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星已經很久沒聽到這麽熱心的問候了。自從李仲梁的老婆錢翠翠打了她之後,原本她和李仲梁之間遮遮掩掩的關係突然暴露在了大庭廣眾之下,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渾身的衣服像被人剝掉了一樣,仿佛五髒六腑都暴露出來,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隻恨地板太結實。單位的同誌表麵上還和從前一樣,但是從大家的麵部表情她看出了其中的不屑。雖然她和馬曉秋關係還不錯,自己的心理活動是不能讓她知道的。而越是想隱藏自己,越是感到痛苦,欒介川提出外出散散心的時候,她不但沒有戒備,反而認為欒介川是真心的關懷她,於是,當她登上了欒介川的三菱吉普車,就把自己交給了死神。
讓欒介川沒想到的是,王星星居然拒絕了他想再次挪用公款的要求,不僅如此,還揚言要去告發他。王星星真是瘋了!可欒介川此時如果不殺王星星滅口,以後自己的前途,自己的一切都將毀在這個女人的手裏。欒介川害怕了,而害怕的結果容易讓人走向另一個極端。於是,就有了王星星掙紮中打開車門要跳下去,又被欒介川給拉了回來,車門刮掉了和馬曉秋同款不同色的發夾。他掐昏了王星星,以為王星星死了,他想盡了辦法,還是擔心有人發現王星星,後來他急中生智,到後備箱裏找他的工具箱,那裏麵的一根鋸條就成為了他的幫凶。
欒介川睡夢中經常驚醒,當他用鋸條鋸著王星星的時候,王星星還沒死,欒介川清楚地記得他是流著眼淚將王星星肢解的。他一邊自言自語地乞求王星星的原諒,一邊把肢解後的屍塊用車裏的財經報包上,每包一塊,他都非常仔細,就像他平時在辦公室總是把他自己的那些報紙碼得齊齊整整一樣。然後,在那個滿天星光的夜晚,周邊一片寂靜的郊外,他一個人開著車子,每行進20多裏路,就膽戰心驚地把一個報紙包,拋在了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桂平最近相中了西城開發區的一塊地,很平整地連成一片,少說也有300畝。她也說不清楚自己要買這塊地做什麽,但是,她知道,這地就是放在那裏什麽也不幹,就會不斷地升值。可是這一陣子資金周轉不開,她又舍不得這到口的肥肉,隻好求到了欒介川。欒介川還沒從殺害王星星的陰影裏走出來,每天當著同事的麵還要硬稱著,背地裏心虛得幾乎要跳出來,他總是回憶自己是否有粗心的地方,千萬不要露出馬腳來。
欒介川深知桂平在家裏的地位,桂平找他,他又不好拒絕。他找個借口去了聶邦春辦公室一趟,話裏話外把桂平借錢的事表述清楚了,他以為聶邦春會說:“不用理她,女人就是沒見識。”或者別的什麽不管桂平的話,可是聶邦春沒那樣說,而是跟欒介川苦窮,“桂平一個女人家也不容易,能幫他就幫他一把。”這樣一來,等於給聶邦春下了一道聖旨,幫!必須要幫忙!
欒介川此刻還能說什麽呢?隻能心存僥幸心理了。誰讓自己有求於人家呢?如果不是聶邦春提出來讓自己主持工作,自己哪有機會在財政局呼風喚雨呢?下一步能否當正職,仍然需要聶邦春幫助運作,目前這種情況下,桂平提出拆借一些資金也沒什麽,隻要能還上,還擔心什麽呢!
