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個專門寫犯罪案件的大名鼎鼎的《天長日報》大記者今天來采訪你了,說說看,有什麽好消息嗎?什麽時候見報?這下你可出了名了!到時候一定要請客啊!”王亞楠一臉的興奮。
章桐皺了皺眉頭,“也沒什麽,一樁老案子,被我趕跑了。”
“不會吧,你居然敢把他趕走?”王亞楠瞪大了眼珠,滿臉吃驚的表情。
“這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懶得理他!”
王亞楠聽了直搖頭。
說話間,兩個人一起肩並肩地向會議室外麵走去。
去辦公室的路上,王亞楠還是不死心:“不會吧?咱們李局找他都得預約呢,你怎麽那麽大架子就把他趕跑了呢?”
章桐一臉的苦笑:“你就別刨根問底了,大小姐,我真的煩透了這種人了。趕明兒再來的話,就叫他找你去!讓你出名不就得了?”
“你呀,別死腦筋!走,我們吃點東西去!一會兒還得跑現場呢!”王亞楠把手裏的文件夾順手塞給了迎麵走來的自己的助手趙雲,沒好氣地吩咐道,“幫我拿去辦公室,我一會兒就回來!”
趙雲乖乖地捧著文件夾轉身走了。
“我說亞楠,你對你的副手別這麽狠,人家可是個好人!好歹還是個副隊長呢,搞得跟個跟班似的,你也不怕人家心裏有想法?”章桐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王亞楠大大咧咧地一揮手:“一個男人,連點脾氣都沒有,辦事拖拖拉拉的,不管他!咱們走!”
“章法醫,李局五分鍾前來電話,叫你馬上去他辦公室一趟,說有要事找你。”助手潘建一見到剛吃完飯回來的章桐,趕緊就把消息轉告給了她。
“他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口氣挺急的,章法醫,你趕緊去吧,別耽誤了。”
章桐沒有吱聲,她放下手中的報告單,轉身走出了辦公室。走到樓道拐角處,她心裏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可能又是那個鍥而不舍的記者,今天把他甩在那兒,他可是一臉的不甘心。
果然,剛走到李局辦公室的門口,那虛掩著的房門裏傳出來的說話聲就讓章桐皺了皺眉。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麽跟個牛皮糖一樣!”
見到章桐這麽快就推門進來,身後還跟著個人,正在埋頭整理標本的潘建不由得感到很好奇:“章法醫,這麽快就回來啦?我還以為李局找你有什麽大事呢!”
章桐卻並沒有正麵回答,她伸手指了指身後站著的滿臉堆笑的趙俊傑,沒好氣地說道,“小潘,從今天開始,咱們有了新的實習生了,有什麽事情盡管叫他做好了!別客氣!”
“這位是?”
“我是《天長日報》的記者,我叫趙俊傑,請多多關照!”趙俊傑笑容可掬地上前伸出了手。
“記者?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專門寫大案子的趙俊傑,對吧?我可是你的粉絲啊!幸會幸會!”說著,潘建激動地剛想伸出手,想了想,又縮了回來,滿臉的歉意,“不好意思,我剛剛……”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哈哈!”趙俊傑依舊麵不改色,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章桐忍不住瞪了趙俊傑一眼,冷冷地說道:“趙大記者,你那是白費心機,我幫不了你的。如果你真是來蹲點找別的案子的素材的,我沒意見,但是如果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對不起,馬上走人!別老拿李局來壓我,明白嗎?我不吃那一套的!”
“章法醫,你放心,我說話算話的!”
章桐沒有吱聲,自顧自地戴上了手套,回頭對潘建吼了一句:“快點做事,還愣著幹嗎?想忙到天黑啊!”
