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好男人

32．南楠出事了

　　“南楠出事了。”

　　當鞠向東聲音發抖的把這句話告訴高就時，電話那頭的高就，已經急不可待的跟他說，“我看到報紙了，社會新聞，頭條。”

　　高就手裏的報紙，隨著高就的話音，癱軟的落在了桌麵上，一個大號黑體字的標題格外醒目，“嬰兒死在父親手裏”，副題同樣醒目，“80後年輕夫妻莫名爭吵，父親一怒之下誤殺嬰兒。”在標題旁邊，有一張大幅照片，一個年輕的男子戴著手銬，被兩個警察拉著往前走。男子沒有顯示名字，但樣子清晰，鞠向東和高就一眼就能認出，那是南楠。

　　“怎麽回事啊？”鞠向東問。

　　“怎麽會這樣啊？”高就問。

　　“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吧。”鞠向東說。

　　“去哪看啊？他家住哪你知道嗎？他現在在哪你知道啊？哪個分局你知道嗎？”高就說了一連串。

　　此時，兩個人似乎才意識到，他們不知道怎麽找到南楠，更不知道如何探尋事情真相。南楠的家他們不知道地址，南楠父母的家他們也不清楚，南楠的單位位置也比較含糊。南楠工作比較彈性，學校的授課地點不止一處，平時他就是今天海澱明天朝陽的到處跑，就是找到學校總部，人家不見得知道他家裏發生的事情。高就說打手機試試，結果一直無人接聽。

　　鞠向東說看報紙南楠已經被刑拘，那麽人一定在公安局。高就說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見到人。鞠向東說對對，如果見不到人，至少可以打聽一下情況，報紙上說的並不清楚。

　　說到報紙，兩個人似乎又想起什麽，趕緊在電話兩端分別撿起報紙細細研讀，希望能找出更多端倪。“今日淩晨，某小區一幢樓裏傳出激烈的爭吵，而後就傳來一個老太太的大聲哭叫，110趕到發現，一名年輕女子昏迷在床上，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已經死亡，據家中老太太稱，是孩子的父親割斷了孩子的頸動脈。一年輕男子已經割腕企圖自殺。鄰居們反映，這對年輕夫妻平時很少見到，事發當晚，有人就聽到小夫妻家裏不斷傳出爭吵，還有女人的尖叫聲，有人懷疑是家暴……”高就對著話筒念，電話那邊，鞠向東也在念，“家暴？”鞠向東懷疑的問。“南楠絕不會打女人。”高就肯定的說。

　　電話兩頭，兩個人都沉默了。

　　他們實在難以相信，那個幽默快樂的南楠，那個似乎什麽都能自我排解的南楠，會成為這樣一件令人震驚的事件的主角。在他們三個當中，如果說情緒失控，最沒有可能的就是南楠，別看他年輕沒有多少閱曆，但是他卻比鞠向東和高就活得的精神更皮實，在他們三個人中間，隻有南楠，最擅長舉一反三的解決糾結，栽了跟頭會自己拍拍P股爬起來的，也隻有他會這麽解救自己，並且動作最利落。

　　到底發生了什麽？

　　鞠向東問高就。說我們上一次聚會是什麽時候。高就說得有好幾個月了。高就還說那次見麵，記得南楠說他老婆快生了。“我記得他挺高興？”鞠向東說。“沒錯，是挺高興。”高就也肯定地說。

　　“幾個月沒見就……”鞠向東沒有說下去。

　　“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要不然，他也不會……”高就也沒有說下去。

　　隨後的幾天，鞠向東動用自己媒體的關係，用撒大網的架勢，到處探尋事件的真相。

　　事件蹊蹺並且顯得殘忍，不少媒體的社會新聞版麵都在津津樂道，有的還在搞追蹤報道。微博上的評論更是說什麽的都有，有說婚外戀的，有說私生子的，有說精神分裂的，甚至還有人說是亂倫。媒體的分析尤其是網上的分析鋪天蓋地，人們都在探究，究竟是什麽樣的壓力，導致一個80後的年輕父親走向瘋狂。鞠向東被各種消息弄得很不冷靜。除了因為各種傳說都很難聽，自責也令他深度激動，他怪自己對南楠關心不夠。

