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湖北省隊到武漢體院,我的訓練、生活狀態有了非常大的改變。
武漢體院本身是一所大學,所以它對學生有著全麵的要求。最直觀的變化就是,在這裏,文化課上得多了,我們的生活訓練安排是早上出操,上午上課,中午休息,下午訓練,晚上上晚自習,在體院的院子裏,我們走路會比以前快,因為時間都是按照分鍾來計算的:早上6 點整出操,到7 點15 或者20 分吃早飯,7 點50 上課,一節課45 分鍾,課間休息10 分鍾,一上午4 節課,中午11 點半下課——這些安排應該跟普通的中小學生是一樣的,但是不同的是,我們這一上午全都是主科課,沒有體育課、美術課、音樂課什麽的,而且我們教室是在我們宿舍樓的最頂層——五層,因為去操場不方便,所以我們課間也不出去玩兒。
下了課之後我們就迅速去吃午飯,然後就午休睡覺。其實我們不願意午休的,都恨不得抓緊時間多玩兒一會兒,也是到了1993 年之後,學校抓得緊了,我們也練得更辛苦了,才發現午休的重要性。
1993 年,我遇到了練體操以來的最大一次傷病,左手尺骨骨折了。
睡醒之後就要訓練了,我們下午2 點20 分開始訓練,練到5 點半、6 點的樣子,然後洗澡、吃晚飯,晚上7 點30 分上晚自習——我很慶幸在體院的這段日子裏能如此好地感受上學的氣氛,說實話,絕大多數運動員在文化課學習方麵都會有缺失,至少沒有感受過上晚自習,這一點我還挺自豪的——晚自習上到8 點50,收拾一下,9 點30 準時熄燈睡覺。這就是我在武漢體院除了禮拜天以外的真實生活寫照,一周六天,周而複始。
當年的我是不是喜歡這樣的日子,我也不太記得了,但是現在的我知道,這樣的日子帶給我很多好處:武漢體院的生活會讓你感覺自己很有規矩,每天的作息很規律、很緊湊、很充實。這跟在省隊時候的懶懶散散大不一樣,在省隊雖然也有框框,但是你也能隨時跟社會打交道,早上上課的途中你可以去早點攤子上買早點,晚上沒事兒幹可以去打遊戲機。所以,比起省隊而言,體院給我們的就是一個學校式的管理,它的培養目標就是有文化、高素質的優秀運動員。所以,我很慶幸,當年我爸送我上了體院。
當然,在體院最讓我爸和我感到欣慰的是,我有人管了,訓練開始真正進步了。
我一直很感謝丁傑教練,是他在武漢體院給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丁教練20 世紀90 年代就是研究生,那個時候我雖然不懂啥,但也覺得他跟其他教練不一樣,他有學曆,訓練有思想,教學水平也比別的教練高;但是很遺憾,當時武漢體院給丁教練的待遇很差。他和他老婆都在體院上班,但是住的房子特別小,就這樣他還經常省吃儉用,照顧我們的生活。丁教練教得非常規範,他先教我們一些基礎動作,讓我們對體操動作有了正確的認識;他教我們怎麽去學動作,他說不是教練說什麽就是什麽,而是自己要動腦子去想、去感受。就這樣,我每個項目基本的動作都開始慢慢練起來了,對男子體操的六個項目,我也有了全麵的、直觀的了解。
從1990 年到1995 年,我跟著丁教練在武漢體院進行了5 年枯燥但是卓有成效的訓練。其實做什麽都一樣,想做好都要從最枯燥的基礎開始,練體操尤為如此。當時我們的訓練就是一個動作每天重複、不斷重複、逐漸定型,然後再提高質量、增強穩定性,每天都是同樣的內容。
我挺排斥這種不斷重複的訓練方法,因為運動員有很多類型,我屬於那種自信特別強的,如果我掌握了的動作,就基本上不會失誤,我也就不想總去重複地練——這個動作這次做好了,下一次我就有把握做好。所以教練說做5 個,我就絕對不會做第6 個,有的時候我對他讓我總做同一個動作也挺不情願的,也會很疲勞。
除了不喜歡重複已經掌握的動作之外,我還有一個從小到大都沒克服的困難,那就是怕跑步!
