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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攤開手

  然,我們努力想要停留在時光原點,其實早已被洪流無聲地卷走了。我一直努力地做我自己,卻知道,無論我怎麽努力,我都不是從前的我了。隻是,愛你的心,一直不曾改變。

  ——摘自小海棠大狐狸情侶博客

  01 人生如路,需在荒涼中走出繁華的風景來

  高考風馳電掣地來了,校園裏卻比往常更散漫了一些。最後七天,學校不給高三開課,讓學生自由複習。那些日子,班裏的同學紮堆聊天都快聊瘋了,仿佛這一別就是天涯海角,再不能見麵了似的。

  井然嫌鬧騰,就不去教室複習了,蕾拉便也不去了。

  兩個人坐在小小的繡坊裏,一張書桌,一頭一個,也不吭聲,各看各的書。另一間屋裏,丹姨替人家繡著孩子滿月穿的小肚兜或者是替誰家老人做一件壽衣。怕打擾了他倆,也不踩縫紉機。屋裏還是有些熱,外麵的蟬一陣一陣地唱著。

  丹姨時不時進來,拿來冰鎮的西瓜,或者是擰一條毛巾。

  高考前一天,丹姨趕井然和蕾拉出門。她給了井然一百塊錢,說:“天天坐那兒看書,頭都疼了。出去轉轉,看有什麽想吃的、好玩的,多買點兒!”

  蕾拉跟井然到了小河邊。天有些陰,天上的雲渾渾沌沌的,但並沒有下雨的意思。坐在小河邊,井然揀石子打水漂兒,石子一步三跳地在水麵上起舞,一個又一個小漣漪擴大成大漣漪。

  水麵一會兒又恢複了平靜。

  蕾拉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跑到公園門口的小花店買了一束小白菊,重新站到河邊,把小菊花一枝一枝放進河水裏,淚水奪眶而出。

  井然知道蕾拉是想母親和三姑奶奶了,他默默地站在她旁邊,說:“蕾拉,別想太多,我跟我媽都是你的親人。”

  蕾拉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井然,淚水奔湧而出。

  黃昏又一次降臨到小城烏衣,蕾拉和井然肩並著肩坐在河邊,河水無休無止地流淌著,海棠花落淨了,樹上結了青青的指甲蓋大的小果子。

  蕾拉的頭側靠在井然的肩上,她說:“如果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多好。”

  時光輕靈靈地從他們年輕的臉龐上跳過去,日夜不停地奔向前方。時光不會停留在哪一刻,也不會為誰而停留。

  蕾拉還想抒情,手機呼天搶地地響了起來。是徐小桃。

  徐小桃說:“蕾拉,你緊張不?我好緊張啊,我在‘飄雪’吃掉了四隻草莓聖代了……”

  蕾拉笑了,把手機按到井然的耳邊,井然也笑。徐小桃在那邊喊:“好啊,蕾拉,你跟井然在一起。你們,哼,哼,哼……”

  “哼什麽啊,再哼就成小豬頭了。得了,別吃了,小心吃壞肚子,趕緊回家睡一覺,考完試來烏衣玩吧!”

  馬賽沒有打電話來,倒發了條短信,讓蕾拉好好考,考回省城,他說他等她。蕾拉悄悄把那條短信給刪掉了。

  高考那天,丹姨起得很早。和了一塊麵,揪成拳頭大的小麵團,然後把兩隻麵團中間沾了油擀捏到一起,擀得薄薄的,把鍋燒熱,餅放進去,熱氣一烘,餅便熟了,拿出來,放盤子裏。那邊的青椒土豆絲早就炒出來了,黃色的土豆絲和綠色的青椒絲、桔色的胡蘿卜絲盛在一隻素白的盤子裏,清清爽爽,看著就很讓人有食欲。

  井然也醒得早,早早起來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把自己和蕾拉的鋼筆都吸滿水,把鉛筆削好,然後連同橡皮一同裝在筆袋裏。井然和蕾拉的筆袋都有個史努比圖案,隻不過蕾拉的是粉色,井然的是藍色。那是井然過生日時,蕾拉買的。蕾拉喜歡史努比,那隻沒事總愛看天空的小狗。

  狐狸跟蕾拉變得很親了,井然假意打蕾拉時,狐狸總會衝著井然叫。蕾拉笑得很開心,她說:“狐狸喜歡美女!”

  也隻有那時,蕾拉才會笑得那麽無拘無束。

  井然家是前店後家式的房屋。屋子原本就沒多大,隔出來前麵一個小店麵,後麵兩間小臥室。蕾拉跟丹姨住大的那間,井然住小的那間。

  丹姨進去叫蕾拉起床。一個晚上蕾拉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的。丹姨心裏也難過:蕾拉這孩子命苦,如果父母都好好的,現在得多寶貝著呢!

