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者,民之本也”飲食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物質條件之一。“夫禮之初,始諸飲食”,禮儀製度和風俗習尚都是從飲食生活開始的。中國是文明古國,飲食文化源遠流長。在中國古代,飲食的功能十分廣泛,祭先禮神,期友會親,報上勵下,安邦睦鄰,養性健身等等重要事項,都離不開飲食活動。換言之,通過飲食活動,可以調節人與神、人與祖、人與人、人與自然、身體與心性等諸種複雜關係,使之達到和諧。因此,要了解周秦漢唐的社會文明,不可不考察當時的飲食活動。
一、周代飲食
西周飲食周人重視飲食。《尚書·洪範》講國家政務,將“食”列為“八政”之首;《周禮》記載周代官製,將食官統歸“天官”之列,視之為最重要的一類官職;周代的禮儀製度,更是與飲食密不可分。
天子貴居至尊之位,飲食最為豐盛,這是周代所創下的定製。周天子的飲饌分飯、飲、膳、饈、珍、醬六大類。實際飲饌品名很多。
在烹調方麵,周代已有了比較成熟的調味理論,確立了常用的調料品種。商代采用的調味品主要是鹽和梅,取鹹酸兩味為主味。到了周代,調味除用鹽梅外,又采用了一些新味型的原料,而且有了比較嚴格的配伍法則。烹飪不同的肴饌,使用不同的調料;烹飪同一肴饌,還要根據季節變化改用別的調料。
周代是禮治國家,依據周禮規範人們的社會行為,食禮則是周禮的核心內容之一。周代的飲食禮俗,經過後來儒家的精心整理,比較完整地保存在《周禮》《儀禮》和《禮記》的一些篇章中。周代對客食之禮、待客之禮、侍食之禮、喪食之禮、宴飲之禮、進食之禮等,都有十分具體的規定。以宴飲之禮為例,《三禮》中詳細記載著各種筵宴的禮儀,宴飲之禮已相當規範化。周代貴族的宴飲場麵,在《詩經》多有描寫,如《小雅·賓之初筵》中,詩人通過藝術描寫,生動地展現了宴飲之禮的具體儀節。這類宴射的場麵,在東周銅器刻紋圖案上也有具體描繪。
在飲酒方麵,西周中期以後,酒禁放寬,飲酒之風漸盛,但在飲用上作了許多嚴格的禮儀規定,節製飲酒行為。
東周飲食東周時期的飲食活動,在繼承西周飲食文化傳統的基礎上,出現了許多新的文化因素,飲食生活豐富多彩。
貴族的飲食活動,禮儀化的色彩依然濃厚,在客食、待客、侍食、喪食、宴飲、進食等方麵,基本上遵循著周禮所規定的儀節,注重飲食之禮。這種飲食禮儀化的現象,在春秋時期表現得尤為明顯。
東周的飲食用器有較大變化。西周時期貴族的飲食用器主要是青銅器,東周時代,青銅器開始衰落,漆器普遍流行開來。到了戰國,漆器工藝發展到前所未有的繁盛時期。漆器已廣泛應用於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麵,屬於飲食用器的有耳杯、豆、樽、盤、壺、卮、盂、鼎、匕、食具箱和酒具箱等,還有奩、盒、匣、?、案、幾、俎等相關器物。漆器製作得非常精美,造型精巧,漆色鮮麗,紋飾豐富,透出一種秀逸之美。多姿多彩的漆器,給飲食生活帶來了清新的氣息。
在菜肴的烹製上,人們更注重滋味,對五味調和非常講究,戰國秦相呂不韋組織門客編纂的雜家著作《呂氏春秋》,有許多關於飲食的論述,其中的《本味》篇專講飲食的滋味調和:“調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鹹,先後多少,其齊(劑)甚微,皆有自起。”菜肴必須用五味調和,放調料的先後次序和劑量多少很有講究,不可馬虎。烹調是一門藝術,其精妙之處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食以體政”的思想觀念在東周時代得到了充分發揮。一些思想家和政治家熟諳烹飪之道,常常用烹飪喻說安邦治國,由平常的烹飪原理演繹出深刻的政治哲理。思想深邃的哲人老子,有“治大國若烹小鮮”的名言,認為治國與烹飪的原理是一樣的。春秋晉國的師曠,以“五味”比喻齊桓公稱霸與大臣的關係,“管仲善斷割之,隰朋善煎熬之,賓須無善齊和之”,將這些善於治國的功臣比喻為廚藝高超的烹飪大師,說理透徹。
