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局長

第19章

　　一天早晨，趁著村裏人不注意，淩正悄悄地來到那個特困戶家的房後，他來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先看看這家的房子哪裏漏雨，自己好幫助這戶人家修房子。另一個目的就是觀察那小夥子的動向，他到底在哪裏？淩正從後門進來的時候，發現那戶人家的窗戶開著，從裏麵傳來了說話聲：“我說兒子啊，你就外麵好好呆著吧，咱家裏啥也不缺呀。你打工的時候注意安全啊，你買病誌的事可千萬不能跟外人說，要是露餡了，咱的低保錢就拿不來了。”淩正多聰明啊，聽到這裏，他沒再邁進這個特困戶的家門，他又悄悄地從原路返了回來。同時，一種受愚弄的感覺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馬曉秋包扶的特困戶讓她幫助治病，孩子上學也沒錢。馬曉秋帶著病人和家屬去了一趟省城，找到了一位老專家幫忙救治，療效很好。李軍幫扶的是一位很要強的孤老太太，老人自己以撿拾垃圾為生，對李軍的幫助千恩萬謝，讓李軍覺得自己的人生價值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提升。

　　黨員們幫扶的對象不同，家庭情況也有很大差別。有村民跟他們反映，有些懶漢為了當上特困獲得幫助，先裝病，然後到醫院看病，要求醫生給開藥紮點滴，等護士把點滴掛上，轉身出去的時候，裝病的人就把點滴拔下來，將藥液倒進隨身帶來的礦泉水瓶子裏，這樣的行徑讓同一個病房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看了都覺得氣憤。

　　在鳴燁詢問情況的時候，黨員們的發言，把縣裏農村的狀態以不同的方式表露出來，這使鳴燁認識到，加快農村低保和養老體係構建，必須嚴格把關，逐一核實清楚。而且他認為幫扶特困隻靠個人，沒有國家製度做保障是沒有意義的。隨著市場機製的不斷健全，人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同時，人的素質更要提高。鳴燁決定對確實有困難的特困，發動大家的力量幫扶，但對弄虛作假的特困，堅決予以抵製。尤其像淩正包扶的那類人群，一定嚴格核實，對不符合特困條件的，進行嚴格的清理，絕不能姑息那些以卑劣的手段冒領低保金的人，更不能把黨員的愛心奉獻給弄虛作假的人。

　　清理整頓了部分冒領低保金的人群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工作，鳴燁將局內的所有二級賬戶都取消了，隻留下一個全局用的賬號劃歸到會計中心管理。鳴燁認為，要求其他委辦局做到的，財政局本身應該首先做到，否則，就沒有說服力。尤其在財政資金的管理上，財政局更不應該搞特殊，有了搞特殊的想法，就會有特殊使用資金的想法，那樣是最危險的，也最容易犯錯誤。從局裏發生的一係列事件來看，每個人的死亡似乎都與賬號和財政資金有關。

　　鳴燁讓老張給公安局提供的線索，公安局一直沒有消息。鳴燁在猜測著，這裏麵一定有文章，否則，案件已經發生了這麽久，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的。他相信公安局一定會認真對待的，因為這兩個案件拖得時間太久了。就像治病一樣，治療得越是及時，病越容易好；拖得越久，越是延誤有利時機。他知道公安局的人是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的。每當清靜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那張從門縫送進來的紙條，王星星的發夾，欒介川的三菱吉普以及與案件相關聯的各個疑點。

　　盡管鳴燁嚴格控製局內招待費等各項支出，但是浪費現象還是很嚴重。省、市的客人很多，跟市裏其它部門有業務往來時，也少不了宴請等活動，如何減少招待費？鳴燁想起剛來的時候，查看財政局的國有資產，曾經去過城北的農場。老張告訴他，那是一片荒地，前幾年財政局開墾出來，並蓋上了幾排房子，現在空著。

