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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仙桃

  我出生於仙桃的一個工人家庭,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還算殷實。我一直挺羨慕有的朋友會有一個有紀念意義的名字,與自己的出生有關。但是,我出生那天,應該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父母甚至連天氣情況都不記得了。我的名字叫楊威,也隻能算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名字。

  我出生在仙桃——中國湖北省的一個小城市。仙桃有著很悠久的曆史,從南朝的沔陽郡到現在有1500 多年了。不過,在很多人看來,現在的仙桃最著名的是體操。如果你有機會來到仙桃,就會發現,這裏唯一的地標性建築就是城市的體育廣場,這裏豎立著四座白色的半身雕像——我非常自豪,能跟李小雙、李大雙、鄭李輝一起,成為這座城市的名片。

  1980 年2 月8 日,我出生於仙桃的一個工人家庭,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境還算殷實。我一直挺羨慕有的朋友會有一個有紀念意義的名字,與自己的出生有關。但是,我出生那天,應該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父母甚至連天氣情況都不記得了。我的名字叫楊威,也隻能算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名字。

  不過,出生在1980 年的我,還能有一個姐姐,是一件挺幸運的事情。那會兒中國已經逐步實行計劃生育了,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都是夏天的時候,我們就練得格外辛苦,因為體操館裏沒空調、沒風扇,湖北天氣又熱,小朋友們渾身是汗,再加上體操房裏的墊子上邊都是灰,一天下來我的脖子就是“三道杠”,汗和泥混到一起,都是黑的。

  “隻生一個好”,說真的,如果再晚幾個月,這個世界上恐怕就不會有我了。其實,按照我媽媽的願望,她是隻想要一個孩子的,但是20 世紀80 年代初,中國人還是有些重男輕女的觀念,一家子人都覺得姐姐到底要嫁出去,不是“老楊家的人”,於是就勸說我媽媽再生一個,關鍵是我外婆最神,她說她預感到,再生一個肯定是男孩兒,能幫我們“老楊家”傳宗接代。

  我們“老楊家”在仙桃也算得上是大家庭了,我爸爸是長子,有5個弟弟、1 個姐姐和1 個妹妹,平時兄弟姐妹八人的關係也很好,經常在一起聚會。我就是在這樣一大家子人的期盼下出生的。我的出生真的給“老楊家”帶來了很多快樂,大家想想就知道了,我作為長子長孫,自然是“萬眾矚目”,那時候我父母的榮耀可想而知。

  小時候,我在家裏很受寵,雖然父母的工作很忙,沒時間管我,但是爺爺家外公家裏的人都特別喜歡我,爺爺和外公都爭著幫父母帶我,所以在上幼兒園之前,用當時流行的一句話說:我真是過著“小皇帝”般的生活。到了5 歲,爸媽覺得我應該學著過集體生活,接受點兒學前教育,就把我接回了家,送進了新生街小學學前班。而我的體操生涯,也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關於我是怎麽被選中練體操的,各位長輩們的說法並不一致。也難怪,啟蒙教練、父母、爺爺奶奶關心的重點都不一樣:教練覺得我是個練體操的好苗子;父母覺得鍛煉一下身體有好處;爺爺奶奶想得更多的可能是心疼孫子吃苦。

  我後來想了一下,應該還是我的啟蒙教練彭友平的說法最真實,畢竟是他把我從學前班裏挑出來的。說起來,彭友平教練還是我的親戚呢!

  小時候,仙桃是一個很小的城市,感覺騎自行車20 分鍾就能轉個遍,所以在仙桃很容易就能碰到認識的人,即使是不認識的人,說不定聊幾句就發現是親戚。彭友平教練挑我練體操的時候並不認識我,但是見了家長之後,就發現原來我爸爸是他的舅舅,我算是他的表弟——正宗的遠房親戚呢!但是為了跟小夥伴們一樣,不搞特殊,我一直叫他彭老師,到現在仍然是這麽稱呼他。

  彭老師說,最初選苗子的時候,都沒有見到我,要不是我平時很乖,讓老師印象深刻,可能就永遠錯過體操了。

  那會兒我剛到學前班一個月,正趕上仙桃體校把李大雙、李小雙兄弟送到省隊去,要著手培養下一批小隊員延續體操之鄉的傳統。那天,彭老師跑到我們學前班去挑選苗子,他仔仔細細地把所有孩子都看了一遍,沒有發現特別中意的,已經準備走了,忽然間我的學前班老師說:“我們這兒還有一個小孩兒,叫楊威,你要不要看一下?”當時我正蹲在桌子底下玩兒,所以彭教練壓根兒就沒看見我。聽了學前班老師的提醒,彭教練才仔細地打量我,結果我就這樣被他選中了。

