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好男人

13．高就如今的日子

　　高就如今的日子，可以用兩個重複的詞形容，屁顛屁顛。

　　盡管之前對形勢有著比較樂觀的估計，但是，高就依然被條件一個賽一個的女嘉賓，弄的到了受到驚嚇的程度，他不知道原來王老五有這樣的美好待遇，各種各樣優秀的女嘉賓聽著就激動人心，A剛亮相B就登場，把一幫婚內哥們饞的，看著直流鼻血，一個個做夢都在反省自己，怎麽就成了已婚男人。

　　可是，高就越是不想陷入相親的怪圈，他就越是不停地被相親，高就對自己的屁顛狀態十分不滿，覺得都是些事倍功半的結果，甚至是浪費時間和精力，純粹是受折騰，受刺激，受煎熬。要麽看得見摸不著，一見就過。要麽看不見更摸不著，一聽就過。要麽看見了也摸著了，沒過癮就死，都是一種虛假繁榮。他是越相情緒越低落。

　　經過一係列的折騰和刺激，高就深深意識到，不能這麽選秀下去了，並且，原本製定的不高攀不低就不吃回頭草的基本政策，顯然需要調整。

　　調整有結果。

　　想急於安定下來，更是厭煩於奔波在一個又一個相親場所，高就不經意間就吃了回頭草。

　　高就的回頭草，屬於無意識，或者說是被動就範，並且，高就這一回頭，弄得脖子很有點吃不消。有三個女人主動出現，她們都是高就的前女友，有的交往時間短，有的已經觸及談婚論嫁，有點時間不短但斷斷續續的，一直沒整理利索。她們就好像知道高就要調整政策，紛紛積極響應他內心的號召，導致他左回頭右回頭，有點應接不暇。

　　三個女人是前後腳給他發了信息。

　　像是商量好了，她們幾乎都是一個套路，開始是找他幫忙，此忙一定是需要反反複複才能解決的，於是就有了必不可少的反反複複的接觸，然後就是表達濃濃的謝意，此謝意也是需要反反複複才能完成的，於是就有了反反複複的親切約見，再然後，就是深情的懷舊，此懷舊一個人難以完成，更需要高就配合。經過了人家前麵那麽多鋪墊，高就沒法不配合，他的配合完全是不由自主。

　　局麵有點失控。

　　一到周末，三個女人看似一般，實則不一般的噓寒問暖，就同時駕到了。“你胃還疼嗎？我給你熬粥去吧。”“我給你買了同銀堂的補藥，你要記得吃啊。”“注意身體啊別總加班了讓人心疼。”“天冷了多穿點別感冒了。”“少喝點酒，喝酒前先吃點東西記住哦。”句句甜膩，都是溫暖人心窩子的話，可溫暖的話卻沒有溫暖高就，他看了太陽穴亂跳，頭直疼。

　　三個回頭的女人們，包括外企經理大H，那個心裏裝著別人的女律師，還有一個小公務員。一個比一個不省心。這是高就說的。

　　說起來，跟外企經理大H淵源最深，外企經理大H是他離婚後第一個女朋友，最關鍵的是，他們算是有過夫妻的日子。高就一直都不是一個隨便的男人，同居對他，算是一件人生大事，盡管同居歲月有點不堪回首，但因此高就對大H的感情變得複雜，惻隱之心也最重。

　　有一次，高就半推半就的去了外企經理的家，外企經理大H跟他在沙發上哼哼唧唧手腳不清的時候，從他口袋裏翻出了一張購物單，單子上清楚的顯示，那是一個名牌包包的購物單。外企經理當時沒說別的，隻是突然說想喝酒了，讓高就帶她去喝酒。於是兩人出門進了一家餐廳，還沒落座，外企經理就招呼服務生上了一瓶紅酒，不等菜上來就讓開了瓶，並且自己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然後親自灌進了血紅大口裏。當時高就看著直發愣。外企經理說話了：

　　“喝啊！沒看見女士已經幹了？”話音一落，外企經理又灌了自己一杯。

　　“你這是幹嘛？”高就還在發愣狀態。

　　“你說我幹嘛？喝酒啊！說借酒澆愁也行啊。”外企經理再一次一仰而盡。

　　“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啊！”高就太熟悉外企經理的做派了，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就不客氣地製止說。