王星星已經死了,新的總會計師還沒確定,再說,即使換了總會計師,能同意自己這樣做嗎?欒介川沒辦法隻好找張兌,讓她支出三千萬社保資金,因為張兌是他推薦的,張兌的社保處也歸他管,他認為張兌會聽他指揮的。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張兌根本就不同意把這麽大數額的社保資金轉到桂平的私營企業賬戶上。欒介川做張兌的思想工作:“你有什麽可害怕的?有我給你撐腰呢。”
“誰給我撐腰都不行。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三千萬資金如果真的出了問題,將來回不到賬上,那罪行說多大就有多大。我看欒局你也別管這事了。這個不是幫忙的事。”
“如果你不願意幫忙我去做,你把鑰匙給我,這事跟你沒任何關係。”
“欒局長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即使是我把鑰匙給你,不是我本人去做這件事也是有毛病的。如果真出了事,我同樣脫不了幹係,因為法律會判我是犯罪同謀的。我勸您也別幫這個忙了,跟人家好好解釋下。”
欒介川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此刻,他滿腦子都是當局長的想法,哪還聽得進去張兌的苦口婆心?“給還是不給?不給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不給。如果你還承認自己是個局長就應該放棄這個想法。否則,也別怪我對不起你。”
“你想怎樣?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欒介川不相信張兌會對他有什麽威脅。可是他沒想到張兌居然說要去紀委告發他。他最怕的就是紀委,到了那裏,再強硬的人也會老老實實地交待自己的問題的。尤其對於欒介川來說,到了那裏就意味著從紀委到檢察院,從法庭走到刑場。所以,他又一次動了殺機,將張兌掐昏後放在浴缸裏,偽造了洗澡溺死自殺的現場後,找到張兌的鑰匙包,拿走了社保處保險櫃的鑰匙。
在公安人員勘察現場後,他又放出風來,說是張兌自殺。
盡管他心裏也害怕,但是他還是在第三天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印鑒等交給了桂平,讓她自己去劃撥社保基金。雖然後來那個保險櫃的鑰匙被小偷給偷走了,但是那把鑰匙已經失去了效力,不起什麽作用了。桂平也聽說了張兌死亡的消息,她也懷疑過欒介川,但是欒介川說:“弟妹,你就放心吧,張兌是自殺的。等你把資金周轉開了,就把錢給我轉到這個賬號上就行了。”
可是,欒介川萬萬沒想到,藍鳴燁居然讓老張來收各處室的賬號,這等於給了他當頭一棒。好在他和開戶行的行長關係不一般,當初如果不是他來這家銀行開戶,銀行也完不成攬儲任務了。為了報答欒介川,銀行行長一直硬挺著。銀行歸省裏直管,市裏不敢把他們怎麽樣,這讓欒介川心裏有了底。
聶邦春知道欒介川有事求他,但他始終不動聲色。前幾天,桂平說她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是搞土建工程的,楊砬子河大橋工程招標前,桂平給他帶來了50萬元,他讓桂平存了起來。這錢要等招標成功才能留下。招標工作進展得很順利,桂平的朋友中標。其中的過程,實際上桂平也做了不少工作,畢竟,拿了人家的錢財就要幫人辦事,這是聶邦春兩口子的生存法則。後來,聶邦春才知道,這個中標的老板龐三成實際上是欒介川的親戚。因為這事,龐三成覺得聶邦春是講信用的人,為了給欒介川的仕途鋪路,龐三成讓欒介川把一塊勞力士手表轉交給聶邦春。聶邦春在一番客套後,欣然接受了禮物,這讓欒介川看到了今後的希望。不管怎麽說,聶邦春是主管財政的副市長,他在上麵說句話對自己還是有利的。
欒介川清楚,愛財的人,同時也一定愛色。他以前也從報紙電視上的報道裏了解了許多貪官最後犯事的原因不是因為錢就是因為色,因此他也得出了一個結論: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而幾乎每一個貪官的背後都有一個絕色的女子。他認為貪官們貪財的目的是為了貪色,貪色必須有一定的財力做基礎。就像自己,如果不是給王梅開出條件,王梅才不會跟他一個鼻子孔出氣,更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奉獻自己。從最近和聶邦春的接觸來看,欒介川知道,要想讓眼前的這個級別比自己高的人永遠地站在自己這一邊,在關鍵的時刻能替自己說話,為自己辦事,隻送禮物不行,還要讓他在欲望上得到滿足,讓他有短處在自己手裏握著。這樣想著,一個大膽的計劃就在欒介川的腦海裏形成了。