我最害怕的是衝400 米,每次跑完我都感覺要崩潰了。每天早上出早操,還沒出門就默默祈禱,今天千萬別衝400、千萬別衝400,跑5000 就行了,然後一路碎碎念,就盼著能念對。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念不對的,當跑完5000 米後,教練來一句:“好,衝一圈400”,我整個人就感覺進到冰窟裏了。真不想跑啊,但是還不能不使勁兒跑,因為如果不能在規定時間裏跑完,就還要重跑一圈。在這種狀態下,我們免不了會有些惰性,於是我們就會時不時地耍點兒小聰明。比如早上出操,我們就會派一個人到體操房的一個窗戶盯著,看看教練是不是看著我們呢,那會兒我們也挺牛的,能根據自行車的聲音分辨出是哪個教練來了,然後做出不同的反應。嘿嘿。
如果說在體院,我的精神世界有了很大變化;那麽,我的物質生活也有了一些下降。體院的條件真的不如省隊好,當時我們8 個人住一間房,非常擁擠;宿舍的環境也很差,經常有老鼠、百足蟲。大家隨便想想就能知道,8 個10 歲的男孩子長期住在一起,這屋子裏得髒亂成什麽樣子:我們洗衣服就是用腳在桶裏踩兩下,也不擰幹,直接就掛上;大家都不會打理自己的生活,東西胡亂丟,轉眼就找不到了;武漢本來就潮濕,我們經常在屋裏洗衣服,還有各種動物跟我們住在一起,被子潮黴了都不知道……隻有在爸爸媽媽來了幫著收拾了以後,才覺得我是睡在了床上,因為白天他們會給我曬被子,晚上蓋被子就會有太陽的味道。但是兩個禮拜以後,又會回到髒亂差黴的狀態了……
而我最難適應的是洗澡問題,在體院洗澡要到澡堂去洗,還要交錢,當然我們也可以跟著教練混教職工的澡堂,但是我膽兒小,基本上不敢跟教練套近乎,就隻能去學生澡堂交錢洗澡。如果隻是交錢也就算了,學生澡堂開得晚關得早,有時候我們訓練晚了就沒熱水了,還得跟那些大隊員搶水管子,費了半天勁兒也搶不到,所以我們練體操的小孩沒辦法,就隻能到開水房打半桶熱水,然後跑到體操房的廁所裏邊用冷水兌一滿桶水,這一桶水就把頭和身子都洗了。要是夏天,這麽洗也就算了,到了冬天,可遭罪了,因為冬天冷,這麽洗又冷又不盡興,但是又不能不洗。你想啊,身上鎂粉啊、汗啊,什麽都有,不洗掉不敢上床,上了床也睡不著覺,所以最後慢慢養成了冬天也用冷水洗的習慣,有時候外麵下著雪,我們就深吸一口氣,衝進澡堂,用冷水衝五秒就出來,洗完了往被窩裏一躺,這一天就算過去了……
在體院練了兩年之後,我就有機會出去比賽了。到了1992 年,仙桃舉辦了一次全國少兒比賽,那是我的第一次全國比賽,特別長臉,在家鄉父老麵前拿了5 個單項冠軍,再加上團體和全能,我一共拿了7 塊金牌,隻有跳馬沒拿金牌,還是因為天津的教練過來跟我們教練商量,叫我讓出去的。
我對那次比賽印象很深,是因為我們一大家子人都去看我比賽了,那會兒還不發獎金,發的獎品是景德鎮花瓶和一床毛毯。7 塊金牌就是7 床毛毯,正好夠給我們家每個親戚送一床的。
那會兒我跟同齡的小朋友比,會的動作算是比較多的,單杠和雙杠尤其突出,一上賽場就跟別人不一樣。除了比賽本身之外,還有兩件事情讓我很興奮:一個是比賽在仙桃,我可以趁機回一次家,畢竟從小離家,很珍惜每一次與家人團聚的機會;第二就是那次正好是在巴塞羅那奧運會結束之後,李小雙剛拿了奧運冠軍,大雙、小雙又一起拿了男團亞軍,所以也像一個慶功會。我第一次見到了教練們一直讓我學習的榜樣,也見到了榜樣的教練黃玉斌,也就是這一次,黃導保護了我的動作。
第一次逃跑
正當我在體操的道路上稍微感到春風得意的時候,卻忽然間不想練了,原因是我內心其實是一個羞澀、內斂的小男孩兒。
從仙桃回到武漢體院,丁教練就發現找不到我了,宿舍沒有、體操房也沒有——我跑到東湖邊上躲清閑去了。丁教練後來在湖邊找到我,問我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不去訓練,我說:“難道拿冠軍了就會被人采訪、拍照?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不想練了。”我一直是一個內斂、不希望被關注的人,當時是,現在也是;我練體操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拿完冠軍之後會被人關注,所以當小小的我被叔叔阿姨采訪的時候,我就從心裏不想繼續練了,我覺得那種很多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你身上的感覺,特別不舒服,特別不自在,我大概就是大人們說的那種“沒出息”的孩子吧!
