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局長

第48章

　　曉瑤更渴望清醇的感覺、真誠的友誼和聖潔的心地，她深切地感受她所能給予鳴燁的遠遠不及他所給予她的。她的力量太弱小了。即使在柳樹招商，她也覺得不如她本意上想得那樣做得那麽到位。理想和現實之間就是有差距，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誰讓她曉瑤注定要生活在這個充滿紛爭的世界上呢？

　　“哥，我看過一場電影，那裏描述了一對工作夥伴，他們相互愛慕，相互關懷了一生，他們互相尊重、彼此協作了一世，當最終他們要告老還鄉的時候，不得不作最後的別離的時候，他們卻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能否真心地擁抱一次？”

　　“曉瑤，哥怎麽覺得你今天好像喝多了一樣呢？難道茶也能讓人喝醉嗎？”鳴燁強忍住悲痛，麵帶笑意地說。

　　“是啊！酒不醉人人自醉。茶不醉人人醉得更厲害。”

　　“哥，來到柳樹之後，我聽說你們單位發生了一係列事件，接連不斷的凶殺事件，資金被挪用的事件，這些事件的發生，說明我們生活和工作的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充斥期間，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尤其是藍天被綁架以及有人準備給你下毒等事件的發生，說明凶手已經將黑手伸向了你，雖然現在案件都被偵破了，犯罪嫌疑人也都得到了罪有應得的下場，但是，無形的矛盾還會出現，鬥爭充斥著整個人生。因為你管著那些資金，就總有人會打你的主意，所以，哥，你今後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一樣啊！”曉瑤似乎是無意間說的話，在鳴燁聽來，就像是在對他進行最後的叮囑。

　　“曉瑤，你放心，你哥不是輕易就能被擊到的人。邪不壓正，無論到什麽時候這句話都是真理。”他必須應付曉瑤，免得讓她猜疑。可以想象，鳴燁內心中要承受的壓力有多麽沉重！

　　那天晚上，他們重複泡茶的過程，聽著茶音，辨著茶義，解讀這古老的普洱背後的深重內涵。曉瑤說了很多話，鳴燁就那樣耐心地傾聽，讓她很感動。看到他高興的樣子，她的心中很寬慰。與他談話是一件多麽愜意的事情啊！她想。尤其在這樣一個幽靜的處所，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

　　夜已深，曉瑤與鳴燁依依惜別。她拿著茶杯的手在發抖，水不時地傾瀉出來。鳴燁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也是刀割般地難受。他深沉地注視著曉瑤，她低頭很久，當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她的眼裏湧滿了淚水。他們彼此都明白，如果他們中有誰不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那個剩下的人注定要飽受心靈的孤獨，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鳴燁站起來，曉瑤也站了起來。他們手牽著手，彼此凝望著，許久，許久。曉瑤終於控製不住自己，撲進了鳴燁寬厚的懷抱中，與鳴燁相擁在一起。隻有這一刻，她才感到自己是安全的。鳴燁已經預感到曉瑤將要離他而去，他突然發現，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心中裝滿了心事，也比剛來柳樹的時候瘦了許多。他總是覺得曉瑤不該來柳樹吃苦，但他心裏清楚曉瑤這樣做完全是因為他自己。可是，他又無法改變現狀，隻能一輩子愧對曉瑤。除了找到王磊，囑咐他照顧好曉瑤，他認為自己其實什麽都不是。他幫不了曉瑤。他甚至覺得自己自私、虛偽，讓曉瑤徒勞地愛上自己，簡直是對他自己的嘲笑。

　　鳴燁認為王磊人很好，又和曉瑤一樣，有著留學國外的文化背景，他們之間應該有相通的語言和一致的生活習慣。鳴燁總是希望曉瑤應該有個令人滿意的歸宿，這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曉瑤的病症更讓他擔心。

　　他深深地自責，自己當年不該讓這樣一個弱女子一個人漂泊到大洋彼岸，承受著孤獨寂寞，遭受婚姻的不幸和人身的摧殘。曉瑤更不應該為了他而來柳樹吃苦，招商工作是目前三大工作中最艱苦的工作，看似簡單的迎來送往中其實蘊含著無窮的奧妙，曉瑤居然能堅持了兩年，她這樣做完全是因為他自己。可是，他又無法改變現狀，隻能一輩子愧對曉瑤。他想幫曉瑤做點什麽，可是又無能為力。於是，當他想到王磊的時候，他的心中才有了一點安慰。

