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當班主任,學校要求老師和學生一樣,一起學做韻律操。做慣了第八套廣播體操,我對韻律操的動作始終不協調,每次上間操的時候,他在領操台上總是看著我的方向,打著手勢修改我的動作,幾次讓我鬧個大紅臉。從此我不理他。可是他總跟沒心眼似的,下課拿個錄音機找到我,說:‘我教你跳韻律操吧。’
‘不學。’我當即拒絕道。
‘不學不行的,過幾天學校韻律操比賽,班主任都要參加的,如果你不會跳,要給你們班扣分的。’
你知道我可是個集體榮譽感很強的人,如果真的因為我而給班級扣了分,我怎麽跟我的學生們交代啊。於是,我答應他每天中午飯後在辦公室教我韻律操。其實,我真的是發自內心地佩服他。那麽個大小夥子,跳起操來很柔韌,也很有節奏,比女孩還靈巧呢。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的勤學苦練下,我帶的班在全校韻律操比賽中奪得了第一名。他很高興,我也很興奮。在表獎會上,我們搜尋著各自的目光,相視而笑。
那天晚上,我請他還有同組的一位比我大一歲的姐姐一起吃了頓火鍋。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們三個人由於投脾氣,經常在一起相聚。偶爾,我們也騎著自行車到郊外踏青。隨著日子的流逝,我們三個也成為最好的朋友。
春天來了,學校組織全校老師到紅州旅遊。爬過了高峰山,我們到了市內,找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間了。吃飯的時候,樸木找到我,‘晚飯後去看街景,你去嗎?’
看著他懇切的目光,我沒有辦法拒絕他的邀請。回到房間,我叫上了同組的姐姐,我們一起去看街景。當我和姐姐一起出來的時候,看到門口的他有一絲詫異的表情在臉上掠過,不過,快樂的神情很快就寫在了他的臉上。
樸木提議我們去舞廳跳舞,我知道跳舞是他的長項。他不僅是體育院校足球專業畢業的高材生,還是能歌善舞的朝鮮族小夥中的佼佼者,他的交誼舞跳得很優美,在學校裏剛剛流行跳交誼舞的時候,由我們兩個給大家做示範,那些剛剛學交誼舞的老師們在我們的帶動下曾經掀起跳舞的熱潮。但是去舞廳跳舞,我還沒有嚐試過。那時候,家裏父母管得嚴,沒有舞伴自己也不敢去。在外麵旅遊,有姐姐陪著,還有樸木在,我不再膽怯。我和樸木在優美的旋律中邁著輕盈的舞步,一曲接一曲地跳下去。我突然意識到我們冷落了姐姐,於是讓樸木去邀請姐姐一起跳舞。等我們回到座位時,看到姐姐坐在那裏呼呼大睡。我們都笑翻了。
回駐地的路上,我和姐姐並肩走著,我們呼吸著臨江岸邊的清風,被這裏的夜色和空氣所陶醉。而樸木呢,在我們的身邊不時地翻著跟鬥,一個空翻又一個空翻,我們笑個不停。如果那個夜晚有人在臨江邊聽到兩個女子開心的笑聲,那就我和同組的姐姐。如果誰能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在那裏翻著跟鬥,他不是別人,他就是永駐我心中的樸木。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一係列變故,也許我們三個快樂的日子還會繼續下去;如果不是一場疾病讓樸木過上了與世隔絕的日子,也許我和姐姐中的某一個就會成為樸木的新娘,可是,我們誰也沒有成為樸木的新娘。後來我知道,樸木是鍾情於我,而姐姐,鍾情於樸木。我和樸木,因為種種誤解,還有我的遲疑,我們最終沒能走到同一個軌道上來,今生,無論我和姐姐,誰都沒有機會再和樸木走到一起。
從紅州回來之後,我由於忙著進修,每天晚上學習到很晚。與樸木的接觸少了起來。每天上班有時看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我並沒追問原因。他是個很內向的人,如果問了,不該說的話他也絕不會告訴我的。尤其是有什麽心事的時候,我問了反而不好。可是,那天我正在上課,姐姐在我班級的門外一直站著,當我下課的時候,她匆忙地走進教室,拽著我就往外麵走。
‘什麽事這麽急啊,姐姐?’
