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局長

第22章

　　葉丹在日記中寫道：如果我沒記錯，三個月前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到鳴燁局長辦公室采訪他的日子，那天的情景仍然曆曆在目。但是他還不知道，許多年以前我們已經見過麵了，而且他就是我多年來一直都在尋找著的恩人。不管他是否相信，有幸結識他就是今生最幸福的事。與他相識，我覺得自己改變了許多。不僅樹立了生活的信心也激發了創作的激情，不僅喜歡裝扮自己，也時刻渴望見到他，並為終於找到幻想世界裏最真實的主人公而感到欣慰。

　　在葉丹看來，自己的容貌雖算不上醜陋，卻也不太招人喜歡。總之，父母身上的優點自己沒繼承下來，反而是缺點占了優勢，自己所擁有的隻是那種外柔內剛的氣質，和多年讀書養成的那種文雅的談吐，以及待人的真誠和謙和，除此之外，她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麽過人的長處。她心裏常常說：“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我也很聰明。 如果能找到生命中的最愛，我會用一生的時光，時刻給予他幸福的生活和溫馨的感受。”

　　每天清晨，羽兒早早地起床，到陽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之後，就開始了她一天的勞作。早晨她都要親自給鳴燁和兒子藍天準備早餐，爺兩個都非常喜歡喝小米粥，可以說是百吃不厭，所以羽兒就盡量多做一些有營養的米粥給他們喝。她總是習慣於將粥鍋放在燃氣灶上之後，去陽台給自己養的那些花澆水，待米粥熟透了之後，她將鍋端下來，用大碗盛出三碗米粥放在餐桌上，當粥晾得不涼不熱的時候，叫鳴燁和藍天起床。

　　“懶蛋們，快起床吃飯上班上學去”。

　　藍天聽到媽媽叫他起床時，總是睜開惺忪的睡眼，向四周看看後，再閉上眼睛偷偷地睡一會兒，然後，當媽媽再次喊他的時候，才舉起雙臂，抻著懶腰，撒嬌地說：

　　“媽媽，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幹嘛這麽早就讓我們起床呀！”

　　羽兒嗔怪地說：“傻孩子，你要是不上學，媽還會讓你再睡一會兒的。要知道，媽每天都不忍心叫你，可是再不起床上學就要遲到了。”雖然羽兒與藍天沒有血緣關係，可是與藍天生活了十幾年，這個可愛的孩子讓她難以割舍。每一次看到藍天下巴上的小月牙，羽兒就會想起自己從窩棚裏把藍天抱出來的那一刻。而每當這一刻出現的時候，她就會在心中心疼一次。她心疼自己那還沒出世的孩子，還沒長成人形，就那樣殘忍地被自己和鳴燁給扼殺了。

　　羽兒和鳴燁揀到藍天不久，羽兒就懷孕了。可是鳴燁和羽兒都是國家幹部，不能收養了孩子，再生一個孩子。他們忍痛割愛，去醫院做了人工流產手術，打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從那以後，他們和藍天相依為命，過著普通家庭的快樂日子。藍天聰明可愛，又明白事理，這讓羽兒和鳴燁都感到心安。

　　藍天從床上跳了下來，找出自己的衣褲，穿戴整齊，吃些糕點，喝過米粥，拿好了水杯等用具，背起書包，親了羽兒一下，就蹦蹦跳跳著下樓了。

　　而羽兒，就像完成了一項作業似的，在藍天上學走了之後，她又開始了早晨的衛生清掃工作。從她打掃衛生時專注的神情、做事的認真態度上，不難看出，她在學校裏也是一位比較負責任的好老師。

