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國和李紅安趕回鄉裏的時候,已是下午了。吳建國剛進辦公室,就湧進一群人,其中一個人的頭用紗布纏裹著,臉上還有沒擦淨的血跡。這是一個30歲露頭的青年人,他一進屋就說:“吳書記,我們要向你反映問題。”
吳建國問:“你的頭是怎麽回事?”
青年人說:“被你們辦事處的白餘存白書記打的。”
吳建國一聽就來氣了,他給青年人倒了一杯水,說:“你慢慢說。”
青年人喝了一口水,氣憤地說道:“我叫王慶銀,家是王寨村的。我是前年複員回家的。回家之後,我辦了一個山羊養殖場。現在,我的養殖場裏有大小300多隻山羊。在我的帶動下,我們村現在有養殖山羊、肉雞、肉牛、肉鴨等專業戶30餘家。可以說,我們村是咱們鄉的富裕村。”
王慶銀端起水又喝了一口,繼續往下說:“村民一富裕,手裏一寬綽,花錢也就不太在乎。可是,我們村的老百姓除了交‘三提五統’外,還要交別的錢。幾乎平均不出10天,辦事處的人就來收一回錢,有時不出5天就要收一回。我從去年1月1日開始記錄,一年裏竟然去我那裏收了28次,叫出名堂的有15次,叫不出名堂的有13次,現金一共是1321塊整,其中光招待費就有500多塊。我家4口人,人均130多塊。我們村一共有1000多人,按這個標準算,一年光招待費就10萬多塊。前幾天,村裏又帶人下來收錢,一人要交15塊。我們問這是什麽錢,村長說是去年的招待費。我說去年的不是交完了嗎?村長說是辦事處的白書記給了他幾張單子,一共10000多塊錢,說是為了給咱村辦事花的,讓村裏給報銷了。我要過單子一看,不光有招待費,還有住宿費、購物的發票。我們不願意給,辦事處的人就去停我們的電和水。我們去辦事處找他們理論,白餘存書記竟然說我們是刁民,說我們沒事找事,欠揍,然後抓過牆角的一個木棍劈頭就打……我的頭就是這樣被打破的。”
旁邊的人也都義憤填膺,說:“這哪是共產黨的幹部?簡直是土匪,是流氓!……”
吳建國氣得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落到地上,碎了。吳建國吩咐辦公室主任王然:“馬上叫白餘存到我辦公室來!”
吳建國起身給王慶銀的杯子續了水,然後又逐個給大家倒了杯水。吳書記說:“各位,你們先喝一杯水,消消氣。這個事我一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如果真像你們反映的那樣,我吳建國第一個給你們道歉!”
王慶銀聽了很感動,說:“吳書記,有你這句話,我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我也是一名共產黨員,今天來向你反映這個事,就是不想讓個別人壞了我們黨的信譽和名聲。不能因為一粒老鼠屎,而瞎了一鍋湯啊!”
吳建國輕聲問:“你還有什麽要求嗎?”
王慶銀的回答很堅決:“我們村不要這樣的村幹部!”
跟來的人也都說:“吳書記,我們村不要這樣的村幹部!”
吳建國納悶:“村幹部不是你們投票選舉出來的嗎?”
王慶銀說出了實情:“我們投票了是不假,但根本沒有唱票,都是白書記把選票一卷,然後回來公布誰誰得票多少。村支部書記、村主任就是這樣當選的。”
吳建國不相信:“竟有這樣的事?”
跟來的人都說:“千真萬確。我們村就是這樣選舉的。”
吳建國的眉頭擰了起來,他打電話把分管組織工作的政工書記牛友玉叫到了辦公室,問:“牛書記,王寨村支部選舉和村委選舉,你參與了嗎?”
