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芳魂

第1章

　　[蒼穹藍空，一架美式航空飛機穿雲破霧，展翼飛翔。機艙內裏納爾老人仍然頑皮地將一塊巧克力伸到白發蒼蒼的約瑟夫老人麵前。約瑟夫老人麵色凝重，透過艙窗，俯瞰眺望著玉帶般滾動的長江，蜿蜒築立的長城，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卡列羅示意裏納爾不要打擾約瑟夫。

　　約瑟夫：（獨白）60多年了，我又來到了中國，來到了那個被叫作“奉天戰俘營”的地方。我曾經留下一段可怕的噩夢，受到難以忍受的恥辱，和非人道的折磨。60 年過去了，可我卻怎麽也驅除不掉刻在我心裏的慘痛記憶，難以忘掉曾給予我救助的中國工人。直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隻是知道，他們當中，有一個叫“小水子”的。“小水子”，我親愛的，你好嗎？

　　機場·日

　　[高德福在妻子李玉花的攙扶下望著降落的飛機。抗生和他人舉著“歡迎美國訪問團蒞臨”的條幅。

　　李山水：（兩鬢斑白，頭戴白色涼帽的老人，仰望著緩緩降落的飛機）約瑟夫，我的老朋友，你終於來了，你還沒有忘記我們，沒有忘記那場戰爭留給我們的災難。

　　[艙門打開，一麵小旗伸展出來，（特寫）“美國奉天戰俘幸存者訪問團”。約瑟夫激動地顫微微地舉動著小旗淚水盈眶地和裏納爾、卡列羅先後走出來。李山水迎著約瑟夫跑過去，顧不得跑落在地上的白色涼帽，和約瑟夫緊緊擁抱著。卡列羅、裏納爾和高德福擁抱著。

　　約瑟夫：（英語）小水子先生，真的是你，上帝保佑你，是你救過我，我很想念你，你是那場災難的見證人，是那段曆史的見證人。我感謝你。

　　李雪娟：（翻譯成漢語。）李先生，是你救過我，很想念你。……。

　　李山水：約瑟夫先生，謝謝你沒有忘記我，沒有忘記那段曆史。

　　李雪娟：（翻譯成英語）我沒有忘記那段曆史，謝謝你約瑟夫先生。

　　（翻譯省略）

　　約瑟夫：（從背包裏拿出狗皮坎肩）這是你送給我的，我一直保留著。曆史是永遠忘記不掉的，即使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可曆史卻是永遠存在的。

　　李山水：是呀，是那場侵略戰爭把我們連在一起的。那場可怕的戰爭就發生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就發生在我們的身邊，日本人戰敗回國了，蘇聯人出兵東北後，也回去了，美國人、英國人、還有別的國家的外國人都回去了，可我們中國人卻還是在這塊土地上生存著，我們身邊的一切還留著那場戰爭遺留下的痕跡，還留著戰爭的遺物，我們怎麽能忘記那場可怕的戰爭呢？

　　約瑟夫：小水子先生，請帶我快去看看曾經關押過我們美國戰俘的地方。

　　李雪娟：約瑟夫先生，李山水先生現在是我們單位老年活動站站長，“九·一八曆史研究會”理事，退休前是我們廠的技師。

　　約瑟夫：對不起，我還習慣60年多前的稱呼，應稱你李先生。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著，穿過道路兩旁的高樓大廈，從立交橋上行駛下來，停在幾座老式建築樓旁。約瑟夫和卡列羅、裏納爾在李雪娟引導下走到遺留下的戰俘營舊樓房前呆望著，囁嚅著。

　　[日本飛機投下一顆顆炸彈，猛烈地轟炸著。焚燒的艦艇，倒塌的營房，奔跑呼叫的美國士兵，倒在血泊中的屍體。（資料片）

　　字幕：1942年夏，日軍攻占領了菲律賓群島，將俘獲的美、英、荷蘭、澳大利亞等國戰俘輾轉押往中國東北的“日本奉天戰俘收容所”。

　　[亞洲地圖：菲律賓、馬尼拉，箭頭從馬尼拉伸延到高雄、釜山，又從漢城延伸到安東、（丹東）奉天。（沈陽）

　　解說：菲律賓美軍戰俘，從呂宋島乘坐“鳥取號”日輪，途經高雄、釜山港口，轉乘火車經漢城進入中國安東，到達奉天。

　　[被俘的美軍頭頂烈日，穿過熱帶叢林，在日軍的武裝押運下艱難地行走著，不時地有人倒下來，被遺棄下來或被日兵刺死。

　　[“鳥取號”日輪在茫茫大海上飄蕩著，發出悲哀的鳴叫聲。

　　[列車在蜿蜒的軌道上轟鳴著行駛著。

　　[卡車載著美國、英國戰俘們在坎坎坷坷的雪路上行駛著，終於駛進“奉天戰俘收容所”的大鐵門內。推出字幕：

　　奉天戰俘營

　　字 幕： 1942年冬

　　山林·日

　　[寒風凜冽，白雪鋪蓋著凍僵的大地，山水娘挎著籃子和李玉花在鬆林裏扒開積雪尋找凍枯的蘑菇。她們從小山坡上走下來遠遠望見幾輛卡車載著美、英戰俘駛進了戰俘營大院內，疑惑地望著。