　　羽兒從青年幹部學習班調入育人中學工作已經16個年頭了。她每天不厭其煩地拿著課本，在講台前為學生們傳授知識，以她強烈的事業心和責任感贏得了曆屆學生的愛戴和其他教師的尊敬。她溫和而親切的聲音，總是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尤其在她講課的時候，連貫而有韻律的語音，她講述的每一篇課文的曆史背景及作者的生平和代表作等，雖然超出了授課的範圍，但是同學們都喜歡聽。他們渴望羽兒多給他們講述一些書本上沒有的知識，比如一些文學名著，在課本中體現出來的都是節選部分，從來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所以，羽兒通常要查資料，每天備課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將知識體係掌握全麵，同時滿足學生們的求知欲望。在講到莫泊桑的《項鏈》一文時，由於課文是節選自原文的一節，前後故事情節不夠連貫，但是，為了能夠讓學生們充分理解原文及作者的寫作內涵，羽兒查遍了莫泊桑的作品，又將《項鏈》這篇小說重新通讀了一遍，深刻地理解了文章的寓意之後，才給學生們進行繪聲繪色的講述，以至後來學生們畢業後仍然為她的這種敬業精神所感動。

　　每當羽兒送走一屆又一屆畢業生的時候，學生們總是在校園裏尋找羽兒的影子，與學生們合影也是羽兒感到很愜意的一件事，看著那些學生們終於如願以償地考到了不同的學校，羽兒的臉上總是洋溢著慈母般的微笑，而每當羽兒沉浸在這種幸福之中的時候，也正是那些學生們到處尋找她留影的時候。羽兒所教的兩個班共有80多名學生，幾乎每名學生都與她合影留念，這些大男孩和大女孩們時而挽著羽兒的胳膊，時而將笑臉貼在羽兒的肩頭，留下了每一個難忘的瞬間。而羽兒的影集裏，都是與學生們留下的各種神態不同的照片，那一張張洋溢著青春氣息的笑臉令她難忘，因而也就時常地在難忘的回味中品味著與孩子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那種無法比擬的快樂永遠地留在了她的心中。

　　更難得的是，羽兒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時常做著自己童年時代就曾做過的作家夢。當藍天很小的時候，她就一直堅持著寫作，鳴燁工作忙，每天都回來得很晚，總是照顧不到她和孩子，也不管羽兒在做什麽。羽兒就在孩子晚上熟睡之後，提起筆，在寂靜的夜裏，發揮著自己的想象，繼續著自己兒時的夢，每日裏筆耕不輟。生活中每一件感動人心的事情，生活中每一個讓她感動的人，生活中每一種令她難忘的感受都會讓她心動不已。所以，她總是將這些內容隨時寫下來，並加入自己的創作思路，將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通的事情賦予文學的色彩。幾年來，她也在報刊上陸續地發表了許多篇散文。如果說到羽兒所寫的散文，就連鳴燁讀過之後，都會感到驚訝不已，她的每一篇文章都是那麽的流暢自然，讀來真切感人。難怪葉丹在報社裏常常聽到同事們讚揚羽兒寫作的文章，有著“清新質樸的鄉村氣息，平實生活中的感人情懷”，然而，葉丹並不知道羽兒就是鳴燁的妻子，如果她知道了，又會怎麽樣呢？

　　應該說，自從葉丹來到省報後，她就認識了羽兒。因為剛來的時候，報社文學版的穆子木編輯休病假，報社一時又調配不開人，於是剛來的葉丹就臨時接替了穆子木的工作，這樣過了半年的時間，葉丹才轉入新聞部當記者。初次了解羽兒，是在葉丹去文學編輯辦公室報到的第一天，她從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文稿中發現了一篇字跡非常雋秀的文章，當葉丹讀過這篇題目為《大海》的文章後，深深地被作者對大海恢弘氣勢的描寫及想象所感染，並在本周的文學閱讀版及時地發表。當時，隻記得作者的名字叫溫馨。後來，這位叫溫馨的作者又連續寄來了幾篇稿件，並寫信感謝編輯同誌對她的文章的重視和修改，希望有機會當麵向編輯致以謝意。

　　在一個空中飄散著小雪的晚上，作者與編者終於在一家小茶館裏見麵了。兩個坐在對麵的女人互相打量著對方，更主要的是，她們同時也在互相欣賞著對方。葉丹驚詫於這位叫溫馨的作者是那麽地穩重、溫柔，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飽含智慧的閃亮的大眼睛，雖然額頭上有少許細蜜的皺紋，但卻掩飾不住成熟動人的豐韻。可以說，羽兒外在的氣質和高雅的內涵使葉丹深深地佩服。而讓羽兒感到出乎意料的是，葉丹是那麽地年輕，充滿青春的氣息和活力，對她的文章的修改每一處都是那麽地貼切，讓她感到經過編者修改的文章真是恰倒好處，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她們就這樣對望著，還是葉丹打破了沉寂：“溫馨，您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您不僅文章寫得優美，您的人長得也很美。在我所結識的作者中很難再找出第二個像您一樣的人了。”

