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不能在這說呢?”鳴燁問道。
“事情很嚴重。你必須和我們一起回去。”陳正方反駁道。
“那我回家帶一下換洗衣服吧。”
“我看沒那個必要了。”鳴燁遭到了拒絕。
鳴燁看出來了,這是不讓他回家,也沒有和妻子告別的機會了。
他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但是打電話也已經來不及了。鳴燁隻好跟著陳正方和霍思列走到樓外麵,在他們兩個人的監視下,上了一輛三菱吉普車。
三菱吉普車一路急馳,經過兩個多小時,才到達陽城市。
鳴燁被安排在一家他以前從沒到過的賓館。這家賓館應該說夠準三星級,賓館的設施和柳樹城裏的迎賓館差不多,但是,賓館的檔次再高,鳴燁也不希望到這裏來住幾個晚上。
手機被收上去。和家人通話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鳴燁的心裏還惦記著他沒開完的會。可是很無奈,看起來他必須嚴肅地麵對眼前的情形,在這裏認真地跟紀委的人談話了。
鳴燁一個晚上沒回來,羽兒和藍天在家裏急得不行。羽兒拿起電話問老張:“老張,你跟我說實話,鳴燁到底怎麽了?”羽兒希望從老張那裏找到答案。
“我是擔心您著急。藍局長是被省紀委的人帶走的。我怕您上火,也沒敢告訴您。”
“鳴燁平時總是跟你們局的幹部在一起的,他有沒有事你還不知道嗎?”
“我們都認為藍局長是好人。但是這次是省裏來的人,我也找省裏的人問了,他們都說不清楚。”
“老張,鳴燁有難處了你可得幫幫他。再找人幫我問下吧。”
“好的。您別著急。我再到省裏找熟人了解一下情況。”
“拜托了。老張。”
直到第二天晚上鳴燁還沒回來,羽兒從老張那裏得到消息:鳴燁被雙規了。
羽兒聽到這個消息,腦子“嗡”的一下,險些摔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會聽錯吧?
讓羽兒感到最大壓力的是學校的老師們也都知道了鳴燁被雙規的事兒。羽兒看到了那些平時在她麵前阿諛奉承的人此刻的冷漠和刻薄。羽兒畢竟是有一定文化層次的女子,她把自己心中巨大的悲痛和離愁藏在心裏,在認真地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照顧好藍天。
“藍天,你相信爸爸會犯錯誤嗎?”羽兒擔心藍天會抵抗不住壓力。
“媽媽,爸爸是個好人。是我心目中最偉大的父親。”藍天肯定地說。
“好兒子,媽也相信你爸爸不會做對不起單位和家人的事。”
“媽媽,不管遇到多嚴重的事,我們都能挺過去。我和您一起等著爸爸歸來。”
“好兒子,媽媽相信你,也相信你的爸爸。用不了多久,你爸爸就會回來的。”
藍天仿佛長大了許多,他覺得,父親不在家,他就是男子漢了,他不該讓媽媽傷心難過。正趕上羽兒的生日,藍天放學回來給羽兒買回了一束康乃馨,他用雙手把花舉到羽兒的麵前,“媽媽,祝您生日快樂!”
羽兒感到很欣慰,藍天這孩子真的長大了,知道在心裏裝事兒了。
鳴燁被帶走的時候,會議室裏都是各鄉鎮的負責人,這些人在鳴燁走了之後,等了許久也不見鳴燁歸來。老張經請示欒介川,讓這些參加會議的同誌先回去。從會議室出來後,很多人直奔欒介川的辦公室。
“欒局長,藍局長怎麽開一半會人就不見了呢?不管有什麽事兒也得和我們各縣區來的人打個招呼哇!我們這遠道的縣區離市裏怎麽說也有百、八十裏路呢!”
“怎麽和你們打招呼呀!他被雙規了。他能自己回來再告訴你們一聲嗎?”欒介川壓抑著興奮說。
“什麽?被雙規了?不會吧?這怎麽可能呢?”縣區幹部們露出狐疑之色。
“有什麽不可能的?這是省裏直接來人把他帶走的。都沒通過市裏,你說這事兒還能小嗎?”
