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這和我在上麵死者陽台上所見到的情景對得上號。他是被殺的!謝謝你,老鄭!”王亞楠鬆了口氣。突然,她愣住了,死者血跡斑斑的左手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這是一隻少了一根食指的左手!
“老鄭,你看他的手!和你在冷庫死者的胸口發現的掌印是不是很相近?”
一聽這話,老鄭趕緊轉身查看死者的雙手,“沒錯,沒錯,無論是從大小還是死者的指關節特征以及缺失的那一根食指所處的位置來看,這雙手很有可能和上一個冷庫案件中印在那個死者胸口的掌印有關聯。我回去後馬上再作一下細致的指模比對,盡快通知你結果。”
“那就拜托你了!”
在開車回局裏的路上,王亞楠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潘蔚的手掌印會留在趙俊傑的胸口,難道把趙俊傑推進冷庫並且最終導致他死亡的人竟然就是潘蔚?潘蔚和這個案件至今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的連接點就在趙俊傑的那本日記上,可是,他又怎麽會被牽連進來呢?最後竟然還被人殘忍地滅了口!又或者是自己判斷失誤,整個事件根本就是偽裝成他殺的自殺?
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王隊,有人找!在你辦公室呢!”
老遠就有人提醒自己辦公室裏有訪客,王亞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伸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一個身材苗條、二十多歲年紀、長相頗像大明星章子怡的年輕女孩聞聲立刻站了起來,抬頭一臉歉意地和王亞楠打招呼:“你是王隊長?我想和你談談阿潘跳樓的案子!”
王亞楠注意到女孩的眼角還有淚痕,就連精心修飾的妝容也被淚水弄花了,女孩卻全然顧不上補妝,一臉的悲傷。
見此情景,王亞楠的口氣頓時緩和了許多:“我是,請坐吧,我能幫你什麽?”
“我是阿潘的同事,也是他的朋友,我叫李月榮。阿潘不可能自殺的!”
“為什麽?”
“因為,因為今年聖誕節,我們就要結婚了!他不可能這麽狠心丟下我不管的!”女孩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請相信我!他是個好人,從來都不得罪別人,肯定是被人殺害的,我有證據。”
王亞楠不動聲色:“能讓我看看這證據嗎?”
女孩顫抖著雙手從隨身帶著的小包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手機,遞給了王亞楠:“這是我今天早上整理我辦公桌時,在文件籃裏發現的,這手機,是我今年剛送給他的生日禮物。裏麵有一段錄音,你聽一下吧,那就是證據!”說到這兒,女孩頓了一下,“另外,他還有留了一張字條給我,您看,我都帶過來了。”說著,女孩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上麵就一句話——如果我出事了,把手機錄音交給警察!
王亞楠打開了手機錄音文件夾,果然有一段錄音,錄製時間正是潘蔚墜樓身亡的前三個小時。
在一聲輕微的“嘀”聲後,手機的放音喇叭裏就傳來了一個年輕人憤怒的斥責聲:“你是個騙子,那個記者死了,是被活活被凍死的。你居然利用我殺人,你才是凶手……”
王亞楠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的李月榮,後者點點頭,肯定了這正是死者潘蔚的聲音。
“是你把他推進去的,門也是你親手鎖上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一個年紀頗大的男人的聲音。王亞楠心裏一動,很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你說隻是想教訓一下他,還說半小時後會放了他,卻故意把溫度調到最低,直到他死了你也沒放……你這分明就是蓄意殺人。我要去舉報……”
“舉報?開玩笑!你可是收了我的錢的!”
“我……我……我會去自首,然後如數上繳。你就等著進監獄吧!”
“哼!我要是被抓了,你能撈著什麽好處?”
“我至少下半輩子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錄音中年紀頗大的男子發出了一聲惱羞成怒的吼聲,緊接著就是狠狠的關門聲。
潘蔚深深地歎了口氣,錄音也就終止了。
根據錄音對話內容分析,趙俊傑之死與潘蔚及這個神秘男人有著直接關聯,凶手在得知潘蔚欲報警故而惱羞成怒折返後動了殺機。王亞楠看著麵前一臉愁容的女孩子,問道:“潘蔚收了人家的錢?”
