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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蘭桑

  都是這該死的君家給逼的,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蒼天保佑引蘭順利出府!

  君如海的死給君家抹上了濃重的白色,人人都似無知覺地過著日子,一直到秋天才隨著君聞書的好轉,和君夫人重新主內而有所緩減。我雖隻是君府的一個丫鬟,一向與君府感情淡薄,但那個夏天也覺得日頭分外刺眼、分外慘淡。

  對我來說,君府的生活一切如常,本來就靜,因為服喪,便更靜了。我的生活中有一個重大而無法彌補的缺憾,就是荸薺。荸薺自此全無音訊,每每想起他,我就心痛。有時抱膝想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漸漸地,連我收信寫信的細節都想起來了,越來越清晰,竟似剛剛發生過。他那張瘦瘦的臉、溫和的笑容一直在我眼前晃動。最後,我總是以一聲長歎收場。我在君府的日子,真的沒有盡頭了嗎?君聞書啊君聞書,你何苦把我困在這裏,我也要有我的生活啊。。

  林先生不斷來府,君聞書雖戴孝,卻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以往的書生氣,或許生活正在把一位讀書人變成商人。我自在心裏想著,並沒有說出來。其實君聞書真是塊難得的學者料子,可惜啊,造化多麽作弄人,如果不是接管君家,也許他會在學術史上有所作為。人啊,真是太渺小了。

  一葉知秋,南方的秋天就是這樣奇怪,明明已經落葉,枝頭仍是青翠欲滴。

  楊騁風再也沒有露麵,也不知他家擺脫困難沒有。聽荷的兒子怎麽樣了?楊家落難,小孩兒會不會過得太艱苦。想想君聞弦和眠芍也歎氣,爭來搶去的,楊家卻敗了。她們尚不如安安分分地去了明州,商人家即便敗,也不會這樣快,總會做些提前準備。官場潮起潮落,全都是一瞬間的事。

  出乎我的意料,君聞書關了好幾家布店,隻留下四家。君聞書打發了柿子橋頭店的賬房王叔,我吃了一驚,他卻輕鬆地說:“不要緊,能關就能開,做大了反倒不好。”我對他家的生意本就了解不多,也不摻和了,隻是暗自想,君聞書這是要收權了!

  君聞書出門的次數漸漸增多,但還是不讓我單獨出門,非得和他一起。往後的日子,我偶爾也跟他去其餘的幾家店盤貨、查賬。他有了打點柿子橋頭布店的經驗,經營其他幾家店也不覺得困難。對於做生意,君聞書的辦法是在精不在廣,隻做布,其他的不做。而君家的店裏從一般布料到頂級綾羅,貨都很齊全,理得也很清楚。也有外地的來批發布,走貨數量令我咂舌,饒是隻有四家店,碼洋數頗為可觀。我向來是個知足的人,尋思著也夠了,看得出來君聞書的想法和我一樣。

  雪又下起來,君家的喪事掩蓋了這年的一切。雪一下,年就近了,我便又要長一歲,十八了。這天,我正凝神看風揚起廂房屋頂上的雪花,聽鋤桑輕輕地喚我:“司杏,司杏。”我抬頭,他說,“引蘭說有事和你商量,現在得空嗎?”

  君聞書和林先生出去了,我站起來,“她人呢?”

  “我去叫,你先到廂房等著。”鋤桑說著便小跑出去了。

  因為君如海的死,大家都避諱著,我們幾個已經很久沒有來往了。這次引蘭來得正好,商量商量她出去的事。一會兒的工夫,就見鋤桑先在園門口露出個頭,我衝他招招手,鋤桑往裏走,引蘭便跟了進來。

  “姐姐。”引蘭看見我很高興,因為君如海的喪事,我們都穿得很素淡,卻遮不住引蘭越來越婀娜的身材。閑聊了幾句,引蘭打發鋤桑去外麵守著,自己拉了我坐下,“姐姐,我是偷跑出來的,夫人比以前管得更緊,我就直接說了,姐姐莫笑我。我明年便十八了,姐姐也是,聽夫人話裏話外的意思,想明年打發我們出去。少爺十九了,身上有熱孝,這一年半載的誰也娶不了。培菊也十九了,我聽她在夫人跟前哭,說是舍不得夫人。切,她就是舍不得少爺!我急急忙忙來,就是想問問姐姐有什麽辦法?”

