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好男人

28．南楠塵埃落地

　　南楠塵埃落定。

　　一個意外的邂逅，讓南楠關於丈母娘的煩惱，徹底散盡。

　　從來不去夜店不去酒吧的南楠，突發奇想，結果出了個大狀況。他後來這麽評判。

　　一天下班後，他開車去見同學，路上，路過什刹海，他突然感覺大腦失控，像是受到了某種引力的作用，明明目的地向東，他卻要往北走，方向盤猛然一打，把車拐進了什刹海的巷子裏。隨後，他覺得腦子繼續失控，明明需要前行，卻一腳點了刹車。

　　把車一停，沒有絲毫遲疑，他下車鑽進了巷子中間的一家酒吧，落座，看單，點酒，整套動作就像一個熟客。

　　南楠發現自己無師自通，對酒吧。

　　幽暗中，他憑欄向窗外望去，前海一眼盡收，有搖櫓船古色古香的穿過，船夫身影晃動，岸邊柳枝飄揚，櫓船在柳枝縫中漸漸遠去，宛如一幅完成中的油畫。倏地，兩隻野鴨橫空飛起，飛得不高，但足夠狂野，湖上立刻漣漪一片。不遠處，銀錠橋上人影晃動，有人穿著戲服在拍照……

　　城市喧囂背後的複古，讓南楠有些恍惚，也有些心醉。他拿出手機撥通，跟同學說我在什刹海酒吧，你趕緊過來吧，喝酒！

　　暮色完全降臨的時候，同學一路小跑的進來。南楠已經小有醉意，身姿歪斜於老木頭中間，雙臂瀟灑的左右張開，腦袋上揚，下巴往前撅著，跟著背景音樂，雞叨米似的向前戳，一邊戳，還一邊兩眼使勁瞪著來人……儼然一個酒吧熟客做派。

　　一看南楠這副德行，同學一進門就神情緊張地問，“出什麽事了？出什麽事了？”

　　“出什麽事啊你這麽咒我！”南楠懶洋洋地拍拍身邊，說“坐下。”

　　“你哪根筋搭錯了？跑來泡酒吧？”同學還在緊張中。

　　“請注意你的語言，另外，你的觀念需要調整，誰說搭錯神經才來酒吧？錯誤！很錯誤！很傷人滴。”南楠一邊招呼上酒，一邊指教同學。同學顯然還在半信半疑，但已經換上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神情，接過招待遞過來的酒杯，湊到鼻子底下聞。

　　“哎，我發現，人在酒吧裏真有刺激，靈感咣咣的落地，我剛填一詞，你聽聽。”有了同伴，南楠一下子來了興致，搖頭晃腦的吟起來，“紅顏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告別單身，要等多少年？我欲孤家宅人，又恐美女追念，空門不勝寒。起舞影為伴，寂寞在人間。望女子，妄相思，夜難眠。不應有恨，何時才能把夢圓。男有高矮胖瘦，女有黑白美醜，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光棍不恨天！”

　　“水調歌頭。”同學附和。

　　“帥哥很自戀啊，還恐美女追念呢？”一個女聲傳來，從南楠身後。南楠一回頭，看見一雙黑亮的眼珠子，已經和他短兵相接了。他自來熟地接腔說，“跟自戀沒關係，美女追念帥哥，屬於人間正道。”

　　“看你挺能說的，來吧，聊十塊錢的。”女孩子大大方方，邊把手裏的高腳杯放在南楠麵前，邊說。

　　“看你挺膽大的，說吧姑娘，想聊什麽？免費的。”南楠也大大方方，示意一下對麵的椅子，請姑娘落座，同時招手讓同學坐到自己身邊，把椅子讓給人家。

　　“十塊錢？”南楠同學沒有聽明白，就問。

　　“沒聽說過付費陪聊啊。”在同學提問的時候，姑娘的那個聊十塊錢，南楠已經迅速反應過來，就跟同學解釋。回頭又跟姑娘說，“姑娘你很幽默。”

　　姑娘微笑著，抿著嘴，輕輕歪著頭，沉吟了一下，跟南楠說，“你是第一枚叫我姑娘的年輕男人。”

　　“一枚？男人？”同學又沒聽懂，又問。

　　“姑娘不願意？”南楠顧不上搭理同學的提問，眼皮向上抬了下，問姑娘。

　　“願意，本姑娘非常願意，尤其是年輕男人這麽叫，雖然你有點充大的意思，但這麽叫的確顯得你很親切，還比較靠譜。”姑娘回答的一本正經。

　　“還有這理論啊，以後我見了女孩子就叫姑娘吧，我願意顯得很親切很靠譜。”南楠回答的不太正經。

　　姑娘沒有接茬，回頭一招手，跟招待要了份匹薩，又要了蔥包檜！還要了份奶油冰激淩。匹薩和冰激淩很快端上來，姑娘旁若無人的吃起來，吃相可以用大快朵頤來形容。期間，蔥包檜又端上來，南楠看到，那個蔥包檜裏頭，包著一截碧綠的蔥，姑娘拿起來就是一大口，塞了一嘴的食物，還不忘很享受的衝南楠樂。