　　鳴燁覺得這裏很適合接待用，又肅靜又沒人打擾。可以養殖、種菜，那些坑地廢棄了很可惜，挖出土方可以把坑地改成魚池，放些魚苗。這樣，既可以給職工謀福利，又可以降低招待費，來的客人吃點農家飯，再釣釣魚，看看農家飼養的動物家禽，這對城裏來的客人來說應該是別有一番情趣的。節日還可以讓局內的同誌在這裏搞一搞聚會，或者度假，適當地放鬆一下，對調動工作積極性也是有促進作用的。

　　和班子成員研究後，大家都沒有異議，開發農場的事兒就交給老張去辦了。

　　老張費盡了心思規劃，修整了魚池，建起了小花壇，院子裏修了甬路，房前種植蔬菜，屋後種玉米，來的客人可以吃上玉米、土豆拌茄子，農場裏飼養了羊、豬、雞、鴨等，平時雞蛋和鴨蛋都攢起來，攢多了就給職工發，菜多了也摘下來發給職工，職工們周末還可以到農場勞動。自給自足，自娛自樂。老張給改裝後的農場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財政職工之家。更重要的是，局裏的會議也可以到職工之家去開，不用再找會議室，算下來，一年能節省招待費幾十萬元。

　　農場改建後，局裏組織了一場乒乓球比賽，一場釣魚比賽，機關幹部們的興致都很高。大家說：有這些娛樂活動跟著，我們幹多少活也不感覺累了。

　　全省每年一屆的財政係統乒乓球比賽要在柳樹舉辦。市裏非常重視。鳴燁為了節省經費，決定將比賽場地設在農場。到幾所學校借來了乒乓球案子，又將四排平房收拾了一下，增添了一些被、褥等用品，一個小型的招待所就建成了。

　　開幕式上，來自全省20個代表隊的100多人精神抖擻地站在農場的花壇旁，邢豔學校模特班和樂隊的學生們前來助陣，他們吹奏著進行曲，很有氣勢。鳴燁在心裏讚歎著：這個老張可真能幹！連邢豔學校的學生都給動員來了，真是添色不少呢！

　　鳴燁讓省財政係統的領導講話，他們都說，你是承辦單位，要講也是你講，你就別推辭了，大家都等著呢。鳴燁想想也對，他也沒拿話筒，站在花壇前高聲地講了起來。

　　“朋友們，同誌們：

　　值此省財政係統乒乓球比賽開幕之際，我代表柳樹市財政局，向來自全省財政係統的各位來賓表示熱烈的歡迎！

　　在柳樹舉辦這場乒乓賽事，將進一步增強我市同省財政係統及各市縣的交流，增進相互了解和友誼。我們將為參加這次比賽的隊員們提供比賽場地，為參賽隊員和工作人員提供舒適的居住環境和良好的就餐服務。我們柳樹人的熱情、友好將給各位留下良好的印象，各位參賽隊員的頑強拚搏精神將激勵我們更加努力地工作，為今後柳樹各項事業的發展創造新業績。

　　讓我們以這次乒乓球比賽為紐帶，架起相互學習的橋梁，不斷增進友誼，共同發展。

　　最後，我祝各位在比賽中取得好成績。預祝比賽圓滿成功！”

　　“圓滿成功！”大家一齊喊著，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後來，有運動員說，鳴燁局長講話的時候，魚池裏的小魚直往上跳，還問柳樹市局的人，是不是你們的鳴燁局長有什麽特異功能啊？怎麽他一講話小魚就快活地往上蹦呢？據說，趁著沒人的時候，木東縣的隊員還到花壇前池塘後麵演習了一下，結果小魚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他們更加相信鳴燁有特異功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鳴燁的風度和講話引起了負責財政係統新聞報道的省報記者葉丹的注意。從那一刻起，葉丹決定找時間一定要采訪下藍鳴燁局長，他認為鳴燁身上有故事。