  老問題了,真是想了好幾年的老問題了。我突然想起君聞書說的,人生有困有難,遇難不怕,就怕遇困,我現在就是被困住了,但於引蘭來說,還隻是難。有難克難,比我強。

  我插上門,返身坐下,“引蘭,你別管我,就先打算你。我原來想了一招,因老爺事發突然沒說,你聽聽行不行。”

  引蘭瞪大眼睛看著我,我接著說:“我聽說按官家的規矩,立了婚約,沒有正經理由便破不了。”引蘭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皺起眉頭,“可我沒有婚約啊,這眼前和誰立婚約去?”

  “那就造一個!”

  引蘭嚇了一跳,“姐姐說弄個假的?”

  我點點頭,“就弄個假的,橫豎你家也沒人了,就說是小時候立下的,你根本不知道,如今男家拿著約書找來了——隻是這男家沒著落,得再想想找個妥當人。”

  引蘭低了頭似有些膽怯,“姐姐,這能行嗎?”

  “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隻要找得到妥當的人。”

  “會不會……吃官司?”引蘭的聲音有點兒顫抖。

  “不會,我研究過。”曆朝曆代,偽造國家公文是罪,偽造民間契約的一般算詐騙,倒很少定罪的,“似這等事兒真露出去,頂多挨個笑話。反正死無對證,隻要你找的那個人守口如瓶,誰知道是假的!”

  “夫人能同意嗎?”

  “她打發給誰不是打發。有了婚約在,她能放著不管?她也怕讓人說呢。”

  “那夫人會不會追究婚約的真假?”

  “你就是做賊心虛!”我推了她一下,“真假和她有什麽關係?她反正要打發你,何苦非去追究?你又不是她家的媳婦兒……”後麵這一句,我知說錯了話,便住了口,臉上有點兒不自在。

  好在引蘭沒發覺,隻在想她的事,半天,她乞求地看著我,“要不,讓鋤桑進來商量商量?”

  我拉開門,喊了鋤桑,自己挪到門口坐著,聽裏麵引蘭和鋤桑小聲說了,他倒很堅決,“我看司杏這法子行。都到現在了,不死便活,難不成你真願意被打發給不認識的人?老爺沒了,夫人也不似以前那麽精神,多少事她都管不過來,這點兒事她不會問的,倒是哪裏去找妥當的人?”

  鋤桑的話似乎給了引蘭勇氣,她不再問行不行,也開始思量誰能勝任這“偽夫君”的角色。我看著一時也沒有結果,唯恐待的時間太長撞見君聞書,就讓他們回去想一想。我特地囑咐引蘭,讓她有什麽事就讓鋤桑捎話,畢竟她直接過來不方便。

  引蘭回去了,我倚門看著她的背影,心想能走一個是一個,我一定要幫引蘭逃出君府。

  送走引蘭,我心裏也空落落的,我怎麽辦?真這麽被困在君府?原來打算和君聞書說說的,正趕上他亡父,府裏又亂,於是就沒說。可總這麽著也不行,明年可怎麽辦呢?外麵風吹起了雪花,一陣淒迷。簷下的冰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新年到了。去年就沒弄什麽,今年因為喪事就更冷清了。雪白的世界,慘白的燈籠,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君聞書年三十晚上便過去臨鬆軒主持祭祀,我們這些下人就守著琅聲苑灑灑水、放放紫蘇什麽的。因為老爺沒了,誰也不敢再提起玩兒,一個個表情呆滯地做該做的事。唯一的新聞是聽說祭奠時夫人又哭昏過去,我們長籲短歎了一陣兒,便各自散了。

  春華已落,夏天漸漸到來。我正忙著給君聞書翻找夏天的衣裳,他進來了,“收拾衣裳?”

