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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學校操場·日

  [人聲噪雜,身著傈僳族、白族、回族等民族服裝的和漢族人混在一起。臨時搭起的台子上擺放著幾個長條板凳。上方掛著橫額:批判曆史反革命、國民黨潛伏份子於蘭穎鬥爭大會

  [葛葳和吳天時等在張貼標語。

  張部長:批判鬥爭曆史反革命、國民黨潛伏份子於蘭穎大會開始。

  葛 葳;打倒曆史反革命、國民黨潛伏份子於蘭穎。

  吳天時:打倒曆史反革命、國民黨潛伏份子於蘭穎。

  群 眾;(參差不齊地)打倒曆史反革命、國民黨潛伏份子於蘭穎。

  張部長:把於蘭穎押上來。

  [民兵們押著於蘭穎上台來。

  [吳天時把掛著石頭的牌子掛在於蘭穎的脖子上。於蘭穎拄著拐吃力地彎著腰。田守貴痛苦的低下頭。袁隊長閉上眼睛不忍心看下去。

  葛 葳;於蘭穎,你必須老老實實地交待清楚,你為什麽半夜裏穿著國民黨反動軍裝向潛伏的國民黨反動份子敬禮,是不是妄想反攻倒算,企圖顛覆無產階級專政?

  於蘭穎:我已經交待過了,因為這一天是我們中國遠征軍出征緬甸和日本侵略者作戰的日子。

  葛 葳:於蘭穎,你交待清楚,你和反動的國民黨軍隊,為什麽要在這一天出到緬甸和日本鬼子作戰,你們作戰的目的是什麽?

  於蘭穎:我就是個中國軍人,隻能服從命令,為什麽要在這一天出征,這要去問蔣介石委員長和美國軍事顧問史迪威將軍。我們出征緬甸作戰的目的就是打敗日本軍隊,保衛滇緬公路,因為這天公路如果被日本軍隊占領,就切斷了我們中國從緬甸運進來的國際援助物資,沒有這些援助物資,我們中國就不能堅持抗戰,隻能維持三個月。

  吳天時:於蘭穎,你簡直是一派胡言,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的八年抗戰,是在極其艱苦的困難下堅持的持久戰遊擊戰,是在極其惡劣的鬥爭環境中不斷取得勝利的,並在蘇聯紅軍的配合下,最終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在中國的曆史教科書上從來就沒有記載過什麽國民黨遠征軍?更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國際援助物資究竟送到了什麽人手裏?從我們八路軍、新四軍的身上能看到這些物資的影子嗎?你簡直就是在歪曲事實,造謠惑眾,企圖蒙混過關。

  葛 葳;於蘭穎,你對抗無產階級專政決沒有好下場。

  於蘭穎:我沒有歪曲事實,我沒有造謠,我們遠征軍官兵在緬甸打日本,把生命留在了異國他鄉,把屍骨丟在了野人山,這是事實,這是血寫的曆史事實,我就是從那野人山一片片屍骨中爬出來的,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啦,我沒有必要造謠,沒必要。

  共產黨、國民黨當時是合作聯手打日本,我恨的是蔣介石不該發動內戰,葬送了我們遠征軍出國抗戰的這一段戰績,我們多少官兵沒死在打日本的戰場上,卻倒了在內戰的炮火下。

  吳天時:於蘭穎,聽你這麽一說,你到是還挺正義的,挺輝煌的?我問你,你說過當時是國、共兩黨合作抗戰,可是你為什麽不投奔共產黨呢?反而去參加國民黨呢?

  於蘭穎:你查查地圖,從昆明到延安有多遠?你再看看,當時共產黨的部隊在雲南有多少駐軍?當年,我就是個從北平遷移到昆明的醫學院的學生,出於報國,出於想跟著我喜歡的男人近一些,就和許多和我`一樣年齡的女學生一起報名參了軍。當時,我們就知道有個國民政府,根本就接觸不到共產黨八路軍。我怎麽去選擇呀?人的命運能由得自己去選擇嗎?