縣區幹部們不說話了,他們也意識到了鳴燁犯的事可能不小,要不,怎麽會省裏直接辦案呢?
鳴燁走了三天了,還沒一點消息。市委、市政府的黨政一把手也找了省紀委的領導詢問情況,但是省紀委的人說,在情況沒查明之前不便透露任何內容。這樣一來,邵佳瑞和王誌軍都意識到鳴燁的問題一定很嚴重,否則,省紀委不會這麽高度重視,而且一點消息都不透露。但是,邵佳瑞仍然相信鳴燁是不會有事的。
鳴燁被雙規了,而財政局的工作需要有人負責。聶邦春借此機會推薦了欒介川。
市委、市政府包括組織部門也認為財政局目前抓財源,搞護稅工作很重要,關鍵的時刻不能沒有人主持工作。於是,決定讓欒介川暫時主持財政局的日常工作。欒介川在宣布主持工作的第一天,就和王梅痛痛快快地喝酒慶賀,並以單位工作應酬多等理由搪塞周蓮花,一夜沒回家,在王梅家裏住了一夜。周蓮花正沉浸在欒介川快要當一把手的興奮中,也無暇顧及這些,她在琢磨著當局長夫人應該穿什麽,怎麽打扮自己呢。
王梅摟著欒介川的脖子溫柔地說:“介川,我可是幫你實現了願望,你答應我的事兒可得兌現。”
“我說話是算數的,這個你盡管放心好了。”欒介川發誓道。
“好吧!那我們先幹一杯!今天一定要喝個一醉方休。”王梅慫恿著。
“好,不醉不歸。”
“什麽不醉不歸呀!就是醉了也不歸。今天你哪也不許去。就是你回家,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好好好,我哪也不去了。就在你這兒還不行嗎?”不知道是對王梅的話感到心虛還是喝酒太多的緣故,欒介川感到有點壓抑。
鳴燁被雙規的消息曉瑤是從於德那聽說的。
“什麽雞巴財政局長?全是他媽的貪官。聽說沒?藍鳴燁被雙規了。”
於德似乎是故意說給曉瑤聽的,而在於德說這些話的時候,曉瑤腦子裏有一陣是空白的。她極力控製著自己不倒下去,平時她有腦缺血的毛病,她擔心自己受到這樣的打擊會失控,更擔心讓別人看出來,尤其是於德,和他一起工作了這麽一段時間,她並不完全了解於德,因為於德喜怒無常,有時曉瑤在心裏把於德定義為狂躁症病人或是心理有疾病,所以,於德平時有什麽過激的言行,她都不在乎。除了日常工作接觸外,她很少去於德的辦公室,免得莫名其妙地被批評一頓。當然,於德也表揚曉瑤,但對於這些表揚,曉瑤覺得有時是於德故意在討好她。至於什麽原因,有時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上次王磊請市委邵佳瑞書記吃飯,曉瑤和鳴燁作陪。邵佳瑞或多或少地了解了一些曉瑤和鳴燁之間的事,知道他們是老鄉,還知道了曉瑤是在鳴燁家裏長大的一些情況,他覺得曉瑤就像鳴燁一樣,讓他覺得溫暖,而這種溫暖完全來自老八路一家在過去的年月裏對他的無私關照。邵佳瑞在敬酒的時候說:“曉瑤啊,如果不是你在咱們市,王磊就不會來咱西城開發區投資了,這一點哪,我是看出來了。以後有什麽事情,直接找我,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力。”
邵佳瑞給曉瑤留下的印象不錯,憑著這個印象,曉瑤覺得她應該去找書記問問,鳴燁到底犯了哪些過錯,以至於被帶走好幾天了還沒回來。曉瑤顧不得什麽麵子問題,徑直去了書記的辦公室,但是她得到的答案讓她很失望。邵書記說是省紀委獨立辦案,市裏插不上手,但是他已經讓市紀委林書記去問了,隻是一直還沒有消息呢。
市紀委書記是位女同誌,名叫林纓子,剛到柳樹兩個月。她是省委一位退休老領導的兒媳婦,她來柳樹的時候,很多幹部就說,小林不會在柳樹呆很長時間的,過不了多久,人家就會回省城而且還會提拔呢。林纓子給人的印象是嚴厲,眼裏容不得人,許多幹部見了她,都敬而遠之。