　　三天的比賽，時間過得很快。白天比賽很激烈，晚上隊員們聚在一起K歌，那些到農村下過鄉的隊員們懷舊感特強，他們甚至還拿起了鋤頭到玉米地裏鋤草，年輕人則在開闊的院子裏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晚上還到燈下抓蛐蛐和蟈蟈。手巧的隊員還編出了蟈蟈籠子，掛在了床頭，吵得同屋的人睡不著。大家每天除了比賽，就這樣嘻嘻哈哈地鬧著，在這裏完全地放鬆了。除了吃農家飯以外，老張還準備了一些海產品備用，葷素搭配，打球不累，隊員們感到很有樂趣。

　　省裏對大賽的成功舉辦很滿意。市委書記邵佳瑞和市長王誌軍出席了閉幕式，在閉幕酒會上，王誌軍說：“能承辦這次比賽，不僅是我市財政局的榮幸，也是柳樹市的光榮，眾多的參賽隊員匯集我市，這對我市的財政文化建設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借此機會，我對省財政廳領導給與我們的充分信任，對兄弟市縣對我們的支持表示誠摯的感謝！”市委書記邵佳瑞和市長王誌軍特別邀請省廳及各市縣經常到柳樹搞一些交流活動，以便提高柳樹財政幹部隊伍的整體素質和財政總體水平。

　　在邵佳瑞和王誌軍兩人看來，柳樹太需要宣傳了。這種宣傳，不一定是在報紙雜誌或者電視上去宣傳，通過比賽這種形式讓省裏和其他市縣的人了解柳樹才更有意義，這是一種無形的宣傳方式，相比那些正規的宣傳渠道，柳樹人更喜歡這樣的形式。

　　雖然柳樹市財政局在比賽中取得了第五名，但是，這一次的乒乓球比賽確實使很多人了解了柳樹市，接觸到了柳樹市的財政幹部，鳴燁認為這次比賽既得到了省裏的專款資助，也增進了友誼，可謂是一舉兩得。

　　機構改革結束後，鳴燁開始抓財源。他找到主管市長聶邦春，希望聶邦春能出麵召開國、地稅、工商等部門負責人會議，發動各相關部門一起協稅護稅，培養稅源，留住稅源。聶邦春雖然心思不在這上麵，但是，他主管的工作如果讓下屬看出積極性不高也不好，他對鳴燁提出的建議也都采納了。

　　“你都有什麽具體的想法？”聶邦春問道。

　　“我有四個想法跟您匯報下：第一，征求市委常委會的意見，希望每一位常委包一戶企業，幫助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免得企業落戶後有一些人為的阻礙因素，造成企業搬遷或者企業稅源的流失。第二，讓各區縣扶持稅源，製定一定的獎勵政策，調動區縣興辦和發展企業的積極性，這樣就能有新稅源。第三，開展走訪調研活動，將全市的大型企業重新登記，對偷稅、漏稅的企業進行懲罰，確保已有的稅源不流失。第四，開展清產核資工作，對國有資產重新登記造冊，能盤活的盤活，有效地利用閑置資產，千方百計增加財政資金。您看這樣行嗎？”

　　“我看這些想法還不錯。等我跟王市長研究下再實施吧。”

　　鳴燁喜歡工作雷厲風行，對有些該做主的事兒主管領導總是推辭研究研究，他有些看不慣這樣的做派。除了包企業需要向常委會通報外，其它都是日常工作，早就應該這樣做了，結果，現在還等著研究，這讓鳴燁覺得聶邦春工作太拖遝，不符合他自己的工作作風和思維模式。

　　還沒等鳴燁接到聶邦春的研究結果，市長王誌軍打來電話問他對抓財源有什麽思路，鳴燁覺得既然領導問到情況，就說明縣長對這項工作的重視，他把對聶邦春提出的建議都在電話裏向市長王誌軍進行了匯報。王誌軍聽後很高興。“鳴燁，我跟老聶說吧，讓他盡快給相關部門開會，抓稅收可是當前本市的大事，一天也不能耽擱。”