  張部長:於蘭穎,你的曆史問題是有政策的,你老實交待你現實的活動情況,你為什麽要在半坡村上一個女人生活這麽多年?你不是隱瞞身份潛伏下來,等待時機進行反攻倒算是什麽?

  於蘭穎:1944年鬆山戰役時,我在前線搶救一個傷員時,被炮彈炸斷了腿。戰後我和一些難民在一起逃亡,是我男人找到了我,把我安置到這裏,在他的一個部下家裏養傷,等他回來接我回家結婚。

  張部長:你能找到證明人嗎?

  於蘭穎:找不到,太久了。

  吳天時:於蘭穎,你看這是什麽?(舉著銅質的和編織的23個連心結)

  於蘭穎:這是我男人當時送給我的定婚信物,我一直在等他回來,23年了,他還沒回來?

  吳天時:你的未婚夫也是個國民黨反動軍官,他這麽些年沒回來沒音信,就證明他是死在與人民為敵的解放戰場上了,你還在等他,你就是個反動透頂的反動份子,你苦苦保留著這個封建主義的東西,還夢想著你那個國民黨反動派的臭男人回來,你就是個死不改悔的曆史反革命,一定要把你打進十八層地獄,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葛 葳:打倒於蘭穎,徹底砸毀這個封建主義的連心結。

  吳天時:我現在就砸毀他,砸毀你的反動夢想。(把連心結丟在地上,舉起石頭)

  於蘭穎:不能砸啊——。(撲向地上的連心結,死死抱在懷裏)你敢砸壞連心結,我就和你拚命,我死也要和你拚命。

  [於蘭穎舉起掛在胸前牌子上的石頭,發瘋地盯著吳天時,擺出了一副要拚命的架勢來。

  吳天時:你,你——。

  於蘭穎:我是個軍人,是個和日本人打過仗的,我是從槍林彈雨中爬出來,我死都不怕,我還怕什麽?我不能讓你砸壞他,不能,除非你打死我。

  [於蘭穎突然暈倒了,舉起的石頭砸在頭上,血流滿麵。

  田守貴:(跑上台來)於大姐,於大姐。你醒醒啊。我是你救過的田守貴呀?於大姐啊——。鄉親們,我求求你們放過她吧?她不是潛伏的國民黨反動份子呀,我能證明她呀,44年春天,我被國民黨抓兵抓到遠征軍去的,參加了攻打鬆山的戰鬥。當時,我被炮彈皮打傷了,就是她為救我被炸斷了腿呀。後來,我知道魏連長在找他沒過門的媳婦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把他們領到我的家裏。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呀?你們可以去調查呀?

  張部長:你是怎麽離開國民黨部隊的。

  田守貴:聽長官說,我們要去東北打共產黨,心裏惦記著我那個剛過門的媳婦,我和她正在街上賣米線,就被抓國兵了,也不知道她怎樣啊?趁大卡車還沒開走時,就偷偷開小差跑走了。領導啊,求求你,放過這個女人吧?她真的不是反動份子呀?我證實,她說的都是事實。

  張部長:你現在在那個單位?

  田守貴:我跑回來後,正趕上縣裏招雜役,就去找點差事做,聽說我幹過國兵就把我留下了,後來還和龍雲主席參與了投誠起義。前年清理階級隊伍時,讓我拿出起義證明,當時也沒給我啊,就讓我打掃院子衛生,改造思想。現在我給下放回老家半坡村了。領導,求求你們可不能再鬥了,要出人命的呀?快救救她吧?

  張部長:散會。快把於蘭穎送衛生院去。

  [田守貴背起於蘭穎跑著。

  [袁隊長狠狠瞪了葛葳一眼。村裏的人都湧向了衛生院。

  吳天時:也許我們做法是錯的,你看村裏人對我們有很大抵觸情緒,老隊長也不滿意。

  葛 葳;這裏的人太落後太愚昧,階級鬥爭覺悟太低了。

  吳天時:我覺的於蘭穎身上有一股非常執著的勁頭,她對愛情的忠貞讓我對她產生了一種敬佩。

  葛 葳:你不是階級立場動搖了吧?