‘樸木出事了。’
‘他怎麽了?’
‘他吐血了。’
‘啊?去醫院了嗎?’
‘他不去。你去勸勸他。’
‘行。’
一直很健康很陽光的樸木,他怎麽會吐血呢?我很擔心。
我們一路小跑著來到樸木的宿舍。那是一間由衛生間改成的宿舍。學校房子緊張,樸木隻好住在那裏。
看到我來,樸木從桌子上抬起頭來,憂鬱的眼神裏透著一絲興奮。我突然發現,樸木瘦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為什麽,我從心底裏感到一絲疼痛。一年前那個活躍在領操台上的小夥子,那個騎著飛車的大男孩,那個一路翻著跟鬥的樸木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怎麽回事?快告訴我。’我焦急地問道。
‘沒什麽。’樸木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
‘沒什麽怎麽吐血了?’
‘可能是牙出血了吧?’
‘我看看你的牙。’
‘沒有血啊。’
‘你怎麽撒謊啊。走,我們去醫院看看。’
‘我不去,真的沒什麽。’
‘那你說說你吐血的過程。’
‘早晨起來刷牙的時候出血的。’
‘不對,剛才我在走廊裏看到你吐血來著。’姐姐反駁道。
‘真的沒事,你們回去吧。’
‘我們單位附近就有醫院,還是去檢查一下才能放心呢。’我催促道。
樸木無奈,跟著我們去了醫院。
醫生檢查的結果是白血病。而且是晚期,必須住院治療。
為了證實檢查結果,我和姐姐又帶著樸木來到了我同學所在的醫院,去那裏為他進行診斷。結果與上一家醫院一樣,他確實是白血病,需要立即住院治療。我們為他辦理了住院手續,到單位為他請了病假後,將他送進了醫院。
醫院離我們單位很遠,每次去騎自行車需要一個半小時時間,我和姐姐隻要休息就會騎著自行車去看望他,為他帶去水果和生活必需品。一次,姐姐家裏有事,我自己去醫院看他。那天他沒在房間,遇到了他的父親,他父親告訴我,他在診室裏治療,讓我等他。還說姐姐經常去看他,好象姐姐是他的女朋友。聽了他父親的那些話,我找個借口離開了醫院。我沒有等他回來,也沒讓他看見我。
回去的路上,我反複琢磨他父親說過的話,回憶著從他有病住院的這一年的時間裏,姐姐為他的事到處奔波,不惜招來一些多嘴的老教師的閑言碎語,我好象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姐姐是愛上樸木了。那麽我呢?其實我也很愛樸木。隻是我不能自己去說,我在等著樸木先和我說。可是姐姐比我還大,如果她真的愛上樸木了,我不該那樣自私,因為姐姐對樸木的付出也是真心的,她是那樣善良的一個女孩子,我怎麽能讓她傷心呢?唉,還是讓樸木去選擇吧!