當然,我的反抗是無效的,說不練的結果就是被教練說、被我爸罵。
我爸專門來武漢體院罵我:“你練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出成績了,卻又說不練了這樣的狠話,你這是想怎麽樣?”我絕對是那種怕老爸發狠的人,所以隻好又乖乖地回去練了。
經曆了體操生涯的第一次“逃跑未遂”之後,我又回到了正常的訓練生活軌道上。訓練日複一日,沒什麽變化,反而是“吃東西”又成了正在長身體的我的重要記憶——果真是“民以食為天”,由此可以看出,吃在人的成長過程中,簡直是太重要了!
那段時間我比其他任何階段都更餓一些:每天上午上課都會餓得要死,吃完早飯還要從食堂帶回包子來。我們偷偷買了一個電爐子放在宿舍裏,把包子放在上麵烤,課間十分鍾休息的時候就跑到宿舍吃包子。
為了讓自己不餓,什麽紀律啊、安全啊都不管了,現在想想也挺嚇人的,萬一電爐子出點兒意外,又沒人在旁邊看著,有把整棟樓燒著的危險呢!
所以我現在除了關心運動員的日常生活外,還特別注意對他們的安全教育。
在我最餓的時候,碰到了一位特別和善的食堂師傅,我們都特別喜歡他,因為隻要他值班打飯,我們就一定能吃飽。
即使到現在,省市隊裏的食堂也會分等級,有成績、重點保障的運動員就可以吃得更好一些,我們那會兒也是。如果你拿了全國比賽的前8 名,就能享受一個月220 塊錢標準的夥食,下麵還有兩個標準,就是120 塊的和80 塊的。我那會兒已經算是小有成績了,吃的是120 塊標準的。但是有一個師傅就覺得我成績很好,有一次我把飯盒一伸進去,他就問我:“220 的,是吧?”我當時應該是沒反應過來,就沒吱聲,但是這個師傅就以為我默認了,從那以後,每次隻要是他,就都給我打220 塊的飯菜,我就特別開心。所以,我每次到窗口打菜的時候,就特別希望是那個師傅值班,後來,我們都叫他220 師傅。
在武漢體院,我們的生活基本上就是訓練和學習,幾乎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但是禮拜天我們的生活是可以自己安排的,而我們最期待的時刻,就是看電視。那會兒真是艱苦,整個體校就一台電視,平常它就被老大爺鎖在電視櫃子裏,櫃子一周才能打開一次。我們看電視的時候很豪爽,直接把電視推到體校的大門口,所有人圍在一起露天看,時不時地還會受到蚊子的襲擊,但是這些都不會影響大家看電視的熱情,這就是一周一度的大事兒!每周到看電視的時候,就會有人去求大爺把鎖打開,大爺也是仙桃一帶的人,而且覺得我們體操隊的小孩兒最不容易,就經常讓我們拿鑰匙去開鎖。
那時候沒看過幾個片子,到現在卻也是如數家珍,比如《精武風雲》啊什麽的,那絕對都是我的最愛。一般看到10 點、11 點的時候,大爺就會過來收電視,我們就會拉著大爺,求他:“讓我們再看一會兒吧,再看一會兒就結束了。”大爺也心疼我們,所以我們每一次央求都會有好結果。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對玩兒也有了更多的要求,比如那個時候我們就開始打遊戲機了。
那個年代的小孩應該都喜歡打那種遊戲機,就是街機,什麽街霸、忍者神龜,等等,我們都挺喜歡打的。那會兒膽子大了,也敢違反紀律了,晚上9 點下了晚自習,我們就以衝刺的速度跑到遊戲廳,玩半個小時,然後再火速衝回宿舍,一毛錢一個幣,一晚上也花不了幾個錢,又解饞。
說實話,玩遊戲真挺上癮的,特別是禮拜天。兜裏揣著一塊錢,花三毛錢來回坐公交車,手上還剩下七毛錢,買五六個幣玩兒一整天。其實不用坐公交車的地方也有遊戲機廳,但是隻有幾台機子,花樣少又有人搶,我們寧願花一點兒錢坐公車去遠一點的地方,那個遊戲廳大一些,能玩兒得爽一些。有一次我們跑到蛇山大世界的遊戲廳,那裏有幾百台機子,一字排開,又沒什麽人,想玩哪台玩哪台,那真是爽啊!感覺像到了天堂一樣!
