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一怔,卻也並不覺得意外,隻是問:“你想好了?”
丁皓宇輕吻著她的脖頸,好一會,才抬起頭來說:“是。因為我想活下去,我現在有家,有妻子,我希望自己可以像一個男人一樣照顧我的愛人。”
“手術的風險很大,你知道嗎?”
“我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性走不出手術室,我也知道成功的概率遠低於失敗的機率。做這樣的選擇,無異於跟賭博一樣,可是我想有明天,就算明知道是賭,也要博上一博。”
翡翠知道這才是真正的丁皓宇,他是那種寧肯拚上性命也不肯這樣將就的人。就算最後的結果讓人失望,他也不願意這種無望的等待。
“好,那我們盡快跟莫凡溝通一下,讓他早做安排。”
“嗯。”
翡翠突然像想起了什麽,抬頭對丁皓宇道:“皓宇,動手術前咱們把結婚證拿了吧。”
丁皓宇抱著她整個都輕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說:“好,你看下哪天日子好,咱們倆一大早就去,爭取排第一號。”
翡翠聽了丁皓宇的話沒再說什麽,隻是往他的懷是又偎了偎,丁皓宇吻了吻她額頭說:“睡吧,翡翠。”
翡翠很快便入了夢鄉,睡到半夜突然驚醒,睜眼一看,才發現丁皓宇不在旁邊,正要爬起來找他。卻發現丁皓宇就站在窗戶邊,夜色中,他的身影顯得很單薄,瘦削但挺拔。
翡翠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著他,可是他是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隻是他的人透出一種無能為力的無奈。翡翠知道丁皓宇眷戀這車水馬龍的人世,他比誰都渴望和翡翠一起直到白發蒼蒼,守望彼此的贏弱與衰老。他從來都不害怕荊棘遍地,也從來不輕言放棄,於萬千人海中找尋她那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可是現在困阻卻不是他努力便可以克服,生老病死,天災人禍,不是他的人力可為。
翡翠知道丁皓宇是不想讓她擔心,在她的麵前總是一副沒有事情的樣子,翡翠知道他心裏也惶恐,也害怕,也脆弱,其實說到底丁皓宇就算手握億萬的財富,玉樹臨風,萬人景仰,但說到底,他也隻是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
翡翠知道丁皓宇不想讓她擔心,那她就不擔心,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丁皓宇的背影。有一次,翡翠做飯,拌一個涼菜,錯把陳醋當成醬油,滿滿放了好幾勺子。後來丁皓宇吃的時候,卻絲毫不覺,一陣狼吞虎咽。翡翟看他吃得香甜,也嚐了一下,吃到嘴裏,才知道幾乎是酸倒了牙,可是再看丁皓宇的樣子,幾乎當場就大哭起來。他那樣的一個人,現在卻讓病痛折磨得連醋和醬油也分辯不出來。她多麽希望,那輛卡車撞到的實際是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丁皓宇轉過身走過來。翡翠見丁皓宇轉過身來,連忙閉上了眼睛,不敢再動。
丁皓宇走到床前,坐了下來,靜靜看著翡翠。雖然翡翠不能睜開眼睛,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得到他深深的依戀與不舍。丁皓宇看了好一會,才躺下抱著翡翠睡了。等到丁皓宇睡著了,翡翠才重新睜開眼睛,聽著丁皓宇輕細的呼吸,翡翠卻再也睡不著了。
丁皓宇與莫凡關於手術治療的方案進行了溝通,手術的時間很快便確定下來。因為要為手術做準備,丁皓宇可能住院為手術做準備。
住院之前,翡翠特地挑了好日子,黃曆上說家曆八月初六,特別宜嫁取。於是,她和丁皓宇便決定選在那天去拿結婚證。到了那一天,丁皓宇和翡翠起了個大早,一路上本來翡翠的心裏還有些複雜,有喜悅,有對未來不可預知的忐忑,還有一點點憂傷。丁皓宇一直與她十指緊扣,既像是要給她力量,也像要給自己力量。
整個過程其實很簡單,工作人員讓他們站宣誓台,例行的問了一些是否自願結為夫妻等一些問題。然後便讓們開始簽字,原本還有些紛亂的心,到出現在反而平靜了下來,覺得這不過是水到渠成的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個工作人員雖然每天都看著一對對情侶結成夫妻,但是麵對的每一對新人的時候,麵上還都是樂嗬嗬的神情。看了丁皓宇和翡翠,雖然已經見多識廣了,還是忍不住誇道:“你們兩個人真是般配,天生的金童玉女。”
丁皓宇和翡翠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隻是真心的說著謝謝。到了簽字的時候,那個工作人員才發現丁皓宇的眼睛看不見,因為輪到男方的簽字的時候。是那個女孩子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簽上去的,邊簽還打趣:“皓宇,簽了哦,真的簽了哦,你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兩個年輕人的頭湊在一起,臉上都帶著微笑,看上去說不出的寧靜溫馨。看得出是真心相愛,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同。倒是那個工作人員心裏感歎命運的不公,既然為這樣般配合宜的年輕人牽了紅線,卻又非要在完美中創造出一點殘缺來。