　　“我就是無理取鬧了！”外企經理一梗脖子，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你你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是我的男朋友吧？我的男朋友給別的女人買禮物，你說我該怎麽理喻你啊？”

　　“那是……普通朋友。”高就辯解。

　　“普通？前妻算普通？出手真大方啊，那麽貴重的包……”大H言語很委屈。

　　“她過生日，買個禮物怎麽了？又沒花多少錢。再說了，大方和感情有啥關係啊。”高就繼續狡辯。

　　“你當我真不懂啊，那牌子包少花不了……誰說物質不代表愛情，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舍得花錢就是感情的證明……我們那時候，你給我買過什麽啊？隻出力不出錢，說明你根本就沒愛過我！”大H一口氣的申討。

　　高就一時語塞。

　　他當初確實沒給外企經理大H買過什麽東西，物質饋贈的心思，對她的貢獻真不多，我不是個小氣的男人啊！難道真是不舍得給人花錢？真的是沒有愛過她？被大H一頓申討，高就自己也泛起了嘀咕。

　　心裏一嘀咕，高就繼續辯解的勇氣有些喪失。他想跟大H說，前妻就是前妻，不是女朋友，雖然不是女朋友，但也不是一般朋友……他還想說，你現在不是我的女朋友，你隻是前女友，我的過往你無權過問……但是，這些話他都說不出口了，說不出口的原因，是他覺得自己和這兩個女人的關係，的確有些含糊不清，如果從嚴格意義上判定，都不是普通關係，既不是普通關係，那就得特殊關係特殊對待，那就沒辦法擱一塊討論，更何況兩個人相克相衝。

　　高就此時終於理解，什麽是理還亂了。

　　“很吃驚我知道吧？藏不住了吧？說不清楚了吧？你和你前妻的那點事，你自己根本就說不清楚，你前妻……”大H不依不饒。

　　外企經理大H居然故伎重演，舊事重提，高就怒了。高就突然大聲的喊起來，“誰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麽資格說她？你以後不要再提她，再也不要讓我從你嘴裏聽到她的名字。”

　　高就的咆哮沒有奏效，外企經理帶著蔑視的神情，繼續自斟自飲，然後繼續說著他的前妻。“不就一個小護士嗎……她有什麽啊？是有學曆有文化還是有地位有事業？就這麽一個人，人家還不要你了，你還死乞白賴……你惦記有用嗎？你惦記也是枉費心計……”高就腦袋快炸了，起身奪門而去。

　　高就很惱火自己居然自食其言。他罵自己這是活該。

　　當初自己好不容易從外企經理家裏搬出來，結束了爭吵不斷的同居日子，自己捶胸頓足的發誓，再也不進那個家門了，再也不玩同居了。如今，怎麽就稀裏糊塗的又進了外企經理的家門了？這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呢？高就翻來覆去的思考，沒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可事情就是這麽發生了，他稀裏糊塗。

　　前妻是高就心底的隱痛，偏偏外企經理揪住不放，要不是這樣，憑著外企經理對高就裏裏外外的好，他是可以忍受她的強勢的。

　　南楠數落他，說你一定要醒醒，那個外企經理就是個三合一的三好女人，好粘人，好嫉妒，好控製，這種女人對你再好也不能娶回家，否則你的下半生將沒有一天消停日子過，你就該速戰速決的分手，分手之後再也不能聯係。高就說我也這麽想啊，可是她天天打電話發短信，不回複就沒完沒了的追問你，一點不回複我又覺得太不男人，做人不能太不禮貌太不厚道，人家對我也不錯，就是普通朋友也得搭理啊……南楠說你就是心太軟，你千萬別回她電話，要痛快跟她說，我們結束，如果再不行，我給你個建議，你不是拉不下臉嗎，那你就拉著她的手說，讓我們重新評估一下關係。高就說南楠一肚子不靠譜歪主意。