　　南楠看著，眼神裏居然出現了些許的慈祥，忍不住關切的問。

　　“一個姑娘家家的，吃這麽多，還吃生蔥，不怕有味道啊……你們姑娘家，不是為了身材不要命的嗎？不是天天嚷嚷要減肥嗎？你不減肥啊這麽吃？”

　　“不吃飽哪有力氣減肥啊？”姑娘邊吃邊回答。

　　“哈哈，這話有意思哈，也很靠譜。”南楠給說樂了。

　　“當然啦，活著的時候必須開心點，因為我們要死很久。”“哈哈哈……”姑娘話一出口，南楠更樂了。

　　“有沒有人跟你說，你很可愛？”南楠覺得這姑娘很有趣，一般有趣的人都很聰明，他認為。南楠把胳膊支在桌子上，張開大拇指和食指托著下巴，微笑著問姑娘。

　　“我又不是人民幣，怎麽能讓人人都愛我？”姑娘已經吞咽完畢，她邊用手背抹嘴邊，邊說。南楠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說，“說實話，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姑娘，相當聰明，相當幽默。”

　　“說實話，你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姑娘話音剛落，南楠和姑娘一起，發出了和諧的合笑。

　　“這姑娘，有點意思哈。”同學在一邊接腔。

　　“給你們出一對聯，求橫批。聽著哈，老處女和老處男要結婚，為表示純潔，老處女出上聯：一條河兩座山28年沒人觀。老處男出下聯：一杆槍兩顆彈29年沒抗戰……橫批橫批……你們快說橫批”姑娘衝他倆催促。

　　這對聯真把南楠怔住了，他臉上故作鎮靜，心裏已經驚異的不行，姑娘這色膽，真有啊！這麽糙的話張嘴就來，麵不改色心不跳。但是同時南楠也認定，往往越是這種主，嘴裏胡說八道，心裏越是防範，越是不輕易亂來。

　　“你這對聯……不會是說你倆吧？”同學漸入佳境，居然衝著兩人開始起哄。“難道你光棍29年？”姑娘問南楠。“難道你獨居28年？”南楠反問姑娘。“必須幹一杯啊。”姑娘舉起酒杯。“必須幹一杯！”南楠把酒杯湊過去。酒杯咣咣，笑聲豪爽。

　　“快把橫批如實招來。”一杯酒一揚脖灌進去，南楠催問姑娘。姑娘鎮定一下情緒，故作沉靜，說你坐穩了，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今……夜……火……拚 ！”

　　這時候，一個陌生男子湊過身子，看著姑娘跟南楠說：別惹她，小心她睡你。看南楠不語，男子又說：你知道不知道你麵前的美女，她對什麽樣的男人感興趣？男子顯然不需要南楠的答案，故作姿態的少時停頓後，他又開口說：我告訴你，你要是問她，她會低調的告訴你，財大，器粗！說完，男子詭異的稍顯猥瑣地一笑，然後手指沾著自己酒杯裏的酒，在南楠麵前的桌麵上寫了一個器字，嘴裏加了句：是這個器哦。

　　這架勢，南楠真沒見識過，他估計，此類大膽言行，非酒吧莫屬。

　　男子詭異的離開，南楠看著姑娘不說話，其實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突然被語塞了。

　　南楠知道，那男子的話，姑娘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那男子寫的那個字，姑娘也一定看見了。他不知道那個陌生男子有何居心，但毫無疑問，他一定是有居心的。南楠善良地猜測，估計是一個被這姑娘拒絕過的男人。

　　昏暗中，南楠衝陌生男人遠去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聲，算是對姑娘的聲援。

　　“他說的基本沒錯，就是解釋有遺漏，那個不是財大，是才大，那個器沒錯，不過除了器具，還包含器量。”姑娘歪著腦袋，完全沒有顧忌的跟他一一解讀。說完，定定的看著他，就那麽看著，不言語。

　　南楠臉熱了，感覺心也有點亂跳。

　　其實，姑娘的目光沒有火，姑娘很平靜，眼神盡管直勾勾亮晶晶，但是充滿了探尋，甚至有幾分單純。是南楠自己出了問題。南楠被點燃了。姑娘隻是火柴盒上的一片火藥，南楠不小心被擦了一下，自己著了。