　　高就找盡關係也沒有見到南楠，但是卻從警察朋友那裏得到了一些信息。組合起來，事件漸漸在他們的腦子裏還原……

　　一年時間，南楠的確經曆了數次意外，意外都是他那個開酒吧的作家老婆帶給他的。

　　一年前，南楠跟女友在酒吧相識。一個桀驁不馴，冷熱無常，在酒吧抽煙喝酒的女孩，放在過去，是從來不會入了南楠的法眼的。他當時就下意識在心裏篤定，這個女人不會和他有故事。但是意外發生，他們有了故事。

　　結識當晚，他們很快有了交集，幾乎是當晚就開始戀愛。戀愛二個月，也就是相識二個月的時候，女朋友告訴他說，自己懷孕了，說想要這個孩子，想跟他結婚，想讓孩子有個家。

　　南楠當時喜出望外。已經29歲的南楠，正想結婚。

　　和這個女朋友相處時間雖然短，但卻是南楠有女朋友曆史以來，最為中意和得意的一個。從嚴格意義上說，南楠對她不算是一見鍾情，第一印象並不那麽良好，但卻是印象深刻。這個深刻印象，導致了他們的關係出現意外轉折，短時間內迅速升溫，並且之後嗖嗖地加分，短短二個月，他們彼此滿意，相處融洽，儼然一對甜蜜的小夫妻，人前人後都是。

　　戀愛剛起，女朋友悄悄懷孕，對南楠來說絕對又是個意外，因為他隻顧沉浸愛河，根本忘記了激情之後還會有孩子這碼事。女朋友的懷孕以及她想結婚的心願，讓他心裏充滿了感激，這個意外屬於驚喜。那時候，他自信的認為，一個桀驁不馴的時尚網絡女作家，已經被自己徹底征服，人家不僅給他一個孩子，還要給他一生。他感動之餘隨即決定娶她。

　　盡管之前還沒有結婚打算，或者說沒有敢想結婚的事，但此事來臨時，南楠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他遵照女友吩咐倉促上陣，收拾房子，添置新家具，安排婚宴，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操辦了婚禮。

　　奉子成婚這件事，說起來，南楠一直美滋滋的。

　　未婚先孕，對女人來說喜憂參半，意義含糊，可對一個男人來說，算是一件特別有麵子的事情。除了說明他有能力完成造人這件事，還說明他非常具有責任感，有了孩子就娶孩子他媽，就立即考慮結婚，這是多大的擔當！一個女人嘔吐了，卻不用擔心需不需要墮胎的事，不讓女人受二遍苦，遭二茬罪，此男人絕對屬於有情有義有擔當。

　　對南楠來說，恰好又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懷孕，恰好是這個懷孕的女人主動向他明示結婚，恰好這個明示他很需要，於是，老天成就了南楠。不管南楠是不是真的那麽有責任感，一切似乎都是天意，機遇成就南楠成了一個有責任感的好男人。

　　南楠對此稱心如意，他沒有理由不美滋滋。

　　稱心如意的南楠，又意外的發現，自己不僅是一個有責任敢擔當的男人，還是一個懂體貼疼老婆的丈夫。

　　婚後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實，因為南楠不想讓懷孕的老婆受一丁點累，他勇敢的包攬了全部的家務活，之所以說是勇敢，因為他幾乎是從怎麽擦地開始學起。年近而立，南楠幾乎沒有拿過拖布。小時候在學校做值日，拖把是他的玩具，到了中學，他寧可搬桌椅幹重體力活，也不願意幹打掃的事情，回到家，更是拖布放在哪他都不知道。所以，南楠的家務活，是從熟悉各種拖把的作用，以及各種拖布的功能開始的。

　　勇挑重擔的南楠，果斷減少了自己擔任的課程。他除了奔波在上下班的高峰隊伍，還奔波在菜市場裏，他學習了各種菜的營養知識，以及烹飪技法，他潛心研究，並且一一把它們端上家庭餐桌。除了勇敢的包攬家務活，他還勇敢的放棄自己。他完全沒有時間喝大酒吃大餐，跟人談事匆匆來匆匆去，沒有時間進健身房打球健身，實在手腳癢癢就拿家務活當鍛煉，實在沒有時間上網遊戲消遣娛樂，就跟老婆練嘴皮子，以哄老婆開心為己任。當然，他也沒有時間會朋友，包括鞠向東和高就。