市委書記邵佳瑞讓她去省裏問問鳴燁的情況,她根本沒去,隻是打個電話,問問案子進展到什麽程度了,如果需要什麽證據,我們立即配合,一定要把藍鳴燁這樣的貪官從革命隊伍裏清除出去。
林纓子初到柳樹的時候,鳴燁還去紀委看過她。畢竟,他們曾經是大學同學,鳴燁覺得不管林纓子當了多大的官,看在老同學麵子上,她都不會計較過去,在工作上是會互相配合的。因為紀委的工作涉及到財政資金的監督,需要定期檢查財政資金的運行情況。鳴燁當年曾經和林纓子之間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他相信林纓子會大度地忘掉那些不愉快。但是,鳴燁想錯了。
當欒介川舉報鳴燁的時候,林纓子曾經幸災樂禍了一陣子。藍鳴燁終於栽在我的手裏了。她沒將欒介川揭發鳴燁的那些所謂的罪證跟市委匯報,而是直接將這些材料交給了省紀委。
當林纓子從省紀委大樓裏出來的時候,她沉寂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是她壓抑了十幾年的笑容,她覺得這笑容綻放得太遲了。
上大學的時候,鳴燁的一言一行,一直牽動著林纓子的心。她知道鳴燁家在農村,她試圖讓鳴燁感受當個城裏人的優勢,她領著一群同學到她家去玩,大家臨走的時候,林纓子偷偷地用手拽了一下鳴燁斜背著的黃色軍用挎包,小聲地說:“你能留下來嗎?”
“我還要到圖書館去查資料呢。”鳴燁找個理由拒絕了她。
“有時間我幫你一起查資料吧。”她懇求道。
“不用了。我和大家一起回去吧。”鳴燁說著趕上了前麵的同學們。
此後的幾天裏,鳴燁到圖書館去,林纓子也去,而且總是坐在鳴燁的身邊,讓鳴燁覺得不太自在。
林纓子還曾把一張紙條夾在書裏交給鳴燁,上麵寫著鄭福廣的詩《過程》:
在月色下等一個夢時/遠遠的/光線飄出溫柔的地方/我把它比做家/當我走入人生/心情裹著冷冰的溫暖/竟是得益於如煙的想象/每踱一步的分量/等同在心裏升起的光芒/照耀著/風華絕代的樂章/那麽上路吧/你補好裂口前行/祈禱完美/必是太陽誕生之刻/圓夢的園地
鳴燁裝作不知道,又把書還給了林纓子。
鳴燁恰到好處地與林纓子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讓林纓子很生氣。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征服藍鳴燁。臨近畢業,林纓子和鳴燁攤牌。
“你能留下來嗎?我父親答應在省裏幫你安排個好工作。”
“不管我是否留下來,我都不會接受你父親給我安排的工作。不過,還是替我謝謝你的父親。”
鳴燁後來沒留在省城,反而回了老家。林纓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鳴燁回到農村去,所以,她在心裏一直怨恨著藍鳴燁。後來,她父親的同事給她介紹了省裏領導的兒子,雖然那個小夥子沒什麽優點,但是,林纓子要的是權力,她想出人頭地,嫁給那個小夥子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結婚後,她才發現,婚姻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簡單。省裏領導的兒子沒念過什麽書,從小嬌生慣養,脾氣很大,連爹媽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林纓子的父親與省裏領導的級別還有一定的差距!這麽多年來,她多次遭受了家庭的暴力,她的眼淚快要哭幹了,但是她都挺了過來。她忍著傷痛為丈夫的一家人做這做那,贏得了丈夫一家人對她的信賴。她的公公和婆婆為此和兒子鬧翻了。公婆認為她是個賢惠的兒媳,家裏的大小事都交給她辦,他們對那個無能的兒子感到失望。
