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具屍體,我們目前隻確定了一具的身份。但是根據我在丁教授那邊得到的線索,我在天長同城網上找到了這個店鋪,”說著,王亞楠把手中的筆記本電腦轉向了大家,“‘收藏永生’,同城網上就隻有這一家是專門為家裏過世的寵物製作標本的商家,而死者張玲養過一隻薩摩犬,今年年初患病去世,經查實她曾經在這家店鋪訂過貨。店主的登記資料顯示正是黃誌剛,也就是丁教授的外甥。據丁教授回憶說他這個外甥因為遺傳的原因,幼年時就患有嚴重的白化病,生活基本上與世隔絕。他是一個出色的標本製作師。我們在幾個案發現場所發現的化學用品殘留和死者肩膀上殘留的鉚釘,經證明正是一個標本製作師所必備的工具,而成分表經過丁教授確認,也正是他們家祖傳的鉚釘配比成分表,如今除了他以外,也就隻有這個黃誌剛知道成分的具體配置方法了。最後,根據第三個現場的目擊證人描述,凶手頭發、眉毛、皮膚呈現出異樣的慘白,這正符合白化病人的特征。”
“那他現在人到底在哪兒?”李局皺眉問道。
“我們已經發出通緝令了,目前正在四處查找。”
“店鋪中的客戶資料你查過嗎?”
王亞楠點點頭:“我和同城網的網編聯係過,調取了他的業務往來資料和所有跟他有過往來的客戶資料,目前正在加緊核實。他最後一次登錄是在今天早上,網監組正在嚴密監控這個賬號,他們一有情況就會和我聯係。希望能在他再次動手前抓住他。”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李局深深地歎了口氣,目光中充滿了焦慮,“這是一個把人命當兒戲的人,再不抓住他那他就會害死更多的人。我們這些人就沒有臉穿這身警服,更加沒有臉去每天麵對我們周圍的天長老百姓。”
李局的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裏都是沉甸甸的。
“王隊,黃誌剛的賬號有動靜!”
“太好了,我馬上過來!”王亞楠把手中的匯報資料遞給了身邊的下屬,迅速朝樓上網監組的辦公室走去。
剛到門口,就和正送報告來的章桐撞了個滿懷。
“你這麽火燒火燎地要去哪兒?”章桐伸手揉了揉被撞酸的肩膀,“給,這是屍檢報告。”
“簡單說一下吧,我沒有多少時間,我正好要去網監組那邊,你也順路,我們邊走邊說。”
章桐點點頭:“死者是女性,這一次年齡相對比較大,35~40歲之間,有過生育史。犯案手法幾乎一模一樣,可以肯定是同一個人幹的。”
王亞楠突然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她的毒物化驗呢?”
“你不提我還差點忘了,舒安寧和三唑侖,這些都是一樣的,但是這一次有一個例外,我在她血液中竟然化驗出了細小病毒!”
“細小?”
“對!”
“那是什麽東西?”王亞楠還是沒有明白過來,她在樓梯拐角處站住了腳,轉身問道。
“你沒有養過狗,沒聽說過那也是正常的。細小病毒是一種狗類常見的病毒,非常頑固,類似於我們人類的腸胃炎,不過來勢更加凶猛而已。如果錯過最初72小時的黃金治療時間的話,那麽,得病的狗的死亡率就非常高。”
“這種病毒會傳染給人類,對嗎?”
“對,病毒非常頑固,高溫還是低溫都沒有辦法把它徹底消滅。即使做好了消毒工作,離開宿主後,沒有半年的時間,病毒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消除的,而狗主人會不知不覺地在和自己的寵物接觸的過程中傳染上這種病毒,傳染渠道包括唾液、體液兩種。身體好的人可能顯現不出什麽症狀,但是身體比較差的話,就會在感染病毒後出現嘔吐和嚴重拉稀、便血的症狀,需要及時就醫。”
聽了章桐的話,王亞楠隨即問道:“那白化病患者呢?如果他傳染上會怎麽樣?”
“白化病患者的免疫係統是缺失的,所以會更加容易得病,潛伏期是48小時。一般出現的症狀就是拉稀、便血。”
“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說著,王亞楠興奮得拍了章桐一巴掌,加快腳步向網監組跑去了。
章桐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向另一個方向的法醫辦公室走去了。
“情況怎麽樣?”
