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記

第6章

　　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大捧的擺放在工位上，沒有卡片。撇開其他的不說，單看這花，的確讓人賞心悅目，那樣如陽光一般花朵，總讓人覺得溫暖。

　　“我知道送花是很俗氣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想送你花。更想看你接到花後有沒有稍微的笑一下，稍稍高興一下就行了，就算是假的，我也是高興的。”丁皓宇的短信是在午飯後發來的，易翡翠覺得這真不像他說得話。

　　見易翡翠，卻是隔了好幾天。丁皓宇穿衣服一向隨意，有一種不羈的瀟灑。

　　“我和你，除了吃飯，還可不可以做點別的事情？”

　　“做什麽？”翡翠扭過頭來看著丁皓宇詫異的問。

　　“比如，嗯，比如，比如談談戀愛”還是那樣有點邪氣的笑。翡翠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再比如”丁皓宇停頓了一下，把車停下來，轉過來看著翡翠。

　　“比如親吻”話還沒完，就已經堵住了易翡翠的嘴，輕輕的，軟軟的，在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丁皓宇就抬起頭來。看著她哈哈大笑。

　　翡翠有些狼狽，紅了臉，又有些惱怒，但又不好發作，又氣不過，掄起包就砸他。丁皓宇抬起手護著頭往後閃。

　　“不要打，還打，還打我又親你。”

　　翡翠越發急了，下手更加的快了。丁皓宇捏住她的手，頭慢慢的靠過來。

　　“我說的是真的。”便又吻了下去，慢慢的，緩緩的，長長的。翡翠因為手被捉住了，瞪著眼睛盯著丁皓宇使勁的掙紮，喉嚨裏發出唔唔的聲音，丁皓宇就是不肯放手。

　　終於，在易翡翠的眼淚落下之前，丁皓宇停了下來，劍眉斜飛入鬢，眸中墨色深沉，因著歡喜，閃爍著點點耀眼光芒。

　　“這是你的初吻吧？味道真好。”那樣沒正勁的語氣。翡翠又羞又急，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推了車門，也不辯方向，隻管快步往前走。

　　丁皓宇也不下車來追，隻是跟在她後麵慢慢的開著車隨著她走，後麵的車急了，接連不斷的按喇叭，一片此起彼伏的汽車鳴聲。有沉不住氣的在後麵高聲的罵起來，也有湊熱鬧的大聲打趣叫翡翠快點上了車去，好解救這場交通風暴。翡翠到底年輕麵子薄，又坐回了丁皓宇的車。

　　“翡翠，我不是不明白你並不中意我，我也嚐試過和別的女人交往，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喜歡得沒有道理，我並不要求你對我必須切切的思念，苦苦的守候，甚至是綿綿的愛念，但是請你，讓我可以愛你，讓我可以靠近你，不要就這樣的拒絕我，請你和我試著交往看一看。至少，試一試，你會發現，其實我也並不是一無是處，隻是，試一試。”

　　翡翠坐著不敢動彈，隻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丁皓宇這樣驕傲的人，對她講這樣的話，不是不需要勇氣的，翡翠心裏那種滋味，言語不得形容。凝視著他英俊秀美的臉龐，心中千百種念頭此去彼來，輪轉不定。

　　薑一楠對於逛街有著無窮的熱情，這麽一個商場，就在今天，來來回回逛了已經不下五遍了，還是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翡翠陪著轉來轉去，眼都花了，腳又疼，看過來看過去，不過就是那些衣服鞋子，反反複複試了好多遍，就是選不中合心意的，她真是想不明白。翡翠寧願睡覺，也不願意逛街，而且最不喜約人陪著逛，萬一自己的眼光與別人好意不合，既不願拂了友人好意，也不想違背了自己意願。換季的時候，會專門花了時間，一下子買夠，也不在意每季流行風向。好在年輕，又那樣的瘦，穿什麽都好看。

　　“真是搞不明白，你什麽都吃，從不運動，還那麽瘦，看看你最近又瘦了，我就喝口水都胖，什麽世道。”薑一楠一邊努力的拉著試穿裙子腰間的拉鏈一邊憤憤不平。

　　“是嗎？我還真沒在意。”翡翠被她一說，也禁不住對著鏡子打量起來，伸手摸了摸了臉，好像是瘦了些。

　　“你跟丁皓宇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不是說戀愛中的女人最有風采嗎？也就你，還那樣。”

　　“什麽怎樣啊？誰又在談戀愛了？”

　　“易翡翠，丁皓宇可以了，不說身家人材，單說對你那份心，一旁看著都叫人眼饞，易求無價寶，但求有情郎。你就敢說，對丁皓宇，你就一點點一點點都沒感覺？”

　　被薑一楠這麽一問，翡翠有些發怔。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這麽些年了，心裏一直隻想著展航。就算中間出了個丁皓宇，翡翠也沒想過會有什麽不同，翟展航是翡翠關於愛情最大的夢想，重來沒想過還會有什麽別的什麽人。她也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可以和展航在一起，就算展航心中沒有黃亦西，她和展航之間這種關係隻怕也是極大的障礙。

　　固執到要終其一生來守望那件它一見傾心卻注定不會屬於她的東西。對於那些春心萌動的少女而言，這種守望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幸福，所以她們更願忘記這更是一種悲哀。