  我小時候身體並不算好,總是扁桃體發炎,動不動就打吊針,所以當我回去跟我爸說了被挑中練體操之後,他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練體操能夠強身健體,一個月少跑幾趟醫院,挺好的。跟許多後來成名的運動員一樣,我走上體操之路的最初,並沒有什麽世界冠軍、奧運冠軍的夢想,就是好玩兒,加上可以不吃藥打針。

  不過,我爸同意我練體操,不代表我就能練體操了。雖然我不記得當時的情景,但是我媽至今都認為,她當初攔著我、不讓我練體操是對的。

  體校得到我爸的同意之後,就給我們家裏發了一份通知書,這些都是例行公事。誰也沒料到,接到通知書以後,我們家裏還引發了一場小小的家庭“地震”。我媽堅決反對我練體操,理由很簡單:練體操不但很辛苦,而且危險性大,再說練體操這項運動周期長,出成績不是一兩年的事,萬一練不出來,就會荒廢我的學業,影響我的前途,造成終生遺憾。

  即使放到現在,我媽的觀點都沒什麽錯,所以當時話一說出來,全家人沒人敢反對。我爸在人前的威風也被我媽的正氣壓下去了,隻能小聲嘀咕:練體操可以強身健體,發揮藥物起不到的作用。我當時心裏挺著急的,因為說實話,我是想練體操的啊!練體操多好玩兒啊!有海綿坑,可以翻跟頭,還有單杠、雙杠、山羊,會做幾個動作,在小夥伴麵前多威風啊!

  我特別想讓爸爸媽媽征求我的意見,就一會兒看看爸一會兒看看媽,最後他們終於注意到了我。

  “楊威,你願不願意練體操?”媽媽問。

  我立刻使勁兒點了點頭,表示我願意!

  “楊威,你懂什麽是體操嗎?你先說說,每天早晨6 點鍾起床,到學校裏還要不停地翻跟頭、抓鐵杠,你幹不幹?”我媽當時就急了,拋出一串困難,希望能把我嚇回去,斷了這念頭。可是殊不知,翻跟頭、抓鐵杠正是我向往的啊!不就是每天早上早點兒起嗎,又有什麽難的?

  於是我求援似地看著我爸,不敢說話。

  我爸看懂了我的意思,繼續勸我媽:“孩子喜歡,就讓孩子練吧,反正孩子還小,萬一不行,還可以繼續讀書嘛。”看著我和我爸都那麽堅持,我媽也就向我們爺倆“屈服”了,在經過了小小的波折之後,我正式踏上了體操之路,那個時候,我5 歲多。

  前段時間,我看到有的攝影記者到業餘體校或者省市體操隊去拍了一些照片,都是小朋友們很痛苦的表情——他們有些在壓腿,有些在倒立,有些在跳彈網,臉上有汗水,也有淚水。很多人都認為從小練體操很苦,就像當年我媽媽認為的一樣。但是,我想跟大家說的是,剛剛進入體操房的時候,我們很興奮、很快樂,即使是壓腿的疼痛都不能減輕我們的快樂;至少當年的我是這樣,所以我想現在的小隊員們也是這樣。

  記得當年我一走進體操房,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住了。首先是有那麽多的小朋友跟我一起玩兒,很開心;其次是山羊啊、單杠啊、海綿坑啊,都是很讓我神往的器材;最後,那些比我大一點兒的孩子會好多技能,這些將來我也能會!於是就特別有激情,想在這裏好好練、好好玩兒!