　　王磊人很好，又和曉瑤一樣，有著留學國外的文化背景，他們之間應該有相通的語言和一致的生活習慣。鳴燁總是希望曉瑤應該有個令人滿意的歸宿，這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曉瑤正在收拾行裝，她準備回省城去陪父母一段時間。隨著病情的加重，她不知道自己能給予父母的時間還能有多少。她對生命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她想找最好的醫生為自己治療。王磊也是這樣的想法。

　　前不久她向開發區打了辭職報告，雖然新來的主任不願意放她離開，並把她辭職的事報告了市委邵書記，邵佳瑞還不知道曉瑤的病情，他覺得沒能留住曉瑤是柳樹市的巨大損失，但他看曉瑤的決心已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是為她惋惜。

　　在曉瑤去向邵佳瑞辭行的時候，他囑咐道：“曉瑤，你畢竟在這裏工作了兩年，對這裏的情況也比較熟悉，如果在外麵有什麽困難，或者還想回來的話，我們隨時都會歡迎你的。”

　　曉瑤發自內心地感謝市領導兩年來對她的關懷，她哽咽著說：“這裏是我回國後的第一個工作崗位，這裏也是我的第二故鄉，我會回來的。謝謝您了，邵書記。這兩年來在工作上您給了我很多幫助和支持，無論走到哪裏，我都不會忘記您和市裏的領導們的。再見了，請您多保重。”

　　曉瑤說完了這些話，低頭走出了邵佳瑞的辦公室，如果再多呆一會兒，她會控製不住自己，也許眼淚就會流下來了。

　　一想到要離開自己辛勤工作了兩年的西城開發區，離開這片幾乎讓她踏遍了足跡的方圓幾百裏的平原小城，她的內心止不住地一陣陣發酸，從她的內心出發，本意不願離開。可是，如果再不離開，會怎樣呢？其實，她隻是找到了小時候與鳴燁相依的感情，並沒找回他與鳴燁之間的愛情。她發現，自己的心裏想的是鳴燁，夢中見到的還是鳴燁，她不止一次地問自己：你和他還能走到一起嗎？可是，鳴燁有幸福的家庭，有溫婉賢淑的妻子，有聰明可愛的孩子，她不忍心去破壞這一切。她更不能在鳴燁艱苦地奮鬥了十幾年之後，當事業上正值輝煌的時期而毀了他。藍曉瑤心裏很清楚她不能為了個人的情感需要，而使全體代表最信任的人受到街頭巷尾的議論，她希望鳴燁能夠踏踏實實地為老百姓做事，從而實現他的最美好的願望。更重要的是，曉瑤不想讓鳴燁看到她走到人生的盡頭。

　　曉瑤決定不讓同事為她送行，她隻想一個人默默地離開，帶著鳴燁送給她的那盆鐵蘭花。她喜歡那盆花，當她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注定這花會從鳴燁那裏來到自己的身邊。

　　在鳴燁的辦公室裏有一盤花，那花的名字叫鐵蘭。她以前從來沒見過有這樣的花，這樣的花盆。並排長著的三支箭上開著淡藕荷色的花，花盆上雕刻著古詩名句，她第一次去鳴燁辦公室時就喜歡上了這盆花。鳴燁看出了曉瑤喜歡這盆花的樣子，說：“傻丫頭，別看了。這花歸你了。”

　　“真的嗎？我可不客氣啦！”她惟恐鳴燁後悔，立即托起那好看的花盆送進了自己的本田車裏。她知道這件禮物對她來說有多麽地重要。

　　車子啟動的那一刻，她才想起，自己還沒跟鳴燁說聲謝謝就走了，有點不禮貌。

　　當她將那盆鐵蘭運回家中，對著鐵蘭沉思了良久，因為從她看到這盆花的那一刻，就非常的喜歡，曾經幾次想對他說，但是都欲言又止。她覺得不能這樣地奪去他的所愛，她認為既然她喜愛，他也一定很喜愛。但是她又情不自禁地想，雖然鳴燁是男子漢，但是看到他養的花，就如同看到他的人一樣。為什麽不可以拿這件禮物做為做紀念呢？不知將這盆花拿走，他會怎樣想？