在省城主幹道的最繁華地段,新建了一家38層的涉外酒店,起名叫溫斯基,歸一家國際酒店管理集團管理,很多路過的群眾都把這家酒店稱作萊溫斯基酒店。雖然是打趣,但這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這家酒店六樓以上都是客房,每一層客房的裝修各不相同,總統套房、豪華套房、雙人間和標準間層次不同,裝修的風格各有特色。一樓是寬敞的大堂和商務中心,二樓是西餐廳兼咖啡廳,三樓和四樓的每一間包房都代表一個菜係,從南到北,各具特色。五樓則是娛樂設施,從桑拿洗浴到KTV包房再到交誼舞池及迪斯科舞廳,根據客人愛好,自由選擇。在這一層,客人還可以邊品茶邊欣賞音樂,邊聊天邊健身,這樣的去處,以前聶邦春還沒來過。
欒介川決定和他的親戚,那個搞工程的老板龐三成在這裏宴請聶邦春。
很難得,聶邦春喜歡吃上海菜。上海菜是全國八大菜係之後的第九大菜係,五星級酒店都擁有上海本幫的創新菜,來自上海的廚師在原上海本地菜的基礎上,又創出夏威夷木瓜酥、玉液流沙包等新風味,尤其大閘蟹作為典型的上海菜,隻能在省城吃到。在柳樹市目前還沒有專門銷售大閘蟹的飯店。聶邦春知道,盡管別處吃大閘蟹的人也很多,但是像上海這樣被外地人譽為吃蟹成風、吃蟹成精的城市並不多。來到這家五星級酒店,他能吃到新鮮的大閘蟹也算沒白來,基本等於從柳樹到上海旅遊了一趟。
讓他沒想到的是,欒介川的招待規格確實很高。
聶邦春不僅品嚐了美味,還洗了桑拿,那漂亮的小女孩給他做足療的時候,用眼神看著他,讓他覺得自己就像蒲鬆齡的《畫皮》中的王生被狐妖把魂靈給勾去了一樣。最要命的是,那個女孩在給他做過足療之後,又給他按摩,那一刻,他覺得即使是古代的柳下惠遇上這樣的小女子,也不一定就能坐懷不亂。那女子給他按摩了前胸,又站在他的後背上,用精致的、腳趾上畫著淡粉色小花圖案的小腳一腳一腳地踩著他,讓他覺得渾身酥軟,整個人徹底地放鬆下來。此刻,他更希望那雙嬌嫩的小手將他的全身都按摩到。他想,桂平就是累死,也收不到這樣的效果啊。
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小女子極盡嫵媚之能事,在溫斯基的豪華套房裏,讓聶邦春重新當了一回新郎。他腦海裏那個貪婪的周蓮花和氣質高雅的藍曉瑤這會兒已經漸漸地離他遠去了,眼前隻有這個長著賽桃花的一張年輕嫵媚的臉。讓聶邦春疑惑不解的是,這個小女子為什麽對他情有獨鍾?
此刻,聶邦春發自內心地感謝欒介川,老欒這小子可是太理解我了。男人嘛,需要的就是這個。其實,能讓聶邦春猜測為什麽這麽高檔次的風塵女子肯為他提供這樣全方位的服務的原因,是欒介川讓龐三成給了這女子優於別人三倍的價格才有這樣的效果的,她當然要把聶邦春伺候得舒適開心,而更讓聶邦春想不到的是,欒介川同時也給他和這個小女子顛鸞倒鳳的那一幕都用針孔攝像頭拍攝下來,成為他永久的保存資料。他認為,這些資料,足以讓聶邦春一輩子都為他賣命。
當一年後,聶邦春被雙規,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他懊悔不已。
曉瑤周末回了趟省城看父母,自從父親知道曉瑤婚姻不幸福,又苦於無法離婚的那天起,就一直心情鬱悶,後來得了腦出血,幸虧搶救及時,經過一段恢複,老教授能走路了。王磊不時過來看看老人家,給老人家講一些科技信息,曉瑤的父親雖然發音不清楚,但他對王磊的熱情讓曉瑤的媽媽徐英看了很高興。
在家裏和父母親近了一陣後,曉瑤晚上去溫斯基酒店看望在那裏當副總的老同學陸璐。
陸璐對曉瑤的到來,很高興。她領著曉瑤參觀了整個酒店,曉瑤說:“陸璐你這裏的工作環境可真好。在我們國家這就是最高檔的酒店了。”
“在我國還算是最高檔的,但在國外就不是了。比如在迪拜,還有七星級的酒店呢,以後我一定找機會到那裏去旅遊一次。” 陸璐說。
“你是不去柳樹就不知道我們在基層工作的辛苦啊,知足吧,大小姐。”
“曉瑤,其實你那辛苦是自己找的。再怎麽說你也是海歸,要學曆有學曆,要人品有人品,就是到我們酒店來工作,董事長都得熱烈歡迎呢。”
“不說了,一說基層辛苦,你就有一大堆話等著我呢。我是自找的,行了吧?”
