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市裏開展招商引資工作把藍曉瑤招聘來之後,他覺得他心底的那個願望終於開始複蘇了。他心中的春天終於來了。他感到自己有盼頭了,盡管藍曉瑤所在的招商局不是他主管的部門,但是,作為副市長,他有權調動開發區管委會的人員,他可以以任何理由將藍曉瑤調到他的辦公室了解情況。他心裏清楚,藍曉瑤就是一朵玫瑰,不摘心裏癢癢,摘了紮手。所以,他一直懷著矛盾的心理掙紮和徘徊著。
聶邦春希望和藍曉瑤能有過多的接觸,每次開會的時候,他都提出讓招商的同誌列席會議,這讓全市的很多幹部認為,聶邦春對招商工作格外重視,縣裏的招商工作如果做好了,經濟發展就快,全市的宏偉藍圖就可以盡快地描繪出來。
在認識藍曉瑤之前,聶邦春除了和周蓮花保持來往外,對其他女人一直不放在心上。他覺得虧欠桂平的。即使偶爾去大酒店找個小姐陪陪,他也不敢太明目張膽。有一次,桂平回家說是收到了一條短信:“領導沒來我先來,看看誰坐主席台;領導沒講我先講,拍拍話筒響不響;領導說話我鼓掌,帶動台下一片響;領導吃飯我先嚐,看看飯菜涼不涼;領導喝酒我來擋,誓把生命獻給黨;領導睡覺我站崗,跟誰睡覺我不講!最後祝領導身體健康!”
桂平笑著給聶邦春讀短信,聶邦春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無非是醜化領導,諷刺溜須拍馬的那些人,以後這樣的短信不要跟著流傳。”桂平覺得聶邦春有點反常,以往念這類短信的時候,聶邦春還興致勃勃呢。
“你不是還給我念過一條短信嗎?什麽公仆不怕飲酒難,百杯千盞隻等閑。習水洋河騰細浪,孔府佳釀走泥丸。酒鬼下肚身體暖,特曲壯膽膽不寒。更喜茅台五糧液,諸君飲後盡開顏。今天這是怎麽啦?有什麽煩心事跟我說說。”
聶邦春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平時無論什麽事兒,都是桂平幫著拿主意的。可是,在心裏想著曉瑤的事兒要是讓桂平知道了,那還了得嗎?
“沒什麽事兒,可能是累的。早點休息吧!”聶邦春有氣無力地說。
“看你那熊樣!哪有你這樣當副市長的,我都覺得你窩囊。”
“我窩囊,那你去當啊!”聶邦春在外麵聽慣了別人的恭維,桂平可不管他這一套。
“我要是當副市長啊,肯定比你強!”桂平一邊把腳從泡腳盆子裏拿出來擦著一邊挖苦道。
聶邦春想說女人家真是頭發長見識短這樣的話,但他在桂平麵前可不敢說,隻是心裏想想罷了。
“你說我咋窩囊了?”他不服氣地問桂平。
“還有臉問我咋窩囊的。你說你主管的這兩個局,王子平總是跟你藏貓貓,根本就不想聽你的。那藍鳴燁倒是剛來,據說也是有棱有角的人物,也不見得就聽你擺布。你想讓欒介川當局長,可市裏邵佳瑞那老家夥總是打著自己的小九九,再加上財政局這接二連三地出案子,我看你這主管副市長可要加小心了,別是跟著外人吃虧啊。”桂平說完,端著泡腳盆子就出去了。
聶邦春真是佩服他這個婆娘,一到關鍵時刻那桂平就都能看到他的前邊,其實桂平說得也在理,自己還真得加小心了。
夜裏,桂平似乎聽到了聶邦春的呻吟聲:“曉瑤,快來……曉瑤,快來……”
桂平醒了,她坐在床上仔細地聽,確實沒聽錯。曉瑤?難道是她?