　　女律師和外企經理不一樣，女律師不提他的前妻，但她對外企經理耿耿於懷。女律師解不開的心結，是高就跟外企經理同居的事。

　　作為見多識廣的律師，女律師對同居並沒有更多的異議，她的追問在於，高就為什麽就乖乖跟一個女人回家，為什麽見過幾麵就能同居，為什麽沒想好結不結婚卻要生活在一起，為什麽意誌如此的薄弱，為什麽經不起誘惑。

　　女律師斷定，高就就是意誌薄弱。

　　相比較熱愛一個男人，女律師似乎更熱愛分析一個男人。她的分析，一環套一環，一步跟一步，邏輯清晰，推理精準，或者說，是邏輯怪異，正論反證攙和在一起，高就常常啞口無言，但在啞口無言的同時，高就也另有一個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女律師的清晰邏輯和胡攪蠻纏差不多。

　　女律師跟高就一遍一遍這麽說：你說不知道怎麽進的人家家門，想說身不由己吧，你這身不由己是指人家色誘你呢，還是你純真無邪呢，還是你善解人意呢？我看都不是，人家白領麗人大H也未必那麽沒自尊，你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也未必天真，就算第一次是被動的，那後來上百個纏綿日夜，不會都是被綁架的吧，一個小女子也綁架不了你個大男人吧，你肯定是自己走進去的，後來也一定是自己回家收拾行李奔人家衣櫃吧，你不是說人家沒去過你的家嘛……就算你開始是被人家預謀了，那後來也是心甘情願、正中下懷、順水推舟、自投床第的吧……你說你沒想過和她結婚，那你更成問題了，沒打算娶人家，這話你肯定沒跟人家說吧？那你搬進人家家跟人家同床共枕，你是幹什麽呢？分明就是占便宜心理嘛……

　　本來事情還是定位在意誌上，讓女律師分析來分析去，幾乎變成了品德問題。高就心裏那個後悔。他不是後悔吃了回頭草，他後悔自己做人太實誠，跟女律師把自己的前情和盤托出。他既後悔又難受，我說實話也錯了？我不是信任你嗎？難道做個讓人信任的人有罪啊？這不是逼良為娼嗎？這不是教育我以後不能說實話嗎？

　　事情被弄成品德問題，嚴重考驗到高就的忍受度。

　　終於有一天，高就衝著振振有詞的女律師大叫：我們早就分手啦！高就的言外之意是，你管不著我。但女律師的反應叫他崩潰。女律師說，我不是管你，我是替你分析。

　　小公務員回頭，是因為在他們相處的日子裏，發生了無數次的分分合合，次數多的，導致高就無數次搞不清他們到底是分了還是沒分。比如這次。

　　小公務員因為和他分分合合，曾經想不開，半夜開車在三環路上狂奔，高就開著車在後麵狂追，上演了一出疑似警匪片的鏡頭。那次，高就完全被整怕了，小公務員的任性狂為，實在叫他頭疼，他痛定思痛，很痛快的答應了小公務員說的分手。高就深知，這是小公務員又一次任性的決定，說完沒幾天，她就會得健忘症。以往每次高就都哄著她，等她恢複清醒再重歸於好。那回，他把這當機會一把抓住了，態度堅決說分手，第二天小公務員找他理論，他冷冷的說，昨天我們已經分手，後來小公務員再找他，他都咬緊牙關，說我們已經分手。

　　公正的說，分分合合都是小公務員製造的。小公務員很年輕，年歲比高就整整小了一輪，她才二十五歲。因為這個年齡差，所以，小公務員經常掛在嘴邊的相處理由是，你比我大那麽多，你就該讓著我。沒有原則問題的時候，高就基本認可這個相處理由，問題是，總是有原則被挑戰。

　　小公務員很喜歡挑戰高就的原則，好像是為了印證自己是否得到父愛般嗬護。一旦出現高就不相讓，或者不得不堅持的情況，小公務員就會不厭其煩的故伎重演，親自製造一場失戀，然後說一大堆絕情的話，然後淚奔著離開。

　　此次回頭，之所以叫做回頭，是小公務員淚奔而去時間最長的一次，長到高就以為她已經決心已定，完全不會回頭了。沒想到，時隔數月，她以一種怨婦的形式再次出現，一出現就開始抱怨，似乎忘記了他們已經分手，高就已經不是她的男朋友，她說高就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應該明白，他比她大那麽多，她為什麽跟他，圖的就是讓著她。這話小公務員過去經常說，但是這回高就才算是真聽明白了，意思就是，圖的就是為所欲為，隨心所欲。