  “嗯,春天的都穿不著了,該把夏天的放在箱籠裏。”

  “我幫你。”

  “可是不敢,少爺旁邊坐著,奴婢一個人就好了。”

  “我幫你吧,瞧你熱得這汗啊。”他不由分說掏了帕子給我擦汗,又接過我手上的衣裳。

  “少爺,真不用,我自己來。”他不理,隻把衣裳都往外搬,我便站在箱籠旁往裏放。

  “司杏,要不拾掇拾掇房子?我也快滿一年孝了。”

  “少爺看著吧。”

  “這不和你商量麽。”

  “也好。少爺若嫌屋裏悶,擺幾盆花就好。”

  “對了,司杏,我看你喜歡盆栽卻不喜歡插花,這是為何?”他一麵遞衣服一麵說。

  “哦,盆栽自栽上之日就一天比一天活,插花是自插上之日就一天比一天死。”我簡單明了地回答。

  “哈哈……”君聞書樂了,“本朝女子時興在發鬢戴鮮花,讓你這麽一說,豈不是都得自找死物往頭上戴了?”

  “那是各人喜好,我就從來不戴。”

  “你?連髻挽得都勉強,還戴花!”君聞書取笑我,忽然看了一眼我的頭發,“我買的簪子還在用著,天天就戴這一個,該換新的了,哪天我們叫賣這個的來家瞅瞅?”

  “少爺可千萬別!”我趕緊說,“荊釵嘛,荊就是釵,我這個銀的已經比荊的好多了。”君聞書又是一陣大笑,正準備再說什麽,外頭侍槐小聲叫著:“少爺,少爺。”君聞書一臉的不悅,不耐煩地說:“什麽事?”

  侍槐支支吾吾的,然後說:“少爺,夫人打發人來傳話,讓少爺過去商議二小姐的事。”

  “二小姐什麽事?”君聞書語氣裏有些惱怒。

  “這個……”聽聲音侍槐是在猶豫,還是說了,“二小姐回來了。”

  君聞書正在拿衣服的手停住了,他迅速看了我一眼,臉上有種驚訝、恐懼的表情,然後慢慢地把衣服放下,走了出去。之後就聽見腳步遠去,兩個人走了。

  君聞弦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否則應該說“二姑少爺和二小姐回來了”,怎麽隻說“二小姐回來了”?這裏頭又有什麽內情?回想君聞書剛才的表情,驚訝是自然的,但恐懼呢?我邊尋思著邊收拾了衣服。

  君聞書去的時間比我想象的長,午飯也沒回來吃。申時光景,才見他步履沉重地跨進了書房。我疑惑地看了一眼侍槐,他衝我擺擺手,我便隻端茶不言語。

  一連幾天,君聞書的臉色都很陰沉。侍槐悄悄地告訴我,二小姐隻身回來了,一個人都沒帶,什麽原因不知道。鋤桑也很快從引蘭那裏得來了消息,似乎是眠芍把二小姐送到了君家門口,然後轉身自去了。下人們正在議論紛紛,消息越來越複雜。

  先是有人證實,送君聞弦回來的確實是眠芍,但她不肯進門,跳上車走了。據說君聞弦進門時臉色很不好,穿戴也有些狼狽,全無出嫁那天的風光。後來有補充消息說,君聞弦確實一個人也沒帶,而且還準備長住下來,證據是夫人正在張羅著收新丫鬟,眼前已把培菊打發了過去。繼而有猜測性消息認為,君聞弦可能是讓楊家給休了,否則楊家不會不派人送她。

  君聞弦讓楊家給休了?想起楊騁風說“若惹惱了我,我先把他二姐送回來”,是這個原因嗎?不像啊,要送早該送了,這時候送來是什麽意思?難道和君家要錢沒要著?那楊騁風也太不濟了,這也算男人嗎!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楊家敗了這麽大的事在君府裏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按說早該傳得風言風語的,可君家像古井一般沉寂,無人提起,好像無人知道的樣子。難道君聞書也不知道?君聞弦真是被休了?眠芍送她回來,那眠芍自己呢,難道被扶正了?都這時候了,楊騁風還有心思玩兒這些。或者是他楊家好了,好到連君家這門親都不要了?這麽快嗎,這才多少日子啊,楊騁風有如此大的能耐?!由眠芍送君聞弦回來,無論如何太狠了!