  吳天時:不,也許是我們真的太無知太天真了,根本就了解那個年代,那代人的思想感情。

  半坡村·日

  阿雲婆:哎呀,可怎麽辦啊?阿穎嬸不在村裏,那個給我家阿棋接生呀?可怎麽辦呀?

  阿生爹:都是城裏來的小青年搞的禍,害慘了阿穎嬸也坑害了村子呀?真是害人精啊,好端端的阿穎嬸,怎麽就是了反動派了呀?真是害死人了呀?

  村裏人:呸,害人精。

  [村子裏的孩子們跟在葛葳和吳天時身後罵著,扔石頭打他們。

  葛 葳:(畫外音)因為我的揭發,於蘭穎被縣武裝部關押審查了一個多月,而因為沒有人及時接生,阿生老爹的兒媳婦難產死了。這一切都是我帶來的後果。後來,我才知道,全村人對於蘭穎非常敬重,多少年來,在這個缺醫少藥,偏僻落後的小山村裏,隻有靠她才能給村裏人解除醫療病患。我生活在深深的內疚和悔恨中。

  字 幕: 一月後

  [田守貴背著於蘭穎回到村裏,袁隊長和村裏人湧上前去迎接。

  [葛葳和吳天時懺悔地看著。

  於家·日

  [於蘭穎晾曬著草藥。田守貴背著包穀送到院裏。

  [背著患病孩子的女人去找於蘭穎治病。

  [男人攙扶著於蘭穎去往自家為女人接生。

  [葛葳和吳天時上山路經於家時懺悔地望著於蘭穎。

  字 幕; 1973年

  [葛葳和吳天時去往於家。

  葛 葳;(畫外音)我和吳天時在村裏人責難的眼光中和對阿穎嬸的懺悔中度過了5年多的時光,終於離開半坡村去北京上工農兵大學了。臨走時,我和吳天時決定去看望曾被我們深深傷害過的阿穎嬸。

  於家·日

  [於蘭穎正在編織連心結,葛葳和吳天時進來了。

  葛 葳:阿穎嬸,我們就要離開半坡村了,來看看你。

  於蘭穎:坐吧。

  吳天時:阿穎嬸,你這是編的第28個連心結了吧?他能回來嗎?你能給我們提供點線索嗎也許我和葛葳能幫你找找的。

  於蘭穎:不用的,他如果還活著,就會回來的。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女人了,我是為他還活著呀?為死去的姐妹還活著呀?

  葛 葳:阿穎嬸,你能夠原諒我們嗎?我們真的很無知很天真,不該那樣去傷害你呀?

  於蘭穎:年輕人總是衝動的,我年輕是也一樣呀?當年如果聽從魏國安的話,不報名參加遠征軍,我的命運不會這樣的,可當時我看到那麽多和我一樣的女學生熱情積極地去報效國家,爭搶著去參軍,身上的熱血在沸騰啊。沒人能夠想到,她們的命運是那麽淒慘,那麽悲愴,那麽讓人驚心動魄。想向不到啊,年輕總要會為衝動無知付出代價的,甚至是生命的代價,一生的代價呀?

  葛 葳:阿穎嬸,原諒我們吧?我會永遠記住你的,阿穎嬸。

  吳天時:阿穎嬸,看到你為村裏的人看病接生,我心裏真的非常難過,真的不該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可是阿穎嬸,你說的那段曆史,我們真的一點不知道,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和葛葳一定要把它搞出來。

  葛 葳;這是真的,阿穎嬸,以後隻要有機會,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和吳天時一定要搞出來的。

  於蘭穎:那是一段國、共兩黨合作抗戰的曆史,不該被時光埋沒的曆史,如果以後國、共兩黨為了民族大業,國家統一,能夠再次合作的話,那麽就有可能展現這段曆史真相的。

  葛 葳:阿穎嬸,等待吧?會有那一天的。

  龍陵縣·日

  [縣委大院裏,葛葳和吳天時看見三個日本人跪在院子裏號啕大哭。有人上前阻止他們。

  葛 葳;老大爺,這幾個日本人為什麽這麽哭呀?

