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局長

第1章

　　柳樹市財政局的總會計師王星星已經失蹤三天，音訊皆無。

　　第一個發現王星星失蹤的是主持財政局工作的副局長欒介川。

　　王星星沒上班，預算處的同事看上去很習慣，原因是王星星在處裏的身份極為特殊，即使她不來上班也用不著跟誰請假。如果真是生病了需要大家去看，處長李仲梁就會跟大家說，然後買些慰問品全處同事一起去看她，因為預算處已經形成了這樣的規矩。況且，在預算科乃至在整個財政局，大家都知道王星星和處長李仲梁的個人關係比較特殊，即使王星星三天沒來上班也屬正常。

　　欒介川是主持工作的副局長，財政局長在去年換屆後當上了副市長，局長的職位一直空著，大家都以為欒介川能接替老局長的職位，但是市裏一直沒有明確的態度，欒介川也隻好邊幹邊等著市裏能有個明確的說法。

　　早晨，欒介川來到預算處找李仲梁，“教育局基建用的那筆款子你給撥過去去了嗎？”

　　“還沒呢。這兩天王星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一直沒上班。她不來，我們沒法撥。”李仲梁很焦慮地說。

　　“她幹什麽去了，你還不知道嗎？”欒介川逼問道。

　　欒介川的問話像把錐子紮到了李仲梁的心上。“她幹什麽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我給她家打電話，她媽媽說她沒回老家。這不，我正要找您去問呢。”

　　“找我，你沒發燒吧？處裏人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嗎？”欒介川黑著一張臉說道。

　　“好象是不知道。我剛才問他們了。”李仲梁很無奈地說。

　　“財政局在市裏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如果我們局丟了一個大活人，是讓全市都笑話的。趕快找公安局吧，讓他們幫助查找下。別是王星星想不開出了什麽差錯，那可不好辦了。如果王星星真出了事兒，你是要負責任的。”欒介川認真地說。

　　“我能負什麽責任啊，王星星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還沒個說法，可別往我身上賴啊。我去報案吧，免得時間久了不好找。”

　　“行，快去辦吧。”欒介川不想再跟李仲梁羅嗦了，於是很果斷地說。

　　接到報案後，市公安局很重視，立即出動全市警力查找。

　　公安人員把王星星的資料和照片發往各個機場口岸，查詢的結果是，王星星沒有乘飛機輪船及火車等交通工具。公安人員分析，如果她不在家，也沒有外出，那麽極大的可能就是已經遇害了。如果她遇害了，那麽屍體在哪兒呢？

　　王星星雖然隻是財政局的總會計師，並沒有行政職務，但是，她失蹤的消息在全市各單位的財會人員中卻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因為王星星的工作崗位特殊，關於她的失蹤，外界免不了胡亂猜疑和評價，說什麽的都有，攜款潛逃啦，被人綁架什麽的，一時間，消息越傳越離奇。

　　柳樹市這幾年的治安狀況一直很好，去年還獲得了省裏的社會治安暨綜合治理優秀獎。這一次王星星失蹤，給公安局帶來的壓力很大。他們決定在全市撒網查找，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財政局社保處的馬曉秋和王星星年齡差不多，對於王星星的情況，馬曉秋還是了解一些的。公安人員找到馬曉秋讓她提供一些情況，馬曉秋把王星星的日常穿戴打扮及愛好等都和公安人員說了一遍，最後，還補充一點，王星星總喜歡在頭發上別個發夾什麽的，她失蹤的前一天，她還戴著她們一起去深圳的時候買的那隻發夾呢。

　　公安人員說：“你能描述一下那隻發夾的形狀和顏色嗎？”

　　“不用描述。我也有一隻，我們兩個一起買的。當時我們一起去的中英街，那家店鋪同一款式的發夾隻剩下兩個了。想買多都不行，最後我和王星星每人一個，買了回來。她留下了藍色的，我留下了綠色的。你們看看我的那個就知道了。”馬曉秋說得很細。