  果然,最開始的時候,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根本不算訓練,就是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兒。先是在海綿坑裏跳,把自己埋進去,然後又爬上來;一邊玩兒的同時,教練們就會教一些基本功,比如壓壓腿呀,前滾翻、後滾翻、側滾翻、側手翻呀什麽的。那會兒我們都管側手翻叫四仰八叉,學會了這個動作,就可以跟身邊的其他小朋友炫耀了,因為“四仰八叉”還真是不經過一番訓練做不了的。

  說是一邊玩兒一邊練,可教練們對我們的要求都還是挺嚴格的,做動作的時候都會要求注意腳尖、膝蓋這些細節,再簡單的動作都要求一板一眼。說實話,我小時候不知道這麽做的好處,但是這些小要求對我整個體操生涯受益匪淺,從小養成的習慣讓我後來無論做多麽難的動作,都不會忘了體操動作最細微的地方。當我又回到仙桃體校(現在改名叫了李小雙體操學校)見到彭老師帶著一批小朋友們練著那些基本動作,還是一板一眼地要求腳尖、膝蓋,我都挺感動的。很多來這裏看過訓練的朋友們都說,仙桃真不愧是中國的體操之鄉,就從這些最基層的訓練,就看到了中國體操的希望。

  當然,搞體育不可能不吃苦,特別是我們那個年代,小城市的日子過得挺清苦的,不像現在家長都是車接車送孩子上下學,那時候,我每天從家到體校、從體校到家,就是一個很煎熬的過程。

  從我開始練體操,我們家因為父母的工作調動曾經搬過一次家,但是無論是在城的這一邊,還是在城的那一邊都離體校挺遠的。我當時隻有五六歲,每天早上5 點半就要訓練出操,父母再放心也不可能讓我一個人去體校,隻能輪流接送我。每天5 點鍾,我就被爸爸媽媽叫醒,我幾乎沒有賴過床,但是即使是這樣,爸媽把我馱到體校也挺辛苦的。

  我是那種很乖、很懂事的小孩兒,剛開始練的時候,教練總是說我太瘦小,所以有一天我就打定了主意——自己起床跑去體校,不讓爸爸媽媽送我了。但是,我沒有想到,我的這個自作主張嚇壞了我爸媽。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我爸猛地從夢中驚醒,想著要送我去體校,不料一摸床邊,卻發現我不見了。我爸當時就急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叫醒我媽,分頭找我。他們在家周圍找不到我,衝到體校時,發現我已經滿頭大汗地在操場上跑步了。我爸跑過來一把抱住我,我當時印象很深,我爸眼淚都下來了,問我:“為什麽不叫醒老爸送你到體校?”“老師說我太瘦了,我要自己跑著上學,變得壯一點,這樣跳起來才有勁。”我很認真地回答,“而且,你們都太累了,我自己行!”聽了我說的話,我爸媽更加控製不住淚水了,雖然我忽然間的消失讓他們一時間不知所措,但是我想,他們也看到了我的成長,會為我的懂事而自豪。

  後麵的日子裏,我幾乎都是跑步去體校的,在朦朧的晨色中,有時是爸爸騎著自行車在前麵引路,後麵跟著一個瘦小的身影;有時是我自己堅定地向著夢想前進。有興趣、有夢想,在仙桃體校的曆史上,我從來沒有遲到、早退、曠課的記錄。

  每天早上追著太陽跑,對我來說真的沒什麽困難,也不覺得怎麽苦;但是壓腿、修正腿型,對我來說就是真的痛苦了。

  柔韌性對於體操運動員來說非常重要,而這個也是從小練出來的“童子功”,就像前麵我提到的攝影師拍到的場景,再喜歡練體操的小朋友,無論是中國還是外國的小朋友,在練習體操的最初那段時間,都免不了要為了壓腿掉眼淚,因為要把柔韌度拉開,確實要費一番工夫,經過一些痛苦。

  不過,對於我來說,壓腿到還是小意思,我最痛苦的是跟並不攏的雙腿做鬥爭,而且是艱苦卓絕的鬥爭。彭老師說,用句時髦的話來說,我最初的體操生涯就是“胳膊和腿的PK”。我的胳膊絕對是練體操的天才,長而且有力量,男子體操六個項目有四個屬於上肢項目,所以他看中了我;但是我的腿絕對不適合練體操,瘦瘦弱弱不說,而且膝蓋骨很大,還有點兒O 型腿,就是傳說中的“馬腿”,體操講究腳尖和膝蓋的優美,我的腿給人的感覺就是伸不直、並不攏,還沒失誤呢,分數就扣光了……

  挑我的時候,彭老師也剛剛中專畢業,我是他的第一代學生,他挑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而我又那麽愛體操,彭老師對我也確實要上心很多,我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