  丹姨特意給蕾拉挑了件紅色的裙子讓她穿上,然後給蕾拉梳頭。蕾拉有些不好意思,說:“幹媽,我又不是小孩子。”

  丹姨把蕾拉的長發編成兩條辮子:“蕾拉,老天對丹姨真的很好呢,我一直想要個女兒,老天就送給我個女兒。”

  鏡子裏的蕾拉明眸善睞,唇紅齒白,隻是大眼睛裏有了一點淺淡的憂傷。丹姨幫蕾拉編完辮子,輕輕抱了抱她,說:“蕾拉,你跟井然都上學走了,我得多寂寞啊。”

  蕾拉返過身來抱著丹姨,也不說話,就那樣輕輕地抱著。

  蕾拉跟老媽也沒有這麽親近過,跟老爸也總像是有層隔膜似的。現在,想抱,都抱不到了。

  丹姨輕輕拍了拍蕾拉:“出去吃飯吧,我烙了你喜歡吃的單餅土豆絲。”

  井然在外麵跟人說話,丹姨跟蕾拉走出來,見是小唐來了,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丹姨走過去說:“家勇,怎麽又買東西來,你那麽忙……沒吃早飯吧,坐下一起吃。”

  小唐憨憨地笑:“也不知道他們喜歡吃點兒啥。蕾拉,緊張不?”

  蕾拉輕輕地笑了,搬凳子給他,說:“快吃,我幹媽烙的餅卷土豆絲最好吃了。幹媽,你這是想撐壞我啊?你不知道吃得太飽,腦子轉速慢啊?”

  井然用手指點了蕾拉一下:“吃吧,就你事多!”大家都笑了。吃飯時,蕾拉突然想起來說:“我昨晚夢見三姑奶奶了,她說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學。三姑奶奶說的準沒錯。哇,我對自己信心十足啊!井然,你可得好好考,讓我趕上就丟人了!”

  大家看蕾拉興致勃勃的,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蕾拉跟井然拎著筆袋出門時,小唐追了出來,給蕾拉和井然各遞了瓶礦泉水,他說:“潤潤口也好。”

  丹姨指了指屋角的那箱農夫山泉說:“拿著吧,你哥買了這麽多。”

  蕾拉接過那瓶礦泉水,怎麽也想不到這小小的礦泉水會又一次改變了她的命運。

  02 被打開的所羅門魔瓶裏,跑出麵目猙獰的魔鬼來

  第一科考語文,蕾拉跟井然並不在一個考場。進考場前,井然緊緊地握了握蕾拉的手,恰巧被湯慶波看到,他陰陽怪氣地說:“喲,來個擁抱唄,要不吻別?”湯慶波不是尖酸刻薄的人,隻是為討好一個女孩,他在努力改變自己。

  井然攥緊了拳頭,蕾拉趕緊推他進考場。蕾拉跟楊海悅在一個考場,同一排,隔著兩個人。

  那次打架之後,蕾拉對楊海悅一直是視而不見。警察也一直沒把縱火案調查明白,隻給了供電線路老化的解釋。

  蕾拉隻是覺得對不起三姑奶奶,她一輩子善良,結果卻被自己連累。蕾拉曾跟丹姨說想租房子自己住,她說自己很不祥,萬一連累到丹姨和井然……

  丹姨板起一張臉,說:“你小小年紀,啥時相信這一套了?幹媽不相信這些,你就在這兒住著,幹媽這裏條件是不好,但好歹是個家。”

  蕾拉哭了一回鼻子,還是住了下來。

  井然是這屆高三的尖子,校長再怎麽發狠給了他處分,填檔案時,還是把井然和蕾拉的處分都取消了。這是長臉老師偷偷告訴他們的。

  語文考試出來,蕾拉跟井然在走廊裏遇到,相視而笑。井然穿的仍是蕾拉送他的那件切·格瓦拉的T恤。井然長高了,也壯了些,那T恤顯得小了、舊了些,但是他愛穿。平常舍不得穿,這會兒拿出來穿上。

  太陽明晃晃的,蕾拉坐在井然的自行車後座上,腿長長的。她喝著礦泉水瓶裏的水,說:“真是奇怪啊,那些題我居然沒覺得難!”

  “蘇蕾拉同學,不帶這麽驕傲的啊!”井然調侃她。

  第二天下午出門前,丹姨沒忘塞給兩個孩子水。

  蕾拉坐到座位上,擰開水喝了一口,就被小梅叫出去陪她去廁所。蕾拉放下水,說:“你是不是緊張啊,不是剛上完嗎?”

  小梅貧道:“我媽說這叫懶驢上磨屎尿多!”

