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墨染

六十八、年夜飯後賞昆曲

　　太平二十二年除夕。

　　豪門富戶過年總是熱鬧的。木易府從上到下兩百餘口人，到除夕就要來個大團圓。貼掛門神、對聯、桃符一個都不能少。大門、花廳、廊簷、大廳都燈火燭明。

　　去年玄舞感染風寒，未參加除夕團年宴。那時她還是一個小文書，也無人過問。今年木易青給她在大廳賜了座，就在三小姐木易霜夫妻旁邊。獨缺寒音，想是在北卑加緊訓練精銳軍隊，連過年也不給假吧。木易青端坐中間，容、玉兩位夫人打扮得雍容華貴，伴坐左右。大公子寒鈞生性驕傲，兩個愛兒卻生得精靈可愛，眼珠子黑白分明，骨碌碌的轉，深得木易青寵愛。三公子寒彬攜新婚妻子坐在一旁喁喁私語，新婚夫妻多是纏綿煙韌的。大小姐木易雪和夫婿相敬如賓，愛女也是乖巧得意。二小姐木易霈有孕在身，眉眼間有些許孕婦的喜氣紅潤，其夫婿對她也是嗬護備至。

　　木易府的管事、掌櫃等高級主管們則在外廳圍坐。

　　下人、丫鬟將菜肴珍饈傳遞上席，這除夕飯真可謂金玉滿堂、花開富貴。精美八冷盤、風味十小碟、鮑參翅肚佛跳牆一應俱全。

　　那溏心鮑三頭總應是有的，柔軟粘牙，唇齒留香。金鉤翅和蟹黃加高湯一起燉，金黃色澤，濃香美味。龍蝦開邊蒸了，撒上蒜蓉、蔥花，端的是香氣撲鼻。海參花膠燜花菇，玄舞以前就不喜海參，因為她老覺得海參像一條大毛毛蟲，所以隻消滅了花膠。這一餐吃下去，她覺得腰圍起碼都長了三寸，好多膠原蛋白質啊，也不知要怎麽消化！

　　甜品是滑潤杏仁蛋白茶，玄舞嗜甜，所以沐堅強又一口口把它給塞了進去。

　　爆竹聲聲，除舊迎新。在前世，每逢過年，玄舞家二十餘口人也會大團圓，吃著熱氣騰騰的年夜飯，收看春節聯歡晚會，喜笑怒罵的挑剔著。

　　義父喜好昆曲，這跟玄舞到是興趣相投。昆曲有淚有愛有血有肉，用湯顯祖的話說，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眾人移步花廳賞戲。偌大的花廳已在中庭搭起了戲台子。戲班班主捧上曲目給木易青挑選。曲目中有《牡丹亭》的《鬧學》、《遊園》、《驚夢》，《玉簪記》的《琴挑》、《問病》、《偷詩》，《白蛇傳》的《水鬥》、《斷橋》，《孽海記》的《思凡》，《西廂記》的《佳期》、《拷紅》，《金雀記》的《覓花》、《庵會》、《喬醋》、《醉圓》。他挑了折子戲《琴挑》，小生潘必正由當紅優伶黃書竹扮演。

　　玄舞在前世聽得最多是《牡丹亭》，這《玉簪記》的《琴挑》還未聽過。不過她也知昆曲中有女學《遊園》，男學《琴挑》的說法，故別是期待。

　　幾聲慢板過後，聲若遊絲的曲笛吹響。那黃書竹行腔優美，一唱三歎：“月明雲淡露華濃，倚枕愁聽四壁蛩。傷秋宋玉賦西風。落葉驚殘夢，閑步芳塵數落紅。”白：“小生看此溶溶夜月，悄悄閑庭。背井離鄉，孤衾獨枕。好生煩悶。隻得在此閑玩片時。不免到白雲樓下，散步一回。多少是好……”

　　聽了半晌，這劇情原是月明雲淡的良宵，潘必正漫步白雲樓下，聽到道姑陳妙常在室內撫琴自娛的樂音，乃聞聲而進。妙常請必正彈奏一曲，必正便借琴曲寄托愛慕之意，進行試探。但妙常迫於道規，羞於表露衷情。必正以戲語挑之，妙常雖嗔怪，心實感動。

　　禁忌之愛尤其動人，古人憑戲寄意，挑戰封建保守思想。玄舞又開始浮想聯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