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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林楠子(5)

  閻五和陳吒風的關係,雖然說不上密切,卻也彼此有些瓜葛。閻五在黃河灘裏胡作非為,卻不敢得罪地方權勢,唯恐站不住腳。他深知陳吒風性驕橫,喜奉承。多年來,閻五在表麵上對陳吒風一直十分恭敬,言必稱師,以討歡心。陳吒風雖知閻五常在黃河灘裏幹些奸淫掠奪的勾當,但他唯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對閻五種種劣跡並不過分追究。隻偶爾告誡,奪些不義之財倒也無妨,切不可奸淫婦女,更不能無端殺人。閻五自然是唯唯諾諾,洗耳恭聽,背地裏照舊作惡。而且自認為結識了陳吒風,領一班歹徒,更加有恃無恐,成為此地一個大害。

  這一來,陳吒風也就壞了名聲。在一般百姓眼裏,這個人雖不能為強暴所屈,卻易為小人所用。這也正是人心所向,很快轉向朱偈的緣故。

  那天“草上飛”來到陳家村搬弄是非,謊說朱偈如何居心不良,要在故道兩岸稱王稱霸,全不把陳家村放在眼裏雲雲。

  陳吒風正憋著氣,哪經得住閻五這麽撩撥!當時大叫道:“朱偈匹夫,我與你勢不兩立!”當時要帶徒弟到朱家村比武。

  閻五眼珠一轉,說道:“師父,你和他比什麽武?依我看,不如——”他伸過嘴去,在陳吒風耳朵上嘀咕了一陣子。陳吒風卻搖搖頭說:“不成,不成!我陳吒風明人不做暗事,若這麽殺了朱偈,讓天下人恥笑!”

  那閻五卻冷笑一聲說道:“師父你倒是光明磊落,可人家在黃河故道兩岸拉場子教徒弟,並沒有問過你陳吒風有多粗多長喲!隻怕你養虎遺患,後悔不及!”

  陳吒風聽了低頭思索一陣,覺得有理,這才又轉而笑罵道:“好你小子,一肚子壞水,就依你!”

  卻說朱偈自老寨主故去以後,漸漸把自己往事和來日意願向慶山和憨娃抖摟開來。這兩人正是熱血少年,同聲表示,師父所指,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朱偈有此知音之人,自然欣慰。

  後又談及陳吒風、“草上飛”其人,慶山心細,根據自己平時所知,詳盡談了一遍。憨娃認定他們是一路貨色,沒一個好東西。

  朱偈卻以為,“草上飛”惡貫滿盈,自然可殺不可留。當年害死周岩,雖無實據,確信是他所為,日後遇上他,定然不饒!

  但陳吒風卻不可相提並論。此人抗暴仗義,不失剛正,隻可惜胸無大誌,滿足於獨霸一方。若能將他慢慢拉過來,曉以大義,日後舉事,倒是用得著的人。而且,他武藝高超,盤踞此地頗有根基,怎能貿然和他作對!

  看書的須明白,朱偈有此高見,也是他研讀《史記》中許多篇章而頓開茅塞:想當年漢高祖創天下,不論狗屠、布販、流氓,但有所長,無不網羅,以盡其才。如今自己欲成大事,豈可求完人而拒猛士耶。

  當時,他把自己意思說出來,周慶山連連點頭稱是,隻是憨娃隨口答曰,不甚用心。

  這一天,師徒三人正在朱偈茅舍談兵法武藝,忽報陳家村送來請柬。

  朱偈忙拆開看了,原來是陳吒風相請朱偈師徒去陳家村赴宴。

  事情有些蹊蹺,慶山估計其中有詐。憨娃主張不要去。但朱偈考慮再三,為了表示誠意,決定赴約。兩人都要隨行,朱偈讓慶山留下,隻讓憨娃跟著,欣然而去。

  朱偈和憨娃走後,慶山放心不下,便從村中挑選了幾十個精壯後生,悄悄穿過黃河故道,在陳家村後一片深葦中藏下身來,以防村中有變,好打接應。

  朱偈、憨娃到了陳家村,陳吒風親到門外迎接。相見後,無非說些傾慕之言,然後攜手進寨。憨娃身藏袖錘,不離朱偈左右。

  陳吒風住宅是三進大院,二進院正堂便是客廳。朱偈、憨娃隨陳吒風和幾個從人一進院子,便覺深宅陰森,猶如古刹,前後靜悄悄的,不見閑人。朱偈已知兩廂設伏,但既已來到,隻好見機行事了。

  席上作陪的,除了陳吒風,就是一個閻五。陳吒風介紹已罷,大家落座。朱偈看那閻五鼠頭賊眼,枯如幹柴。相形之下,陳吒風卻是貌如張飛,體如雄獅。朱偈暗想,這麽兩個人在一起,就難免做出狐假虎威的事來了!