這樣想著,桂平一夜沒睡安穩,她決定以後要多注意聶邦春和藍曉瑤。
藍鳴燁去醫院看了路大華老書記後,看老書記身體無大礙,和老書記聊了一會就起身告辭去單位了。上班的時間還沒到,鳴燁早早就來到了辦公室。他坐在辦公室裏,正在思索著單位最近改革的事兒,他想:製定了很多規章製度,但是製度定出來了,是否能嚴格執行才是大問題呢。思索間,鳴燁還不知道,辦公室外麵等著找他的人已經排成隊了。隻是大家都以為他還沒上班呢。城建局的王子平局長、兩名市直部門的負責人和兩所省重點高中的校長都站在門外的走廊裏聊天。鳴燁聽到了走廊裏的喧嘩聲開門走出來。
幾個等他的人大聲驚呼:“哈哈,原來你在辦公室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哎,我說你們幾個,拿我當國寶啦。”鳴燁笑著說。
“都進來吧。一個一個說。都是來找我要錢的吧。告訴你們啊,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鳴燁也開起了玩笑。
“無事不登三寶殿,猜對啦。不要錢誰找你啊。”
“這話可不對了,太讓我傷心啦。我不管錢的時候,難道你們中我一個人也沒交下?”
幾個人都從包裏拿出了專項申請報告和請款報告。鳴燁仔細地看起來。
這時,鳴燁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哪位?”
“哥,我是曉瑤。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喝茶。”
“好啊,公款請還是私款請?”
“當然是私人小金庫啦。”曉瑤調皮道。
“好。我赴約。在哪兒?”
“西園茶樓。晚上6點,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後來,曉瑤發現,《不見不散》是一部電影的片名。
鳴燁給來的這幾位一一做了答複,除了王子平之外,其他幾位客人陸續都走了。
鳴燁說:“子平大哥,從你離開河東區,我好久都沒看到你了。有時候還真挺想你的。”
“你現在都當財政局長了,還那麽重感情啊。”王子平點上了一顆煙。
“我不管在哪兒都是重感情的人,這一點,老大哥你應該最了解我。”
“是啊,在鄉裏的時候你就關心老百姓,可到了市裏,尤其是當財政局長,該冷酷的時候就不要溫和,否則,這市裏的人有時也欺負人的。不過,誰要是想跟財政局長較勁,也得先在心裏核計核計。”
“大哥,咱可不能那樣想。財政局長也是人民的公仆,咱都是為老百姓服務的。哪來那些冷酷啊。”
“我不跟你說太多,你自己去體會吧。反正在市裏,不比咱當初在河東區,這市裏的事情複雜著呢,可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人們都說,官場如戰場,為什麽要這樣說?不就是因為官場就像沒有硝煙的戰場一樣嗎?”
“大哥,沒這麽複雜吧。”鳴燁隱約地感受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想到王子平居然敢公開地說官場就是戰場。
“鳴燁,這裏沒別人,就我們倆。大哥就跟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吧。就你們局死的那兩個女同誌,絕不是簡單的自殺或什麽被害。這裏麵都是有因果關係的。你想啊,財政掌管著那麽多資金,能沒人惦記嗎?惦記不成,會怎麽樣?這狗急了都能跳牆,更何況人呢?白花花的銀子,誰看了會不動心啊!當初你來這兒,我還真替你捏了一把汗呢!你別看你前任局長聶邦春當了副市長,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可別介意,他那副市長能不能當到頭還兩說著呢!”