女孩點點頭,從小包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輕輕放在了王亞楠的辦公桌上:“都在這裏,五千美金,我一分都沒有動。密碼是六個八。王隊長,我們結婚買房的錢不夠,但是我早就對阿潘說了,來曆不明的錢我們不能拿。現在,他也走了,我把這錢交給你。”
“對了,這錢是通過銀行轉到你們賬上的嗎?”
“是的!”女孩不明白王亞楠問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王亞楠站了起來,說:“很感謝你把這個重要情況告訴我們,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快破案的。”
女孩鼻子一酸,眼淚又快要掉下來了。
王亞楠長歎一聲,按下電話機上的內部通話鍵:“小鄭,來帶李小姐去辦理證據接收手續。”
經濟大隊的同事很快就確定了往潘蔚賬上匯款的,是一個來自美國的運通卡號,卡主人叫羅伯特·陳,中文名字陳海軍。
這個消息讓王亞楠激動不已,因為她總算有了和陳海軍聯係上的直接證據。隻要逮捕了陳海軍,那麽,自己就能知道章桐的下落,不管她是生是死,王亞楠都要找到她!
李局卻提出了異議:“小王啊,這個陳海軍現在可是擁有美國國籍的人,我們沒有權利批捕,我必須和省裏聯係。”
“可是李局,時間耽擱久了的話,他得到風聲跑了怎麽辦?章法醫還在他手裏呢!”王亞楠急了。
“那也沒有辦法,我們必須按照程序走!”李局的話不容置疑。
“可是……”
李局擺了擺手,“你不要再多說什麽了,我不會同意的,到時候引起國際糾紛來怎麽辦?再說了,陳教授也是名人。要不這樣,你就先派人盯著吧,我向省裏匯報也是很快的!”
王亞楠沒有辦法了,隻能無奈地轉身離開了李局的辦公室。
陳海軍從眾人的視線中突然消失了。當他打定主意悄悄離開酒店房間的時候,就已經作好了一切周密的打算,但是盡管如此,他仍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心在冒汗。時間到了晚上十點,酒店客房的走廊裏已經聽不到來往的腳步聲了,靜得就像停屍房一樣,隻是偶爾能聽到酒店播放的輕柔的背景音樂。踩在鬆軟的走廊地毯上,陳海軍知道即使自己此刻遇到什麽人,也絕對不會對自己刨根問底。因為自己的外籍身份,即使警察,也會對自己客客氣氣以禮相待。但是陳海軍必須走,自己的秘密隨著章桐的記憶蘇醒,很快就會大白於天下。他也不想殺了那個趙俊傑,怪隻怪他好奇心太大了,要知道對一些被歲月深深掩埋的東西太過於著迷是沒有什麽好處的。陳海軍很慶幸自己是有備而來的,隻不過花了一點小錢,就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年輕人乖乖地當了替罪羊。陳海軍唯一感到惱怒的是,這年輕人居然敢威脅自己!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傻到極點且猝不及防的年輕人用力推下了十二層高樓,聽著那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天空的那一刻,陳海軍有種熟悉的刺激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個地方久留了,隻要坐上飛機,他就自由了。不過在離開這兒之前,陳海軍還有事情要辦,而這件事情他在二十年前就應該完成了。
陳海軍光明正大地從酒店大堂走了過去,盡管他拖著一隻小小的行李箱,但是他知道酒店的工作人員不會阻攔自己,因為酒店的包房都是研討會統一預定的,錢也是他們付的,自然結賬也會由他們來處理,陳海軍所要做的,就隻是輕輕鬆鬆離開而已。
他來到酒店大堂的正門口,殷勤的門童還上前專門為他拉開了沉重的玻璃門。夜晚的空氣清新宜人,陳海軍不由得深吸一口,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
“請問您需要出租車嗎?”見陳海軍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向前走,門童隨即禮貌地上前問道。
陳海軍微微一笑,點點頭,同時塞了一張五元的美金在他手裏。看到門童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感激的笑容,陳海軍的心裏驕傲極了,五美金算什麽,他一分鍾掙得的都比這個要多很多,花五美金換得身邊人的點頭哈腰,這種感覺簡直棒極了。
出租車很快就過來了,門童屁顛屁顛地幫陳海軍打開了門,同時幫他把小型隨身行李箱放進了出租車的後備廂。