　　其實，喜歡這花並不是曉瑤最大的愛好，正像她如男子一樣做事，永遠喜歡風風火火的樣子，拿走這盆花，隻是為了睹物思人，因為這盆花曾與他朝夕相伴，如果將這花拿回，並且每天親手澆灌，讓那花兒茁壯成長，在枝繁葉茂的同時，她會時時地記起他。無論工作時的傍晚，抑或是周末休息的時候，睹物思人，她不會再寂寞，甚至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她會不時地看一看這盆花，寂寞的心情會充滿溫馨，溫暖如春風的感覺就會早些來到。其實，她何止是拿回一盆花，她拿回的是一種思考，思念或者說是思索。她會更精心地嗬護這美麗而脆弱的小花，絕不會讓它枯萎，在它枝繁葉茂的同時，讓它舒展自由地勃發向上，發揮其花的優勢，不僅讓她觀賞，也讓她快樂，如同她能夠朝夕相伴在他的身邊。

　　就像多年前她一個人來到這個小城一樣，她害怕分離的場麵，她更害怕人們問起她離開的原因，她怕自己會在人群中尋找那高大的身影和那雙熟悉而親切的眼睛，她怕自己在最後的時刻會改變離去的想法。

　　於是，當冬天的腳步尚未遠去，春天的一縷清風提前吹來的時候，她選擇了離開小城。

　　她先開車來到了位於柳樹市郊的墓園，找到了鳴燁的爺爺老八路的墓碑。因為藍家村搬遷，老八路的墳被鳴燁遷到了墓園。在青鬆、翠柏的掩映下，老八路的墓地一片寧靜。曉瑤拿出親手炒的四個菜，放在了墓碑前，又擺上了一個用鬆枝做成的花環，莊嚴地在墓碑前三鞠躬。她一邊鞠躬一邊對老八路說：“爺爺，您就放心吧。鳴燁哥很能幹，他因為出色的工作已經被選為副市長了。這裏很安靜，真的很適合您休息。雖然我今天離開了柳樹，但是以後或許某一天我就會回來陪著您的。”

　　曉瑤終於要走了。

　　她將車鑰匙插進鎖孔，發動了車子。在車輪啟動的一刹那，她的眼眶濕潤了。她知道，今天是鳴燁到市政府報到上任的日子，可是她卻選擇了離開，雖然戀戀不舍，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她無法麵對他那雙誠懇深邃的眼睛，她無以回報他對她那樣發自心底的關愛，她無法忍受同在一座小城卻不能常與他相見，更無法控製自己晚上不做夢，而且這是一個永遠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夢。她不想讓鳴燁看到自己形容枯槁的樣子，她希望自己留給鳴燁的永遠是那個神采飛揚的藍曉瑤。

　　沒跟你告別，你會責備我嗎？她的腦子裏，此刻都是鳴燁的影子，鳴燁，這個讓她心痛的名字；鳴燁，這個讓她心動的男子漢；鳴燁，這個令她值得一生付出真愛的人。啊，鳴燁！她的思維有些紛亂，但她盡量理著思路，她在心裏祝願著：鳴燁，衷心地祝你成功！鳴燁，無論我身在何方，我一輩子都會祝福你：好人一生平安。當我的生命化作一縷煙塵，我的靈魂會回到這裏，守在你的身邊，看著日出日落，守侯著你的快樂！

　　曉瑤知道鳴燁將越來越受到市裏的重視，越來越受到老百姓們的尊敬，他的實幹和熱情，讓人們了解了他、信任著他。他會毫不隱藏地散發著生命的活力和滿腔的才華，而她卻願意在夏日的午後，在驕陽似火的季節裏，坐在柳蔭下讀著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或者回憶著他的一頻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間留下的美妙瞬間，直到走到生命的盡頭。

　　曉瑤在想著鳴燁、念著鳴燁的時候，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駛上了高速。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部電影的情節：一個著名的女模特到海邊度假，結識了一個在船上打工的小夥子，他們不顧社會地位和門第而相愛了。但是他們又覺得之間的差異太大，小夥子傾其所有為女模特過了一個值得紀念的生日後，兩個人難舍難分了。無奈，小夥子要到國外繼續深造了，他騎著自行車出發了。當他在路上行駛的時候，女模特駕車追上了他。曉瑤這個時候多麽希望鳴燁也能在她的後麵啊！

　　就在她一邊開車，一邊在腦子裏掠過這些電影情節的時候，突然從後視鏡裏發現，一台奔馳車始終跟在她的車子後麵，而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時，一個念頭在曉瑤的腦海中閃現：王磊？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