潘建撇了撇嘴,把趙俊傑晾在一邊,繼續低頭忙碌。
下班回到家時已經快晚上九點多了,章桐疲憊不堪地晃出了電梯,經過樓道,來到自己家的房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屋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媽,我回來了!你在哪兒?”章桐一邊放下挎包和鑰匙,一邊大聲招呼道。
可是房間裏卻半天沒有人答應自己。章桐不由得一愣,往常這個時候,母親都應該是在家的,怎麽今天卻有些反常?章桐的心裏不由得劃過一絲不祥的感覺。她立刻穿上拖鞋,開始一個一個房間尋找了起來。
幾分鍾後,章桐終於在臥室大衣櫃的角落裏找到了憔悴不堪、滿臉淚痕的母親。看著她縮成一團,渾身瑟瑟發抖的樣子,章桐心疼地連忙伸手把母親扶了起來:“媽,你在這兒幹嗎?別嚇唬我!我不就是晚了一點下班嗎,我這不是好好的,你別哭啊!……”
母親下意識地抓緊了章桐的手臂,一聲不吭,兩眼發直。
回到客廳後,章桐扶母親在沙發上坐下,剛想轉身去倒杯水,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被茶幾上的一封信吸引住了,信封旁擺著一束已經打蔫兒的百合花。章桐若有所思地看了母親一眼,伸手拿起了信封,顯然已經被母親拆開過了。這封信表麵看上去沒有一點特殊的地方,和平常的信件沒什麽兩樣,收信人寫的是母親的名字,落款卻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內詳。
“媽,這到底是誰給你的信和花?”章桐抬起頭看向母親,母親卻不知何時已經合上雙眼靠著沙發睡著了。
她剛想把信放下,轉念一想,隨即打開了信封,倒出了裏麵的東西。一張薄薄的信紙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手中,上麵寫著“對不起”三個字。除此之外,沒有抬頭稱呼也沒有落款。
章桐的視線又落向了茶幾上那束打蔫兒的百合花,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整整二十年了,每年的今天,母親都會收到這麽一封奇怪的來信,還有一束怪異的百合花。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其中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家裏人除了母親以外,沒有人再對妹妹的生存抱有任何幻想,而每年的今天,妹妹失蹤的日子,母親都會因為這一封奇怪的來信和花而變得情緒激動異常。
章桐迅速收好了信件,伸手拿過茶幾旁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後,她想了想:說道,“老舅,我是小桐,媽又犯病了,你過來看一下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章桐掛上了電話,幫母親脫去腳上的鞋子,輕輕地把雙腳挪到沙發上,緊接著又從臥室抱了一床毯子過來,蓋在了母親的身上。
十多分鍾後,門鈴響了,來人正是同住一個小區的章桐的舅舅,他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
章桐做個手勢,小聲說道,“老舅,媽睡著了,你輕一點!”
老舅點了點頭。
來到客廳的沙發旁,看著母親熟睡中眼角依舊掛著淚痕的樣子,章桐的心裏感到酸酸的。二十年前妹妹離奇失蹤後,緊接著就是父親的自殺,這雙重致命打擊讓母親的精神頓時走到了崩潰的邊緣。要不是那當醫生的老舅多年來的細心嗬護,章桐很清楚母親或許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什麽時候發病的?”老舅一邊檢查一邊問道。
“我不知道。我九點多回來時,她就躲在臥室的大衣櫃裏發抖。”章桐感覺喉嚨有些發幹。
老舅想了想,緊接著問道:“上次發病到現在已經隔了有大半年了,她平時沒什麽異常吧?”
章桐搖了搖頭:“沒有,很正常,也按時服藥了。”
老舅神色嚴峻地說道:“小桐,你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再刺激你媽了,她現在的神經已經非常脆弱,再這麽來兩次的話,她就得住院了!”
“不!我不想讓她住院!”章桐脫口而出。
老舅站起身,一臉的無奈:“那你們為什麽不搬家呢?都這麽多年了,還是住在這個老房子裏。很容易會讓她想起以前的事情的。”
章桐無奈地搖搖頭:“我也沒有辦法,勸過她很多次,媽卻總說妹妹會回來,如果她搬走了,妹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聽了這話,老舅不由得長歎一聲:“明天你抽空來我們醫院找我,我開點藥給你。”
“好,謝謝老舅!”