  君家的主子和其他時候一樣,不言不語。大家隻知道新丫鬟很快到位,培菊仍在那邊,新添的丫鬟叫映茉。夫人房裏也新補了一個丫鬟,叫待蕉。君聞弦仍住澧歌苑,卻不似以前單獨開夥,也跟著內廚房一起吃飯。通過小道消息對新丫鬟的形容,我大致也知道當年我進來時別人是如何形容我的——真是我在看風景時,別人也把我當風景看。

  隨著秋風漸漸起了,君聞弦回娘家的新聞價值也在逐漸降低。除了被楊家休了的解釋外,沒有任何一個更權威的說法,也沒有官方消息對君聞弦目前的身份和長遠的將來做個說明。大家仍稱她為二小姐,仿佛她就沒有出嫁過。下人議論起來都很同情她,畢竟是“被夫家拋棄了”的人。聽說她還和以前一樣,每天待在澧歌苑裏,並不出去,也不知她在幹什麽。每每說及此事,我們便一片歎息聲。

  我也歎氣。當時一起嫁出去的三個人,她回來了,眠芍走了,隻有聽荷,一縷幽魂留在了臨安城原來的楊府內。聽荷說人死後愛往生前住的地方去,而她死了也不願回君家,那已經被易了主的楊家,她還願意徜徉其間嗎?唉,聽荷,不知我出的那個主意有沒有救了楊家,有沒有救了你兒子。

  君聞書對君聞弦的事三緘其口,從來沒和我談過,連說漏嘴的情況都未曾發生過。我有時不禁想,難道這事比君如海的死還嚴重?君如海的死,君聞書可是和我說了一些呢。

  日子又平平淡淡地過去了,這段時間沒有任何特別的事發生,每天就是吃飯、服侍君聞書、扮作耕竹跟君聞書去店裏、操持琅聲苑的雜事、操心引蘭和鋤桑、教教栽桐識字,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習慣琅聲苑的生活了,也越來越像琅聲苑的女主人了。

  教栽桐識字是偶然的事。那天出去買書,栽桐說他原來念過蒙學,隻是識的字不多,看東西也看不大懂,言談之中對讀書大有興趣。我這人就有個毛病,一聽說誰愛讀書,心裏就先熱上三分,況且栽桐一向懂事,我便慫恿他買了他喜歡的書,叫他不認識的字就來問我。栽桐悟性很高,學得快,我教得也不費力。

  相比之下,引蘭和鋤桑的事可進行得不是很順利。他們都接受了我說的假婚約的計劃,卻始終想不到誰是合適的婚約人。一天我和栽桐閑聊,才得知他有個堂哥,去年來的揚州,給一家飯館當跑堂的。聽栽桐的描述,他堂哥和我年紀相仿,人品還不錯,我動了心思——或者,他就是那個藥引子?尋了個機會,我和鋤桑說了,他跳了起來。

  “不妥吧,一個府裏的,萬一傳出去不是鬧著玩兒的!”

  “要似栽桐那種心性倒不怕,總得托個人,咱都無人,你還能托誰?”

  “不行,傳出去就全完了。”

  “你怕栽桐嘴不牢靠?”

  鋤桑低頭不言語了,尋思了一會兒,我說:“先不管別的,你先找機會去瞧瞧那人,若行的話,我們再計議。”

  “你不去嗎?”鋤桑有些膽怯。

  我想了想,引蘭出不去,光鋤桑一人是不行的。我向栽桐要來他堂哥的地址,向君聞書借口帶鋤桑和栽桐上街買東西,尋到了栽桐的堂哥。瞧了瞧,還是個伶俐人,我就讓鋤桑回去問問引蘭的意見。幾天後,鋤桑說引蘭同意,因為實在也是無計可施了。眼看著她明年便十九了,等不下去了。

  這天,栽桐又捧了書來找我,借著教字的機會,我問:“栽桐,我是你姐姐不?”

