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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黃毛獸失算(4)

  地龍吃驚地望著她:“你還沒忘記我呀?”

  “哪能呢?”貓貓格格笑了,撲上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腮上親了一口,“設不設?”

  設。喜歡就設。有什麽難?我是中國文化大廈總經理,有這個權。地龍心裏答應,嘴上可沒說。

  “哎!又幾天沒洗臉了吧?一股子汗臭!”貓貓用一方潔白的手絹擦著嘴,嬌嗔地說。

  地龍瞪了她一眼。我顧不上,就你香!也是,她怎麽老是香噴噴的呢?

  地龍辦事快。不幾天,就設了三十六個廳,三十六個研究所。貓貓的服裝設計廳也在裏頭。她開心死了,老是瘋笑。笑夠了,說:“地龍,功成名就,咱結婚吧!”

  “你不嫌我汗臭?”

  “嫌!可我一天給你洗三遍,再灑上香水。”

  地龍想了想,好像暫時也沒什麽大事要幹了,就說:“結唄。”淡淡的,心裏可熱。正好,最上麵還有兩層樓,一層做臥室,一層做會客廳和書房。

  結婚場麵熱鬧極了。主婚人是專程從北京趕來的一位國務院副總理,白胡子老頭。據說他分管文化。聯合國來了一個藍眼睛大鼻子,是管世界文化交流的。地龍不僅是國內文化名人,也是國際文化名人,功勳卓著,當然要破格祝賀。前來祝賀的,還有各省文化界的代表。新聞記者、錄像機、照相機,圍著地龍轉,一直鬧騰到半夜。

  地龍的父親嶽老六也被從鄉下請來了。坐直升機來的。直接降落到七十四樓陽台上。嶽老六剛下飛機,一群記者蜂擁而至,錄音話筒警棒似的指住他:

  “你老人家有什麽感受?”

  “你老人家是怎麽培養地龍成為文化巨子的?”

  “你老人家是長住這裏,還是……”

  ……

  嶽老六提提大褲腰。他一邊小心地躲著那些警棒似的話筒(他怕觸電),一邊忙忙地尋找兒子:“地龍!地龍兒……”

  地龍霍然醒來。是姑母在喊他。老寡婦看他老在夢中咕嚕。動胳膊動腿的,像抽風,便急忙搖醒了他。

  地龍揉揉眼坐起來,回想夢中的情景,呆呆地坐著,仍激動不已。他一拳砸在床上!他不願再咀嚼一個鄉下青年的苦惱。他隻感到未來的事業在向他召喚。

  他從姑母家回來時,父親還在地裏幹活。娘看兒子高興的樣子,便放下心來。旋即,她又跑屋裏,拿出一封信:“地龍,你的信!”地龍趕忙接過來,一看是林平的,便不想看。他能大體估計出信的內容。但還是拆開看了。果然,林平在信中對那天樓上的事作了詳細解釋。他知道他會來信解釋的。但林平後來筆鋒一轉,態度強硬起來,卻使地龍吃一驚。林平接著寫道:“……公正地說,應當表示歉意的是你,而不是我!因為我無辜地挨了你一個耳光。令人嫉妒和惱火的是,貓貓仍然愛你,而不是愛我!她對你以雷霆之怒,敢於當場撕光她的衣服甚表欣賞。唯一不滿足的是,你沒能揍她一頓,並順手多給我幾個耳光(天知道她希望揍我幾個耳光)!事後,她對我說:‘真有點兒不夠刺激呢’(還不夠刺激)但貓貓對你的愛畢竟因此而加深了一層。因為在她的眼裏,你是個敢愛敢怒的男子漢。所以,我甚至懷疑這是你們預謀已久的一場愛情遊戲,或曰火力偵察!可是,你不要太樂觀了。貓貓說,假如你從此心灰意冷、蟄居鄉下,她雖然愛你,卻永遠也不會嫁給你!——作為同學和朋友,我還要坦白地告訴你,愛貓貓的並不止你一個,其中也包括我!在貓貓和你(也許是別人)正式結婚前,我決不會放棄對她的追求!”

  這既是一封解釋信,又是一張宣戰書!

