了一條:“算了,我在瑰麗大廈門前等你吧。”又是一個字,“好”。
收拾收拾,做準備下班狀。“小蘇,走啊。”田蓓叫著,“你先走吧,我等等我同學。”蘇亦好裝作理包的樣子,不敢看人。“那好,我先走了啊。”
很快,辦公室裏空蕩蕩的,打開電腦,胡亂的在網上看了會兒娛樂八卦,什麽也沒看進去,看看電腦上的時間,才六點半。算了,走過去吧。
正是四月初,夕陽燦爛。據說金興街是A市最美的一條街,這種美,開始時蘇亦好以為是用錢堆出來的。幾乎所有的金融機構都在金興街駐紮,高檔寫字樓一棟挨一棟,人都說金興街的一個垃圾桶占的地方都能值幾萬。後來呆的日子長了,蘇亦好才發現,雖然這些建築物、雕塑等人文景觀都是銅錢堆出來的,但在晨風微起和夕陽西下時,還是特別的美,莊嚴中帶著富麗,人文中又帶著自然。銅臭也是有好東西的,如果這裏隻是破爛的平房,自然就是破敗相了。
離瑰麗大廈並不遠,也就兩站路,慢慢的散步過去。蘇亦好確實愛走路,隻要不急,她寧可走路也不坐車,在她看來,走路時會有心情看許多的東西,比方能看清路邊車裏擺著的小玩意兒、也會看清櫥窗裏貼的廣告畫,能夠看清樹上的葉子在風中動,也能看清麻雀在眼前飛來飛去。蘇亦好不近視,她習慣了不近視,也希望對方不近視——不知他會長成什麽樣子?對了,條件呢?
蘇亦好終於想到了這個問題,條件?其實有什麽條件,婚是自己願結的,是自己想結的,難道要學著電視上那樣,不準離婚,違者罰款一百萬?她笑著搖搖頭,真幼稚,從她的專業知識來看,這種合同法律保護才怪,真不知那些編劇是怎麽想的——不過,誰能想到,現實當中,真的會發生她現在要的這種婚姻呢?說出去,誰也不信吧?
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現在。
七點了,仍然沒有任何跡象,手機也沒有動靜,蘇亦好繼續等。
七點半,還是沒信兒,蘇亦好沉不住氣了,雖說堵車,但也不至於堵到這程度吧?他好歹來個電話說一聲,難道自己就這麽不重要?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麵,但也不至於這樣吧?她對他的印象開始不好了。
蘇亦好,你真要結婚?你嫁不出去了?你瘋了?
再等,還是沒有音訊,不會是耍自己吧?喵喵的,那真是丟人到家了!真他娘的缺德,有這麽耍人的?回頭一定要想出最激烈的言辭譴責他一頓。別以為隔著網,我就奈何不得你,我不能讓你飛魂,我也要讓你難受。
正想的義憤填膺要爆炸,電話突然響了,嚇了她一跳,看看來電顯示,陳明然。不耐煩的接起,“那是不是你?短頭發,穿著白上衣、黑褲子、白鞋子,拎個包,白色有黑色帶子?”
蘇亦好心裏一跳,立刻轉身四處找,一輛淺灰色雪鐵龍緩緩的駛了過來,車窗搖下,一幅眼鏡先露了出來,然後是一張有點方的臉,兩條黑眉毛,倒是挺白,相貌一般。
手裏攥著手機,無所畏懼的直視著他,“陳明然?”
“是,呃,蘇小姐。”陳明然仍舊是坐在車裏,右手搭在方向盤上。
“怎麽才來?”