　　王誌軍和聶邦春的辦公室隻隔一個房間，放下電話，王誌軍去找聶邦春。

　　“老聶，我看藍鳴燁這小子的想法不錯嘛。我們抓緊弄個材料，到常委會上通報一下。然後就開始實施吧。”王誌軍總是熱情開朗。

　　“什麽想法？王市長。”聶邦春裝糊塗。

　　“你還不知道？關於怎麽抓財源，鳴燁這小子提出了幾點建議，我看切實可行啊。回頭讓他跟你匯報下。我還有事，我先回辦公室去。”

　　在市長王誌軍的敦促下，鳴燁的幾條建議都得到了落實。但是，副市長聶邦春嘴上不說，心裏始終不悅。鳴燁看出了主管領導的不愉快，但是他覺得自己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沒有必要去解釋什麽，也用不著解釋。

　　鳴燁讓縣區財源處長將年稅收在50萬元以上的企業的名單都列了出來，他下決心要把財源工作抓到底。不抓財源，全市就沒有飯吃，無論喊多響亮的口號，全都是一句空話。他又讓財源處出了一個包扶獎勵方案，他覺得采取這些措施後，那些納稅企業受到了重視，如果有困難，他們就可以出麵幫助解決，這對留住企業，保住財源是很有益處的。

　　在抓財源工作的同時，鳴燁也深刻地認識到，與各部門做好溝通，把關係協調好十分有利於財政工作。於是，又一個新想法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

　　周五的早晨，鳴燁布置給老張一個任務，將財政職工之家收拾幹淨，將農家飯菜準備好。晚上財政局領導班子將邀請工商局、國、地稅等幾家單位的班子成員在那裏聚餐。鳴燁特別交待，一定要把客人招待好，不亞於大酒店的接待規模。

　　晚上，鳴燁出動一台麵包車把這幾個部門的班子成員請到了財政職工之家。

　　一番客套之後，各局前來的班子成員都對鳴燁請他們就餐的事心知肚明。他們知道，鳴燁局長為了全市的財源建設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思。雖然抓稅收是他們的份內之事，但還是為鳴燁的敬業精神而感動。

　　老張把農場養的羊殺了一隻，在院子裏點起了碳火，給大家做烤全羊。清蒸魚是來到這兒的客人們自己從魚塘裏釣上來的，雞蛋、蔬菜等都是農場的地產品，滿院子走一趟，就能擺到餐桌上10多個菜，很是豐盛。

　　簡單的寒暄過後，鳴燁端起酒杯，連敬三杯，感謝各位佳賓的光臨，感謝部門之間愉快的合作，更感謝大家對財政工作的支持。他建議大家完全放開，“咱就當在家裏就餐一樣，該喝就喝，該笑就笑。咱們在工作上是合作夥伴，業餘時間就是好朋友，為了全縣的財政工作，為了咱們的老百姓，咱們即使再辛苦也值得。”

　　地稅局高局長端起酒杯給鳴燁敬酒，“老藍，如果我們今年的稅收超過去年的15%，你準備怎麽喝？”

　　“你別蒙我，去年比前年已經增收了16%，今年比去年才增收15%，這個比率有問題吧？”鳴燁笑著說道。

　　“哈哈，我記憶出問題了。弄錯了。如果增收30%你能連幹八杯嗎？”高局長將了鳴燁一軍。

　　“如果真能增收30%，別說是八杯，就是十杯我都喝。”鳴燁爽快地說道。

　　“那就說定了。到年底的時候你可不許賴帳。”

　　“沒問題。一言為定。”

　　“那你說，現在該怎麽喝？”高局長不依不饒。

　　“現在還沒增收，你讓我怎麽喝？這個老高。”鳴燁笑著說。

　　“現在已經快見底了，能不能增收我心裏有底。先喝一半，剩下的年底找齊。”高局長折中道。

　　“鳴燁，你就先喝一半。到年底沒完成你罰老高喝另一半。”大家跟著起哄。

　　“好。我先喝一半。大家隨意。不過我可聲明，這是財政增收15%的酒，另外15%年底我再喝。我不希望罰老高。”鳴燁心裏清楚，寧可自己喝高了，也不能罰老高，因為財政收入超30%一直是他上任以來的奮鬥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