　　南楠已經不是那個昔日的玩主了。他表現的很收心，傾心傾力的做著好丈夫，當然，做好父親的姿態更是積極。他特意買了一個光身子娃娃做練習，學習了包括換尿布在內的所有育兒知識。老婆對他很滿意，挺著大肚子還接了兩個活兒，非要寫劇本寫小說，說是做好胎教，也是為他分擔奶粉壓力。

　　似乎一切都向著幸福美滿的方向穩步前進。

　　可是，又一個意外發生了，這個意外是一場悲劇的開始。

　　孩子滿月的時候得了一次小病，嶽母很緊張，堅持去醫院做檢查。檢查的時候驗血，嶽母在一邊說順便看一下孩子的血型，結果出來孩子是O型血，嶽母還說血型不錯。當時，大家都隻顧著孩子的病，沒有過多注意孩子的血型，事後有那麽一瞬間，孩子的血型浮上南楠心頭，他還挺得意，覺得孩子是O型血不錯，和他是一個血型。他還跟老婆開玩笑，說我和兒子都是愛心人士，以後我們負責給你獻血。

　　後來一個偶然，南楠看一個電視劇，有一個劇情說到，O型血和AB型血人結合生出的孩子，血型不會是父母中的任何一方，隻能是A或者B。正喝著水的南楠，愣住了，舉著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老婆是AB血型，這個事情他太清楚了，老婆經常拿自己的AB血型說事，說她是雙重性格，說他娶她這個AB血型的女人，就是娶了兩個老婆，占了大便宜等等。老婆的血型他想不清楚都不行。

　　這問題太嚴重，他必須問清楚。

　　當他跟老婆說這件事的時候，他是小心翼翼的，他擔心醫院驗血結果出錯，也擔心自己的聽說不準確，他還擔心，孩子真的有問題，孩子不是他們的，是醫院把孩子給抱錯了，老婆知道肯定承受不住……總之，他怕這問題問不好，影響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惹出一堆麻煩事，他覆水難收。

　　果然覆水難收。

　　那次，他們爆發了相識以來第一次爭吵。南楠覺得，自己問的已經非常小心翼翼了，但老婆依然顯得很激動。老婆的激烈反應超乎尋常，她滔滔不絕說了很多話，也流了很多眼淚，中心意思就是南楠傷了她的心。可是爭吵中，南楠卻逐漸發現，自己並沒有說傷老婆心的話，他隻是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他認為這個疑問有幾種結果，比如驗錯了血型，比如抱錯了孩子，比如自己聽錯了。但是，老婆完全是不由分說，直接鎖定一種結果，說南楠這是不信任她，這態度讓南楠頓生疑惑，他確定自己沒有說半個不信任的字眼，沒有半點懷疑的心思，他不知道老婆的指責出處在哪裏。

　　疑惑的結果，也讓他思路大開。

　　他覺得，老婆對此解釋過度。

　　老婆的眼淚流的過多，多的讓他難以理解，老婆的反映也太激烈，激烈的讓他接不住。在老婆的大吵大鬧中，關於孩子，他的問題不僅沒有得到消解和遏製，反而使得他更想得到一個答案，孩子有什麽問題？此願望更加強烈。

　　於是，他一反一直小心翼翼的態度，他開始追問。

　　麵對他突發的追問，老婆突然開始支支吾吾，有些關鍵問題回避不說，有些枝節問題揪住不放，有些複雜問題避重就輕，一向口齒伶俐的她，居然出現語意不詳，前言不搭後語，上句不接下句的狀況。