　　小公務員的重新出現，非常之理直氣壯。高就想不通，她消失了幾個月，憑什麽就斷定高就就該乖乖等著她呢，完全無視一個王老五的存在價值。當然，這次高就吸取了以前把自己的情史和盤托出的教訓，對小公務員閉口沒提和她分手期間奔走相親的事，更沒提差點回頭的外企經理和女律師。

　　但是這次，高就有所改變，他決定讓自己忘記小公務員和他的年齡差，他不讓了，也不哄了，他豁出來了，他一次次嚴厲譴責小公務員的任性妄為，一次次毫不讓步。

　　高就沒有想到，意外出現了，小公務員居然變老實了，表示以後要聽話。

　　關於吃回頭草這件事，其實高就也是滿肚子的煩惱委屈，他跟南楠嘮叨，說明明說好分手了，可她們老給他打電話，要幫的忙幫完了吧，還打電話，你不理睬吧，她們就沒完沒了的抱怨他，說他沒胸懷不是大男人，跟她們怎麽說都不行……南楠有點質問的說他，這就是你的問題，你幹嘛弄成了“怎麽說都不行”了呢？你還跟她們說什麽呢？你就是活該啊！你完全可以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她們還能怎麽樣？不至於跑到你的辦公室不讓你上班吧？都是分手的人了，你哪那麽多解釋，解釋就是把一團亂麻變成一堆亂麻……

　　南楠嚴肅批評他，說你這樣很不好，雖說你是個王老五，但也不能這麽囂張吧？腳踩幾隻船呢！

　　高就不認賬，說，我這不算是吃回頭草，是朋友相待，人家有事找我幫忙，我不能沒風度吧？我這更不算腳踩幾隻船，他們根本就不是我的船嘛。她們找你幹嘛？你為什麽非得接應？南楠問。有些事情需要我的幫助嘛。高就解釋說。南楠晃著腦袋問，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是她們的借口？

　　高就無語，被南楠一語中的。

　　高就每每被南楠的質問弄得張口結舌，但每每緩過勁來就要使勁狡辯，南楠就每每必扔下一句狠話：你就是愛猶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或者說什麽都想要，你是不是經常覺得要是她們幾個合並一下多好啊？這就是貪心啊。衝動不是魔鬼，猶豫才是。

　　麵對南楠的話，高就開始仔細地反省自己猶豫和貪心的問題。

　　當初逃離外企經理大H，除了大H總是跟他已經消失的前妻沒完沒了外，還有一個原因，高就實在不太適應被追逐的感覺，大H的追逐伴隨著她的控製欲，她的主動追擊，讓高就時不時的喪失掉一個男人的“大”字，情感生活變得被動而僵硬，這讓他也越來越不舒服。可是分手後，他的確是覺得可惜，外企經理是個讓他銷魂的女人，並且對他很好，主要表現在願意給他按摩，還有洗腳。這些美事他從未享受過，從前都是他給前妻做的。

　　至於女律師，一個太會講道理的女人，即使貌若天仙，也讓人覺得乏味。更何況，她跟你講道理的最終用心，還是征服你。女人應該用道理征服男人嗎？對這個問題，南楠給他的理論是，不要妄想跟女人講道理，一個每月流血七天不止還死不了的生物，在這個星球上是逆天的存在。

　　既然存在，那就有存在的道理，管他是順天還是逆天。但這個問題高就一直沒想好，於是隻好就逃，逃走後又覺得遺憾，女律師的確很漂亮，氣質脫俗，帶出去相當有麵子。

　　反省後，高就初步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覺得真的不能再猶豫了，不能再含糊了。經過幾番非嚴格意義上的回頭，高就的方向，暫時停留在了暫時比較聽話，並明確表示要痛改前非的小公務員身邊。

　　小公務員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跟他嘟囔，說好馬都不吃回頭草。作出決定的高就心情舒暢，所以高就不計較，他跟小公務員說，我就是一匹壞馬，一轉身，看見一片水肥草美，趕緊回頭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