送走老舅後,章桐關上了門,無力地癱坐在了地板上。看著麵前依舊睡得很香的母親,章桐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悶。
窗外已是一片寂靜,小區裏的燈在一盞盞地熄滅,夜深了,章桐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從房間抱來了毯子和枕頭,默默地鋪在沙發旁的地毯上,關了燈,躺下來,身邊傳來了母親均勻的呼吸聲。章桐卻隻能心事重重地瞪大著雙眼,呆呆地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
“亞楠,我需要你幫個忙!”
“說吧,咱們兩人之間還分那麽清幹嗎!”
章桐伸手遞給王亞楠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那封信和一束已經枯敗的百合花:“幫我查查線索!信上有我和我母親的指紋。別的,能查到多少是多少。”
王亞楠不由得愣住了:“小桐,又收到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我記得去年和前年也是一模一樣的東西?日期前後也差不了幾天。究竟怎麽回事,和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想想辦法!你一個人扛著也不是回事!”
“沒關係的,我習慣了,”章桐頓了頓,說,“謝謝你的好意,你也不用問我那麽多了,我不會說的,你就當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幫我這個忙,我不會忘了你的!”說著,章桐站起身,拿起挎包,“我回辦公室了,亞楠,有結果就給我打電話。”
“好!”王亞楠點點頭。看著章桐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王亞楠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要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去年和前年也是這一天,章桐找到了自己。她隨手拿過了桌上的塑料袋,並沒有打開,隻是仔細地端詳著,信封一模一樣,就連百合花的品種也是一樣的。王亞楠不用看這封信,就已經可以猜到這封信裏的內容。隱隱約約之間,王亞楠有種不祥的感覺,這封信和百合花的背後肯定有一個天大的秘密,章桐對這個秘密如此鍥而不舍地堅守著,就連和她關係很不錯的自己,也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王亞楠發愁了,也對好友章桐充滿了擔憂,她想了想,無奈地站起身,拿著裝有證據的塑料袋徑直走向了隔壁的技術中隊痕跡檢驗室。
發現死者頭顱的消息是在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傳來的,地點就在天長市天子廟的一個觀景台下麵。天子廟位於天長市的市中心繁華地帶,隻要來天長市旅遊的人,天子廟是必經之地,可以說,一天之中這裏的人流就從來沒有斷過。可是此時此刻,整條天子廟前的大街被警察專用的藍白相間警戒帶給圍了個嚴嚴實實,好奇的人們隻能聚集在警戒帶外,踮著腳尖緊張地關注著警戒帶裏麵的一舉一動。
當章桐的法醫車出現在天子廟大街口時,圍觀者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標注著“法醫”兩個醒目大字的黑色車身穿過警戒帶,徑直在天子廟前停了下來。章桐帶著潘建迅速下了車,打開後車門,著手準備工具箱。
“快看,法醫來了……”
“還是個女的,長得這麽漂亮,幹這活,真是可惜了!”
“法醫都來了,看來真的有死人!”
“這女法醫還很年輕啊!”……
聽到這些議論,潘建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章法醫,他們在議論你呢!”
章桐聳聳肩膀,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讓他們議論好了,我反正已經習慣了。”緊接著,她神色一正,催促道,“快點,別磨磨蹭蹭的,現場不等人!”
潘建撅起了嘴,拎著沉重的工具箱跟在行色匆匆的章桐身後,向天子廟的大門裏麵走去。
遠遠地看見王亞楠正蹲在觀景台的旁邊,背朝著外麵,仔細地觀察著什麽。身邊站著王亞楠的搭檔趙雲,一個麵容和善的年輕人,正在詢問著一個穿著製服的巡邏警察。
“亞楠,屍體呢?”章桐走到近前,一邊說著,一邊在草地上放下了自己的工具箱。
王亞楠站起身,一言不發地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指了指離她不到半米遠的一個方形蛇皮袋,八九成新,紅藍相間,外表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章桐跨上前幾步,低頭鑽進了觀景台的裝飾木沿下麵,沒多久,她又探出了腦袋:“發現屍體的人有沒有動過裏麵的東西?”
“應該沒有,是轄區派出所的巡邏警發現的,一看裏麵東西不對,他馬上就通知了調度台。”說著,王亞楠的下巴朝旁邊歪了一下,“他還在那邊呢,趙雲在問他。怎麽了?裏麵少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