　　“葉編輯，您過獎了。我寫文章，隻不過是在圓我兒時的作家夢罷了。我喜歡寫文章，就像喜歡家鄉原野中初春吹送的清風一樣，我知道自己沒有經過文學院的專業培訓，隻能用我笨拙的筆抒發出對世界的熱愛以及心中的所有最美好的情感。同時我也認為我所寫的那幾篇文章真的是微不足道的。”

　　她們以這樣的開場白開始了談話。從小茶館裏靠窗子的這張兩人小桌上升騰起的水氣，那是一縷縷的茶香，不時地沁入心脾，窗外飄飛的小雪花不時地打在窗欞上，悄無聲息地落在窗台上，慢慢地融化了。正如兩個女子的談話，溫婉而柔和地、慢慢地品味著茶香，看著茶舞，猶如品嚐人生……

　　自從欒介川發現鳴燁不僅和曉瑤關係密切，而且還和省報來采訪的女記者關係親密之後，欒介川的心裏就在一直地思索著，藍鳴燁是撞上桃花運了。但是，他同時也在想，如何利用這兩個女人做文章，扳倒藍鳴燁，順利地當上財政局長，才是自己當前最重要的事情。他找到王梅，讓她注意藍曉瑤和女記者葉丹的動向。

　　“找我注意她們兩個？你什麽意思？是想甩掉我嗎？”王梅不樂意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你把這件事辦好了，對你有好處，真的。”欒介川開始利誘王梅。

　　“我才不幹呢。要幹找周蓮花去。”王梅很幹脆。

　　“周蓮花要是能行，我還找你呀。”欒介川擔心周蓮花把事辦砸。

　　王梅挑釁地說：“看起來你拿我還挺當回事的，那你離婚娶我得了。”

　　“怎麽又扯到那上去了。找你辦點事怎麽就這麽難？”欒介川擔心讓別人聽見。

　　“那你說，事兒辦成了，我有什麽好處？”王梅開始提條件了。

　　“這件事兒如果辦成了，我恢複你的處長職務。還給你提供經費出國考察一次，地點你自己選。”欒介川給王梅承諾了兩個條件。

　　“行。你說話可得算數。如果欺騙我，我就舉報你。”

　　“別威脅我。舉報我你也完蛋。”

　　“不要跟我來硬的，姑奶奶我怕過誰？”王梅不甘示弱。

　　“別說廢話了，從現在起，你和我必須保持一致，要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難道你甘心把自己的位置拱手讓給別人去當個普通的公務員嗎？藍鳴燁會讓你東山再起嗎？你隻有依靠我，才能有出路。”

　　王梅想了想，也隻有這樣了。他們最後達成了一致意見。王梅負責盯住曉瑤和葉丹，欒介川去發動李仲梁和李中天，人多力量大，他不相信藍鳴燁就沒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王梅曾經不止一次地懷疑過王星星和張兌的死一定和欒介川有著某種聯係，但是這樣的話她不便問也不敢問，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欒介川作為財政局的副局長，怎麽也不至於自己親自去殺人吧？從他和欒介川的交往來看，她覺得欒介川沒多大能量，在她王梅眼裏，領導怎麽了？領導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既然欒介川讓自己去勾引藍鳴燁，她正樂得有這樣一個機會呢！

　　從藍鳴燁到財政局報到的那天起，王梅就覺得藍鳴燁與眾不同。不說那高大魁偉的身材，就是那堂堂的相貌也讓王梅仰慕，更何況藍鳴燁不管見著誰都很客氣，一點也沒有當官的架子，年輕，帥氣，充滿青春活力，像王梅這樣的女子見了藍鳴燁就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隻是苦於沒有機會接近他，更沒機會表白自己對他的一片仰慕之情。