　　依據公安人員的判斷，王星星一定沒離開本地，那就要認真地搜查，才能找到線索。市局的通知一直發到各鄉鎮派出所，通知要求各基層單位積極協助查找。

　　河東區的河東鄉派出所接到報案，鄉裏的一名婦女在柳毛甸子裏拾柴禾的時候發現了一隻人手。派出所所長小梁非常重視，立即帶領3名民警找到拾柴禾的婦女，那名婦女驚恐未定地說：

　　“嚇死我了，我正在地上撿那些小樹叉，結果發現地上有一隻手，雪白雪白的。當時，柴禾我也沒敢拿，就嚇跑了。回家了才想起來應該去報警。”

　　在柳毛甸子裏民警們發現，在一棵小柳樹的後麵，有一隻沒有血色的手。這隻手很細嫩，手指尖細長，中指上還戴著一隻銀質的裝飾戒指。

　　小梁擔心這名婦女害怕，吩咐說：“小趙，你把這位大姐送回家吧。我們在這裏再看看有沒有其它的線索。”

　　“對了，我在柳毛甸子裏還揀到了一隻發夾。”

　　“什麽樣的發夾？在哪兒？給我們看看。”小梁問道。

　　“在我家裏呢。我帶你們去拿。”說著，就領著民警們朝著他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裏才發現，那隻發夾沒了。“一定是我女兒張玲給拿走了。我去學校找她去。”

　　張玲母親拿回來的發夾很別致，與市公安局發來的照片上的發夾很相像，因為市局已經強調了這隻發夾的重要性，所以民警們很重視這件事。

　　小梁領著民警們繼續在柳毛甸子裏搜尋著。柳毛甸子很大，方圓幾十裏，沿著河灘地，生長的都是柳樹，一眼望不到頭。小梁他們搜索得很仔細，一個沙坑、一棵小樹都不放過。當他們又行進了約5裏地的時候，發現前麵有一條野狗正在撕扯著什麽，小梁認為這裏一定有情況。

　　他們一起奔向前，那條黑色的大狗一看來了人，“汪汪”地叫著跑開了。

　　小梁低頭看著那條狗剛才撕扯的東西，原來是一個報紙包。已經被狗給撕開了幾層，但還沒露出裏麵的東西。

　　這是什麽呢？包了這麽多層。“打開看看。”小梁說著，用手撕開了報紙包。

　　打開報紙包，小梁和他的同事們也嚇了一跳，原來是一雙沒有血色的人腳！

　　“如果我判斷的沒有錯的話，那隻手和這雙腳一定是同一個人的。”

　　其他民警也讚成小梁的判斷。

　　天快黑了。小梁他們再往前走已經看不清路了。他們決定回派出所向市局報告。

　　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技術員文明取回河東鄉派出所發現的一隻手、一雙腳和那個發夾後，立即進行了技術鑒定。

　　通過對比王星星遺留在水杯上的指紋，確定了這隻手不是別人的，正是失蹤的王星星的手。通過和財政局的一些人談話，並到王星星家查看，了解到王星星平時穿著36碼的鞋，而這雙腳正是36碼的。文明拿出那隻發夾和馬曉秋的一對比，結果發現這隻發夾正是馬曉秋她們一起在中英街上買回來的那隻。

　　調查到這裏可以明確，王星星已經被害。

　　但是，凶手是誰？犯罪現場在哪裏？什麽原因被害的？這些問題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欒介川親自到公安局和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見麵，強烈要求公安局全力以赴偵破案件，財政局給予人力和物力的積極配合。欒介川鮮明的態度，讓市局感到了責任的重大，尤其是一個普通的財政工作者，能夠讓財政局主持工作的局長這樣記掛在心，說明死者在財政局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同時更說明這起案件的重要性。

　　雖然王星星的屍體還沒找全，但是，公安局認為，案犯將被害人殺害後，肢解屍體，將屍體拋在不同的地方，犯罪手段凶狠，犯罪方式殘忍，案犯的心理素質較好，越是這樣的罪犯越是隱藏的更深，案件偵破的難度越大。由於案情本身很複雜，開過案情分析會後，市公安局將王星星遇害案作為柳樹市公安局的要案進行立案偵查。