　　老婆的支支吾吾，讓南楠逐漸拋棄了之前所有的其他猜測，不是醫院抱錯嬰兒，不是醫院驗錯血型，不是他的偶然聽說有錯，而是孩子的基因出了差錯。

　　在確定之後，他非常難過，震驚和意外壓得他喘不過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麵對這樣一件事情，自己老婆生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居然懷著別人的孩子。難過和意外的同時，他也開始奇怪，支支吾吾從來都不是老婆的個性，她一向敢作敢當的樣子。起初他還大度的以為，也許是她怕牽連別人，她是在保護另外一個男人，保護孩子的親生父親，這一點倒是符合她的個性，老婆做人還是比較仗義，可是一路追問下來，南楠忽然猛醒，他恍然大悟，老婆的支支吾吾，不是她不想說出一個男人的名字，而是她根本說不清是哪個男人。

　　這個結果最終令南楠崩潰。

　　其實，知道了事情真相，在經過短時間的思想爭鬥之後，南楠已經做好了接受現實的準備。他翻來覆去的回憶，確信老婆是真心愛他，真心要和他好好過日子的，也確信老婆並不是成心要他給別人的孩子當爸爸，她自己也是渾然不知，以為孩子就是他的。他更確信，自己離不開她。

　　南楠選擇要原諒，並且決定一輩子不告訴旁人，包括自己老爸老媽。

　　可是機緣注定，南楠無法將寬容和善良進行到底。

　　那天之後，關於孩子的父親，他們再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南楠認為，在原諒老婆之前，自己有權利知道事件所有真相，尤其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他要求老婆無論如何要說出實情，他認為自己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他也發現，她理論上也認可他的要求，所以，他決定不顧她的支支吾吾，堅持要聽真相。

　　那一次，南楠變得不依不饒，導致他老婆也出現了不退不讓，兩個人都變得很堅硬，堅硬的結果，南楠得出了令他崩潰的結論，那就是，她也弄不準孩子的父親是誰，更要命的是，對此推論，老婆居然沒有否認。他希望她斷然否認，哪怕是欺騙。

　　南楠狂怒。

　　狂怒的南楠，嘴裏大聲吼叫著“離婚離婚”，他衝進書房，從書桌上一把扯過幾張嶄新的A4紙，跑進臥室向老婆揮舞，嘴裏叫著，你寫你寫你寫……你寫我馬上就簽字。南楠的狂怒持續升級並且一發不可收拾，他手裏揮舞著A4紙，他一直在狂亂的揮舞，他向老婆揮舞，因為老婆在躲那張紙，他向丈母娘揮舞，因為丈母娘在搶那張紙。終於，他衝向了大床，向著床上的孩子揮舞……

　　刀一樣鋒利的A4紙，瞬間劃過孩子軟嫩的脖頸，脖子一側的動脈處，鮮血噴湧而出，一眨眼的功夫，獻血就染紅了床單，並且像漲潮一樣蔓延。

　　一個嬰兒的血，完全經不起噴湧。幾個大人的驚慌失措，導致孩子的血湧沒有得到及時控製，很短的時間，孩子就沒有了哭聲，急救車趕到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有了呼吸。

　　時隔數月沒有見麵，南楠經曆的事情，鞠向東和高就根本無法想象，但南楠內心的混亂，身為男人，他們完全可以想象。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們不知道，就是這一件事情，給南楠的混亂情緒雪上加霜。

　　南楠看到了老爸跟一個他很陌生的漂亮女人在一起。

　　那是一個下午，他進了一家著名連鎖餐廳。那家餐廳是老爸推薦的，以前家裏的親友聚會基本上都是選擇那家餐廳，結婚後他帶老婆去過，老婆特別愛吃那家餐廳的紅燒鱸魚，他那天是特意去打包紅燒鱸魚的。等待的時候，他在餐廳遠處的角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他老爸。老爸在海江，他沒聽老媽說老爸回京，驚訝的南楠正要走過去，可是，緊接著目睹的一幕，讓他停下了腳步。

　　老爸溫柔的凝視著那個女人。

　　老爸麵對那個女人的神情，南楠從未見過。那是一個溫柔無比的神情，遠遠從身姿上就能判斷。老爸身材高大，他的傾斜很明顯，並且傾斜的很謙恭很到位，他一直傾斜著身子，側著頭跟身邊的女人說話，他身子盡可能的往前伸，似乎為了方便身邊女人，讓她一抬眼就能看見他。老爸和女人，他們幾乎近在咫尺。