“下錯橋了,再往回調就堵的不行,對這一塊兒不熟。”
是,一般人剛來時從遠處就能看見瑰麗大廈,但等到近前下橋就晚了,要繞出去老遠才能調頭回來,自己不開車就忘了這回事。但是,下錯橋也不能構成不打電話的理由啊,讓人等就那麽理所當然?她想說,但她沒說,第一次見麵,還是客氣些吧。
“車停哪兒?”或者應該說“請問”,但陳明然不知怎麽的沒加那兩個字。
蘇亦好瞄了眼電子計位牌,“瑰麗下麵有車位,我在這兒等你。”
等著的時候,蘇亦好真想一走了之,這算什麽?難道,自己真要繼續這個鬧劇一樣的事情?他也會?像林海薇說的,世界上有了一個女瘋子,還真會出現男瘋子配對?
站直,包在手裏拎著,兩隻手握著帶子,直盯盯的看著瑰麗的出口。他出來了,穿著休閑商務裝,看不出什麽牌子,樣式還行,個頭還行,身材還行,做IT的不長小肚子的沒幾個,他還好,這個歲數的人來說不算明顯,不禿頭,就是有眼鏡。蘇亦好一家人都不戴眼鏡,她媽媽就曾說,最討厭戴眼鏡的,到了冬天一進屋子還要先摘下來擦。
“走吧。”連個手都不握,也是,這也不是商務會談。蘇亦好剛才的念頭風一般的沒有了,走就走,難道我蘇亦好還怕過誰?更何況蘇亦好,是你要找人家結婚的。
這點兒正是金興街的Friday人多的時候,服務生笑容可掬的說“請二位先等等?應該一會兒就有位子”。蘇亦好看看陳明然,他一點頭,她便也點頭,兩人領了號牌,蘇亦好看看等座位的那塊小地方有一堆人就不想呆。“出去走走?”
“好”。
路燈亮了起來,金興街寸土寸金,卻有不小的綠地和噴泉。噴泉是平地的,不噴水的時候可以從上麵經過,一個個的小方格裏透著水氣,這也是蘇亦好相當喜歡的一個地方。一個人的時候總愛去踩那些小方格,幻想著有一天突然踩破,“叭”的掉下去,然後水噴出來了,哈哈。
“很少來,這裏環境確實還不錯。”
“嗯,錢堆出來的。”身邊這人畢竟是海歸博士,不可太抖擻忘形。
“氣氛就是不同,高矽那裏有一種快進的壓力,這裏相對好些,舒緩一些。”
“那是你沒在這裏工作,這裏的刀光劍影不比你們那裏差。資本市場永遠都充滿著看不見的血,不像你們,殺死殺不死,都有活人或屍體留下。”
陳明然笑了一下,“聽著很滄桑?”
蘇亦好也笑了卻沒有再說話。她不少同學朋友在這條街的各個寫字樓出沒,大家交流起來都是一個歎字了得。無論今天多麽風光,誰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個什麽樣子,也許一夜之間你由全行業第一突然崩潰倒塌,這都是太正常不過的事。資本就是杠杆,或許你能以小博大的撬動地球,也或許會瞬間讓這杠杆撅走了你的全部財富,並不產生真正的生產力,零和遊戲而已。
兩個人沉默下來,陳明然突然開了口:“你想怎麽辦?”
怎麽辦?蘇亦好心裏發虛,怎麽辦?現在退還來得及,可自己算是什麽?不,決心下了,就是要結婚,那麽就結。
“結婚,越快越好,你呢?”話說出了口,她卻暗暗的希望對方否決這個想法。
“好。”
答應的這麽爽快,蘇亦好卻疑了心——這麽著急結婚,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那個,你身份證帶了我嗎?我看看。”
陳明然的臉上有些難以捉摸的笑,掏出錢包,把身份證遞給蘇亦好,順便抽了張名片,“請多多指正”。蘇亦好沒說話,接過來看了一眼,AK公司研發中心,世界五百強。這麽輕飄飄一張紙,真假在天吧。她也把自己的遞上,陳明然接過來也看了兩眼。
“這樣吧,登記那天帶上各自的學曆證、學位證,你還要帶上你的戶口本,我需要知道你戶上有沒有其他人。”說白了,就是看你重不重婚。
“好。”
“我的也帶上,不過,我是外地人,沒有戶口本。”
“好。”
“那什麽時候去登記?”