車門被用力關上後,出租車很快就駛離了酒店門廊。
此時,一輛早就停在酒店門口不到十米遠的馬路對麵黑暗中的白色本田雅閣靜悄悄地開了出來,它無聲無息地緊緊跟在出租車的後麵,兩車的車距保持在三十米左右。白色本田雅閣關上了車燈,在漆黑的夜裏,坐在前麵出租車裏的陳海軍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後那輛本田車。想象著過幾天警察打開酒店房間門時臉上所浮現出的詫異和沮喪的表情,陳海軍興奮地笑了。
出租車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麵停了下來,打發走出租車後,陳海軍拉著行李箱向居民樓左側的停車場走去。
這奇怪的一幕都被身後坐在白色本田雅閣車裏的劉春曉看在了眼裏,雖然自己隻是和陳海軍打過幾次照麵,並無交流,但是這張臉卻是不容易忘記的。
此時,劉春曉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陳海軍大半夜從酒店溜出來,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劉春曉打定主意繼續留在暗中觀察陳海軍的一舉一動。
五分鍾不到,一輛黑色奧迪開出了停車場,迅速拐上了大街,與黑暗中的白色本田雅閣擦肩而過。
劉春曉猶豫了,由於剛才黑色奧迪車的車速太快,他並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車裏人的長相,也就沒有辦法確定開車出來的是否就是陳海軍。是繼續開車跟蹤還是留在原地?現在再去停車場值班室打聽已經來不及了,劉春曉一咬牙,鬆下手閘,汽車無聲地滑出車道,繼續悄悄地緊跟在黑色奧迪車的後麵,事發突然,自己也就隻能賭上一把了!
接近午夜的馬路上,來往的車輛越來越少,為了不引起前麵奧迪車的注意,劉春曉盡量拉長兩車之間的車距。他感到有些憋悶,就隨手打開了車窗,冰冷的夜風瞬間灌滿了整個車廂,讓他清醒不少。
奧迪車向城郊開去,路邊閃過的標牌顯示,前麵十公裏處就是那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胡楊林。
此時的劉春曉已經完全確信奧迪車中所乘坐的正是陳海軍,自己並沒有判斷錯誤。他現在唯一擔心的隻是章桐的安危。
正在這時,車載電話響了,劉春曉把自己的手機轉接到了車載電話上,掃了一眼話機屏幕,上麵是王亞楠的號碼。劉春曉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應答鍵。
“你好,王隊。”
“劉春曉,你在哪兒?”
“有事嗎?”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要抓捕陳海軍,可是他是美國國籍,我們這邊權限不夠,你們檢察院能幫幫忙嗎?盡快向上麵匯報,時間拖得太久的話,我怕他得到風聲後跑了,那就麻煩了!”
劉春曉微微一笑:“王隊,這次你找到充分的證據了?”
“對,但是李局說我們沒有權利逮捕陳海軍,對於有影響的外籍人士,批捕要省裏審核同意後才可以。”
“如果我們在作案現場抓住他的話,那就不用這麽麻煩了。王隊,我現在正緊跟在他的車子後麵,你馬上派人來吧,我估計他要去胡楊林,小桐肯定也在那邊。”
“你說什麽?你怎麽可以一個人跟著他?你的具體位置現在在哪兒?”王亞楠急了,電話背景中傳來了一陣稀裏嘩啦翻動的聲音。
劉春曉查看了一下車裏的GPS導航儀,“我剛經過省道三三六的二十五公裏處,車速是每小時四十公裏,他就在我前麵大概五十米左右,開的是一輛黑色奧迪。”
“我知道了,你要注意安全,保持聯係,我們會盡快趕過來的!”
電話掛斷後,劉春曉注意到前麵的奧迪車開始轉彎了,他趕緊放慢車速,繼續悄悄地跟在後麵。
車道越來越窄,漸漸地,柏油馬路變成了高低不平的泥土路,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安靜得就跟墳墓裏一樣。
擔心陳海軍發現自己,劉春曉不得不又降低了車速。他不敢打開車燈,隻能任由一片漆黑在車子周圍環繞著。夜風吹過,耳邊傳來胡楊林沙沙的枝葉響動,仿佛無數個黑暗精靈在夜空中飛舞。
漸漸地,前麵奧迪車紅色的後尾燈由最初圓圓的一點變成了若隱若現的小紅點。這時候,劉春曉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後路可以退了,為了小桐,不管前麵多麽凶險,他必須咬著牙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