  蕾拉剛出去,長臉老師就進來,在門口喊:“都出來幫忙搬搬東西。”長臉老師下學期要帶高一,他急著把辦公桌搬到一樓辦公室去。

  學生三三兩兩地走了出去。楊海悅的心跳如鼓,她若無其事地走到蘇蕾拉的課桌前,把桌上那瓶水跟自己手裏的水調換了。

  井然,蘇蕾拉,不是我楊海悅心狠手辣,做事不光明磊落,是你們先惹我的。

  上午她看到蘇蕾拉手裏的那瓶礦泉水時,突然就冒出了這個主意。這主意像是一隻探頭探腦的灰老鼠,探出頭來,就怎麽也壓不回去。盡管她一再說服自己:不能做這種缺德事,這會害蘇蕾拉一輩子的,高考不是鬧著玩的!但是一想到井然那巴掌,楊海悅就恨得牙癢癢。

  中午,楊海悅在自己的房間待了好久,拉開抽屜,看到那張已經暗掉的海棠花標本,關上抽屜時,她還是猶豫的。但一想到那晚井然的耳光,然後醉酒,在青四破爛的出租屋裏發生的一切,楊海悅的心便硬成了一塊石頭。

  在街口的藥店買了泄藥,路邊的雜貨店裏買了礦泉水,一路走,楊海悅都在想:一切都交給老天吧,看有沒有機會,如果沒有,那就算了,如果有,那隻能算她蘇蕾拉不走運。

  沒想到小梅會叫走蘇蕾拉,也沒想到長臉老師居然這麽幫忙。蘇蕾拉,不是我楊海悅要整你,是老天給我這麽好的機會,我不用對不起天意……

  蘇蕾拉跟小梅有說有笑地走進來,坐到座位上。楊海悅用餘光看到蘇蕾拉拿起那瓶水喝了兩口,她還跟小梅開玩笑:“都說農夫山泉有點兒甜,我怎麽覺得有點兒苦啊?”楊海悅的心都快蹦了出來。也許會沒事兒的,隻不過拉拉肚子,能影響什麽呢?

  楊海悅不斷地安慰自己。開考十分鍾後,楊海悅猛地聽到監考老師在問:“那位女同學,你怎麽了?”

  楊海悅的腦子裏“嗡”了一聲,她聽到蘇蕾拉說要去廁所,一個女老師陪她去了。十分鍾後,蘇蕾拉臉色蒼白地回到教室,剛剛坐下,她說:“不行,老師,我還得去……”說完,撒腿就往外跑,監考老師趕緊跟著也出去了。

  楊海悅知道藥起了作用,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害怕。她緊緊地咬著自己的鋼筆,手心裏全是汗。

  過了好半天,監考老師一個人回來了,跟另一個監考老師說:“那女孩不知道吃壞了什麽,瀉得要命,不能考了!”

  楊海悅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在心裏安慰自己說:天這麽熱,吃壞東西是極有可能的,沒人會懷疑到我。就算懷疑到我又有什麽用呢?證據呢?沒有證據,一切不都是誣賴嗎?

  她咬著筆尖,不知道自己在卷子上寫了些什麽。不久,考試結束的鈴聲就響了。監考老師收走蕾拉的考卷時還對大家說:“晚上吃東西時都注意點兒,別像那位同學似的,學這麽多年,多可惜!”

  楊海悅起身交完卷,回到自己座位上收拾東西時,假裝過去找胖墩,順手把那隻下了藥的礦泉水瓶換了回來。同學們都在忙著對答案,楊海悅以為沒人注意到她的舉動。

  把裝藥的瓶子拿在手裏,走出教室,楊海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蘇蕾拉缺了一科的成績,任她怎麽優秀,也沒辦法考上大學了吧?

  楊海悅傍晚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青四那間小狗窩一樣的出租房。

  彼時的楊海悅已經像秋天成熟的莊稼一樣,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滿得像要溢出來、灑出來,寬大的校服也遮不住那樣的好身材。

  她一進屋,青四就涎著一張臉湊過來。酒氣噴到楊海悅的臉上,她厭惡地推開他。

  青四訕訕地說:“妖精!”