東周時代興起的諸子百家,對包含問題多有論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飲食理論。在諸子百家中,較有代表性的是墨家和儒家的飲食理論。不貪食味之美,不求烹調之精,將飲食生活維持在較低的水平,是墨家飲食理論的基本特色。儒家的飲食理論注重禮儀禮教,講究飲食的藝術和衛生。儒家的飲食思想與觀念為後世所繼承和發展,成為中國傳統飲食文化的核心,對中國飲食文化的發展起著不可忽視的指導作用。
二、秦漢飲食
飲食習尚的變化秦漢時代,隨著大一統局麵的形成,社會經濟的發展,物質財富的積累,思想觀念的更新,飲食習尚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成稿於西漢中晚期的《鹽鐵論·散不足》,是一篇地方賢良列述世風不古諸現象的文字記錄,其中多處講到了古今飲食的不同。
如,古時人們注意保護和合理利用食物資料,取之有度,食之有時,現在則不然,富人隨意獵取雛鳥幼獸,沉迷於酒食,追求奇味珍肴;古人的飲食比較簡單,日常食用穀物雜糧,招待客人才有少許肉食。後來,在舉行鄉飲酒禮和婚禮時,飯菜能略微豐盛一些。現在的民間宴飲場麵闊綽,飯桌上擺滿了酒肉,美味佳肴應有盡有;古時候庶人粗茶淡飯,在舉行鄉飲酒和祭祀時才有酒肉,即使是諸侯和貴族,也不得無故宰殺牲畜食用。現在屠宰牲畜不受限製,鄉間屠戶殺豬宰羊,相聚野外擺攤賣肉,鄉民紛紛前往,用糧食換取肉食;古時候不賣熟食,市場上一般不買賣食品。後來雖然有了肉鋪酒店,也不過賣少量的酒肉食品而已。現在的市場上,飲食店鋪隨處可見,供應各種美味佳肴,人們穿梭其間,大飽口福。
“今賓昏酒食,接連相因,折醒什半,棄事相隨,慮無乏日。”當時一般人家結婚,大辦酒食,參加婚宴的人開懷暢飲,半數醉倒席間。有的人甚至放棄了正當的營生,流連忘返於酒席之間。“今俗因人之喪以求酒食”。本應節食致哀的喪葬活動,也成了人們貪求酒食的場合。
由以上記述可知,秦漢時代的飲食習尚與先秦時期大不相同,飲食活動的禮儀化色彩已很淡薄。人們擺脫了傳統禮俗的約束,不再恪守飲食有度的古訓,追求享受,隨心所欲,飲食生活空前豐富,奢侈之風日盛。
主食秦漢時代以五穀雜糧為主,輔之以蔬菜和肉類,傳統的飲食結構已經確立。
作為主食的五穀為黍、粟、麥、菽、稻。黍是類似小米的穀物,還包括糜、稷,其間的區別在於是否有黏性。粟即穀子,去殼後稱小米,是北方地區最早種植和食用的穀物之一。麥是秦漢時代食用最普遍的穀物,品種有大麥、小麥、春麥、青稞等。菽是豆類作物的總稱,有大豆、小豆、胡豆等不同的品種。稻主要種植於江南地區,有秈稻、粳稻、糯稻等品種。麥和稻是當時最主要的食糧,北方以食麥為主,南方以食稻米為主,南北主食的區別和特點在秦漢時代已經形成,這是由南北不同的自然條件和作物種植狀況所決定的。在日常飲食生活中,人們雜食五穀,如西漢郡官吏戍卒的飲食,“穀類吃的是米、麥、黍、稷、粳麥、癹麥、糜、発?、黃米、豆、胡麻等類”,所食穀物既多且雜。
以五穀為原料,經過加工,可以製作出多種花色的飯食。以北方地區主食之一的麥為例,就可加工製作成麥餅、麥飯、麥粥等食品。
麥餅最遲在秦末漢初就已出現,據《三輔舊事》記載,漢高祖劉邦的家鄉豐、沛一帶就有“賣餅商人”。漢代製作麥餅,有蒸、烤、煮三種方法。蒸餅類似於現在的饅頭。烤餅類似於今日的燒餅。有一種“以胡麻著其上”的烤餅,謂之“胡餅”,是從西域傳入的。煮食的麥餅大致有兩種,將較厚的死麵蒸餅掰碎放入湯中煮而食之,稱為“煮餅”;另一種是將和好的麵揪成麵片或做成麵條,稱為“湯餅”或“水引餅”。