後來姐姐幾次約我去醫院,我都借口有事,沒去。姐姐一直自己奔波在學校、醫院和她家的路上。我不知道他們的事情進展怎麽樣了?姐姐沒對我說,我也不便問。
雖然我放心不下樸木,但是有姐姐的照顧,我感到欣慰。我將個人的情感收藏在心底,默默地祝福著姐姐和樸木幸福。
在他住院期間,家人給我介紹男朋友,我一個接一個地看了無數個小夥子,可是哪個也不滿意。為了讓樸木安心住院,我對姐姐撒謊說,我快結婚了。你把樸木照顧好吧。
姐姐後來告訴我:那天樸木的情緒很激動,他像瘋了一樣。姐姐從來沒看過樸木發那樣大的脾氣。他讓姐姐帶給我一句話:‘讓她自己來通知我她結婚的消息。我要親耳聽到才相信。’我在姐姐的麵前沒有流露出任何破綻,我不會讓姐姐知道我對樸木的感情。我隻希望他們兩個在一起能夠幸福。我知道除了我,隻有姐姐能夠給他照顧和關懷。而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希望自己從我們的三人世界裏逃脫出來,留給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我覺得我沒有做錯什麽。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姐姐不時地帶來樸木的消息,由於年輕,他的病症得到了緩解,住了半年的醫院,醫生讓他回家靜養,樸木快要出院了。
樸木出院的那天早晨,姐姐來找我。讓我和她一起去接樸木。我不想再見樸木,可是姐姐說那是樸木的意思。他想見見我,也感謝我為他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使他能夠早日康複。我拗不過姐姐,心裏也惦記著樸木,我和姐姐一起去醫院接他出院。
再見到樸木,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我發現自己非常流暢的表達變得越來越遲鈍。樸木很沉靜,也變得更加成熟。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目光很犀利,也許是我膽怯的緣故,因為我的心底裏還在惦記著他,或者說我還在愛著他。我不敢迎著他的目光,也沒有多說話。好在有姐姐在身邊應付著,我們見麵的尷尬很快就過去。
樸木在家呆不住,不時地到學校來看看,再見麵的時候,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和諧,逐漸地,我們之間的言語也越來越少,無論在校園裏還是在教學樓的走廊裏,每次見麵都用四目相對,我們不說話,似乎相視一笑的勇氣也沒有。姐姐還和以前一樣,和我經常在一起談心,隻是我們都避免提到樸木,似乎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我一直覺得這樣下去對姐姐不好,她年齡越來越大,我替他著急。於是,我找一位阿姨給他們撮合,沒想到阿姨給我回話的時候說:樸木說他不在學校找女朋友。我沒告訴姐姐樸木的想法。我很著急,於是,我決定自己親自出麵和他談。
下班的路上,我遇見了去醫院取藥的樸木,這次我沒有躲藏,而是主動和他打招呼。我們一起騎著自行車,我看到他很開心。這一刻,我仿佛又看到兩年前一起走在路上的樸木。趁著他高興,我對他說:
‘樸木我和你說點正事,你一定要往心裏去。認認真真地回答我。好嗎?’
‘什麽事你就說吧?’
‘你覺得姐姐怎麽樣?’
‘很好啊。’
‘那如果你自己不好意思說,我去給你說說,當你們的介紹人,你看行嗎?’
樸木突然騎快了,我在後麵費了很大力氣才追上他。
‘你什麽意思啊?行不行地你說話,跑什麽呀!’我生氣地說。
‘你不是多此一舉嗎?要是行了我還用你說啊?我自己不會說嗎?’
‘我可是好心幫你們忙,你怎麽這個態度啊!’