  地龍反複看了幾遍,仍是滿腹狐疑。說實在話,憑貓貓的瞞天過海性格,那種不顧一切顯示裸體美的事,完全能做出來。可他又不能相信,在那種情況下,他們之間是清白的。雖然如此,林平能坦誠把心裏話告訴自己,地龍的心情還是好了一些。這樣好,光明正大!

  眼下,地龍僅憑這封信,還無法重新估價自己和他們的關係。他要幹事情了!

  可是賣書得有營業證。到哪裏去搞呢?

  地龍去柳鎮工商管理所詢問。答複說研究研究。那時批一張私人營業證,還相當困難。地龍連催幾趟,沒有結果。

  正當他等得心焦時,這一天忽然接到一封掛號信。是貓貓寄來的!裏頭裝一張“書刊營業證”。地龍很感意外。便急忙展開貓貓的附信:

  這張營業證是張華幫你辦的。我和他談起過你。他本來準備幫你找個合同工。我沒同意。一個月幾十塊錢的合同工有什麽意思?為了進城而進城嗎?我知道你是願意創一番事業的。就經營書刊生意吧!現在,張華已到縣新華書店上班。他會為你提供一些便利。過去,張華一說農民落後、愚昧,你就發火,像被人掘了祖墳。這雖是曆史造成的,但畢竟是事實。那麽,就以此為業,為你鍾愛的農民兄弟姐妹,做點切實的事情,當一個文化使者吧!

  地龍,你剛直、本色,非常可貴。可你心胸太窄。做大事業的人應當有胸懷,有手段,有在困境中掙紮的勇氣。古往今來的成功者,永遠隻相信結果。同是農家子弟,在這一點上,你不如林平,你整日憤怒,與天下人為敵,有什麽用處?

  拿到這張營業證,你不要不好意思。現在社會上有各種網:同鄉、同學、戰友……我們也是一張網!過去,張華雖和你不睦,但他人不壞。這次願意幫忙,就說明他不計前嫌。老實說,這張營業證是他走後門弄來的。現在很多合法的事,要通過不合法的手段才能辦到。奈何!男子漢,應該看到更大的事情,看到更遠的地方。且不要計嫌誤事,因小失大。其實,你們之間有什麽?不就是打過幾次架嗎?還多是你先揍了人家!

  我在縣城,你在鄉下,其實在做同一件事:播種現代文明(我也唱一次高調)!我盼望著殊途同歸的那一天。貓貓永遠屬於強者!看完這封信,地龍的心久久不能平靜。貓貓對她和林平之間的那件事,沒作一個字的解釋。她永遠也不會解釋的。那是性格使然。就像林平一定會解釋一樣。但從這封信裏,地龍感到貓貓還是真誠的。他更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張華會慨然幫忙,他更感欣慰的是,在這件事上,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在嶽莊一柳鎮一縣城之間奔波半個月之後,地龍的書攤終於出現在柳鎮街頭了!當一大群新奇的人們圍住他時,地龍毫不自卑。他清瘦的麵龐是坦然的。他的目光是自信的。

  第一次去縣城進貨時,地龍隻帶了二百塊錢,還是東拚西湊來的。一到書店,就遇上了張華。地龍微微有些發窘,但還是主動上前打了招呼,感謝他的幫助。

  張華高興得跳起來,扯住他的手直晃:“咋才來進書,我等你幾天了呢!”地龍紅著臉說:“我在湊錢。”張華說:“別忙進書,咱去喝兩盅,咋樣?”“不行,我不會喝酒。”地龍忙推辭。臉又紅了。其實心裏慚愧。應當自己請客作謝的。無奈囊中羞澀,不敢說大話。張華執意要去:“樂一樂嘛!又不是學生啦。我請客,走!”拉拉扯扯去了。

  兩人在一家小酒館落座。張華一氣叫了四熱四涼八個菜,四瓶啤酒,地龍暗暗叫苦。乖乖,得十幾塊錢!但他已打定主意,今天賣褲子也要自己掏錢。不能讓張華看自己小氣。兩人吃著喝著,話漸漸多起來。臉上都泛著紅光。有生以來,地龍頭一次下飯館。喝到最後,有些醉了。他又要了兩個大件。一個清蒸雞,一條糖醋魚。張華大為高興:“今天吃個痛快!能弄錢能花錢,才算本事。來!”兩人喝下最後一杯酒。飯後一結賬,二十五塊三毛錢!張華要掏腰包,地龍一把推出他去,搶先付了。心裏卻疼得咬牙。