  楊海悅躺在青四狗窩一樣的床上,不知怎麽眼淚就流了出來。青四再次膩過來,小狗一樣舔海悅臉上的淚花,他不問為什麽,隻是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裏。

  楊海悅的身體激靈了一下,眼睛微微閉著,手推過去,似掙紮又似引誘。青四顯然睡足吃飽,精神頭正好,小獸一樣不屈不撓。

  身體像被打開的所羅門魔瓶,當初的疼與不適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渴望。海悅閉上眼睛,身上的青四變成了麵目清俊的井然……

  03 從一點到另一點的墮落時光裏,人是清醒的

  時光輕輕轉到兩個月前井然扇楊海悅巴掌的那個黃昏。

  被一個少女愛慕的男孩不知道他的一個巴掌會打斷多少夢想。

  井然是楊海悅灰暗生活裏的全部夢想。她甚至想過跟井然一起考進大學,一起抱著書走在校園裏。許多女生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那些目光如箭般射來,自己卻像武林高手,衣袖一揮,箭支紛紛落下。那場景很像大製作的武俠電影裏的一幕。

  可是,那個黃昏,夕陽曖昧不清,醉意沉沉地落到西邊,黑暗不由紛說地把楊海悅和井然分隔得天南海北,命運就此完全不同。

  楊海悅沒有回家。那個家裏,母親常年病著。病痛的折磨讓她牢騷滿腹,無論見到誰,都能從滿身的疼痛抱怨到飛漲的物價、愛打人的城管、天怒人怨的天災人禍,還有那些有錢的“富二代”——那些都是她從電視裏看來的。她的生活隻有家裏四十幾平的天地,她的世界隻有電視十四英寸展現的可以無限外延的世界。那裏麵永遠有無數的糾葛,無數的愛恨情仇。

  楊海悅最怕聽她講某個節目裏的故事,繁複冗長,顛三倒四,沒完沒了。但是能怎麽樣呢?這個窮家,來的人不多,能傾聽她說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父親又是個悶葫蘆,成天隻知道黃牛一樣幹活,就算有空回來坐一坐,吃口飯,母親跟他說話,也像對著天聾地啞說話。一籃石子落進河裏還有個水泡泡圓圈圈兒,可是母親那一連串的話打過去,一丁點兒回應都沒有。

  母親就罵。好在還有楊海悅,楊海悅低眉順眼,有了一套應付她的方法:“然後呢?怎麽啦?這樣啊?”用這些串聯詞,耳朵完全可以不用聽,腦子完全可以不用想。

  隻是,這樣的母親,這樣的父親,雖然他們都無比卑微地愛著楊海悅,但是,她對這個家更多的是厭惡。特別是有了蘇蕾拉做對比之後。

  蘇靜澤出事後,楊海悅的內心雀躍了好一陣子。蘇蕾拉終於從公主的寶座上摔了下來,甚至更悲慘。隻是,很快楊海悅便發現,落入民間的公主也還是公主,也還是擺著她的驕傲與任性,矜持與凜然得不可侵犯。最讓楊海悅不舒服的是,因為這一些苦難,蘇蕾拉在大家心裏更有了一點兒神聖的意味。許多女生都暗自跟她修好,當她是瞎眼人不知道呢!

  如今,井然,唯她殘存一點兒希冀的井然,為著蘇蕾拉跟蹤她,然後當街甩了巴掌給她。憑什麽?她楊海悅哪裏不如蘇蕾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打壓著,被她影響著?憑什麽?

  楊海悅叫了聲“青四”,她斜斜地倚在破舊而隱蔽的遊戲廳的門框上,說:“我們去喝酒,隨便哪裏!”黑暗成了楊海悅的夜行衣,看不清她的表情,卻透過隱約的光,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了出來。

  青四正打遊戲打得熱鬧,聽到有人叫他,許多雙酸澀的眼睛也從白花花的電腦屏幕前轉向了楊海悅。被青春荷爾蒙激蕩的男孩子們頓時像小蒼蠅見到了甜蛋糕,“嗷嗷”地叫了起來,有人還吹起了口哨。一時間,青四很有麵子。剛剛這妞還電閃雷鳴地跟自己發脾氣,這會兒,卻又來給自己撐場麵了。於是,不知哪根神經搭上線,“噌噌”冒出了火花,他扔下手裏的鼠標跑出來,說:“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楊海悅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麽樣,隻是想破壞些什麽,那些沒人珍惜的東西,她的潛意識裏是想打碎的,仿佛這樣,才能讓人痛一點兒,惋惜一點兒。

  青四說的好地方就是他那間破出租屋,他在路上買了一屜小籠包子,還有兩瓶白酒。

  酒很辣。那不是海悅第一次喝酒,從前過年,老爸總會讓海悅陪他喝一點兒,但也隻是一小口而已。那時海悅還是努力哄父母開心的乖女兒。如今,她忍著火燒火燎的感覺,把那些液體灌下去,說:“四哥,你真心疼我,什麽都肯幫我!”