　　盡管隔著幾張桌子，老爸的神情也是清晰的，屬於非常溫柔而又體貼的那種。

　　那個身姿和神情，出現在老爸身上臉上，南楠深感陌生，還有震驚。老爸和那個女人並排而坐，這完全不符合一般意義上的兩個人吃飯，除非是特殊關係。他看到老爸不斷地給她夾菜，說話的樣子體貼之極，微笑的樣子更是溫存之極。女人的幸福也清晰可見，老爸的溫存，她嬌嗔的接受著，從南楠的角度望過去，她嬌小的身軀，幾乎陷在老爸的懷裏。

　　南楠絕望了，從看到老爸神情的那一刻。

　　不是害怕也不是難過，而是一種孤兒的感覺，瞬間就裹挾了他，世界空洞，腳下懸浮，左右無靠，一種失去了所有愛的感覺，彌漫了他所有的神經。那一刻他覺得，愛情、孩子、親人……都已經漸漸離他遠去，即便他再怎麽努力都抓不住了。

　　他已經被世界拋棄。

　　得知老婆懷著別人的孩子跟他結婚，得知那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那時候，南楠真不想活了。當時，衝動之下，他用一張嶄新的A4紙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就在鮮血從手腕處流出的時刻，他腦子裏突然出現了父母的影子，這讓他頓時猛醒，他模糊的意識忽然感知到，就是失去了全世界，他還有個溫暖的家，父母永遠都不會拋棄他，隻要他一轉身，父母就在他的身後。

　　父母的出現讓他停止了繼續自殺，當時傷口不深，他淚流滿麵的壓住了傷口，選擇忍受這一切，就算為了父母。

　　直到看到父親的舉動，看到父親對另一個女人真切的溫情，那一刻，南楠的精神開始坍塌。絕望出現，那個想要瘋狂想要追究的念頭，也再一次強烈的湧上腦海。

　　老爸的婚外情，狠狠地戳到了他的精神底線。

　　誰也不知道，南楠的底線，是他的父親。

　　南楠一直是獨立的，但是南楠所有的獨立表現，全是因為他有一個精神依托，就是他的父母和他們給他的這個家庭。無論社會多麽複雜，婚姻多麽脆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會分開，即便他們彼此冷漠。他的自由自在，他的我行我素，都基於這個根基，他從來不擔心自己的精神去哪裏落腳，在哪裏流浪，他走得再遠，隻要一回頭，老爸老媽的目光，就在那裏接他。隻要想起父母，他就敢隨心所欲的折騰自己，從來不怕掉進深淵。

　　南楠很清楚，老爸是嚴肅的，對他一直態度嚴肅，但老爸是愛他的。他的人生之路從高中畢業，就一直違背著老爸的意願，老爸一直嚴肅著他的嚴肅，但對兒子帶給他的違背，一直沒有強行幹涉。他在選擇自由行動的時候，給老爸增添了多少擔憂，他心裏很清楚。可是，老爸總是在一聲歎息之後，給予他徹底的支持，在他的關鍵時刻，在他做出選擇之後，老爸從來沒有給他過多的埋怨，老爸一直讓他感到一種支撐，即便老爸很少說出來。當然，他心裏也知道，如果按照老爸的意願求學求職，他的前途也會有另一番光明。

　　現在，他看到老爸的心正在離去，憑他對老爸的判斷，那絕對不是兒戲，老爸這是動真的了。如果說自己老婆生下別人的孩子摧殘了他的意誌，那麽，老爸背叛了老媽，背叛了家庭，愛上了別的女人，則徹底摧毀了他的意誌。

　　老爸的外遇，給了他致命一擊。

　　南楠原本就不那麽強硬的神經，在整個過程中，經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驗。他原本是有底線的，可是麵對殘酷的現實，他原本的善良讓他的底線一退再退，直到退到理智的牆角，被死死抵住。無路可退的時候，他別無選擇，似乎要做點什麽了。

　　絕望之下，衝動的念頭再一次升起，並且那麽的不可遏製，他再一次選擇了A4紙，或者，A4紙選擇了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