“我的子平大哥啊,你可真是把什麽事都看得太嚴重了。這樣可不好啊!你有證據嗎?隻不過都是猜測而已啊。”
“行,鳴燁,你跟大哥裝。其實你小子心裏早就有數了。算大哥沒說。”
“大哥對我的關心我都記著呢!這一點在河東區的時候我就已經體會到了。這些話大哥可不能跟外人說啊!”鳴燁笑著說。
“你大哥不是那沒素質的人,你明白就好。得,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局裏還一堆批件等著我看呢。”
王子平說著,就往外走。鳴燁想留他吃中午飯也沒留住。
送走了王子平,鳴燁在忙碌中也盼著時間快點過,他興奮地期待著晚上見到日思夜想的藍曉瑤。
藍曉瑤又何嚐不是盼著早一點見到藍鳴燁呢?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與鳴燁相見算不算是約會呢?如果羽兒知道了又會怎樣呢?這樣想著,她的心中變得不安寧了。
曉瑤期盼著夜晚的到來,盼望著與鳴燁的相見。但是,明天就是鳴燁的生日了,她是希望把鳴燁明天的時間留給羽兒,而今天,他將和鳴燁一起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曉瑤隻想給鳴燁祝賀下生日,她跑到商店,買了一隻金利萊錢夾,作為小小的生日禮物。曉瑤想買一條領帶,但又聽說送男人領帶就是把人套住了,變成自己的人了。曉瑤心裏也那樣想過,但她認為那樣對羽兒不公平。她從到縣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想著鳴燁。兒時的印象太深刻了,像一個烙印在曉瑤的頭腦裏刻下了深深的印記,她覺得自己有時候陷入對鳴燁莫名的思念中不能自拔。但是,她又無時無刻不在譴責著自己,鳴燁和羽兒一家很幸福,自己必須克製。也許,一個人的靈魂可以出軌,但是身體絕不能出軌。但是,曉瑤覺得那樣很難,越是克製自己,對鳴燁的思念越重;越是思念,就越想見到鳴燁。於是,曉瑤就在靈魂與肉體的邊緣徘徊著。
曉瑤確認了隻有喝茶才能既品味文化又陶冶性情後,她認為請鳴燁喝茶才最有意義,也最難忘。
當初喜歡上喝茶的時候,曉瑤認為喝茶隻限於兩種形式:一是為了提神,二是為了解酒。她相信自己不是酒鬼,隻是不勝酒力而已。第一次去正規的茶樓喝茶,是友人韋傑邀請她和朋友們一起去的陶然亭茶樓。那時,剛剛聽說省城有茶樓,並沒親身體驗過茶樓的氣氛。那一次,曉瑤有點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樣子雖然有點滑稽,但也確實讓她開了眼界。
雖然第一次去茶樓已經過去很多年,記憶中的很多事物也都已經模糊。而當年印象最深的,也是最吸引曉瑤的就是聽茶道。她喜歡茶藝小姐的細心講解,在噥聲軟語中感受江南女子的細膩,眼前浮現的是茶山的風景、茶坡的碧綠,茶樹的姿容,還有茶葉的清香。每每這個時候,曉瑤都感到喝茶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並在溫杯、濾茶、聞過茶的清香之後,慢慢地品味著,生怕糟蹋了茶的真正味道。每到這時,曉瑤就會覺得,喝到嘴裏的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一種文化——茶的文化。並在這種茶文化裏仿佛尋到了曆史的行蹤,聽到了未來的腳步聲。
曉瑤在一次招待外商的時候,很偶然地發現了縣城的西部也有一家茶樓,名為西園茶樓。西園,也許是取自它在縣城的地理方位吧。對於茶樓的名稱曉瑤沒去考證過。讓她驚喜的是,第一次去,她就喜歡上了那家茶樓的氛圍。
西園茶樓裏的茶具就很精致。那些手繪的陶藝,花梨的茶盤,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桌,鏤空的木門和懸掛的草簾,偶爾還能看到早期電影裏的帷幔,隱約聞到飄來的一縷茶香,如在夢中感受仙境一般。尤其是走在鑲嵌著透明的玻璃地麵上,觀看腳下遊動的小魚,擔心一腳不慎就打擾了那魚的酣夢,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簡直是踩在鋼絲上演雜技一樣。曉瑤認為在經曆了這些之後,再去品味透明的茶,心境也會變得如此透明,不染纖塵了。
曉瑤早早就來到了西園茶樓,茶樓裏很靜,曉瑤喜歡這樣的地方。她相信鳴燁也會喜歡。當一天的喧囂褪盡,迎接的就是寧靜,茶樓就是這樣的地方。門口的一把竹扇,高高地懸在牆上,扇麵的書法飄逸而遒勁。台階的下麵,行人輕移著腳步,仿佛擔心驚擾了茶客的夢境;台階的上麵,一架古箏置放在案幾之上。曉瑤曾經大方落座,微傾前身,琴聲傳來,似高山流水,引得當時陪同外商的省裏人士即興說:“古韻今宵。誰人撫琴?何出仙音?當屬曉瑤!”