麥飯是將麥粒蒸熟或煮熟後曬幹而成的食品,亦稱“睰”或“糗”。麥飯能夠保存較長時間而不壞,食用方便,常被用作長途旅行者的幹糧。麥飯製作簡單,質地粗糙,多為平民百姓所食。
麥粥是用麥合皮煮成的粥,在漢代也稱麥飯。麥粥易炊煮,軟粘易消化,解饑解渴,是秦漢時期北方人家經常食用的飯食,尤為老人和婦孺所喜食。
副食秦漢時期的副食有蔬菜和肉食品兩大類。蔬菜的品種很多,據文獻記載,當時人們經常食用的蔬菜主要有葵、芹菜、芋頭、蔥、韭、蒜、蕪菁、芥菜、筍、藕、蘿卜、菠菜、瓠等。在人們的日常飲食中,蔬菜是必不可少的副食品,可增加營養和調劑口味,在饑饉之年,“園菜果?助米糧”,以菜代糧,彌補主食的不足。
肉食品的種類也很豐富。據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遣策記載,墓中隨葬的肉食品有牛、馬、羊、豕、狗、雞、鹿、兔、雉、雁、鳧、鶴、斑鳩、鵪鶉、雀、鯽、魴、鯉、癿、皀等。就其種類而言,既有家畜家禽,也有野生動物,還有水產品。這隻是漢初長沙國丞相皁侯利倉家族享用的肉食,秦漢時期肉食品的種類遠不止這些。在眾多的肉類中,豬肉和狗肉似乎是人們最喜歡吃的。在各地漢墓出土的壁畫、畫像石和畫像磚上,常常有表現當時飲食生活的庖廚圖,畫麵中宰豬屠狗的場麵最為常見。
在副食品的加工製作方麵,秦漢人掌握了多種烹調方法,烹製的菜肴五花八門。據馬王堆漢墓遣策和古文獻記載,當時的烹飪技法主要有膾、炙、煎、熬、濯、蒸等。
膾,即細切生肉或生魚。此法由來已久,《詩·小雅·六月》就有“膾鯉”的記載,馬王堆漢墓遣策中也記有牛膾、鹿膾、魚膾。現在日本人喜食生魚片的習慣,當是我國古代食膾的遺風。
炙,就是將肉放在火上燒烤。烤肉在漢代頗為盛行,漢墓壁畫、畫像石上每每繪有烤肉的場景,馬王堆漢墓遣策記有牛炙、牛脅炙、牛乘炙、犬脅炙、犬肝炙、豕炙、鹿炙、雞炙等。
煎、熬二法相似,都是將食物放入釜中加水燒煮,區別在於湯汁的多少。自先秦以來,人們喜歡將肉做成肉湯而食,稱之為“羹”。見於馬王堆漢墓遣策就有牛白羹、鹿肉鮑魚筍白羹、鹿肉芋白羹、小菽鹿脅白羹、雞瓠菜白羹、鯽白羹、鮮皅藕鮑白羹等。這些名目繁多的羹湯就是用煎熬的方法燒煮而成的。
濯,將食物放入熱油或沸水中,炸熟或煮熟。
蒸,將食物放入甑中,利用水蒸氣炊熟食物。此法常用於蒸魚,如蒸鰍、蒸鮑等。
烹調菜肴離不開調料。秦漢時調料已很豐富,常用的有鹽、醬、醋、酒、糖、蜜、豉、蔥、薑、蒜、韭、桂皮、花椒、茱萸、葵、藿等。
在漢代的副食中,豆腐是特別值得一提的。相傳豆腐是由西漢淮南王劉安發明的,宋代朱熹在詩中自注“世傳豆腐本為淮南術”。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也說:“豆腐之法,始於淮南王劉安。”考古資料證明,漢代人確已掌握了製作豆腐的技術。在河南密縣打虎亭發掘的1號漢墓畫像石的庖廚圖中,就有做豆腐的畫麵,表現的是豆腐作坊中製作豆腐的主要工藝流程,有浸豆、磨豆、濾漿、點漿、榨水等過程。該墓的年代為東漢晚期,說明製作豆腐的工藝至遲於漢末已在中原地區得到普及,被作為日常的飲食活動表現在畫像石上。豆腐的發明在飲食生活史上值得大書一筆,這種營養豐富的副食品受到世人普遍喜愛,豆腐盛行古今,有“國菜”之稱。
飲酒秦漢時代飲酒之風盛行,社會各階層普遍嗜酒。漢高祖劉邦秦末為泗水亭長時,“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貰酒,時飲醉臥”;臨終前禦駕還鄉省親,“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漢初重臣曹參為相,“日夜飲醇酒”,並縱容和鼓勵下屬飲酒。在兩漢的高官中,飲酒海量者不乏其人。如韓延壽“計飲酒石餘”;一些溫文爾雅的文人學士,也加入了嗜酒者的行列。不僅男子好飲,婦女也有貪杯者。如更始帝劉玄的韓夫人“尤嗜酒”,常與劉玄對飲,每當臣下入庭奏事,攪擾了酒興,韓夫人就大發雷霆,“起,抵破書案”,因酒興未盡竟當眾拍破了書案,這位韓夫人稱得上是嗜酒如命的酒徒。