有了公婆的支持和幫助,加上她自己的要強,在仕途的路上她也走得不緊不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因為一直在機關的緣故,她缺乏基層鍛煉經驗,為了能補上基層鍛煉這一課,同時也少看點丈夫的臉色,她申請來到了鳴燁的家鄉柳樹市。剛來的時候,正好她進修研究生的課程結束,因為她下來鍛煉了,學費的問題就不好意思找原來單位報銷了。於是,她找到了鳴燁,結果出乎她的意料,鳴燁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在鳴燁的辦公室,林纓子當場將學費的發票都撕掉了。
“我不是衝著這點學費找你的。我是看在我們老同學的情分上,你會給我點麵子。可是,你一點也不講情誼。我對你徹底失望了。”她抑製不住自己,終於說了心裏話。
當欒介川拿著鳴燁和曉瑤的照片、鳴燁和一些三陪女的照片以及鳴燁貪汙揮霍等的證據來找林纓子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把這些材料交給了省紀委。
在鳴燁被雙規的日子裏,曉瑤每日裏心神不定。走廊裏雖然不長的路,卻是她用目光鋪成的。想他的時候,她就站在走廊裏眺望。夜裏,也會做個好夢。夢裏她會用彩雲編織夢境,成一首美麗的詩篇,朝朝暮暮地伴隨著他,祝福著他。她翻出自己的日記,在上麵寫道:“我想我會在生命轉彎的地方等你。一如昨日,像露珠依戀著美麗的花朵,忘掉憂愁。如果說這是夢,我願永遠不醒。因為夢中有你。前方雖然有無數的寒夜,但我相信:友情會令你溫暖,工作會令你快樂;家庭會使你溫馨。而我,會在每一個晨光微熹、旭日東升的早晨,衷心地祝福你。因為友情,不是茶,愈衝,愈淡;友情,是酒,愈陳,愈香。你就在我充滿期待的航線上,但願我永遠在你的視線裏,在另一個緯度,我相信我們會相遇。”
在藍曉瑤看來,思念就是一種美麗的孤獨,而隻有在思念的時候,孤獨才顯得特別美麗。此生誰還能擁有如此的榮幸獨自地歙享這份思念與美麗?她盼著那思念能夠譜成樂章,祝福能夠奏出音符,讓飄飛的雪花,漸逝的寒風捎去她最真誠的祝福,祝福她的鳴燁哥哥年年健康,月月如意,天天快樂,時時都有好運氣。
曉瑤昨夜在夢中與鳴燁相見,與往日不同的是,這一次並不是在會場,而是在迷人的旅遊聖地三亞。好象鳴燁就站在天涯海角,曉瑤在給他拍攝照片,眼前是蔚藍的大海,海天相接處,一群海鷗在水麵上掠過,遠處的椰林碧綠,真是一派南國的美麗風光。而最讓曉瑤陶醉的還是眼前的人,多少次夢裏與鳴燁相見,而多少個夢都沒有做完,鳴燁就很快地離去,留下孤獨無助的自己。
她並不是那種無病呻吟的人,雖然她滿身傷痛,但是她仍然以頑強的毅力堅持著。所以,她相信人活著要有一種精神,一種信仰,或者說要有精神支柱。如果人的精神垮掉了,整個人的命運也會隨著而改變,有的時候,曉瑤在想,說不定哪一天也許自己會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然而,她會珍惜這每一天的美好生活,讓自己的心情放鬆,創造自己愉悅的生活,而能夠與鳴燁相見,則使她的生活中增添了無窮的樂趣。好像每天工作起來精神特別愉快,精力也很充沛,是他的那種熱情開朗和積極向上的勁頭影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