有過什麽樣經曆的人,就會理解現在孩子們的行為。我現在不會限製小隊員太死,讓他們覺得生活無聊,但是我也要跟他們講明白,喜歡玩兒可以,但要有個度,千萬別傷身子,別影響訓練。
最大的傷病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多年來大運動量的訓練,我也免不了受到了傷病的困擾。
1993 年,我遇到了練體操以來的最大一次傷病,左手尺骨骨折了。
那個瞬間我記憶猶新:當時我做單杠,因為武漢比較潮濕,杠子就比較潮,加上護掌也潮,卷到杠子上了,我的左手卡在那裏不能動了,但是身體還在轉,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就覺得手很疼,也控製不了自己,就隻能盼著教練把我救下來……
後來我被送到體院裏的醫院,大夫見多識廣,給我做了一個簡單的手術,過一會兒就說接好了,很快就放上夾板、打上繃帶,讓我回去休息。我爸我媽也為這事兒過來看我了,我媽可心疼了,哭得特別厲害,還說當年就不該讓我練體操,現在受這個罪,我隻能安慰她說沒事兒,但是說實話,骨折的時候還真是有點兒害怕。
尺骨受傷算不得什麽大傷,但是也要休息一段時間。我不用訓練還挺清閑的,但是丁教練特別著急。我現在能深刻地體會到,當一個教練花了幾年時間把一個隊員培養出來之後,就在他快要出成績時受傷的心情了。那種感覺很複雜:一是心疼,覺得孩子挺可憐的;二是覺得耽誤訓練,影響以後的發展;三就是可能直接影響他參加比賽。當時丁教練也沒什麽辦法,隻能把我帶到他家,讓他老婆幫忙一起照顧我。我在他家裏休息了一個月,最開心的是他們家有遊戲機,我既不用訓練還有的玩兒,真是太幸福了,即使手指不利落,我也想打遊戲。
但是恢複訓練就太痛苦了,傷筋動骨100 天,剛回體操房也不能練手上的項目,教練索性就讓我練能力。我那時候腰腹力量特別差,他就狠練了一下我的腹背肌。當時練腹肌就是靠“睡覺”——把頭和腿放在高處,腰腹部被架空,沒有支撐,但是身體還要保持在一條線上,這是練習腰腹力量的絕佳動作。為了讓我練得更有效果,丁教練還想了很多招兒,比如放一個尖的東西在後背的地方,那時候我是絕不敢有絲毫放鬆,因為你一往下掉就會被刺到,紮一下也挺疼的。
這是我體操生涯中唯一一次“硬傷”。其實我在體操運動員中算保傷保得相當好的,這麽多年基本上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傷病,就是踝關節和頸椎因為長期勞損會差一些,其他都還好。所以我現在也要求我的隊員在16 歲以前一定以控傷為主,要不然就算練到很高的水平,傷一出來就全白費了。過了16 歲,動作基本上成型了,再上難度也不會有新的傷病冒出來。
這次骨折我前前後後整整養了四個月,也讓我錯過了一次全國比賽。
本來1993 年在重慶舉行的全國青少年錦標賽我也要參加的,因為這次傷,我沒有去成。不過還好,丁教練還是帶著我去賽場了,我就幫其他隊員拎包,看他們比賽,然後跟他們一起吃火鍋,就回來了。我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丁教練為什麽會讓我去,他其實挺看重我的,就算我不能上場,他也希望我能見識一下在外地比全國比賽是什麽樣子,為今後打基礎。 其實看著隊友比賽,我也挺鬱悶的,所以,我這十幾年來最大的挫折就是:第一次去重慶竟然不是比賽,而是看別人比賽,難過的同時我也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小心,不能在放過這樣的機會,讓自己遺憾。
我感謝武漢體院的經曆,因為它給我打下了良好的訓練基礎,也因為它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學習機會。作為一個體操運動員,我的學習生涯是很動蕩的,小學我就念過三個:仙桃市體校、第一次在省隊試訓時的學校、武漢體院。在仙桃市體校的學習也還算正常,一是因為那個時候小隊員到底走哪條路還不清楚,學校老師抓得緊,再一個也因為小學前幾年的課程簡單;在省隊那一年,我知道我真沒學到什麽東西,上課也是敷衍;所以我格外感謝武漢體院,讓我有了完整的小學和初中學習經曆。
我小學的成績還算好,無論在哪所小學,我都是跟普通的同學成績差不多,所以,升上初中之後我還挺興奮的,從心裏麵就想好好學習,初一的時候超級喜歡英語,學習情緒高漲,整天圍著老師問這問那,成績也不錯,期末考試還考了92 分。但是從初二開始就不行了,各種語法搞得我很狼狽,結果隻考了61 分——我對學習的興趣也由此降到了冰點,隨後也就不太在乎學習成績,跟著大家一起混了。