　　王梅私下裏將欒介川和藍鳴燁進行過無數次的比較，每比較一次，她就後悔一次，自己委身於欒介川不就是圖他有點權、有點錢嗎？藍鳴燁應該比欒介川強多了！但是，王梅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鳴燁身上的正氣，是欒介川身上所不具備的。

　　領到了欒介川的指示，讓他去色誘藍鳴燁，王梅表麵上裝作不高興，內心裏像吃了蜂蜜一樣甘甜，這可是欒介川你自找的，將來真有那麽一天，能投進藍鳴燁的懷抱，欒介川的後悔藥就沒處買了。

　　王梅前後三次找借口到藍鳴燁的辦公室邀請鳴燁吃飯，都被鳴燁找理由拒絕了。王梅奇怪，即使是藍鳴燁笑著拒絕她的時候，她心裏也恨不起來，她甚至覺得鳴燁說得有道理：“都是掙工資維持生活的，哪有那麽些錢請客啊！這頓飯我沒吃，但是心意我領了。工作上的事沒說的，隻要努力工作，將來都會有發展的。”

　　讓王梅失望的是，她盯了很多天也沒發現藍鳴燁和這兩個女子之間有什麽曖昧關係，相反，倒是她自己試圖到鳴燁那裏引誘他，卻碰了個軟釘子。藍鳴燁很客氣地和王梅談話，讓她沒有可鑽空子的機會。她想：這個藍鳴燁也許就是那個灌辣椒水沒招，施美人計也不招的比較堅強的黨員呢。

　　王梅在所有的計策都遭到失敗後，隻好找欒介川另求高招去了。

　　葉丹的稿子完工的時候，她給鳴燁打了電話，約他看下稿子，然後她再發到省報上。

　　鳴燁覺得，葉丹寫稿子也很辛苦，應該請她吃頓飯，這也是人之常情。按照常理，鳴燁應該請班子成員和葉丹一起聚餐，但是，鳴燁覺得，很多人在一起弄得太張揚，也影響單位的形象。於是，他決定和羽兒一起邀請葉丹吃頓飯。羽兒欣然同意。

　　晚上，鳴燁選擇了在市裏算得上比較雅致的一家餐館，點了六個精致的小菜，兩個人坐在那裏邊閑聊邊等著葉丹。

　　“你要請的記者一定是很有魅力的知識女性。我喜歡寫文章的人。”羽兒說道。

　　“應該說很有內涵，和普通女性確實不同。”鳴燁回應著。

　　“如果能得到你的誇獎，說明她這個人一定很能幹。我可從來沒聽你隨便表揚過誰呢。”

　　“嗬嗬，你愛聽表揚啊。以後我就多表揚表揚你。在我們家，羽兒你還真是大功臣呢。”

　　“我可不是要聽你表揚的，你不表揚，咱們家哪一樣家務我沒做呀。”

　　“哎，不說了。客人來了。”

　　順著鳴燁手指的方向，羽兒看見了葉丹。

　　“葉丹，你怎麽這麽有時間啊？”

　　“溫馨？怎麽這麽巧啊。你也認識鳴燁局長？”葉丹很驚訝。

　　“我們不僅認識，而且關係還很親密呢。”鳴燁在一旁打趣道。

　　葉丹被弄糊塗了。她仔細審視著鳴燁，葉丹的大膽讓鳴燁反而覺得不舒適起來。她覺得葉丹可能是陷入某種情感之中了，自己必須打破這個僵局。

　　“葉記者，我給您介紹下吧。這是馬羽兒，我的妻子。”

　　“原來是這樣啊。”葉丹恍然大悟。

　　“我認識的是溫馨，從來也沒問過真實名字。快要鬧誤會了，真是不好意思。”葉丹強裝鎮定地說道。她後悔編發溫馨的文章後，稿費一直是臨桌的一位老編輯幫她劃的，自己怎麽這麽粗心呢？如果自己親自劃稿費，不就知道溫馨是誰了嗎？

　　“羽兒，你怎麽叫溫馨呢？”鳴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