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月朗星稀,分外寂靜,在這樣的夜裏,人的思想也是流動著的。牛一兵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感覺自己躺在冰冷的雪地中,胸前的血流得滿地通紅,站在他四周的都是些熟悉的影像,林紅、林若文,還有老四,個個都衝著他發出猙獰的笑聲。
“嘟嘟嘟……”
“緊急結合——”也不知道誰高高的一嗓子,喊醒了正在夢裏掙紮的牛一兵,聽到“緊急結合”四個字,他渾身的神經竟抖動起來,即使沒有完全醒來,但他已條件反射般地睜開雙眼,快速地穿著衣服,一時間,五班像一鍋沸騰的雞蛋湯,各種材料都在滾燙的開水裏拚命打轉。
“王藝、牛一兵、劉小三……”隊伍的最前麵,張雷正拿著人員名冊逐個清點人員,陳奎站在一邊靜靜地瞅著隊伍裏的每一個人。自從中隊被林紅攪得雞犬不寧之後,本來隔三差五才搞一次的“方案演練”,也就是俗稱的“緊急結合”,突然頻繁起來,有時每天恨不得演練個兩三回,而且還都是不打招呼突然襲擊,雖然辛苦,但大家確實能夠理解,畢竟多事之秋,警惕一些還是好的。
張雷把點名冊交到通信員手裏,板著臉說道:“現在是淩晨一點三十分,人員到得挺齊,除了上哨的都來了,而且反應也很迅速,在此提出表揚,下麵各排長、各班長出列,其餘人員原地待命。”
話音剛落,排長和班長們列著整齊的隊伍,被張雷帶到了一邊,陳奎依舊站在前麵,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這絕不是一場普通的拉練。牛一兵的心裏明鏡似的,中隊肯定出事了,以緊急結合為由頭,把人集中在一起,隊長帶走的其他人員才是今晚的重頭戲。
劉小三可能也感覺出問題的不妙,他偷偷地敲了一下牛一兵的胳膊,牛一兵知道這種場麵是不可以胡來的,隻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劉小三的個子本身就矮,他以為自己在隊列裏做點小動作,陳奎不會看不見,索性就又打了一下牛一兵的胳膊。
“劉小三!你再動一下,我把你的胳膊撅折!”陳奎一改從前溫文爾雅的做派,瞪著眼睛就是一頓臭罵。這讓原本就緊張的空氣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兵們誰也不敢吱聲,牛一兵無意間掃了旁邊的江楓和李玉明一眼,發現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得意的表情,那樣子實在是令人作嘔,想笑笑不出來,笑出來卻又是皮笑肉不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家都能感覺到營房裏剛才滅著的燈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緊跟著是一陣暴風驟雨似的搜查,開箱子、掀床鋪的聲音不絕於耳。
折騰近半小時,張雷帶著隊伍鐵青著臉,又站在他們麵前。班排長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陳奎迫不及待地走到張雷跟前,兩個人交頭接耳嘀咕了好一陣子,當他倆似乎達到了某種共識的時候,雙雙把眼睛對準了牛一兵,這一看似細微卻有著某種特寫意味的動作,讓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牛一兵身上。
張雷又鄭重其事地說:“今天的演練我很滿意,現在是非常時期,形勢很嚴峻,我們必須嚴陣以待,時刻做好準備,不要忘了,無論到什麽時候你們都是一個兵,一名共和國的軍人。解散!”
陳奎又補充道:“五分鍾之後,所有人員熄燈上床,一會兒我查鋪。”
牛一兵現在的心裏是十五隻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剛才他著實被那突如其來的目光嚇了一跳,以為今晚又該是一道難邁的檻,沒想到就這樣解散了,這更讓他疑惑不已。
“你跟我走!”王藝不知什麽時候繞到他的身後,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生怕他跑了似的。
牛一兵成了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忙問:“班長,你幹什麽?”
王藝推推嚷嚷地把他推到了一樓的女廁所裏,他發現這門口又有哨兵站崗了,王藝一腳把他蹬進門裏,“咯噔”一聲,將廁所的門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