  收發員:這些小日本子,跑到我們這地方來還想要祭悼當年侵占滇西被打死的鬼子,沒門,我老頭子就不能答應。當年,這些個小日本畜生可把我們害苦了,遠征軍攻打鬆山時沒少死人。他娘的小日本畜生。

  吳天時:老大爺,你老知道遠征軍嗎?

  收發員:那能不知道嗎?當年遠征軍打小日本,我們龍陵、騰衝這一帶都住滿了軍隊。現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了,再正常也不能忘了小日本是怎麽禍害我們的,不能忘了當亡國奴的日子。

  葛 葳;快走吧?我們還要辦入學手續,趕車呢?

  公交車·日

  [汽車開動了,葛葳從車窗伸手向吳天時告別。她打開可一個白色的小包裹,裏麵是支鋼筆和用一根紅線連起來的紅樹葉。

  葛 葳:這個傻小子,他把栗僳族表達愛情送“來蘇”的風俗用到我身上了,他是受到了阿穎嬸的感染。

  [鏡頭轉化為葛葳在去往龍陵的車上。(閃回完)

  龍陵縣城·日

  播音員:乘客同誌們,本次公交車的終點站龍陵車站就要到站了,請各位乘客作好下車準備。

  [葛葳和乘客們陸續走下車來。

  龍陵縣委·日

  [新蓋的大樓。

  葛 葳;同誌,我去——。

  田守貴:葛葳——。

  葛 葳:守貴大叔,你好啊?

  田守貴:好啊好啊,黨的政策好,趕上好年頭啦,79年給我落實了政策,又安排我到縣委工作,還給我頒發了雲南投誠起義證書,退休了享受科級待遇,政策好啊,趕上好年頭啦。

  葛 葳:守貴大叔,阿穎嬸,她好嗎?

  田守貴:好啊,88年給她落實了政策,她現在是縣政協委員,享受副處級待遇,政策好啊,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啊?你和吳天時給她寄來的東西都收到了,總念叨你們呀?你怎麽一個人來啦?小吳呢?

  葛 葳:天時很忙,正在研究一個自然野生生物的新課題,我這次來主要是要搜集當年你們遠征軍的曆史材料,要整理出書,紀念中國抗戰50 周年。

  田守貴,好啊,於大姐現在每天都在為縣政協回憶書寫這些材料,我也寫了一些,你來的正好,應該把這段曆史真相公開了。

  葛 葳;阿穎嬸,現在還住在半坡村嗎?

  田守貴:縣委給她安排了房子,二室二廳,好闊氣呀,可她還是要住在那個竹棚子裏,每年還在編織一個連心結,還在等候魏連長。

  葛 葳:連心結,阿穎嬸,你已經編織了49 個呀?這個世界上還有象你這樣癡情的女人嗎?

  縣委宣傳部·日

  葛 葳:我是西南日報記者,我來龍陵主要是要搜集當年中國遠征軍的情況,采訪一些當年的遠征軍官兵。

  張部長:葛葳,我知道你,還有個叫吳天時的知青,當年就是你們舉報於蘭穎,我爸爸說的。

  葛 葳;你是張部長的兒子?

  張部長:後來落實政策,也是我爸爸找的於蘭穎,當時,她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向鄧小平畫像深深鞠了一躬。

  葛 葳;當年,張部長沒有向我和吳天時透露一點於蘭穎的曆史情況。

  張部長:當時的政治環境,我爸爸什麽也不能說的。他可完全是按照當時的政策照辦的,現在也要按照政策去執行。我們縣委宣傳部正在著手挖掘搜集整理這方麵的材料,你可以先看看一些已經報上來的材料,需要走訪誰,可以安排的。

  葛 葳:謝謝你。

  張部長:不用謝,沒有上級指示,我也不能這麽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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