  彭老師對我的要求很嚴格,他有一個習慣,就是用鞋底子打人:如果你沒做好動作,他就會拿鞋底子最黑的地方打到你臉上,你的臉就全黑了,其實挺搞笑的,但是大家都不敢笑。

  彭老師一直很慶幸自己當年狠下心來對待遠房表弟:“也有人跟我說,都是自家的孩子,不要讓小孩兒那麽苦,但是我知道,小孩兒小的時候有什麽問題都好糾正,長大了就不好辦了,如果他真是人才,可能就耽誤了!”他一直堅信,如果我腿上的問題沒有改進,很可能就走不到今天。他特別自豪於我後來的腿型,特別是聽到解說評價我的動作好看時,他時不時地還會誇耀自己當初心夠“狠”。

  選擇競技體育,也就意味著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當我越來越沉醉於體操這個讓我著迷的事業中時,我爸爸驚奇地發現,原來送我練體操隻為強身健體的想法需要換一換思路了——我爸爸和彭老師都不約而同地發現,我執拗的個性和善於忍受苦難的品格,說明我是越來越愛這個項目。

  隨著我慢慢長大,我爸爸和彭老師都隱約感覺到,我有些天賦、又願意吃苦訓練,應該能成為一個有出息的體操運動員,至少能像李小雙、李大雙那樣走出仙桃,走向國內賽場。那會兒,在我們那個小地方,對奧運會還沒有什麽概念,我想,如果今天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既有天賦、又那麽認真於一個項目的時候,一定會把目標定在奧運冠軍上了吧!

  在仙桃的體操訓練,以上那些痛苦的事情好像都是爸媽和彭老師的記憶,對於我來說,記住的大都是快樂的瞬間。

  小時候,仙桃文化宮會組織表演豐富群眾文化生活,我們體校的小朋友就表演在山羊上做全旋,看誰做的多。那會兒現場可熱鬧了,好多人都看,給我們加油。我們擺兩個山羊在那兒,一邊一個在山羊上邊轉,根本不管現場的觀眾反應如何,隻想跟同場競技的小朋友一比高下,隻要他不停,我也不停,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轉一百多個了——我鞍馬好,那個時候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幸福的記憶還有每天下課時爸爸帶來的慰問品。

  夏天的時候,我們就練得格外辛苦,因為體操館裏沒空調、沒風扇,湖北天氣又熱,小朋友們渾身是汗,再加上體操房裏的墊子上邊都是灰,一天下來我的脖子就是“三道杠”,汗和泥混到一起,都是黑的。那時候別管多熱多累,就盼著我爸接我回家時帶來的冰凍的水,有時候是香蕉汽水,有時候是家裏的綠豆水,喝上一口,簡直有神仙般的幸福感。

  後來我慢慢長大了,爸爸媽媽就不再接我放學了。從體校到家的路,走多了,我每天還會選不同的路線,今天走這條路,明天走那條路。再後來,年齡越大鬼主意越多,我們那兒驢拉的板車很多,有時候累了、實在不想走著回家,我就偷偷地搭板車。趕車的人坐在前麵趕驢,我和小夥伴就偷偷坐到板車後邊,因為那會兒走路回家真的是太遠了。現在想想,我覺得那些趕車的人應該發現我們搭車了,隻是不跟我們這些小孩兒計較,但是我們還特別享受這種偷偷摸摸的快樂。1988 年左右,在我練體操差不多3 年的時候,我開始做一些成套動作了。雖然那些也不過是基本少兒體操等級訓練的動作,但是感覺整個人就正規一些了。

  那段時間,我參加了一次全省比賽,那是我第一次離開仙桃。其實那次比賽我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就記得是背著包去的,第一次坐了火車,大概因為小時候我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孩子,所以對比賽結果什麽的都忘記了,就覺得那是一場很好玩兒的比賽。但是,對於比賽之外的事情,我倒是有很深刻的印象。那畢竟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我爸我媽專門給我收拾了一個包,那個包裏麵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襪子幾雙,短袖幾件,水缸1 個,牙刷一把等一串東西,囑咐我教練和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按照紙條上寫的,一樣不少的帶回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後來我即使出國比賽,都沒有這麽細致過……

  那次比賽回來沒多久,我就轉到丁霞鵬教練的手上了。丁老師是仙桃體操最大的功臣,當年,李大雙、李小雙就是他從民間挖掘出來的,而我的啟蒙教練彭友平也是他的學生——甚至可以這麽說,丁老師是我的師爺。丁老師一手把仙桃體操創辦起來,如果說仙桃是體操之鄉,那麽他就是仙桃的體操之父。在那個年代,訓練非常不容易,最初的時候,體操沒人重視,根本沒有體操房,他就帶著運動員在沙坑裏麵訓練,他教李大雙、李小雙的時候,就是在一個燈光球場的露天沙坑裏麵訓練的。

