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站在而立之年的檻外,回望不經意中,流過指縫的碎碎的光陰。悸動於心的,分明是揉碎在夢中,輾轉成塵的一幀幀畫麵,仿佛所有的記憶都著色在秋日那時而蒼茫,時而高遠,時而寂落,時而清明的背景之中,驛動的隻是深淺不一的成長足印。
這是夢開始的季節,秋季出生的孩子對秋日的認同是天然的。
我喜歡秋日裏那種無遮無掩、清澄見底的天,喜歡空氣中浮動的甜蜜、淳和、富足的氣息,喜歡田野上層層的穀浪和累累的果實,即便是愁煞人的秋風秋雨,卻不似冬日的凜冽和夏日的狂暴,自有—份特別的韻致,瀝瀝地,滴落在倚門獨佇的兒時。
常記得,在秋高氣爽的午後,坐在天井的屋簷下,高飛的雁陣掠過藍藍的四方天空,劃破的輕痕,似有若無?
更難忘,清晨的薄夢,時常迷離在新割的穀秸燃起的煙中,有點嗆人,更多是舒坦…… 秋日的遊戲是這樣的花樣百出,高高的麥垛,軟軟的棉花堆,曬在屋上的花生,掛在風口的蘿卜幹,不知遺落了多少嬉戲、無拘的笑聲……
最是黃昏後,晚霞映紅的河邊,唧唧喳喳的女孩,高卷起褲腿,快樂地拾著卵石,粼粼的波光中,晃動著一張張明媚、燦爛的臉,燃動的青春激熱了已漸入涼意的水。
不能忘卻,相約女伴,摘下秋深的香樟樹葉,矯情地學著古人,題上似懂非懂的詩詞,互贈情懷。於是,翻開枯燥的課本,一張不見褪色的書簽,成為頃刻間漫朔心間的—份感動。
多夢時節,片片楓葉紛亂了少女不安的思緒,在落紅滿地的小徑上,可見到裙裾舞動、徘徊不語的身影?
炎熱消盡的深秋,相守在空寂的荒灘,野渡的老舟載不動滿心的情愫,遠岸的葦白若明若暗地收留了倦歸的鳥,沿途的衰草又豈能沾濕回家的腳步?
秋日,渲染的是一種風景,更是—種心境。
內心的喧囂、騷動,往往落定在秋日寧和、靜謐的氛圍中,我喜歡秋日裏層林盡染、濃墨重彩的山;喜歡秋日中不漲不枯、波紋微動的水;即使是秋蟲的呢喃,也不似夏日的聒噪和冬日的死寂,在晚風中吟唱著怡人的弦律!
韶華易逝、青春幾度,無數次夢回秋日,都不能泯滅心中的激越。掐斷的華發和沉積的舊夢,可否拓出—個寬闊、清靜、無羈的心境?
(發表於《宜昌日報》2001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