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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扭曲者(4)

  汽車像一個喝醉酒的舞蹈者一樣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泥土路上左衝右突,劉春曉死死地盯著前麵的小紅點,生怕它會突然消失,那麽,自己就徹底迷失了方向。GPS導航儀早就失去了功效,屏幕上麵除了一片空白以外什麽都沒有。

  前麵的小紅點終於停住了,緊接著,車燈也被關閉了。劉春曉停下了車,緊張地注視著前方。他想給王亞楠打電話,可是,車載電話卻顯示已經超出服務區。時間已經容不得劉春曉再繼續猶豫下去,他打開車門,手裏拿了一個手電筒,用手帕蒙上,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陳海軍停車的大概位置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借著朦朧的月光,劉春曉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奧迪車的旁邊,可是,車裏卻空無一人。

  他瞪大眼睛探頭四處張望,左手方向十多米遠處有一個黑洞洞的東西,像是一間被廢棄的打獵人用的小屋。除此之外,周圍就是密不透風的樹林了。

  劉春曉隨即向小屋走去,並關閉了手電。來到小屋門口,他伸手一推,沉重的木門竟然被推開了,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

  小屋已經有一定的年份了,空氣中飄浮著嗆人的灰塵,整間屋子裏彌漫著一種怪異的藥水味道。聞久了,劉春曉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想吐的感覺。

  屋子裏沒有人,劉春曉打開了隨身帶著的手電筒,把光亮調到最低,然後仔細打量起了這間小屋。

  這間小屋的內部是用水泥砌成的,包括天花板和地麵,屋子沒有窗戶,擺設什麽的都沒有。除了進來的那道門以外,劉春曉注意到自己的麵前還有一道門,而門裏傳出了微弱的光芒。他的心不由得一動,難道陳海軍就在裏麵?

  想到這兒,他輕手輕腳地靠近那道門,把耳朵貼在了門縫上,屏息靜聽。

  “……你……你會不得好死的!我現在已經全都想起來了。就是你把秋秋帶走的。我看見了,你躲不掉的。”

  “你到現在才想起來?哼!我不得好死?我當初就該把你也殺了,挖了你的眼睛,讓們姐妹永遠在一起。省得現在來找我的麻煩。”

  “你根本不配做梅梅的父親,怪不得你用梅梅車禍去世的謊言來掩蓋她自殺的事實,想必你自己也接受不了梅梅是因為你的罪行而自殺吧?你還逼死了我父親,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簡直就是一個畜生,梅梅在臨死前還指望你會痛改前非,投案自首,我看她是瞎了眼。”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緊接著傳來陳海軍惡狠狠的聲音,“別給我提梅梅,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們沒有一個人瞧得起她,尤其是你妹妹,多次嘲笑她是個睜眼瞎,你們才該死!你說不會放過我,你還有機會嗎?我今天來就是要你的命的,做我二十年前早就該做的事情。當時隻怪我心軟,念在梅梅也為你求情的份上,僅僅隻給你注射了麻醉藥,以為讓你永遠睡過去就算了,沒想到你蘇醒了過來,失憶了將近二十年後居然還想起了所有事。別怪我狠。你就認命吧!”

  章桐這才明白,原來陳海軍此次回國之所以找到她,是為了試探她是否回憶起當年的事。此刻,章桐對自己的輕率感到後悔不已,早知道報警就不會有今天了。章桐又回想起曾經和梅梅玩遊戲的情景,由於梅梅眼神不好,章桐經常讓著她,有好吃的也會想著給梅梅留一份。沒想到無意中的舉動卻讓自己保住了命,而妹妹卻失去了生命,想到這兒,章桐咬牙切齒地說:“童言無忌,難道就因為小孩子的戲言你就殘殺無辜嗎?要不是你,我父親也不會自殺!”

  “哼!我本來不想殺她!可她長得太漂亮,尤其那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像會說話一樣。”陳海軍一陣奸笑,話鋒一轉,“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嘲笑梅梅!你們一個個都比不上她!你們都是垃圾!至於你父親……”說到這兒,陳海軍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長歎一聲,隨即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不能怪我!他找不到自己女兒就尋死,這能怨誰?”

  “這些年,你不是已經移民去美國了嗎?為什麽還要殺那麽多無辜的孩子?”章桐想起那些無辜枉死的孩子,忍不住怒吼道,“你到底還是不是人?”

