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記

第44章 小文（番外）

　　小文一直記得初見丁皓宇時的情形。要不是那天碰巧沒有事情可做，否則那樣一家的既沒有成熟的商業模式，也沒有人脈背景的新公司她是不肯去的，即使隻是一個麵試，她也沒有這個意願。可是電話裏的男聲低沉婉轉，竟讓她生出莫名的好奇與探究的心情。倘若不是如此，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有機會認識丁皓宇，如果不認識他，於她來說，是幸，又或不幸。

　　因為並沒有什麽興趣，與其他的麵試者比起來，多少有些漫不經心和毫不在意。可是所有的散漫與毫無所謂，都在見到丁皓宇的這一刻全部都消失不見。後來在許許多多個夜不能寐的靜夜淩晨，小文都會一次次回想起她初見時的丁皓宇。清淺的微笑，如炬的目光，利落的舉止，言語簡潔卻總是引人深思，可是又並不犀利。他並沒有把握一定能聘用到得像她這樣的員工，所以隻是說：“文小姐，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工作，我會給你盡量大的空間以及可預期的長期可增長的薪水回報。但是現階段，跟你看到的一樣，我能付的薪水有限，而且工作環境和你曾經工作過的寫字樓會有比較大的差別。如果你留下來，我會十分高興。當然，如果你有其它的選擇，我完全能夠理解。”

　　那些以往所計較的工資、福利、辦公環境等等一係列讓她比之又比的東西在他的麵前都不再重要，而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她幾乎沒有思考，便同意了他的邀請，甚至還暗暗鬆了口氣，好像生怕不能得到他的青睞一般。

　　起初的時候，總是忙，非常非常的忙。丁皓宇經常加班睡在辦公室，而他又不喜歡在辦公室放多餘的東西，一張辦公桌，幾把椅子便是全部，開始時她還以為是因為辦公室小，可是後來公司搬了好幾次地方，直到搬到現在他一個人一百多平的辦公室，還是這樣的習慣。

　　他總是將兩張椅子一拚，一張用來擱腿，一張用來躺，就這樣蜷著，身上隨便搭件衣服，也能睡得很香。好多次，她推開他辦公室的門，見到的便是他這樣的睡顏。他的身後是辦公室的大窗戶，沒有窗簾，晨光照進來，照上他的臉龐，為他鑲上一層淡淡的金色，他睡著的模樣十分秀氣，仿佛如孩童一般，總讓她的心中生出一種柔軟。每次她都想留下來，私心裏，其實不隻是加班，而是想與他多一些這樣的靜謐的時光，可是卻總不能如意，真是晚了，他也不嫌麻煩，總是先將她回家去，看到她亮了屋裏的燈，才轉身離開。小文就這樣一次次的在窗口看著丁皓宇路燈下修長的身影慢慢消失，總會有說不出的失落，他對她這樣的好，可是卻總是離她這樣的遠。

　　雖然他的脾氣溫潤，又是技術從身，可是真正在商場裏做起事來，幹脆利落，進退有致，既不莽撞也不拖拉，十分了得。帶著她們從幾個人規模到如今幾千人的規模，也不過用了短短數年。

　　後來，他的名氣漸漸響亮起來，采訪他的那些女記者個個都打扮得精致嫵媚，看他的眼神含羞帶怯。而他從來也隻是微笑如常，溫文有禮，對著那些花枝招展仿佛似而不見。新入公司的女孩子總是想方設法的在他麵前晃，千方百計的打聽他的消息，連帶著她也跟著沾了不少的好處，今天這個請吃飯，明天那個送個小禮物。可是這般費盡心思，也不見他對誰不同，一應是誰，都隻是點點頭，禮貌而疏離，慢慢的讓那些年輕的女子們斷了念想。

　　她想，自己與那些女孩子總歸是有一些不同的吧，這些年，隻有她一直在他的身邊，看他起起落落，功成名就。她知道他沒有女朋友，做他的助手五年，公事私事很多都交給她打理。其實說到私事，也很簡單，不過是請他幫忙采購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和快餐食品。從來也沒有見他給哪個女孩子定過鮮花，買過禮物。她以為他追求事業，隻要她肯等待，終有一天他會看到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她。

　　直到看到易翡翠，小文才知道原來一切都不過是惘然。其實她仔細看過這個女孩子，從側麵，正麵，像拍電影一般的從各個角度打探過她，即沒有傾國傾城，也沒有八麵玲瓏，與那些寫字樓的女孩子們相比，並沒有什麽不同，五官秀氣，皮膚白淨，隻是一雙眼睛清澈動人，可是就是她得到了他如此深情的愛戀。為了她，丁皓宇能夠丟下開了一半的董事會不管不顧，隻因為她的一個電話。為了她，他能夠走遍紐約所有的玩具店，不過是為了給她買一部新巧的軌道車。為了她，他能夠將自己置身於車輪之下換取她的平安。

　　其實當她看到他看向那個女子的眼神時，就知道自己與那些對他心生傾慕的女子並沒有不同，因為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擁有這樣的眼神。在最想不通的時候，她甚至懷疑過他的情感取向，到頭來，才知道卻原來隻是因為她不是她。

　　丁皓宇出事後，那個女孩子接管了她的公司，因為沒有經驗，起初做得並不怎麽好，可是卻肯努力，就像丁皓宇初創這個公司一般拚命。對於周圍生出的流言，她並不理會，隻是安靜而從容做著她應該做的事情。

　　聽蘇向東說起過一些他們的事情，漸漸明白了始末，心下隻是悵然，其實偶爾也不甘心，這些年，是她與他共同進退，看他失意落寞，看他風生水起。可是卻也隻是悵然，看著她左手無名指那枚就如她的人一般安靜淡漠的素戒，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她是她永遠不能抵達的世界，就如自己與丁皓宇，咫尺即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