牛友玉說:“王寨村支部換屆時,我還在宣傳部呢。村委選舉時我來了,當時我分管的不是王寨村那個辦事處,分管王寨村辦事處的是胡大春胡書記。”
吳建國明白了七八分,說:“牛書記,有些事情我們必須按原則辦啊!看來胡書記當時在王寨村的村兩委選舉問題上有些事情辦得並不理想。這不,王寨村的村民來反映這個事了。”
村民們又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牛友玉聽完,望了望吳建國,欲言又止。
吳建國什麽都明白了,他強壓住一股火,對王慶銀說:“你先去醫院處理好傷口,別感染了。另外,給我留出幾天時間,我再調查一下。如果真是我們的幹部工作有問題,決不姑息!”吳建國吩咐辦公室的通訊員領著王慶銀去包紮,又讓牛友玉到組織科和民政所把王寨村的選票找出來。
王慶銀他們剛離開,門外走來一個40多歲的胖胖的中年人,頭梳得油光可鑒,身著皮衣,肚子挺著,把皮衣撐成了一個球。他敲了一下門,問:“吳書記,你找我?”
吳書記不知此人是誰,問:“你是……”
牛書記正要往外走,忙介紹說:“這就是分管王寨村那個辦事處的白餘存白書記。”
吳建國說:“你,就是白餘存白書記?!”
白餘存一點頭,笑著說:“是我。吳書記!”
吳建國臉一沉,問:“你和王慶銀,是怎麽回事?”
白餘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說:“吳書記,我承認自己打人不對。可是,是他們先動的手啊!你看,這是他們給我挖的,還有這兒……”白餘存說著又指著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有幾道血印子,雞爪子撓的似的。
吳建國皺著眉頭問:“他們為什麽打你?還有,為什麽停他們的水和電?”
白餘存說:“是這樣的——他們到辦事處來問收費情況,我對他們說,這是你們村的事,你去找你們村委。他們說話帶著髒字,我也不是好脾氣,就抓撓起來了。”
吳建國看了看他,問道:“你的傷重不重?不然到醫院去看看?”
白餘存說:“不重,沒事的。”
吳建國繼續問:“我聽說當時王寨村換屆選舉,沒有當場唱票,而是你把選票一卷,然後回來宣布的。是這麽回事嗎?”
白餘存的臉紅了,說:“當時是胡書記一手安排的。王寨村的情況比較特殊,派別多,所以采用了這種辦法。”
吳建國用手敲著桌子,壓抑著怒火說:“你們這是在犯法啊!知道你為什麽挨打嗎?就是你不按原則辦事啊!你如果給老百姓清清白白地辦事,我想,今天的事是不會發生的。”
這時,牛友玉抱著兩個大紙包進來了,說:“吳書記,我帶來了。”
吳建國對白餘存說:“白書記,這是王寨村的選票,你說還有必要拆封嗎?”
白餘存低聲說:“吳書記,你知道王寨村的書記、主任是誰嗎?是胡書記的表親。”
吳建國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這時,王寨村的村主任王標過來了,看到白餘存,有些意想不到。吳建國說:“把發票拿過來吧!”
王標隻好交給了吳建國。吳建國看完,一下子扔給白餘存:“白書記,你也太大膽了!”
此時,白餘存已抖成了一團……
吳建國把紀委狄書記叫進了辦公室。經研究決定,專門成立以紀委狄書記為組長的審計檢查組,從鄉財政所、經管所、審計所抽調業務人員,連夜對王寨村的財務進行審計,力爭明天下午出來結果。
結果沒到第二天下午就出來了。王寨村的財務不光混亂,而且存在著嚴重的假賬、白條等問題。其中,光辦事處的吃喝招待費就達10萬多元,還有一些大額發票等。吳建國看了之後,氣得真要罵人。
吳建國連夜主持召開了黨委會。狄書記在會上把王寨村的事做了通報。吳建國語重心長地說:“咱們是為黨工作的,咱們對事不對人。下麵的幹部竟然如此亂攤派,能怨老百姓上訪嗎?不怨,一點兒也不怨他們!王寨村的問題,咱們一定要徹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