  相比於井然的涼薄寡恩,青四那份江湖義氣是熱騰騰的,是窩心暖肺的。楊海悅不過是想在黑暗裏點一盞燈,卻不想那燈是會著火的。

  青四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了,母親改嫁,父親一個人有酒就行,每天三飽一個倒,是有名的酒壇子。青四初中便跟楊海濤那一夥人混,跟他們在一起,至少有吃有喝。他們也是睡過女人的。

  那一次,楊海濤在汽車站順了一隻錢包,錢包裏竟然有三千塊。對青四和楊海濤來說,那簡直就是筆巨款。兩個人使勁吃了一頓涮羊肉之後,楊海濤帶青四去了洗頭房。洗頭房的女孩身體像一盤白水煮肉,明晃晃的全是肉,衣服倒成了裝飾。

  在洗頭房那窄小的床上,青四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很混亂,甚至是不知所措,倒是那個黑黝黝的大姐級人物說:“原來是個雛兒,還得讓姐教!”

  她壓住他,輕而易舉讓他的身體有了反應,然後他像一個最差的孩子麵對著一張考卷,寫上名,交了卷。那姐倒也不在意,起身時拍了拍青四的P股,說:“看在你把青春獻給了姐的份兒上,以後想了就來找姐,給你打折!”

  青四逃出那間洗發店,腿都是軟的。等了好久,楊海濤才晃悠出來,見到青四一陣壞笑,說:“那姐看上你了!不過,聽說你……”

  那之後,青四跟黑姐混了好長一段時間,嚐到了男歡女愛的快樂,直到黑姐某一夜失蹤了。那段時間青四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找,楊海濤卻不以為然,說:“鐵打的洗頭房,流水的洗頭妹,再找一個就是了,裝什麽情聖?”

  青四沒跟楊海濤翻臉,卻是落寞了好些日子。直到某一次醉酒,再次被楊海濤帶去找小姐。隻是,那隻是個小姐,一覺醒來,就連人長得什麽樣子都記不住了。

  日子沒頭沒腦地往下過。老爸那種酒壇子居然跟一個開早餐鋪的女人打得火熱。青四某一日看到老爸打扮得人模狗樣地跟那胖得豬一樣的女人摟摟抱抱走在街上,心裏惡心得不行。

  對楊海悅,若說青四是柳下惠,坐懷不亂,也不可能。不經意間看到楊海悅蓬勃的身體,總會有一點兒男人都有的反應。也隻是如此而已,她是最好的哥們兒楊海濤的表妹,她那麽美,那麽純,自己爛泥一塊,哪配得上?

  配得上配不上是一回事,喜歡不喜歡是另一回事。楊海悅抽的第一支煙是他遞給她的。女孩抽煙的樣子真是很好看,青蔥一樣纖細的手指夾著香煙,煙婷婷嫋嫋地飄散出去,她咳出眼淚來,梨花帶雨。青四接過那煙,猛吸兩口,那煙嘴上有她的痕跡,像吻到了她……

  他聽她說在學校裏七七八八的煩惱,聽她說那個叫蘇蕾拉的女孩怎麽樣陰魂不散。青四想起楊海濤就是因為蘇家進去坐牢的。自己得了楊海濤的恩惠,隻是,他一直下不去手,本質上,他還是個膽小的人……

  隻是那一次,他從楊海悅眼裏看出了憤怒與絕望的火焰,他跟小哥們兒說了,小哥們兒說:“這好辦,點把火,神不知鬼不覺……”

  此刻,楊海悅醉眼如絲,人也輕飄飄地靠在他的身上,頭甚至像小豬一樣往他懷裏拱,叫著“四哥”。青四覺得身體抖了個激靈,唇熱熱地貼上去,手伸進了海悅的懷裏……

  某一刻,也許是他弄疼了她,海悅使盡全身力氣推著青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能推得動?

  許久,房間裏靜了下來,楊海悅像小獸一樣“嚶嚶”地哭泣著。青四起身跪在了水泥地上,說:“海悅,我對不起你,你去公安局告我吧!”

  海悅坐起身,一巴掌扇過去,青四沒有躲,楊海悅覺得自己的手都是木的。然後楊海悅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頭發,回到家裏。老媽說飯在鍋裏,海悅沒答,一聲不響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裏,躺在床上,眼淚一個勁往下滾,頭疼欲裂。

  她恨蘇蕾拉,恨井然,若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會落到現在的下場嗎?自己是要走出烏衣的,要去省城,去北京,去看花花世界到底有怎麽樣的繁華的……隻是,現在,因為蘇蕾拉,全毀了。那一晚,她決定報複,不惜一切……

  情欲像打開閘門的洪水,有了一次,很快會有第二次。楊海悅以無畏甚至是痛快墮落的姿態接受著青四。青四對黑姐的熱情重又附體一般……

  那個高考結束的傍晚,海悅用一場歡愛來忘卻內心的恐懼。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每一下都像敲在楊海悅的心上。

  奇怪,每次喝酒都是醉得不省人世,這次,卻是越喝越清醒呢!