“你說呢?”
蘇亦好實在不知道登記需要什麽手續,“那……我明天需要打電話到民政局問一下,看看還要帶什麽,如果順利,後天吧……呃,明天再說。”
“行。”
除了好和行,這人還會不會說別的?蘇亦好心裏越發的虛,蘇亦好啊蘇亦好,你真要嫁?你恨嫁到如此地步,轉身回去得了,萬一他是個騙子呢?萬一他有什麽不良嗜好呢?你可就全完了呀。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陳明然忽然開了腔。
“說。”
“你為什麽要采取這樣的方式結婚?”
“我怕折騰,”蘇亦好低下了頭,“其實我很想有個家,隻是,我怕折騰。愛情很折騰人,而且,這個年齡,也沒有什麽資本折騰了。你呢?”
“我?”陳明然攤了一下手,“開始時是覺得反正以後會有更好的,先忙事業,雖然我是A市人,但A市能人太多,普通人出身的,想站住腳也不容易。後來,忙著忙著就忙過年齡了。都現在了,也沒有力氣再折騰了。說是愛情,其實就是找人結婚罷了,也不想找那些借口了,直接結吧。”
蘇亦好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都是三十歲的人了,所謂愛情,水晶似的愛情,還會相信?就像蘇亦好,她現在最希望的愛情,是晚上回來後家裏有人,不是空屋子,不是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當然,她希望的愛情中還包括,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能讓她冷的時候不用開空調就覺得還是暖和的。
“我覺得我們有些可悲。”蘇亦好喃喃的說。
“不可悲,”陳明然搖搖頭,“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真能結婚,那麽,婚姻將是最高原則,無論如何,不談離婚。”
最高原則、不談離婚?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算了吧。我以這種方式開始婚姻是無奈,但不想有一個無奈的婚姻。”
蘇亦好低著頭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有這個決心嗎?
“我希望我們最後是幸福的,雖然我們的了解是婚後。”
“但是,如果我們不合適……”
“沒有不合適,所謂的不合適,都是人自己矯情想出來的。現代人想的太多、選擇太多,反倒讓選擇迷了眼,什麽合適不合適,都是磨出來的。隻要你有這個信心,我們最後肯定會合適。”
到現在蘇亦好才知道,這個人實在是比自己還瘋的瘋子,而且,對於結婚,他比自己更渴望,也更堅定。
“我可以承諾你的是,我不搞婚外情,除非你在我之前。不暴力、不賭博、不酗酒、不吸毒。至於你相不相信,看你自己。”
蘇亦好越聽心裏越虛,那別的毛病呢?他還有什麽毛病?自己能接受嗎?
“你接不接受?”
蘇亦好猶豫了一下,“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好。”看看手裏的號牌,“我們是不是該回去吃飯了?”
“吃飯?”茫然的掏出手機,快九點了,想一想那油膩的Friday蘇亦好就有些怵,“算了,不吃了吧。”
“不吃了?餓著?”陳明然盡量想讓談話輕鬆些。
“不是,這麽晚,吃那些死麵的西餐有些不習慣。”蘇亦好實話實說。
“那吃點別的?”
“不了,回去煮點方便麵吃好了,反正離的也不遠。”
“那我送你?”
“不用,公車很方便,坐著就回去了。”
陳明然張張嘴似乎要說什麽,又吞了回去,“那好,明天等你電話。”
“好。”
他送她去公車站,她轉過頭,“我還有……兩個要求吧,在沒有磨合好前,可不可以不對外說我們結婚的事實?我可不可以也不履行妻子的義務……我是說,那方麵的。”
陳明然愣了愣,然後點點頭。他也是有羞恥之心的,那樣上一個人,他也覺得自己很賤。
其實,他也是非常保守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