鳴燁終於來了。曉瑤麵露微笑。
“今天怎麽想起來請我喝茶?什麽時候有這個雅興了?”鳴燁問。
“回答一:明天是某人的生日,今天提前祝賀。回答二:本人喜歡喝茶,因為品茶就是品味文化。”
“哥,你喝大紅袍?烏龍?鐵觀音?還是綠茶?”
“傻丫頭,隻有武夷山產大紅袍,一年也收不了幾斤。這裏的大紅袍肯定是假的!我喝黃茶,洞庭湖君山銀芽。”
“啊?哥,你連這些都知道呀!看來我是遇上對手了。”曉瑤很驚訝。
服務員說:“沒有洞庭湖君山銀芽。真沒有。”
“那就喝鐵觀音吧。”鳴燁選擇道。
服務員拿著對講機說:“請給品茗包房的客人送鐵觀音了。”
“夠現代的哈。”曉瑤笑著說。
很快,茶藝小姐就端著小茶海和品茶的器具上來了。
曉瑤對服務員和茶藝小姐說:“你們先休息一會,我給這位先生泡茶,有事再喊你。”
“好吧。”服務員和茶藝小姐樂嗬嗬地退了下去。
“曉瑤,你真會泡茶嗎?”
“不相信啊。一會你就開眼界啦!”
“那我就等著看節目了。”鳴燁很感興趣。
“其實,喝茶要體驗本、韻、德、道四個字。”
“怎麽解釋?”
“本、韻、德、道,即:茶藝之本、茶藝之韻、茶藝之德、茶藝之道。茶藝之本即茶性之純正,茶主之純心,化茶友之淨純。茶藝之韻即沏茶之細致,協作之優美,茶局之典雅,展茶藝之神韻。茶藝之德即感恩於自然,敬重於茶農,誠待於茶客,聯茶友之情誼。茶藝之道即人與人之和睦,人與茶、人與自然之和諧,係心靈之摯愛。傳達出純、禮、雅、和的茶道精神理念,讓人們的生活境界不斷升華。”
“有道理。其實,飲茶最大的妙處,不僅是愉悅身心的一種休閑方式,最重要的是茶對身體的保健作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有這樣的記載:‘茶苦而寒,最能降火,又兼解酒食之毒,使人神思清爽,不昏不睡。’喝茶對身體的益處從古人開始就已經有了這麽深的研究了,難怪中國的茶文化世界著名。威廉·烏克斯在《茶葉全書》中寫道:‘飲茶代酒之習慣,東西方同樣重視,唯東方飲茶之風盛行於數世紀之後,歐洲人才開始習飲之。’中國人喝茶就像外國人喝咖啡一樣,不同的是喝茶的講究很多。無論是泡茶的程序,還是茶具的使用,都比煮咖啡要複雜得多。喝咖啡隻要一隻咖啡壺,咖啡伴侶和咖啡奶有時就足夠了。而飲茶是一種文化,所以包含的內容也較多,也許很多人認為麻煩或者浪費時間,其實,品茶,或者喝工夫茶,也是一種文化的熏陶。從中能夠體驗到很多真切的內涵。曉瑤,衝泡程序你知道嗎?”
“衝泡程序有八道:第一道,白鶴沐浴是洗杯,用開水洗淨茶具;第二道,觀音入宮是落茶,把茶放入茶具;第三道,懸壺高衝是衝茶,把開水提高衝進茶壺;第四道,春風拂麵是刮泡沫,用茶壺蓋輕刮漂浮的泡沫;第五道,關公巡城是倒茶,把茶水依次到入小茶杯;第六道,韓信點兵是點茶,將茶水均勻地滴進茶杯;第七道,鑒賞湯色是看茶,觀賞茶水的顏色;第八道,也就是最後一道品啜甘霖是喝茶,先聞香,後嚐味,茶香回旋,餘韻無窮。”
“怎麽樣?我表演的茶藝還行吧?”
“都快成專家了。看起來你沒少鑽茶樓。”鳴燁讚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