　　戰俘營·日

　　[武裝押運的日兵們跳下車來分列兩旁。在石川少佐的嚎叫中戰俘們疲憊地下了車，向四周茫然地張望著。四周是崗樓、電網和圍牆。趾高氣揚的日本兵端著刺刀蔑視地望著戰俘們。美軍大尉布朗蜷縮著肩頭用力跺著雙腳，一眼瞥見了正在從水缸裏舀水的雜工老於，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戰俘們也紛紛跑過去，擁擠著，叫嚷著用瓷缸搶水喝著。瘦小的黑人士兵裏納爾擠不進去，隻好用缸子去接布朗從嘴邊流下來的水喝。布朗將水分給裏納爾一些，急從擁擠的戰俘中擠出來，跑向溫格斯奇上校。石川少佐和日兵們揮動著戰刀和槍托狠狠擊打著搶水的戰俘們。布朗端著瓷缸剛跑到溫格斯奇麵前，卻被石川少佐從後麵用刀柄狠狠打落手中的瓷缸。瓷缸掉在地上，水花四溢，一隻皮靴用力跺在瓷缸上，將瓷缸踩扁。布郎氣憤地扭曲了臉部，揮起一拳狠狠擊在石川少佐的臉上。石川被打的一趔趄，險些跌倒，他暴怒地褪出戰刀來，向布朗凶狠地劈去。布朗機敏地躲閃著，但在石川少佐凶狠而熟練地劈砍下，肩部被砍中流出了血。他被石川少佐用戰刀逼到牆跟下，喉嚨緊抵著刀尖。

　　石 川：（日語）（凶狠地）八嘎牙路，你跪下求饒，就饒過你。

　　布 朗：（英語）（喉部出血，仍不屈服地）不、不——。

　　[日軍用刺刀逼迫戰俘們列隊站好。地麵上到處是踩扁的瓷缸和要結成冰的清水。約瑟夫有些恐懼地顫抖著站在隊伍中，不忍心看布朗受辱受害的樣子。

　　溫格斯奇：（英語）（鎮靜而凜然地走向石川少佐麵前）你們這樣對待戰俘是違背國際法公約的，你對一個失去武器，沒有抵抗能力，而又在幾個月的旅途中，忍受饑渴和寒冷，在非常疲勞的情況下使用武力，是非常不公平的，我表示強烈的抗議。

　　石 川：（日語）（戰刀指向溫格斯奇）你是什麽長官？敢來幹涉？

　　溫格斯奇：（英語）我是美國駐菲律賓守備隊上校軍官溫格斯奇，我對你們違背國際法公約的暴力行為表示強烈抗議。

　　（以下語種省略）

　　石 川：（蔑視地獰笑著）你是上校長官，軍人地不是，你地這個，（伸出小手指）軍人地不是。我們大日本帝國軍人戰死也不會被俘虜的，你們不是軍人。（狂笑著）

　　[日軍們蔑視地狂笑著。溫格斯奇、布朗極其氣憤地忍受著淩辱。

　　石 川：（對日兵下令）田原君，你去拿些食品和水。

　　田 原：哈意。（轉身走去）

　　石 川：（對戰俘們）我讓他吃好喝好，公平角鬥。

　　[田原端來餅幹和水，在石川的示意下放在布朗的麵前。

　　石 川：（對布朗）你吃好休息好，我和你公平角鬥，讓你領教大日本軍人的厲害。

　　[布朗鎮靜地吞著幹餅，大口大口地喝著水。約瑟夫眼盯盯地望著布朗狼吞虎咽的樣子，忍受著自己極度的饑渴。石川把戰刀交給田原，走到布朗麵前，挑釁地示意他，要和他公平決鬥。布朗慢慢地迎上來，擺出西洋拳的架式，向石川擊打過來。卡列羅緊張地望著布朗，裏納爾在為布朗喝彩助威，他很滑稽地跳動著，被日兵打了一槍托，故意叫喚著，乘日兵不注意時又喝彩叫好。約瑟夫膽怯地偷看著。

　　溫格斯奇：布朗，好樣的，打的好，打的好。

　　[石川在布朗一拳接一拳的擊打下，不斷地後退著，招架著。布朗過分的用力，使傷口震動流血，疼的他稍微遲怠了一下，石川乘機抓住他的手臂，將他狠力背倒在地上，不等他站立穩當，又迅疾地將他背倒在地上。布朗倒在地上掙紮著，約瑟夫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卡列羅焦急地樣子。裏納爾故作痛苦的表情跳動著。

　　溫格斯奇：布朗，站起來，好樣的，布朗，站起來——。

　　[布朗掙紮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又被石川背倒，站起來，又被背倒，他終於癱倒在地上，很難站立起來了。約瑟夫痛苦地閉上眼睛，渾身顫抖著。溫格斯奇也痛苦地閉上眼睛。日兵們歡呼著。