‘我知道你的好心,好心就不該管這件事,好心就應該等著我,好心就應該知道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樸木說完,飛車而去,留下了楞在那裏的我。
當紅娘不成,反而聽到了樸木的真心話。
我騎車行在回家的路上,腦子裏一片混亂。如果說哪一個女子聽了他這樣的話,不去回顧,不去思想那是假話。我也如其他人一樣,在這樣的情感麵前失去了主張。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和姐姐說,我發誓再也不去管樸木的事。兩個月之後,沈家溝小學去高中要人,我主動申請到了沈家溝小學。後來當了學校的校長。”
“樸木的病後來一定很嚴重了。”羽兒擔心地問。
“樸木已經去世了。但是,他不是死於白血病,而是死於車禍。”
“是嗎?樸木真是命苦。”羽兒感到惋惜。
“那一年,我生日的那一天,我和同事們外出遊玩,剛到目的地,就接到了一位姐姐的電話,樸木出車禍了。問我能否趕去參加他的葬禮。我一下子驚呆了,心裏埋怨姐姐為什麽不在我出發前告知這一噩耗。遠隔千裏,半個小時我怎麽能返回?傍晚,當大家還在酒桌上論戰的時候,我一個人來到與駐地一路之隔的江邊,坐在沙地上,用土和泥壘起一座墳墓悼念他。眼前浮現的是他在操場上跳躍的身影。
回來後,見到了姐姐,她向我描述出殯當時的情景。為了讓他有個完整的頭顱,整容師將他被撞成兩段的頭縫在了脖子上,像個足球似的疤痕清晰可見。姐姐說他當時係了一條紅色的領帶。也許,隻有我明白,這條紅色的領帶是那次我們兩個參加舞蹈大賽前一起去商店選購的。他還保存著。姐姐還告訴我:‘樸木發現自己的病越來越重了,他擔心自己倒下去的那一天,再也見不到你,於是,他借來了朋友的車,自己開著去了沈家溝。在路上,他犯病了,發生了車禍。’
我以為我的離去會讓他和姐姐有一個幸福的開始,可是我沒想到,他卻離我而去,且是永遠地離去。至今,我仍然不相信他已經走進天堂這是個事實。我遺憾,沒能找到他,沒能向他敞開心扉解釋清楚心中所有的想法和深藏的秘密。
樸木的生命已經隨著遠去的風飄逝了。而我的生日竟然成了他被埋葬之日,我不理解,生命究竟要怎麽樣的輪回,才能讓我們相遇?”
羽兒流淚聽完了邢豔的敘述,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怎樣安慰邢豔,甚至後悔不該探尋這個深埋在邢豔心中的秘密,她唯有在心中祝福著邢豔,早日抹去心靈的創傷,走向新的生活。
藍天的作文在大賽中獲獎,羽兒聽到這個消息立即給鳴燁打了電話。
“鳴燁,藍天的作文獲獎了。最近這孩子的學習成績也直線上升呢。”羽兒抑製不住興奮。
“是嗎?兒子真不錯,羽兒你也辛苦啦。再等兩天,貸款的所有手續都辦好了我就回去了。”
“你自己在外麵要多注意身體。我得去給藍天做飯了,不說了。”羽兒說著掛了電話。
藍天入學的時候,學習成績排在年級200名以外。經過半年的學習,藍天的成績一路領先,現在已經在年級排在前10名了,自從上次和鳴燁從心裏開始較勁後,藍天一直努力地學習,羽兒不僅給藍天供應營養物品,還處處感化和教育藍天,這讓藍天心中的學習目標更明確。
羽兒的日記還在繼續寫著,藍天不時地能看到媽媽寫給他的日記。昨天,羽兒又寫一篇《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滿新意》的日記放在了藍天的書桌上。
兒子,每天早晨媽媽送你出門的時候,看著你背著沉重的書包,步履沉重地走下樓,總是感覺你是那麽地無奈而又低沉,媽媽真的很擔心你。為什麽不快樂呢?
其實,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滿新意,無論你是否接受這樣的事實,你每天都在接觸新事物的過程中悄悄地長大。快樂地迎接每一天,還是消沉地度過每一天,那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如果這一天你抱著快樂的心情上路,你的視野就是開闊的,你對老師的講課內容一定充滿了好奇而樂於接受,並逐步地消化那些知識,活學而又能活用。如果這一天你的情緒低沉,你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心不在焉,媽媽能想象得到也許在回答老師問題時你的聲音不再洪亮,也許課堂上你有昏昏欲睡的感覺,老師講的內容隻如過眼的煙雲一樣,在你的麵前轉瞬消失,沒留下一點印象。這樣的後果,就是你的成績逐步下滑,你身邊的同學因為努力而超過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