　　經過一番調查，最後，公安局將殺害王星星的犯罪第一嫌疑人鎖定在錢翠翠身上。

　　錢翠翠是誰？為什麽要懷疑錢翠翠？

　　錢翠翠是柳樹市財政局預算處長李仲梁的老婆，一個星期之前，她和王星星之間曾經發生過一場爭鬥。

　　那天早晨，財政局辦公室主任老張還沒走到財政局辦公室，就發現走廊裏已經圍滿了人。

　　樓內很多處室的人都出來了，老張看到了那麽多熟悉的麵孔，都擠到了預算處的辦公室門前站著呢。“發生了什麽事？”老張問道。

　　“快看看吧，咱們局的家屬來了。”檔案室的小趙說道。

　　老張分開人群拚命地往預算處辦公室裏擠。

　　“看我不揍死你！讓你偷人，看我不揍死你！”裏麵傳來一女子的叫罵聲。

　　老張終於擠進了預算處辦公室。

　　眼前這陣勢老張也是不常遇見。隻見一個女子一隻手拽著王星星的長發，另一隻手掄起巴掌，在王星星的臉上左一下，右一下，邊打邊罵。王星星的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她就那樣挺著，不喊也不叫。老張立即衝了上來，伸手去拽那個打王星星的女子。誰知這女子比老張還有力氣，怎麽也拉不開，反而把老張的胳膊擰破了皮。

　　老張無奈，大聲喝道：“別打了。都給我住手！”

　　女子很不情願地鬆開了王星星的頭發，一P股坐在了地上。

　　“老張啊，你可得給我做主啊！這個女人勾引我丈夫，他們好了很多年了，我還一直蒙在鼓裏呢。這回讓我發現了，他們可實在是太囂張了。我已經忍無可忍了，昨天晚上我丈夫又是一夜沒回來，原來是去她家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她可把我坑苦了。”

　　老張認識，這個打王星星的女人就是李仲梁的老婆錢翠翠。這幾年，憑著李仲梁認識的一些社會關係，開了一家名叫仲仁的汽車修理廠，名義上錢翠翠是總經理，實際上修理廠的業務都是李仲梁幕後操縱。因為李仲梁的關係，采購辦主任李中天理所當然地將仲仁汽車修理廠納入了政府采購係列裏，所以，市裏機關事業單位的車大部分都到這兒來修理。李仲梁聘請了一名技師，兩名大工，其餘都是小工。很多時候，大工和小工幹活，被修理的車，有時候剛從修理廠開出去就又返了回來。如果是油路堵了，他們也不給疏通，直接換上新零件。水箱有問題了，不用修理，換上新水箱就行。許多車到這裏不是來修理的，是來換零件的。修理的費用低，換新零件的費用高，利潤空間大。平時李仲梁還會開車到省城的市場轉一轉，批發一些汽車靠墊什麽的，到市場去買幾十元的坐墊，回來他能賣幾百元。從去年開始，轎車裏流行鋪羊毛墊子，李仲梁專程去省城找到批發的地方，以每套900元的價格買回來，等他往出賣的時候，每套墊子居然賣到了3000多元，反正公務車配置都是公款報銷，這讓李仲梁放心大膽地大賺了一筆又一筆。在公務員隊伍裏，李仲梁也算是財大氣粗的主了。當然，李仲梁致富也不忘李中天的幫忙，不時地給李中天一些好處，兩個人的關係在全局所有處級幹部中算是最親密的。

　　錢翠翠一直沒來單位鬧的原因是她隻聽說王星星和他丈夫關係密切，但是她沒有真憑實據，她也叫不準到底是咋回事兒。她覺得守著這樣一份家業也很好，自己不愁吃穿，但是，她總是放心不下李仲梁和王星星別是真的有什麽事。這樣想著，她不免對李仲梁的監視越發地嚴密起來。昨天晚上，李仲梁沒回家，也沒打電話。她就想：丈夫是不是去王星星家了呢？應該去王星星家看個究竟。