　　石 川：（趾高氣揚地腳踩著布朗威逼著）你大聲說，美國必敗。

　　布 朗：美國必勝，美國必勝。

　　溫格斯奇：美國必勝，美國必勝。

　　約瑟夫：（膽怯地）美國必勝。

　　戰俘們：美國必勝——。

　　[日兵用槍托擊打戰俘們。裏納爾喊叫一聲後，又裝作沒喊的樣子。被石川拉出來。

　　石 川：八嘎——。你大聲喊，美國必敗。

　　裏納爾：（故作嘶啞無力地）美國必敗。（小聲地）日本必敗。

　　[日兵們用刺刀逼向溫格斯奇和戰俘們。溫格斯奇和戰俘們迎著刺刀，毫不退縮。

　　布 朗：（掙紮著站立起來）正義者必勝，暴力者必敗！

　　石 川：（從田原手中接過戰刀，舉起來威脅著，逼向布朗。布朗毫不示弱地迎向來。石川慢慢地放下戰刀，讚佩地）你軍人地這個，（舉大拇指）大大地軍人。（用刀背狠狠抽打布朗）

　　[布朗慢慢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戰俘們大聲喊叫著，抗議著。遭到日軍們猛烈地報複，被槍托打倒在地，被刺刀逼跪在地上，被逼著頭頂著水碗，稍流出水來，就遭到一頓痛打。約瑟夫頭頂著水碗，實在是支撐不住了，昏倒在地上，被日兵痛打的不停地翻滾著，慘叫著。溫格斯奇大聲抗議著，但他的微弱的喊叫聲被日兵們的擊打聲嚎叫聲大大掩沒了。肌渴而又疲勞過度的戰俘們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在日兵的痛打下，有的根本就沒能再立起來。裏納爾倒在地上，用舌頭偷偷舔著地上的冰水。鬆田司令官從樓上慢慢走下來，擺手示意，製止石川停下來。

　　石 川：列隊，聽司令官訓話。

　　[戰俘們互相攙扶著站立起來，日兵走到倒在地上的戰俘屍體旁看了看，用腳踢幾下，拉到一旁。

　　溫格斯奇：司令官閣下，我是美國駐菲律賓守備隊上校軍官溫格斯奇，我對你們這種嚴重違背國際法公約的暴力行為，表示強烈抗議，我要向全世界控訴，要求懲治你們這種非人道的暴力行為。

　　鬆 田：（英語）非常對不起，我的部下冒犯了你們，我要適時地懲罰他們。你們，美國人、英國人、荷蘭人，還有澳大利亞人，必須承認現實，你們在太平洋戰場上成為我們大日本帝國的俘虜，隻要你們服從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命令，服從我們大日本皇軍的意誌，我可以保證，你們會受到很好的待遇的。我真誠地希望你們能夠真誠地與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友好合作，配合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大東亞聖戰。（微笑地友好地伸出手來）上校閣下，我非常希望你的合作，我將非常友好地對待上校閣下。

　　[裏納爾在鬆田講話時，故意擠眉弄眼伸舌頭，作出滑稽動作來。

　　溫格斯奇：（不情願地）謝謝司令官閣下。

　　鬆 田：石川少佐，按我的命令，把他們安排到休息的地方，讓他們洗澡、消毒，給他們吃飯喝水，然後再安排工作。

　　石 川：哈意。

　　鬆 田：上校閣下，我要單獨給你按排的。

　　溫格斯奇：謝謝。

　　[戰俘們列隊接受搜身檢查，一個個走進囚營內。

　　田 原：（從約瑟夫的口袋內搜出一本有美國總統羅斯福簽名的“聖經”）（英語）這是“聖經”嗎？我曾在哈佛大學讀過書，會英文。

　　約瑟夫：是的，先生，你在哈佛大學讀過書，很好，能告訴我是什麽專業嗎？

　　田 原：是法律。

　　石 川：八嘎，不許和美國豬談話。

　　[田原趕緊將“聖經”塞進約瑟夫的口袋裏，示意他走開。石川走過來狠狠抽了田原一個耳光。

　　田 原：哈意。

　　石 川：（從約瑟夫口袋裏拿出“聖經”）這是什麽書？

　　約瑟夫：這是“聖經”，是祈求上帝，禱告用的書，先生。

　　石 川：是這樣的麽？

　　田 原：是這樣的，石川少佐。

　　[石川將“聖經”塞在約瑟夫的手上。戰俘們仍在接受檢查。

　　布 朗：（有些嘲諷地）沒必要檢查了，少佐先生。我們從在巴丹半島被俘的時候，就被你們野蠻的日本軍人搜遍了全身，稍微有些價值的東西都被你們野蠻的日本軍人像海盜一樣搜走了，金表、相機、戒指、甚至嘴裏麵的金牙。你們是世界上最野蠻最貪婪的軍隊。

　　石 川：八嘎。（狠狠抽打布朗一個耳光，氣憤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