  等第一批運動員慢慢有了成績,體操在仙桃慢慢被重視了,才有了我們訓練時候的體操房,和現在那麽好的李小雙體操學校。

  等我轉到丁老師手上的時候,還真有些激動和興奮,覺得自己逐漸趕上了李大雙、李小雙走過的路——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去了國家隊,我的目標也隨之慢慢大了起來。

  丁老師很看好我,因此對我的動作要求也比較嚴格。丁老師比彭老師更注重我的腿,那會兒壓腿更是下了一番工夫。

  壓腿也分幾種,有分腿叉、有橫叉,還有豎叉。我最痛苦的就是壓豎叉,實在不行的時候,就躺在墊子上,教練扶著腿幫著壓,把腿扳直了硬是往身上壓,那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其實,每一次壓腿的時間不過也就十幾秒、二十幾秒的時間,一會兒就過去了,但是當時覺得特別漫長,真有一種“死去活來”的感覺。這種“折磨”要持續到十三四歲。

  這麽多年,腿必須天天壓,每天都不能放鬆。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就像練鐵頭功一樣,其實方法特別簡單,一開始就是拿木頭敲頭,然後是拿鐵棒敲頭,再後來是換一根粗一點兒的鐵棒敲頭,最後鐵頭功就練成了。柔韌性也是這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難度越來越大,柔韌性越來越好。

  丁老師在訓練中還有一項讓我很崩潰的就是長跑。即使是後來到了國家隊,我成為了一名以全能見長的運動員,我依然對長跑心有餘悸。

  我清楚地記得丁老師帶著我們的第一次長跑:我們仙桃河邊有一條很長很長的河堤,當時是夏天,我們圍著長堤跑了兩三趟,跑回來之後,人基本上就虛脫了。幸好體校有一個遊泳池,我們跑回來之後,把衣服褲子一脫,全部往水裏一跳,才覺得好一點兒。

  在丁老師的嚴格教導下,我的進步很快,不到一年,就參加了一場全國性的少兒體操比賽。那次是在山東新泰,是我第一次參加全國比賽,丁老師帶著我們四個小夥伴去參賽,我印象中自己好像是拿了個第二名。

  我記得當時照了一張照片,但是這張照片找不到了。還有就是我們順便去爬了泰山,在爬泰山的路上吃了豆腐腦,那是跟仙桃的豆腐腦吃法不一樣的鹹味兒的豆腐腦。

  那次比賽,我的成績算不錯的,但是當身邊陸續有人進到省隊的時候,名單裏卻沒有我,大概省隊的教練覺得我條件不好、沒什麽發展前途吧,我雖然心裏有些沮喪、不太舒服,但是也沒有那麽多想法。隻是當看到身邊同齡的小夥伴越來越少的時候,還是有一種競爭的感覺,也知道自己如果想出人頭地,還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在仙桃的這個章節裏,我想跟大家聊聊親情。我們這些從小出遠門練體育的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與家裏人聚少離多。

  我從小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長大,因為是長子長孫,所以很受寵;但是1986 年,當我的奶奶、外婆相繼去世的時候,我卻因為訓練幾乎沒有什麽印象。那個時候我已經六歲了,想想現在六歲的孩子都已經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我卻沒能有意識地送奶奶、外婆最後一程,真是挺遺憾的。

  我跟我姐小時候也是在打架中積累了深厚的感情。那會兒我總覺得她欺負我,她大我兩歲,那時候我們睡在一張床上,窗外有樹葉在晃,她就喜歡逗我,說:“你看,窗外那樹的影子像什麽,像不像魔鬼……”然後就把我嚇哭了。我們兩個打羽毛球也是,打著打著就變成了打架,她比我高,總往地上扣,我接不著球,就說她耍賴,她就狡辯說羽毛球就是要往地上扣……我們就因為這個吵起來、打起來了。但是後來真正分開了,我又回想其實她特別讓著我,每次出去買東西,她都會記得我,自己買一顆水果糖,也會記得給我買一顆……我跟我姐真是經過了別離才知道那份最近的情感有多珍貴。

  與家人的親情,是我之前人生的一個缺憾,但是我會抓住未來的日子,努力彌補這個缺憾,畢竟,走得再遠,最牽掛的,還是家人……

  這些,就是在仙桃體校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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