兩個領了證出來,翡翠還拿出來端詳了一會,把結婚證的上麵的字念給丁皓宇聽,還給她形容了一下結婚證的模樣,牽著他的手摩挲結婚證上的證件照。
丁皓宇一直微笑的聽她說著,還把結婚證拿過來看了一下,好似真的能看見一下。
雖然翡翠和丁皓宇並不準備舉軒婚禮,可是翡翠還是邀請了幾個特別要好的朋友在家裏小小的慶祝了一下,還特地邀請翟博淵,雖然他並不是翡翠的親生父親,丁皓宇和翡翠還是讓老規矩行兒女的禮節。翟博淵十分高興,說了很多勉勵的話,還送了翡翠一個金佛,又送了丁皓宇一個金觀音。
他們還邀請了薑一楠夫婦,薑一楠剛坐完月子,生了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讓李誌強笑得合不擾嘴。他們一家三口都來像翡翠和丁皓宇賀喜,還讓丁皓宇和翡翠努力奮鬥,早一點的給他們家小小李添個伴。
還請了展航,還有莫凡,他們都真心像他們表示的祝福,祝福他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還有蘇向東、胡師傅、以及小文。小文不半真半假的像丁皓宇說了她這些年對他的感情。丁皓宇和翡翠都不介意,寬容而友好的看待好的情感。
那天丁皓宇的興至好像特別多,一直握著翡翠的手不肯放開,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與她親吻,讓翡翠鬧了個大紅臉,覺得很不好意思。直到她要去洗手間,才將手從丁皓宇的掌心中抽了出來。
等翡翠走開了,丁皓宇才收起了笑容,叫了展航和莫凡。丁皓宇請展航幫他倒了酒,又請他幫自己和莫凡倒滿了。丁皓宇端起酒杯向展航和莫凡敬酒,喝之前,丁皓宇說道:“展航,莫凡,我請你們兩個幫我一個忙。說之前,我先跟你們喝一杯。”丁皓宇說著便舉杯一口氣喝完了,他喝完了杯子裏麵酒,把杯子拿在手上握了一下,隔了一會才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能從手術室裏麵出來,我想請二位幫我看顧翡翠。我想了很久,便一直想不出還有比你們更合適的人選。翡翠的脾氣你們都知道,如果她總犯擰,請兩位多擔待些。如果我走了,她在這個世界上便沒有什麽親人了,翟叔叔年紀大了,不能還給他添麻煩,隻能麻煩展航了,還有莫凡。請你們鼓勵她盡快的開始新生活,早一點忘掉我。我想我的心意你們明白,這份情意我丁皓宇這輩子不能回報,但我一定記在心裏,生生世世,總有一天可以答謝你們兩個。”
展航和莫凡都受了莫大的震動,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好一會兒,展航才說:“丁皓宇,這是你的責任,你不要妄想著我們為你分擔。說這些有什麽用,動了手術快點好起來,和翡翠好好過日子。”
莫凡也說道:“丁皓宇,你這是不是相信我的醫術呢還是不想我的人品?說這些有的沒的話,我得趕緊給你開刀,逢針,把你治好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我才懶得理你這攤破事呢。”
丁皓宇也笑了起來,他知道展航和莫凡一定是答應了他的請求,也不再多說什麽。這時翡翠正好來找丁皓宇,見了他們三個,隨意說了兩句,便拖著丁皓宇離開,留下展航和莫凡兩個人。
展航和莫凡看著他們兩個手拉著手笑著說著什麽,其實這真是很般配的愛侶,讓人羨慕,可是誰能料到卻要麵對這樣的生死無常呢。展航和莫凡兩個人沒有說話,像是陷入到某種沉思中。
大家都告辭之後,家裏一家子安靜了下來,丁皓宇和翡翠還有些興奮,睡不著,便坐上陽台上聊天,夜晚的風有點涼,翡翠又給丁皓宇拿了件外套披上。其實也沒有什麽話好說,就這樣靠在一起便已經覺得十分滿足。後來翡翠靠著丁皓宇睡著了,丁皓宇便一直摟著她。過了很久,夜風真的涼了,丁皓宇便把翡翠抱起來進屋。其實這對他來說,本來是極簡單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卻覺得這幾乎是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情。他抱著她走了很久,又怕磕碰著東西驚醒了翡翠。他知道她其實一直睡得不好,經常整夜整夜睡不著,但又怕他擔心,躺在床上連身都不敢翻一下。難得今天她睡得這麽安穩,他想讓她能多睡一會。
丁皓宇走很久,終於把翡翠抱進了屋裏。翡翠在床上翻了個身便又睡著了,丁皓宇卻坐在那裏像是在想著什麽。他現在對生活越來越覺得不舍,雖然生活是艱難的事情,可是世事起落還是讓人難以割舍。何況他現在又成了家,心中有了更多的牽掛,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害怕生命突然逝去。他甚到是暗暗企求上蒼,如果能讓他的生命再長久一些,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