網監組當班的成副隊長一臉嚴肅,他伸手指著麵前的顯示器屏幕說道:“他是八分鍾前登錄的,IP地址顯示是在新疆伊犁,我查了,是一個經過層層偽裝的IP網址。他很狡猾。我們追蹤起來要很長一段時間。”
“我們時間不夠了。”王亞楠歎了口氣,說道,“這樣吧,你登入進去,以女性的口吻,就說要為自己的寵物做一個標本來紀念它!”
“你的意思是釣魚?如果他要見麵怎麽辦?”
“沒關係,我會處理的!”
在成副隊長準備注冊登入同城網時,王亞楠抽空給趙雲打了個電話:“我需要你馬上聯絡天長市內所有醫院的肛腸門診,查問今天是否有一個白化病人前去就醫,症狀是腹瀉便血並且很有可能還伴有嘔吐。如果沒有的話,要他們密切關注,並且把黃誌剛的相片發給他們,做到人手一份!”
“好,我馬上去辦!”趙雲那邊剛掛斷電話,網絡上就有了反應。
“店主,能幫忙做一個寵物標本嗎?”成副隊長發出了詢問信息。
對方猶豫了一會兒,回複道:“可以,是狗還是貓?”
王亞楠示意成副隊長讓自己親自和對方對話。
“狗。”
“怎麽過世的?”
“生病。”
“方便告訴我病因嗎?”
“細小!”信息剛發過去,王亞楠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
不出所料,一聽說是細小病毒死的狗,對方立刻就拒絕了:“對不起,這幾天我身體不好,暫時不接生意。”
“求你了,天氣熱,狗狗都快要發臭了!”
對方的頭像卻迅速黯淡了下去。
“王隊,他離線了!”
王亞楠氣得狠狠一拳打在了牆角,她真後悔自己為什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死因是“細小病毒”呢?結果打草驚蛇,看來目前獲取線索的希望隻能寄托在趙雲的身上了。
“你們接著關注這個賬號,很有可能這裏是他尋找獵物的地方,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還有,如果再見到他上線,你們換一個IP地址後和他聯係,按照我剛才的方法。”
成副隊長點點頭:“你放心吧!”
章桐推開家門的時候,意外地見到母親正坐在客廳的燈下織著毛衣,她不由得笑了:“媽,你也不休息一下啊?”
母親頭也不抬地說道:“天快冷了,該給你爸織毛衣了!”
章桐心裏一沉,又仔細看看母親臉部的表情,那是一種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幸福。她忐忑不安地問道:“媽,你今天有沒有吃藥?”
母親抬頭,一臉的茫然:“我又沒病,吃藥幹什麽?”
章桐急了,趕緊走進母親房間,拉開床頭櫃專門放藥的小抽屜,裏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很多個玻璃藥瓶。因為怕母親年紀大了吃錯藥,所以章桐每次都是把藥按照每天的量放好,以防萬一。
她仔細查看著藥瓶子,標注著今天的日期的一瓶顯示母親真的已經吃過藥了,但是,卻又為何是一副沒有吃藥的表情?章桐知道,母親的病正在一天天變得嚴重起來,舅舅在開藥的時候再三叮囑每天必須按時按量地吃藥控製,隻要有一天不吃,那就會出問題。她拿著空藥瓶子走出了房間,滿腹疑惑地看著母親的背影,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媽,晚飯你做了嗎?”
母親沒有吭聲,繼續在埋頭編織著毛衣,仿佛這屋子裏除了她以外就沒有第二個人一樣。
章桐想了想,迅速掏出手機,撥通了舅舅的電話。
十多分鍾後,舅舅匆匆忙忙地帶著醫療手術箱趕了過來,給母親打了一針。在安頓她睡下後,舅舅這才放心地關上了臥室的房門,走了出來,疲憊地坐在了章桐對麵的沙發上。
“舅舅,我媽她怎麽樣了?”章桐焦急地問道,“藥怎麽不起作用了?”
舅舅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給她的量已經是最大的了,不過,像她這樣的病情,我真的還是建議你讓她住院最好。我怕日子久了,她有耐藥性,而你工作又那麽忙,萬一你不在家,她發病,有個什麽好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讓我再想想!”章桐猶豫了,“我媽她現在睡著了嗎?”