“就是。走,我帶你去喝咖啡去。” 陸璐引導著曉瑤去了五樓。
五樓的咖啡座裏,燈光幽暗,燈光下很多情侶相依偎著。夜場演出是時裝表演,曉瑤很喜歡欣賞T型台上那些身材高挑、氣質優雅的模特。就在她專注地看著演出的時候,她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在她前麵不遠處,曉瑤看見了聶邦春和欒介川。在黯淡的燈光下,曉瑤看見聶邦春和欒介川每個人都摟著一個年輕的女子,讓曉瑤感到很驚訝。平時坐在主席台上的聶邦春原來也是雞鳴狗盜之徒,在離柳樹幾百裏的省城,終於原形畢露。幸好他們沒看到曉瑤,曉瑤和陸璐低聲地說了幾句,就從側麵樓梯下樓了,她寧願不被柳樹的人看到,免得大家都尷尬。
聶邦春其實還是很有頭腦的人,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清楚。他希望自己開心,即使做點出格的事也很正常。憑什麽自己一來到人世,就不受爹娘的待見,這樣糊塗地過了半輩子,卻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爹親娘,在他的內心裏,這麽多年了,聶邦春最惦念的還是他的親生父母在哪裏,自己到底是誰的孩子?這是他一輩子都解不開的心結。
每次和桂平開著沙漠風暴去旅遊,他都幻想著身邊坐著的如果是藍曉瑤該有多好!可是,自從在省城和那粉麵桃花的女孩有了一夜情之後,聶邦春心裏始終放心不下那個女孩。他聶邦春是講情義的人,不能玩過之後就這樣算了。後來,他沒和欒介川打招呼,自己開著沙漠風暴又去了幾次省城,他對桂平說是去省城開會,實際是去溫斯基找那個女孩去了。後來,他跟桂平要出了工程招標的50萬元好處費,大部分花在了那女孩的身上,其餘一部分給了周蓮花。他把錢給那個女孩的同時,提出了條件,他每次去,那女孩都要陪著他。有了這麽多錢,那女孩當然樂於伺奉他。聶邦春覺得自己就像吸毒一樣,有點中邪了,那女孩就是女妖,讓他欲罷不能。他對“寧願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三千畝地的征地任務還沒完成,市裏對這項工作抓得很緊,土地不征用,新項目就進不來,直接影響招商進度。沒有新項目入駐,就沒有新企業的開工投產,更談不上有稅收,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市委和市政府的一班人。
征地和拆遷都是涉及農民利益的事,隻要是涉及個人利益的事,那就沒有小事情,即使有再高的風格也得拿錢說話。農民就是這樣,如果離開了土地,再不給他們一定的補償,他是不會輕易接受任何條件的。市委書記邵佳瑞和市長王誌軍很清楚這一點。當初派常務副市長井然兼西城開發區主任就是為了能有力度調動各個部門,把這個西城開發區充分地利用起來。井然當初來的時候也是雄心勃勃,沒想到,一接觸到實際工作,他就覺得有難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