  “哼,你哪知道一個做父親的痛苦。每次學術會議回國,看見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我就心如刀割,憑什麽梅梅就該永遠活在黑暗中,而她們就能享受陽光感受快樂?她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所有辱罵嘲笑過梅梅的人都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失去理智的陳海軍舉起一把尖刀剛要紮向章桐的眼睛,突然,劉春曉整個人猶如從天而降一般撲把陳海軍撲倒在了地上。他雙手死死地抱住了陳海軍的身體,一邊回頭大聲叫道,“小桐!快跑!”

  見到突然出現的劉春曉,斜倚在地下室冰冷的水泥地麵上的章桐又驚又喜,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身體裏的生物堿毒素還沒有完全被清除,除了上半身以外,身體其餘部位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努力掙紮了幾次後,她無奈隻能衝著劉春曉搖搖頭:“不,我現在還動不了!他給我下了毒!”

  此時的劉春曉卻根本顧不上回答了,他與陳海軍早就扭作了一團,雖然陳海軍已經年過半百,但是由於經常鍛煉的緣故,他的體力竟然比劉春曉好多了,再加上因為自己的秘密被揭破而惱羞成怒,陳海軍死命抵抗。漸漸地,劉春曉就落了下風,他被陳海軍控製在了牆角,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抵在了他的頸動脈上。

  “臭小子,想跟我鬥,你休想!”

  “你跑不了的,一會兒警察就會把這裏給包圍了。你把小桐放了,我留下當你的人質。我是檢察官,比法醫珍貴。”

  “哈,來了一個充英雄的!”陳海軍回頭看了看對他怒目而視的章桐,“看來,有人陪你了!”說著,他狠狠地一刀紮進了劉春曉的腹部。

  劉春曉一臉的驚愕,目光中充滿了怒火,他掙紮了幾次要想撲向麵前的陳海軍,卻無能為力。

  見此情景,章桐心疼得一聲尖叫,猛地舉起身邊的木凳子用盡全身力氣砸向陳海軍的後腦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陳海軍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砸倒在了地上,章桐撲了過去,像瘋子一樣拚命地舉起凳子繼續砸向陳海軍腦後的頸椎骨,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個位置了。章桐一下一下用力地砸著,此時的她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兩眼緊緊地盯著那塊微微凸起的頸椎骨,一下一下地砸著。陳海軍從最初的扭動變成了無聲無息的癱軟。可是章桐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麵無表情,淚水在眼眶裏顫抖著。整個房間裏一片死寂。

  “小桐,小桐,快住手……”耳邊傳來微弱的說話聲,章桐猛地驚醒。她回過頭,看見了臉色慘白的劉春曉正目光急切地注視著自己,而她身邊躺著的陳海軍早就沒有了動靜。

  章桐掙紮著爬到奄奄一息的劉春曉身邊,把他摟在懷裏,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失聲痛哭了起來。

  “小桐,別哭!……我沒事,我很……好。”劉春曉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沒事了,你別怕,再也沒有人傷害你了!”他竭力抬起沾滿鮮血的手,試圖替章桐抹去眼角的淚水,“你別哭,好嗎?答應我……”話還沒說完,一陣劇痛襲來,劉春曉的臉頓時扭曲了。章桐這才記起剛才那紮在劉春曉腹部的尖刀,趕緊低頭查看傷口。這一看不要緊,章桐隻覺得天旋地轉,那致命的一刀深深地紮在了劉春曉的脾髒和肺部的間隔區,一旦身體移動或者血液流動不慎導致體內的刀口移動戳破肺部的話,那麽,要不了半分鍾的時間,大量鮮血就會湧進肺部,劉春曉就會被自己的鮮血給活活嗆死!而救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到。章桐急得直冒汗,刀這麽留在身體裏的話也不是個辦法,失血過多也會要了他的命。

  汗水刺痛了章桐的雙眼,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地下室一角的一個落滿灰塵的小型手術包上。她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刻,或許隻有自己賭上一把了。

  想到這兒,章桐低頭對懷裏半醒半昏迷的劉春曉說道,“春曉,醒醒,快醒醒,千萬別睡著了。我現在要把刀拔出來,你不要動,我一定要救你。”

  劉春曉的意識正隨著緩緩流出身體的鮮血在慢慢消失,但是他還是竭力地擠出了一絲笑容。

  章桐顧不上傷心,她輕輕放下劉春曉,拖著漸漸恢複知覺的雙腿來到牆角,打開手術包。謝天謝地,裏麵還有一套簡單的手術工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陳海軍是為什麽要在這裏存放這麽一個手術包的,章桐強迫自己不去注意手術刀上的褐色的物體,隻拿出標注著酒精兩個字的瓶子,擰開蓋子,顫抖著雙手給手術刀和縫合針消毒,最後給自己的雙手消了毒。

  一切準備停當,她重新又來到劉春曉的身邊,用力撕開了他的襯衣,露出傷口,然後把半瓶酒精都倒在了他傷口上,劉春曉疼得哼了一聲。

  章桐趕緊彎腰湊近他的耳邊,“堅持住,我要給你動手術!”