“睡著了。這樣吧,桐桐,你明天把你媽帶到我醫院來,我幫她再檢查一下,看看具體情況。”
“好的!謝謝你,舅舅!”
送走了老人,章桐感覺腦袋暈暈的,她不由自主地走到母親臥室門口,輕輕打開門,呆呆地注視著母親在床上安睡的樣子,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她想放棄自己的工作,好好地陪在母親的身邊,好好照顧她。可是,每次電話一響,就會下意識地向門外走去,丟下可憐的母親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家裏。母親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如果因為一時疏忽而讓母親有什麽意外,那麽,自己的良心將永遠都得不到安寧。
想到這兒,章桐深深地歎了口氣,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輕輕關上臥室門後,就朝隔壁自己房間走去。
在打開燈的一刹那,她不由得愣住了,在自己窗前的書桌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隻陳舊的小樟木盒子。章桐皺了皺眉,記憶中這是母親的東西,一直鎖在母親年輕時陪嫁的大樟木箱裏,從來都不允許別人去動,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開玩笑說這裏麵鎖著母親的秘密。可是,現在它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書桌上?
顧不得多想,章桐來到書桌旁,打開了小樟木盒子,裏麵隻有一封已經拆開的信。章桐的心跳得厲害,因為她認出來了發黃的薄薄的信紙上的字跡:
“桐桐,對不起,爸爸要永遠離開你了,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你也已經長大了。希望你能夠理解爸爸的苦心,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心中的痛苦。現在,爸爸要懇求你一件事——不要去找你妹妹了,永遠都不要。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陷入無止境的希望與失望直至絕望的生活中,忘了秋秋,也忘了爸爸吧!答應爸爸,好嗎?
永遠愛你的 爸爸”
這一刻,章桐才稍微明白父親的苦心。
“王隊,有消息了,城南醫院的門診護士說她們那邊昨天晚上有一個長相奇特的白化病人前去就診,掛的是肛腸科!”趙雲的話打斷了王亞楠的思緒。
“病曆上有住址記錄嗎?”
“沒有,什麽都沒有。”
王亞楠皺眉說道:“他知道我們在找他,所以他白天不敢出來的,隻能在晚上。這樣,你馬上帶一個人去城南醫院蹲點。有消息就通知我,我現在就去天長大學!”
“天長大學?”
“對,去找丁教授。我相信他還隱瞞了什麽!”王亞楠匆忙拿起外衣就往辦公室外走去。
“王隊長,你去哪兒?”說話的人正是幾日未見的劉春曉。
王亞楠的雙眉微微一挑:“劉檢察官,你有什麽事嗎?”
“我是來調檔案的,”劉春曉編了個理由,他不想給周圍的人留下一個自己沒事總是來找章桐的印象,尤其是麵前的這位女刑警隊長。
“事情辦完了嗎?”
“是啊,我正好要下班了。”
一聽這話,王亞楠頓時喜上眉梢:“那這樣吧,我正好有要用到你的地方,你能陪我去一趟天長大學嗎?”
劉春曉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我今天反正沒什麽事情了,那,走吧,我開車送你去!”
轉身之際,王亞楠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身邊比自己高整整一個頭、長相英俊的劉春曉,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路上,王亞楠把案情簡單地向劉春曉介紹了一下,並且把自己內心的疑慮和盤托出。
劉春曉沉默了,他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目光嚴肅地盯著車子的前方。
很快,天長大學就到了。
麵對突然到訪的王亞楠和劉春曉,丁教授並沒有顯露出太多的驚訝。仿佛兩人的來訪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番寒暄過後,王亞楠問道:“丁教授,我也不瞞您了,相信您也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來意。現在我們手頭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黃誌剛。您是他唯一的親人,又是他的授業恩師,他一定很尊敬您!我想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告訴我們他在哪兒?如果我們再不阻止他的話,不知道又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要被奪去了!請您理解我們,好嗎?”
丁教授嘴唇顫抖著,半天沒有說話。
王亞楠看了看身邊的劉春曉,劉春曉點點頭:“丁教授,您能不能告訴我們黃誌剛的母親到底是怎麽去世的?我相信她應該不是病故的。”
丁教授的目光突然從茫然和警惕變得充滿了傷痛,他猶豫了好長時間,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你說得沒錯,小夥子,她是被害的,案子至今未破。”
“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