我發現我周圍的很多優秀運動員都有類似的經曆,一開始成績特別好,然後中間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間就掉下來了。我現在能想明白點了,其實我們都是能學好習的孩子,隻是當我們進入到專業訓練的階段之後,訓練量一大,人的精力完全轉移到訓練上了,在課堂上也隻剩下了打打瞌睡,換句話說就是已經沒勁兒學習了,再加上學習內容是逐漸加深的,學得越來越難,精力卻越來越不濟,成績不掉下來才不正常。我現在也想,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能讓我們的小運動員在保證訓練成績的同時,學習成績也達到應有的水準。
雖然在武漢體院我的學習成績掉得很厲害,但是我很幸運學校一直還很關注我們的學習。每次開大會的時候,校長總要求我們:“你們要做一個有文化的優秀運動員,文化學習一定要抓緊,去比賽回來後一定要補課……”所以我很幸運能有係統的學習,每天起碼上午在上課,語文、數學、物理、化學、思想品德、英語、自然……這些課程基本上跟外麵同步,而且老師們也很敬業,雖然我們上課經常打瞌睡,沒有辦法專心聽講,但是他們也不會太多苛責我們,當我們向他們求教的時候,他們也非常熱心,所以我真心感謝那些老師們。
在武漢體院待了將近5 年以後,我已經是一個很成熟的青少年體操運動員了,於是1995 年,我參加了第三屆城市運動會。那屆比賽的武漢市體操隊是由4 名湖北省隊的運動員和2 名武漢體院的運動員聯合組隊的,賽前還給我們發了一整套裝備,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領參賽裝備。我記得當時我領到了一套李寧運動服,還有一件大衣,那件大衣特別像阿迪達斯的,但是肯定不是,由此看來“山寨”的曆史還挺悠久的。拿到這些裝備我特別高興,後來才知道這裏麵還有一個小插曲,就是我其實還沒取得武漢體院的正式資格,原則上是不能發參賽服裝的,但是校長覺得我和另外一個小孩挺可愛的,就特批給我們配發了裝備。
那次城市運動會體操比賽最大的明星是黃旭。那時候黃旭已經在國家隊待了三年了,他一出場就跟我們不一樣,難度啊、編排啊、質量啊,絕對都比我們高一截兒,我們都很羨慕他。但是南京隊隻有一個黃旭,雖然他很厲害,團體卻沒拿到什麽成績,而我們武漢隊的小夥伴們實力平均,最終獲得了第二名。後來我還進了雙杠的單項決賽,但是非常可惜,我沒有抓好一上杠子剛做了兩個動作就掉下來了,當時我是準備做一個難度動作的,結果手一打滑,就直接飛出去,摔下來了。其實比賽之前我也沒對雙杠決賽報有多大的希望,就算是沒失誤也很難上領獎台,隻是失誤之後真的感覺很難過,當我出了比賽館看到丁教練的時候,就覺得特別對不起他。
全國城市運動會是一項大型賽事了,獲獎運動員應該是有獎金的,據說第二名有8000 塊錢,但是我沒有見到,我爸後來說,我們的獎金都被丁教練拿走了。因為武漢體院的待遇太差了,城運會之前丁教練就策劃著要出國執教,比賽結束之後,他就帶著我們的獎金去美國了。
在我看來,丁教練是不辭而別,我是忽然一下子才發現他不在了。
我很敬重他,因為是他在我10~16 歲的時候為我奠定了訓練基礎,給了我參加全國比賽的機會,更多的是他培養了我的是非觀、社會觀和世界觀。
丁教練去了美國之後,我們幾個人一下子就散了。沒人管我們,於是我們幾個人晚自習後就把錢聚在一起出去玩兒:打遊戲機、喝酒或者打台球,凡是年輕人喜歡做的事情我們都想嚐試一下。很快錢就沒了,我們就把硬幣找出來,接著出去玩兒;後來連硬幣都沒有了就借錢,最後竟然借到我們班主任那兒去了。我們班主任是一個很嚴厲的女老師,她非常嚴肅地批評了我們,但是正處於最容易學壞時期的我們並沒有悔改之意,繼續過著吃喝玩樂的街頭小混混生活。
那段時間每天晚上我們都會玩兒到很晚,然後翻鐵門回來休息。有一天我們跑到了一個特別遠的遊戲廳去打遊戲,還喝了好多酒,幾個人都醉醺醺的。我沒有想到,那就是我在武漢體院的最後一個逍遙的日子,第二天上午我們也沒去上課,下午訓練的時候,體操房來了一個省隊的教練,對我說:“你跟我走吧……”就這樣,五年一輪回,我再次回到了湖北省體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