  可是劉春曉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

  這或許是章桐這一輩子最難熬的一個晚上了,當她最後紮緊血管,順利取出紮進腹部的尖刀時,已是大汗淋漓,幾乎都要虛脫了。可是,抬頭看著劉春曉毫無血色的臉,還有那因為劇痛而緊閉著的雙眼,章桐不敢休息,她必須咬牙堅持。

  直到最後包紮好傷口,章桐這才疲憊地趴在劉春曉的腳邊睡著了。

  劉春曉再次醒來時,他堅信自己已經死了,因為朦朦朧朧之間,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耳邊還傳來嘀嘀的聲音。

  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但是劉春曉可不想再睡了,他努力把自己的腦袋轉向一邊,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

  “我還沒死吧?醫生?”

  一聽這話,女醫生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你還沒死,命大,隻不過睡了半個月而已!你這是在醫院,不是在天堂!”

  劉春曉放心地笑了,他心滿意足地又閉上了雙眼。

  一個月後。

  劉春曉終於熬到了可以出院的日子。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章桐了,隻是從來醫院探望自己的同事那邊聽說案件破了後,她被派去了外地進修,別的一切都好。

  由於進醫院時很匆忙,劉春曉沒有太多的個人用品,所以出院時,也就沒有那些大包小包的累贅。

  今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劉春曉還從來都沒有這麽心情放鬆過,他在同事的陪同下來到了醫院門口。出租車很快就來了,劉春曉剛要彎腰鑽進出租車,卻突然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叫同事先坐車走,自己則另外打了一輛車,徑直來到了天長市公安局。

  老遠就見到了正匆匆走出大門口的王亞楠,劉春曉伸手打了個招呼。

  “王隊!”

  “喲,是劉大檢察官啊!你出院了?”王亞楠麵露喜色,迎了上來,“你怎麽不回去休息?那麽重的傷,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

  “章法醫呢?”劉春曉有些尷尬,“她進修回來了嗎?我打她手機總是關機!”

  “她還沒有回來。說真的,劉春曉,你是應該好好謝謝人家小桐,如果沒有她的話,說不定你早就死了!”王亞楠一掃剛才的滿臉笑容,“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已經替你做了緊急搶救手術,要不是她,我們現在就得給你開追悼會了!”

  “她救了我?”劉春曉喃喃地說道。

  王亞楠點點頭:“她給你處理了傷口,止住了血,把刀拔出來了。後來急救的醫生說了,要是那把刀還繼續留在你的身體裏的話,要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會失血而死了,完全撐不到我們把你送醫院。”

  “那她呢?她沒受傷吧?”

  “她沒事,還好。過幾天應該就會回來了。這樣吧,等她回來後,我打電話通知你!”

  “好的,謝謝!”

  看著劉春曉轉身離開時那洋溢著幸福的背影,王亞楠的心裏酸溜溜的,她默默地歎了口氣,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舒心的笑容。好朋友總算情有所屬,自己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

  天長市公墓,章桐獨自一人站在父親的墓前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天空中陰沉沉的,飄著濛濛細雨,她卻任由雨水混雜著淚水在自己臉上流淌。

  “……父親,我總算明白了你的苦心,你想用自己的死來向女兒贖罪,可是,父親,你太傻了,妹妹的死不是你的錯啊。

  “好在陳海軍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他唯一的女兒自殺也不肯認他。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他也很可憐,他深深地愛著梅梅,目睹自己女兒的雙眼漸漸失明,他就痛恨身邊所有和梅梅同齡,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的孩子,他用救人的雙手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魔鬼。那片森林,就是他尋找心靈慰藉的地方,也是妹妹沉睡了整整二十年的地方。父親,現在我把秋秋放在你身邊,你不會再孤單了,秋秋會陪著你的!”

  “父親啊,你用自己的死來對妹妹做出補償,這樣做真的不值得啊!你說呢……”

  雨越下越大,章桐卻絲毫沒有想躲避的意思,她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明天,妹妹的骨灰就可以安放在這兒了,陪著父親,想到這兒,章桐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頭頂的雨竟然停了。她詫異地抬起頭,映入自己眼簾的是劉春曉的笑容,在他的手中正撐著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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