  04 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坐在學校操場的水泥台階上,蘇蕾拉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一樣。

  天上的雲走得飛快,像要趕什麽聚會。風吹到蕾拉的臉上,蕾拉感覺不到自己在流眼淚,隻是覺得自己像要暈倒似的。她努力控製著自己,努力回想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刻鬧肚子呢?

  長臉老師得到了消息,快馬加鞭地殺到,一臉焦急又無奈的表情:“我考前怎麽講的?不能亂吃東西,不能亂吃東西,你們反正就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蕾拉試圖衝長臉老師笑一笑,卻眼前一黑,一下子倒了下去。

  長臉老師下意識地抱住蕾拉。這可憐的丫頭啊!瘟神怎麽就不放過她呢?最初那些羨慕她、嫉妒她的人,如何能想到她會經曆這麽多的磨難呢?

  蘇蕾拉被長臉老師用自行車推著送到繡坊時,丹姨正在門外喂狐狸吃饅頭,遠遠地看見蕾拉的紅裙子,心裏咯噔一下。迎上去,眼淚先湧了出來。“這孩子是壓力太大了!”她這樣說。

  長臉老師的臉更長了,他說:“吃壞東西了,拉個不停!”

  井然氣喘籲籲地站在了門口,他一出考場就聽見有人說蘇蕾拉棄考了。他在校園裏環視了一圈,匆匆忙忙便往家跑。

  黃昏像醉漢一樣跌跌撞撞光臨了烏衣小城。丹姨握著蕾拉的手,不停地掉眼淚。井然默然地坐在一張條凳上,撞進屋子裏的餘暉給他的周身打出了個淡黃色的光圈兒。

  蕾拉像做了個冗長的夢剛醒來,看到丹姨,輕輕地問:“幹媽,幾點了?”井然回頭瞅了一眼牆上的老掛鍾,六點多了。

  丹姨說:“蕾拉,咱啥都別想,不行咱明年再考一次。”

  井然走過來,立在蕾拉麵前:“我陪你!”

  蕾拉笑了,她說:“幹媽,我餓了,能吃下一頭大象!”

  “咱今天吃點兒好的,幹媽請你倆下館子去!”丹姨盡量做出語調豪邁的樣子。

  “丹姨,我請!”開門進來的是小唐。

  他在修車的時候,聽人講蘇家真是倒了血黴了,媽沒了,爹進監獄還不算,那姑娘參加高考,還鬼使神差的拉肚子……

  小唐扔下手裏的活,跑到繡坊,正聽到丹姨的話。

  蕾拉又笑了:“這麽多人請,我可得多吃點兒。”她不去想別的事,隻是極力配合著大家。

  丹姨讓井然跟小唐去前麵的店裏坐坐,她幫蕾拉換換衣服。

  丹姨先給蕾拉衝了杯蜂蜜水,這孩子身子虛,出了許多汗。

  井然把小唐叫到了外麵,他的眼睛看著狐狸,問:“小唐哥,我跟蕾拉吃的是一樣的飯,我沒事,她卻瀉個不停。我們不同的就是她喝了你送來的水,我沒喝……”

  小唐的目光落到井然的臉上:“你說水有毛病?”

  井然說:“你是不是不願意蕾拉考上大學,所以……”

  小唐一回手,髒兮兮的手拎住了井然的脖領子:“小子,你想什麽呢?你以為我故意害……”

  丹姨從裏屋端出來一盆水,拿了兩件井然的衣服:“家勇,洗洗!”

  小唐鬆開了井然的衣領,小聲說:“不是人人都愛得那麽自私的!”

  井然愣了一下,目光定定的。也許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那礦泉水他看過了,都是正規的沒過期的產品,也沒開封,怎麽動得了手腳呢?

  蕾拉穿著牛仔褲和白襯衫出來,長頭發被丹姨給盤在了腦後,幹淨得像一塊溫潤的羊脂玉。

  鎖店門時,井然對小唐說了聲“對不起”,小唐的臉陰陰的,沒吭聲。倒是蕾拉看出了兩個人之間不對勁兒,問他們怎麽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沒事兒!”

  就是,能有什麽事兒呢?

  四個人頂著小雨穿過兩條街,坐在了一家殺豬菜館裏。丹姨拿了菜譜遞給蕾拉和小唐,“今天誰都別跟丹姨搶,小唐你要請,機會多得是。咱可著好吃的點,也別給丹姨省錢!”

  蕾拉笑著翻菜單,說:“幹媽,那我不客氣嘍。”

  蕾拉越是這樣懂事,丹姨就越是擔心。這孩子這是什麽命啊,如果她爸媽在身邊,得多寶貝呢!現在……

  菜很快上來了,熱騰騰的,隻是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井然吃了一口溜肝尖,說:“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蚊子跟屎殼郎相親。屎殼郎問蚊子:‘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蚊子羞答答地說:‘我是打針的,護士。你呢?’屎殼郎一聽高興了:‘緣分哪,咱倆是同行,我是中醫,搓藥丸的!’”