  飯後,地龍在張華宿舍裏睡了一會兒,酒醒後才去書庫揀書。張華在一旁幫著。兩人幾年的疙瘩好像一下都解開了。張華看地龍揀書不大膽,問道:“你帶多少錢?”他是書店會計。

  地龍想想,還要買點別的東西,不好意思地說:“隻帶一百五十塊。”

  “沒事!錢的事你不要管了,第一次進書要多弄點,才好打開局麵。”張華幫著,一會兒揀了一大堆。算算賬,八百零一塊二毛錢!

  地龍心裏熱乎乎的,有些膽怯地問:“這……怎麽行?錢……”

  “錢的事,你不用管啦!有人付。現在,你空手回去,書籍由我辦托運。明天一早,你在柳鎮車站取貨就行了!”張華大聲說,看了對桌那個戴花鏡的老頭子一眼。地龍看那老頭子臉陰沉著,不好再說什麽了。他相信張華是說給那老頭子聽的。看樣子,他像個經理。有人付錢?——騙騙他罷了!

  地龍告辭出來。張華送到門外,附他耳朵上說:“你不去看看貓貓?”地龍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心裏何嚐不想去?“去吧去吧!人家可關心你呢。那張營業證若不是她催著……”張華又推他一把,“常來玩啊——我還有事呢!”轉身回去了。

  地龍去了西關裁縫學校。貓貓剛下課,滿院子都是學生。她很有點派頭了。一群鄉下姑娘圍住她:“校長!……”貓貓一轉臉,發現了地龍,就迎出來。地龍本來要說點什麽的,可是貓貓很冷淡,沒有領他上樓,就送出門外。地龍惴惴的。聽她說:“這幾天,我很忙。馬上還要上課。——你進過書啦?這就好。先安下心來賣書。以後有空來玩。”

  地龍走了。心裏淒淒的。

  人的變化真是快。過去的對頭成了最熱心的朋友,過去的戀人卻顯得如此陌生。這次和貓貓的會見,淡而無味。他驀地想起營業證上的那張照片。那是自己在貓貓離校時送給她的。就是說,她已經很巧妙地還給了自己。地龍忽然產生一種感覺,貓貓用一張營業證打發了和自己的關係。

  之後幾年,他再也沒有去找過貓貓。地龍是有誌氣的。後來,無意間聽張華說,林平常到貓貓那裏去。林平也沒有考上大學。他早被任命為一個鄉的團委書記。地龍更是確信,貓貓是愛上林平了。林平不是宣稱過,他決不會停止對貓貓的進攻嗎?

  地龍痛苦、憤怒。但他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表露。他隻悶著頭幹事業。他明白,一個人不在社會上搞出個名堂,什麽也談不上!

  三四年間,地龍臥薪嚐膽。逢集日,站立街頭,吆喝叫賣;閉集時,推著書刊四鄉周遊,風餐露宿。冰天雪地,盛夏酷暑,從不間斷。他更黑了,可是結實了,也長高了。他的書刊生意像獅子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平日,他從不亂花一分錢。一點點積攢,終於攢了一大筆錢。

  地龍終於打開了局麵。地攤變成了書鋪,三間堂皇漂亮的書鋪。這時,林平調到柳鎮當團委書記來了。他對自己的書鋪子表示支持。用得著嗎?收起你的好心吧!

  貓貓——我的貓貓,若不是被你纏住,哪會幾年不理我?!……

  這次貓貓突然出現,使地龍失望的心重又燃起烈火。她好像很疲憊的樣子,像有許多話要對自己說。不管怎麽著,鳥兒再次挨近我的網,就一定不能再讓她飛掉!——野貓子,我要重新把你捉住!在愛情的甬道上,是不能讓路的。讓路就意味著懦弱。那是男人的恥辱!

  一股雄性的欲火燒得他坐臥不寧……今天的地龍已不是四年前的地龍。他似乎感到自己有了競爭的實力,不論事業,還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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