　　感情和閱曆常常成反比。最激烈的感情，最經常發生在不解世事的少年而不是閱盡滄桑的成年人身上。

　　丁皓宇剛出現的時候，不論他請吃飯也好，送東西也罷，翡翠都當是個玩笑而已，當不得真，還是一心隻在展航那裏。可是從丁皓宇那次在車上那翻表白後，翡翠才意識到，丁皓宇對她，隻怕並不是要開個玩笑，盡管她不明白，丁皓宇為何這般苦苦執著於她。但是那個吻，那樣濃烈的眼神，都不是假的，避是避不掉的。丁皓宇不是不好，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愉快，隻是他終究不是翟展航。

　　回去的時候，經過丁皓宇的公司，翡翠突然下了車。按了電梯就直接走了上去，翡翠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上去，上去了要做什麽。可是路過這裏，忽然就是想進去看一下。因為是周末，隻有值班的人，盤問了半天，才讓她進去。

　　丁皓宇辦公室的門虛掩著，翡翠舉起手來要敲門，想了想還是沒有敲，直接推門走了進去。丁皓宇向後仰躺在坐椅上，腿擱在正對著的另外一把椅子上，就那樣睡著，他的辦公室沒有沙發，困了，也就隻能這麽盹著吧。麵前桌子上的電腦還是開著的，大約時間長了，隻有屏保閃來閃去，翡翠瞥了一眼，愣在那裏，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易翡翠，開門。

　　翡翠不曉得自己是怎樣的心情，低下頭來看著那張沉睡中的麵龐，緊閉的眼睛不時的有一下眨動，雙眉幾乎斜飛入鬢，大約是因為半躺著的緣故，頭有些稍稍向左傾。這麽近的距離，幾乎可聞他的鼻息。

　　大概是察覺到有人，丁皓宇一下子就驚醒了。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猛的一下子站起來。

　　“翡翠？”極驚喜的語調，好似很不相信一般的詢問。

　　“我路過這裏，所以上來看看……”

　　“噓”沒待他說完，丁皓宇拉著她就往外走。 “不要說我不愛聽的話，不管是什麽原因，這樣看到你我就很開心，加了一天的班，好餓，去吃東西。”

　　翡翠本來是說要走的，被他這樣一堵，反到開不了口了。隨著他往外走，因為真的開心，摟著她，一路走一路低下頭來看著她笑，極親昵的樣子，已經驚動了一些加班的員工，估計私底下已經極快的傳播過了，一些坐得角落的員工居然站起來借故往這邊看，主要都是在看易翡翠，畢竟是第一次看到老板摟著一個人啊，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這樣一來，易翡翠馬上紅了臉，本能的伸手去推丁皓宇的手，越推摟得就越緊，她的臉也就紅得越透明，丁皓宇就笑得越開心。

　　吃飯的地方居然是一個小小的酒吧，看得出來丁皓宇和那個調酒師很熟，看到丁皓宇也不開口問，就直接遞過來一杯酒。不過也在悄悄打量著易翡翠，接著還別有深意的甩了丁皓宇一個笑臉。翡翠假裝沒看見，落落大方的坐了下來。

　　丁皓宇端起酒來送到翡翠的嘴邊讓她喝，翡翠覺得不妥，伸過手來想接住，丁皓宇卻握住她的手，硬是喂著易翡翠喝了半口，他才一口喝完了剩餘的半杯酒。

　　不料這酒那麽辣，易翡翠的整張臉都皺在了一塊。丁皓宇看著她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笑意，是真的高興吧，居然請了整個酒吧的人喝酒，那些喝酒的酒客見有人買單，紛紛拍起桌子，以示感謝。在這樣的一派歌舞升平中，翡翠也覺得有一種愉快，一點點滲出來。

　　“翡翠，有的時候，我們需要放縱一下，來，跟我跳舞。”便抱了她上了吧台，那些酒客們紛紛湧了過來圍著他們唱歌。後來，翡翠想，那一刻，她也是愉快的吧。

　　丁皓宇有些微醺，把頭靠在易翡翠的肩上，輕輕地說：“翡翠，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這麽快活。”

　　翡翠在那一刹那忽然淚盈於睫，原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並不是相愛卻要分離，也不是人生的落魄，甚至不是愛情的失意，而是一個人對你千百樣的好，你卻隻能對他不起。

　　翡翠這兩天為趕一篇稿子連續加了幾天的班了，對著電腦，不曉得自己寫了些什麽，隻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餒與煩躁。突然伸手把麵前的茶杯狠狠的一推，灑了一桌子的水，翡翠也不去收拾，坐在那裏看著那些潑出來的水向四下漫延開來，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看著看著，翡翠歎了口氣，開始收拾起桌麵來，抽了紙巾把被打濕了的桌麵擦試幹淨，又把那些沒用的紙張扔掉，仍舊回到電腦前麵敲起字來。

　　劈劈啪啪的敲擊聲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出租車上，翡翠看著路旁來來往往一轉而逝的車，各種各樣的車，公車、出租車、私家車，有高檔的，一般的，低檔的。原來時光流淌的竟這般輕快，不著痕跡之間已至今日。

　　翡翠有時真羨慕那些肆意的生活，揮霍青春與身體，將年少的茫然、不解、快活潑灑在放縱之間。也許會在以後長長的人生中付盡代價，也至少鮮活過。想到展航，翡翠隻覺得一片無望，想象著黃亦西與展航在一起的情形，翡翠心裏想，那一定是多麽幸福的時光啊。而展航的幸福越明媚，她對他的愛就將更加無聲。那麽丁皓宇呢，他這樣的一個人，為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翡翠想自己對他又是什麽樣的心情呢，她想在一份無聲的暗戀與熱烈的追求中，為著自己的人生，也為了別人的人生，她總是要走往一個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