  蕾拉咧了咧嘴,笑出來,丹姨虛虛地給了井然一下子,“吃飯呢,講的那叫啥啊?”小唐也笑了,氣氛一下子緩和了過來。

  蕾拉講:“老師出了一道填空題,大海對高山說:‘啊,高山,你是多麽的高大,你是多麽的雄偉,你是多麽的巍峨!’高山對大海說什麽?同學們絞盡腦汁想著詞讚美大海,但有一個剽悍的同學在後麵長長的空格上隻寫了兩個字,你們猜是什麽?”

  “謝謝!”小唐不慌不忙地說。

  蕾拉哈哈大笑,說:“小唐哥,你怎麽知道?”

  小唐是冷麵笑匠,說:“我就是那個特剽悍的同學嘛!”丹姨也跟著笑了起來。

  從小飯館出來,天黑透了,雨停了,路燈的光柔得像一團黃潤潤的南瓜泥。小唐在街口跟大家告別:“蕾拉,哪天閑了,咱們出去玩玩。”

  蕾拉答應著,伸手接著路邊樹上滴落的水滴。丹姨碰到了個熟人,停下說話,蕾拉和井然先往家走。

  街上有積水的地方像一隻隻亮汪汪的大眼睛,蕾拉輕快地跳過去,卻還是濺起了水花。天空是墨藍色的,不見月亮。

  井然追上蕾拉,握住她的手,緊緊的。

  突然他停下腳步,緊緊地抱住蕾拉,蕾拉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井然輕輕俯下頭,吻幹那些眼淚。他的唇碰上她的如果凍糖果一樣的唇,她沒有躲閃,吻了上去。井然緊緊地把蕾拉抱在懷裏,許久,他說:“我愛你,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牽著手走完剩下的路,蕾拉一直有流淚的衝動,她隻好仰起頭看滿是陰霾的天。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了。

  05 每一個平淡的日子,因為你的存在都變成了節日

  井然收拾那些課本與複習資料時,蕾拉靜靜地坐在床上,嘴角抿出個很好看的弧度,不伸手幫忙,也不說話。

  井然找來個大紙箱,把資料整整齊齊碼進去,他心裏想的是,大概九月一開學,還能用得上。井然早已想過了,如果蕾拉落了榜,自己也不走,要陪她一年。

  狐狸在地上搖著尾巴圍著井然轉,像小孩子般興奮。外麵又是陰雨天。丹姨走進房裏來喊蕾拉出來坐坐,再窩在床上,都要長蘑菇了。

  丹姨拿了幅十字繡教蕾拉繡,是大紅的牡丹圖,跟蕾拉媽媽那件嫁衣上的圖案很像。蕾拉倒有些內秀,一針一線,繡得仔細也板板正正的。

  天晴好起來時,井然就跟蕾拉帶著狐狸出去轉轉,在正佳廣場看到了楊海悅。楊海悅的目光躲閃著,旁邊跟著的是湯慶波。湯慶波瞟了井然跟蕾拉兩眼,說:“小倆口,愛相隨了呀!”周圍很多半大孩子便跟著起哄。

  蕾拉不理,繼續往前走。井然握了握拳頭,說:“就小倆口,管得著嗎?”

  楊海悅回過身來,拉著湯慶波走了。

  井然跟蕾拉坐在正佳廣場最高處的球場看台上,看著下麵滑旱冰、玩滑板的人。井然說:“蕾拉,我是個沒出息的人,每一個平淡的日子,因為你的存在都變成了節日。所以,我並不在乎是否金榜題名,是否能走出烏衣。有時我甚至想,那麽好的你怎麽就從省城來到了烏衣,認識了我呢?”

  蕾拉把手放在井然的手心裏,跟他十指相扣。她說:“我其實是怨恨過的,怨恨烏衣,它讓我承受了那麽多的苦難,但是,老天奪去一些的同時,總會給予我另一些。你就是老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還有幹媽,還有小唐哥和三姑奶奶……有你們在,那些磨難又算什麽呢?”