　　顯然，陌生男子的話，出乎了那陌生男子的預計，沒有形成一場混亂，反而完成了一次催化。

　　南楠和姑娘的交談，又活活持續了數個小時，一直到深夜。幾個小時的把酒論道，南楠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結論，這是個特別的女孩，她的特別在於，她能非常謹慎的不謹慎，又能非常得體的不得體。他認為，對一個年輕姑娘來說，此事古難全。

　　“這丫頭，是個女妖吧？你行嗎？”同學似乎看出端倪，趁著姑娘去衛生間的功夫，替南楠擔心。

　　“說不定有驚喜呢。”南楠看著遠去的女妖說。

　　“說不定隻驚不喜呢。”同學打擊他。

　　“有個說法你沒聽說過吧，說18歲看身份證；28歲看身手；38歲看身份；48歲看身價；58歲看身世；68歲看身曆；78歲看身板；88歲看身影；98歲看身後。我現在正是看身手的年紀，正是顯身手的時候，此時不顯更待何時啊，看我怎麽拿下這小妖。”南楠顯得很有信心。其實他的信心，是隨著他自己關於身手的解讀，逐步提升的。

　　“喂喂喂，當初誰說要和女人恩斷義絕的？”同學噎他。

　　“我這是根據需要及時轉變角色。”南楠狡辯。

　　“是根據你的需要，還是別人的需要？”同學不懷好意的問。

　　“當然是別人需要了，我這是出手拯救需要的人。你沒見那小妖，就是一把一點就著的烈火，那丫頭，聰明絕頂，我的經驗，這樣的女孩要是被降服了，絕對一枚好老婆的坯子。”南楠胸有成竹。

　　“你還是救救你自己吧，別到時候好老婆沒逮著，你哭著喊著讓我們救你。”同學說完起身說不奉陪了，要先撤。南楠說你快撤，別影響我發揮。南楠很得意，他看出來了，同學的妒忌相當明顯。

　　幾近黎明，南楠說送姑娘回家，沒想到，姑娘卻說，送什麽送啊，這酒吧就是我的，我家就在旁邊胡同。意外中，南楠說我話已出口了，君子一言啊，我得送啊，那就陪你散步到你家吧，這黑燈瞎火的，遇見壞人咋辦。姑娘說，誰是壞人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我是那壞人。說完姑娘大笑。邊笑邊示意南楠一起走。

　　路上，兩個人你東一句我西一句，一句比一句不著調，完全沒有主題。慢慢的，話顯得有些多餘，氣氛變得奇怪起來。

　　“陪我一起數星星吧，你智商低你就數月亮吧！”姑娘突然一改老練成熟，變得像個小姑娘，路走得歪歪斜斜，時不時跑到南楠前麵，麵對著南楠倒著走，有時還歡快地跳將幾下。南楠聽得出，說這話的時候，姑娘聲音發緊，顯然有些緊張。她這麽說，是在故意製造玩笑氣氛。她這麽蹦蹦跳跳，也是在掩飾緊張。

　　南楠的心髒跳的越來越快，跳得不亦樂乎。

　　告別的時候，南楠本來想，跟姑娘握個手，瀟灑的離開，這樣容易留下深刻印象，為日後再聯絡做好鋪墊。無奈，氣氛實在太曖昧，幽靜的胡同，路燈的光暈，兩個年輕的身影並肩漫步，說說笑笑中突然停止了說笑，靜謐的無限可疑……南楠無藥可救，他突然伸出手臂攬住了姑娘。

　　這不是他的設計。

　　姑娘沒有拒絕，穩穩地站著，但眼睛卻閉上了，南楠感覺得到她腰肢緊繃。南楠沒有讓自己再猶豫，他摟緊姑娘，輕輕碰了下姑娘的嘴唇，然後又輕輕吻了下姑娘的右耳根。

　　後一個動作是南楠臨時動意，這個臨時動意的動作，效果立即有所顯現。南楠清楚的感覺到，在這一吻中，幾乎是與此同時，姑娘的身子，在他有力的臂膀中，猛然顫抖了一下，隨即就變的癱軟，要不是南楠暗中使了勁，姑娘可能已經就地滑落。

　　兩個輕吻，位置凶險。

　　點到為止，留有無限遐想的餘味。此時此刻，南楠絕對不是計謀，完全是一種膽怯。他是不敢造次。隻有麵對自己特別在乎的人，南楠才會出現這情況，小心翼翼。南楠為此倍感欣慰，他終於又在乎一個女人了。

　　那晚，南楠有一種被餡餅砸著的感覺。天上掉下來的那種。

　　姑娘是個網絡作家，還是個圖書編輯，開酒吧是副業。

　　得知此事，南楠徹底釋然，姑娘的種種古靈精怪，頓時找到了出處，並且，南楠堅定的做了一個決定，他準備隨時葬送自己，用愛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