  席間,朱偈權當不知他們圈套,隻管縱橫古今,談笑風生。陳吒風倒是聽得入了迷,說到高興處,不時放聲大笑,頗有幾分投機。

  閻五看他竟忘了正經事,暗暗著急,桌下扯他衣襟,陳吒風才頓然醒悟。

  陳吒風原是喜怒笑罵皆形於色的人,臉上藏不得半點假,朱偈看他臉色陡然異常,也急忙暗示憨娃注意閻五,自己仍舊不露聲色,專心留意陳吒風,且看他如何動作。

  席上氣氛有點緊張。閻五忙打圓場,殷勤勸酒。陳吒風卻再也裝不像,心中焦躁,於是抬頭往外喊了一聲:“上菜!”朱偈已有警覺。

  不一時,廚師托來一個盤子,上麵用罩布蒙著,一邊露著半個魚尾。陳吒風起身接菜,猛地掀去罩布,伸手從托盤裏摸出一把尖刀,隔桌直向朱偈刺來!兩廂伏兵齊出。

  朱偈早有防備,側身閃過,從廚師手中奪過托盤,反手一擊,把陳吒風那把刀噌地擋飛,拿出單手開石的本領,隻用三分力氣,探掌打在陳吒風右肩上。陳吒風肩膀立時脫臼,抬手不得。

  憨娃憤然,眼露凶光,早把袖筒中銅錘打出去,正砸在閻五嘴上,登時迸出血來!閻五慘叫一聲,反身要走,憨娃一把掀翻桌子,將他砸翻在地,杯盤碗盞稀裏咣啷摔了一片。

  趁此機會,朱偈師徒各抱一條木凳,打破窗戶,跳進後院,翻牆走了。陳吒風原以為朱偈師徒縱然能出客廳,也一定是從前院往外衝,因此,隻在前院設伏,再沒想到他們自從第三進院逃走,這正是出其不意。

  陳吒風一隻胳膊不靈便,忙叫徒弟們隨後追趕。這時,忽見陳家村東北角火光衝天,喊殺之聲一陣高過一陣。陳吒風一時不知何故,忙喝叫徒弟們停止追趕,急赴村東北。這一來,正中了周慶山調虎離山之計!

  朱偈師徒二人安然回到朱家村,周慶山和眾人也隨後回來。朱偈把詳情一說,一村人全被激怒了。憨娃仍是火冒三丈,要帶人去攻打陳家村,三百子弟立時聚齊!

  朱偈連忙喝住,說道:“看起來,今日‘鴻門宴’決非陳吒風的主意,一定是‘草上飛’閻五從中使壞。據我看,陳吒風倒是個爽快之人,今後朱陳兩家隻可睦鄰,不能爭鬥。你們不可造次,傷了他感情!”

  周慶山機敏,深知師父用心,剛才那一掌沒敲斷他的胳膊,就是手下留情。因此,也幫著勸阻。憨娃仍不服氣,甕聲嚷道:“這種人暗中使壞,背後拔刀,還有什麽情分!”

  朱偈訓斥道:“你就知道意氣用事!豈不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以德報怨,天長日久,不信陳吒風竟同草木!”

  憨娃見姐夫發怒,這才不敢爭辯,眾人也隻好作罷,憤憤地回去了。

  當天晚上,朱偈又修書一封,差人送往陳家村。信中對白天席上失手深表歉意,願兩家忘卻前嫌,攜手並力,不要為小人所用,一旦天下有變,吊民伐罪,共成大業。

  卻說陳家村中,陳吒風胳膊早已捋好,正在客廳裏大罵手下人放走朱偈。他的徒弟們垂手而立,大氣不敢出一口,心裏卻在爭辯:你和他對著臉都沒得手,何況我們!同時又在暗中佩服朱偈藝高膽大,很有關公單刀赴會的氣魄。那閻五一嘴門牙全被憨娃打落,此時用一塊白布纏著,也站在一旁察言觀色,不敢吱聲。

  正在這當兒,朱偈的書信到了。陳吒風拆開一看,又羞又惱,自思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讓人打了一掌,雖說不算大傷,但在武術行裏,卻是件有失臉麵的大事。現在朱偈又來賠禮,豈不是故意羞辱於我!