  清風徐來,吹到蕾拉清秀平靜的臉上。蘇蕾拉已經不是剛來烏衣小城時那個任性到無所畏懼的女孩了。她學會了接受,學會了感恩。

  “這次高考失敗,我沒想過,但它來了,我也就接受了。沒什麽了不起的,很多人沒上過大學還不照樣活得好好的?我知道幹媽和你們都害怕我想不開,難過是肯定難過的,但真的沒那麽重要……”

  “你真的挺了不起的,蕾拉!我從前一直覺得你是嬌小姐……”

  “啊?你這樣想我?”蕾拉給了井然一拳,井然很誇張地倒下去了。

  楊海悅一直遠遠地看著蘇蕾拉和井然,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雜陳。

  高考事件過後,好些日子她都睡不好,一會兒夢到蘇蕾拉披頭散發地站在她麵前指著她的鼻子罵,一會兒夢到井然冷若冰霜地說:“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孩怎麽配我看你一眼……”醒來,渾身是汗。

  楊海悅一向把高考當成是改變命運的唯一門路的,她自然知道高考對一個人,尤其是像蘇蕾拉現在這樣處境的女孩來說意味著什麽。隻是,嫉妒與怨恨,衝昏了她的頭腦。

  這是大學前的最後一個假期。湯慶波來找她說:“我跟我爸說過了,如果你願意,即使你成績不好,他也會出錢送我們上三表!”

  楊海悅覺得這真是個天大的好事。從前她很清高,覺得憑借自己的力量完全不用靠著誰接濟就能上個三表。可是,高中三年,經曆過那麽多的事情,而且楊海悅也漸漸發現,無論自己有多努力,成績都那樣不死不活的,能穩定地原地踏步已經算好了,更何況有那些一再衝擊她的事。

  以自己家裏的現實境況,讓父母拿出一筆錢讓她讀三表本科是天方夜譚。現在湯慶波送上門來,那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

  楊海悅覺得命運就在自己的手裏,無論怎麽樣,都要牢牢地抓住這最後的一點兒希望。

  於是,她向湯慶波綻開了笑顏。某個黃昏,在小公園的海棠樹下,他笨拙地摟住她,慌裏慌張地親得她滿臉都是口水時,她假裝害羞地低下了頭。

  接下來,便是冷淡青四。跟青四混能混出個什麽結果來呢?混成太妹,成為那種住在出租房裏動不動就打得雞飛狗跳的夫妻?日子一眼可以望到底,一天便是一年,一年便是一輩子。楊海悅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青四卻很沒有眉眼高低,在楊海悅家的巷口等她。楊海悅不出屋,他居然就找上門來。她穿著拖鞋踢踢踏踏地跟著他走到僻靜處,說:“幹什麽?現在不冷卻冷卻,將來我走了呢?”

  “去哪裏?”

  “你傻啊,讀大學啊!難不成總跟你混在一起?”楊海悅的態度很不耐煩。

  青四膩膩地貼上來,“我想你,寶貝,你知道想一個人,就像戒煙時……”

  楊海悅推開他,卻被他一擁擁到臨街建的房子的牆上。他小獸一樣咬住楊海悅的唇,她回咬,結果兩個人都被青春的悸動震顫著,迫不及待地擁吻在了一起。楊海悅的目光遠遠地瞟出去,一眼看到父親那張絕望無助的臉。

  她推開青四,擦了一下嘴,果然有血。

  楊海悅跑回家,父親陰著臉,卻沒說什麽。

  晚上,楊海悅覺得身上被什麽東西壓住,嘴也被捂住,臉被親了一下,那人在她耳邊低聲說:“寶貝兒,是我!”

  楊海悅的恐懼瞬間從身上抽離開去,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你想死啊?我爸媽就在那一屋!”

  “我不管!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夏天熱,海悅穿著背心、小內褲,青四的身體緊緊地壓下來,他的喘息聲讓海悅緊張又興奮……

  海悅的手緊緊攥住青四的手臂,激情處,拿牙咬住青四,青四也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聲音。海悅在心裏罵自己賤,卻又是快樂四溢的。

  門突然打開了,笤帚與罵聲一起落下來,海悅緊緊地縮成一團,青四抱著頭拎起褲子跑出去。

  月光溫溫地照進屋子裏,海悅的父親坐在外麵的屋裏低一聲高一聲地歎息,母親則低一聲高一聲地罵,不堪入耳。海悅覺得月光真是太亮了。她想剛才真好,跟青四這樣下去,不也是一輩子嗎?

  她又想到了湯慶波,想到他濕漉漉的吻,有些惡心。

  她翻身坐起來,拿了手邊的杯子摔出去。杯子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罵聲與歎息聲戛然而止。

  楊海悅還嫌不夠似的,跑到廳裏,拿起另外兩隻玻璃杯子,一手一隻,一氣嗬成。杯子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前赴後繼落到牆上,掉到地上,粉身碎骨。

  屋子裏靜悄悄的。楊海悅看也不看父母,轉身回到自己的屋裏,“砰”地關上了門。

  這像是一次起義,或者是一次嚴正的宣言:楊家的女兒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任打任罵的小女孩了,能閉嘴的都閉嘴,能安靜的都安靜。

  那一晚,楊海悅竟然睡得心無旁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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