  “姐姐怎麽問這話?”栽桐略有些吃驚。

  “栽桐,上次和我去楊府,多虧了你。我知道你有主意,長話短說,姐姐要求你件事,你可以不答應,但千萬別給姐姐說出去。”

  栽桐鄭重地點點頭,“姐姐你說。”

  “栽桐,你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憑府裏打發的,尤其像我們做丫鬟的,更不自由,你是知道這苦處吧?”

  栽桐點頭。

  “那好,栽桐,現在姐姐有一個姐妹——咱府裏的,你別問是誰——不想被府裏隨便打發了,姐姐想了個主意,要你幫忙。”我看他認真地聽著,並不插話,心想栽桐真是個有主意的,其實他怎會猜不出來是誰!我接著說:“你那堂哥我見過了,”他有些驚訝,卻也沒說什麽,“我想讓你和你堂哥說說,做個假婚約來府裏把人弄出去,你,願意幫這個忙嗎?”

  栽桐明顯嚇了一跳,“姐姐,這可是造假!”

  我點點頭,“不要緊,吃不了官司。隻要你我不說,你堂哥不說,想出府的那個人自不會說。我們也不會讓你堂哥白幫忙,幾個人在府裏攢的工錢他看著拿。栽桐,府裏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你就想著我,若那人是我,你真忍心看著我被府裏打發出去嗎?雖說是可以贖身的,但府裏好像還沒聽說誰真被贖出去過,都是打發出去了。”

  栽桐點點頭,“姐姐,我懂。錢倒是其次,我就怕不妥。”栽桐畢竟還小,“這可是造假的事。”我便又給他講了一遍最壞的情形,他略微放心了,“好吧,姐姐,你說得對,都是府裏的下人,我們不互相幫忙誰幫我們?姐姐一向懂的比我多,我知道姐姐不會騙我,那我得空和堂哥商量商量。”

  隔了幾天,我借口打發栽桐去街上買筆墨。傍晚,他回來了,對我點點頭,“我哥說,窮人幫窮人,原是應該的,反正大家都這樣子了,不怕丟官,也不怕丟錢,隻要不吃官司,他願意。隻是他不會寫字,要我們先寫一個,我把他的生辰八字都要了來。”

  “栽桐,真謝謝你們了,成全別人的好事,也是我們積德了。婚約我來寫,你要相信,姐姐這點兒活計還是有的。”

  我把話轉達給鋤桑,讓他去問引蘭的意思。又過了些日子,鋤桑回說引蘭同意了,“不入狼窩子,怎麽能抓住狼犢子?”這是引蘭的原話。

  我開始動筆了。我從來沒見過婚書,隻記得應該寫明雙方的父母、名字、八字、證婚人、再摁上手印。反正各地風俗不同,你能說我的格式不對嗎?做壞事就是要膽子大,越像真的越是假的,索性胸有成竹吧!我故意把引蘭的八字稍稍改動了一下,讓鋤桑告訴引蘭,照著我說的這個背——我要防備栽桐的哥哥真的拿了婚約逼迫引蘭成親。

  一切就緒,已是初冬,我們籌劃著尋日子動手了。我琢磨了一陣兒,君聞書一般每半個月挨個兒在各家店裏走一遍,還是乘他不在的時候吧,君夫人再厲害,終究是女的,君聞書在外頭走動了兩年,倒是個對手,當麵盤問恐怕會露馬腳。我盤算了一下,讓栽桐的哥哥冬月初八來,那天君聞書應該在柿子橋頭的布店裏——不去我也得想辦法把他拉上街去。

  冬月初八,君聞書如我所願地帶我去了店裏。臨行前,我對著鋤桑握緊了拳頭,看得出來他很緊張。我晃了晃拳頭,意思是說一定會成功,不會有事的。其實我心裏也七上八下的,這可是冒險的事,雖說理論上不會有問題,但真要被發現了,我們幾個誰也跑不了,搞不好栽桐的哥哥會背上拐帶人口的罪名,引蘭不被打死才怪。都是這該死的君家給逼的,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蒼天保佑引蘭順利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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