  這麽一想,陳吒風幾把撕碎了信,往地上一拋,向著徒弟們說:“姓朱的裝模作樣給我賠禮,龜兒子才信!我跟他沒個完!”他怒不可遏,倒背手在客廳裏繞了兩圈,又停下來冷笑道:“還說攜手並力,吊民伐罪,屌!我陳吒風隻圖喘氣順和,沒人欺負我就得啦。我管不了那麽多!”

  這時,“草上飛”閻五又要獻殷勤,上前一步,捂著嘴說道:“師父,我還有一計……”

  “算了吧!”陳吒風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見閻五又來賣乖,不由大怒,“都是你他娘的好計,讓我丟人現眼!我陳吒風有能耐跟他明槍明刀分個高下,再不聽你小子胡言亂語!”

  閻五不識趣,又喊了一聲:“師父!”正要再說什麽,陳吒風暴喝一聲:“住嘴!我啥時認過你這個狗徒?你給我滾蛋!”說著摣開五指,一掌把閻五打翻,複一腳又踢出門去。

  就在陳吒風起腳轉身之間,閻五骨碌碌滾出門外,又猛見外麵黑暗中一個人影倏忽一閃,同時聽到一聲疾喝:“看鏢!”陳吒風聞聲偏頭,隻聽耳旁嗖的一聲,飛鏢打在他背後一個徒弟身上,有人哎呀一聲。陳吒風飛步追出去,門外並不見有第二個人,隻有閻五正在地上呻吟。陳吒風想那人恁般快捷,聲音好似朱偈,心中好生疑惑。

  這時,閻五縮在地上歎了一口氣,發話說:“師父,你不聽弟子言,吃虧在眼前。我看剛才那人是朱偈形象,日後你須要防他暗算!弟子不肖,就此告辭了。”說罷,磕一個頭,轉身也不見了。

  陳吒風一時怔在那裏,不知所措。他回味閻五一番衷情,又恨朱偈黑鏢傷人,一把無名火在胸中燃燒,牙巴骨咬得嘣嘣響。

  陳吒風哪裏知道,若不是朱偈,今天他一命早休了。

  原來,今天傍晚朱偈讓人把信前頭送往陳家村,自己和周慶山也隨後去了。越過黃河灘,天已大黑。朱偈讓周慶山在村外等候,自己翻牆進村,直到陳吒風廳前,隱身門外,把裏麵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心想,今日之計果然是閻五所出,這小子實在歹毒!後聽陳吒風大罵閻五,又將他踢出門外,正說抽身要走,卻見閻五朝屋裏翻手一揚。他知這小子是狗急跳牆,出手必有毒鏢,想阻已來不及,便疾喝一聲:“看鏢!”那意思是提醒陳吒風。陳吒風從明處往暗處看,自然看不清楚,聽這一聲喝,才迅忙閃過,卻當使鏢的是朱偈,正好被閻五這小子嫁禍於人,鑽了空子。

  卻說閻五出了陳家村,心中像塞了一團亂麻,且喜且憂。喜的是這一鏢雖未打著陳吒風,卻給朱陳兩家種下仇恨;憂的是眼下兩家俱已得罪,在這一帶黃河灘無法再混下去。他想起多年在此逍遙,不料今日被擠得無處安身,不由好惱。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且離開這塊是非地,且看他兩家相鬥,再圖良策。他又想到剛才那黑影必是朱偈無疑,莫要被他暗算了。正在害怕,突然被什麽一絆,一頭栽倒地上。閻五情知不好,翻身而起,左膀早挨了一刀!他疼叫一聲,往前就躥。閻五的功夫本來全在腿上,加上是負痛而逃,眨眼沒了蹤影。

  背後這人並非朱偈,而是慶山。

  原來,朱偈出了陳家村後,把所見所聞俱告周慶山。兩人決意今晚除掉閻五這一害,便分開了,在兩條必由之路上隱伏下來,悄悄等候。閻五恰好走到慶山麵前,慶山暗中一伸腿把他絆倒,抽刀就砍,雖中了左膀,卻讓他逃脫了。慶山正要追趕,朱偈已聞聲來到,忙攔住說:“天黑須防他暗器傷人,再說閻五腿快,追也無用。咱且回去,以後再找他算賬!”周慶山沒能殺死閻五,十分懊悔,便隨著朱偈,怏怏回了朱家村。

  再說陳家村,當天晚上有一人被毒藥鏢打中,不到天明就死去了。陳吒風手拿那支毒鏢,看著徒弟屍首,一腔怒火全轉向朱偈,發誓要為徒弟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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