　　王星星的家就在市區的百鳥鳴小區裏。錢翠翠早就打聽好了王星星家的門牌號了。她也不止一次地到這個小區的附近轉悠過，但是始終沒發現丈夫的蛛絲馬跡。最近，李仲梁經常不回家，她覺得這裏有問題。她經常聽她的那些麻友們說：男人有錢就學壞，女人學壞就有錢。李仲梁這幾天開修理廠掙了不少錢，雖然她一直管錢，但是有些單位修車後直接就和李仲梁結算了，具體到哪一筆多少錢，有時候錢翠翠也叫不準。

　　這一天，她再次到王星星家附近偵察一下，她想這次興許還能有點新發現什麽的。於是，她躡手躡腳地來到三樓的王星星家門口，看看樓道裏沒人，就把耳朵貼在王星星家的門縫處，仔細聽著門裏的動靜。

　　“星星，我愛你。我一天看不到你，我這心裏就空得慌。等我和黃臉婆子離了婚就娶你。”錢翠翠聽出這是李仲梁的聲音。

　　“這話我都聽了八百遍了，你就忽悠我吧！”王星星不高興地說。

　　“星星，你別著急。等我把家裏的財產都處理好，就和錢翠翠談離婚的事，我總不能讓你跟著我受罪呀！”李仲梁說得很誠懇。

　　“可不是我逼你的。離不離婚跟我可沒關係啊。”王星星抱緊了李仲梁說道，其實她在內心裏一直盼著這李仲梁兩口子能離婚，自己也好有個歸宿。

　　錢翠翠在門外聽得氣不打一處來。好你個李仲梁！在家裏霸著老的，在外麵養著小的，這膽子也太肥了點吧！王星星，你個小騷貨，你等著，看老娘怎麽收拾你！

　　錢翠翠知道，既然丈夫和自己已經分心了，如果這時自己硬闖進去肯定會吃虧，所以她多留了個心眼，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也別怪我不給你們留情麵。明天，我就去你們單位鬧，我看你們的臉往哪擱？我要用行動向你們證明，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想甩老娘，門兒都沒有！

　　老張連哄帶勸地推走了錢翠翠。讓走廊裏的人都散開。

　　隨後，又讓局裏司機班派人將嚇得抖成一團的王星星送回家。

　　還沒等老張跟欒介川匯報，欒介川已經知道了兩個女人發生的戰爭。

　　因為涉及到了局裏的預算處長和總會計師王星星，欒介川不得不重視這件事將帶來的負麵影響，他立即召開了班子會議。討論的結果是，錢翠翠必須跟王星星道歉。由李仲梁負責給王星星出錢看病。

　　出於欒介川和李仲梁很不錯的私人關係，欒介川親自找錢翠翠談話，可錢翠翠不買帳，蠻橫地說：“打死我也不道歉。勾引我老公，她還占住理了？我還不信這個邪呢！”

　　錢翠翠對欒介川的處理方式也不滿意，“讓李仲梁領王星星去看病，不就是給他們造成在一起多接觸的機會嗎？那我又是什麽呢？”

　　欒介川一看錢翠翠開始耍橫了，他覺得憑他的身份，和一個家庭婦女去計較，很沒意思。隻好找王星星談話。看著王星星可憐楚楚的模樣，欒介川有點於心不忍，畢竟，在以往涉及到切身利益的許多事上王星星都幫過他的忙。除了王星星和李仲梁之間扯不清的關係外，欒介川對王星星並不討厭，甚至有時候替王星星感到不值。

　　“你還是調走吧！涉及到關係的事兒我幫你辦。”此刻，他為了自己的利益，也為了全局的麵子，希望能借這一次的機會把王星星弄走。

　　“可我能去哪呢？現在大家都知道這事兒了。欒局長，你還是幫幫我吧。”

　　“怕知道你當初還要那樣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仲梁有老婆？你讓我怎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