民間的飲酒之風也很盛行,酒已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婚喪嫁娶,生男育女,親朋聚會,節日慶典,祭天祭祖等等,酒水都是必不可少的,真可謂“有禮之會,無酒不行”。
秦漢酒風之盛得到了考古資料的印證。各地出土的漢墓畫像磚、畫像石及壁畫,畫麵多取材於現實生活,有不少是以宴飲為題材的,描繪了當時“酒流猶多,群庶崇飲”的場景。人們生前嗜酒,死後也以酒隨葬。本書第一章講醞酒業時所述考古發現的26公斤西漢美酒,即出土於西安市北郊棗園一座大型的西漢早期墓葬之中。
由於酒的需求量很大,釀酒業有長足發展。當時,皇室、顯貴及富豪之家均有製曲釀酒的作坊,產酒以供自飲。民間還有大量的釀酒作坊,自釀自賣,不少作坊因此而致富,有的甚至成為“富比千乘之家”的巨富。漢代的酒品類繁多,名稱五花八門,酒名各有來由。以原料命名的,如稻酒、黍酒、秫酒、米酒、葡萄酒、甘蔗酒等;以添加配料命名的,如椒酒、柏酒、桂酒、蘭英酒、菊酒等;以釀造季節和酒的色味命名的,如春醴、春酒、冬釀、秋釀、黃酒、白酒、金漿醪、甘酒、香酒等;以產地命名的,如宣城醪、蒼梧酒、中山冬釀、皉綠、皊白、白薄等。
三、唐代飲食
胡食胡食的流行,是唐代飲食的一大特點。
“胡食”的稱謂始於漢代,主要是指域外的食品,包括邊遠地區一些少數民族的食品。漢唐的胡食,主要來自西域。在航海業未充分發展起來以前,西北地區的陸路是中西交往的主要通道,即絲綢之路。張騫通西域之後,大量的域外之物沿著這條通道進入內陸,包括各種瓜果菜蔬,有的被冠以“胡”字,如胡瓜、胡麻、胡桃、胡豆、胡椒等。與這些物產同時傳入內地的,還有域外的飲食方式和烹飪技法,出現了與傳統飲食風格不同的胡食。這類異域情調的飲食,在漢代已受到權貴階層的青睞。漢靈帝劉宏貪求珍奇異味,對“胡食狄器”特別嗜好,喜吃胡人飯食,有“胡食天子”之稱。
大唐帝國極為開放,中外文化交流盛況空前。唐人欣賞外來文化,“女為胡服學胡妝,使進胡音務胡樂”,衣食住行崇尚西域風習。《舊唐書·輿服誌》記載,開元以來,“貴人禦饌,盡供胡食”,富貴人家的肴饌多以胡食為主。胡食備受青睞,成為唐人飲食的重要組成部分。唐代流行的胡食,主要有胡餅、燒餅、皌皍、皏皐等。
與胡食一起傳入的還有胡酒。傳統的中國酒是以穀物為原料釀造的,西域的胡酒則是以果品為原料釀製的。胡酒漢代已有,但都是西域獻來的貢品,內地尚未掌握其釀造技術。胡酒稀少而珍貴,隻有帝王權貴才能享用。唐代流行的胡酒主要有高昌葡萄酒、波斯三勒漿和龍膏酒等。
一些入唐經商的域外商人還在內地開起了酒店。在唐都長安城的鬧市區,就有不少胡商開辦的酒店,唐人稱之為“酒家胡”,酒家胡中的女侍者,多從西域招來,唐人稱之為“胡姬”。大詩人李白也是酒家胡的常客,其《前有樽酒行》詩雲:“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美貌的胡姬笑口常開,以舞勸酒,浪漫的異國情調令酒客樂而忘返,一醉方休!
飲酒唐代的釀酒長足發展,酒的名目繁多。據李肇《唐國史補》卷下記載,唐代的名酒,有郢州的富水酒,烏程的若下酒,滎陽的土窟春酒,富平的石凍春酒,劍南的燒春酒,河東的乾和葡萄酒,嶺南的靈溪酒和博羅酒,宣城的九醞酒,潯陽的湓水酒,京城長安的西市腔酒等。
唐人飲酒,講究情趣,把酒斟酌之間洋溢著濃濃的文化氣息。酒詩和酒令,是唐代酒文化園地中的兩朵奇葩。
唐代文人特別嗜好飲酒,或孤影獨酌,或邀朋聚飲,以酒消愁,借酒發揮,留下了許多以酒為題材的詩文。杜甫是一位好飲的酒客。在杜甫流傳至今的詩篇中,酒詩就有三百餘首,約占其詩篇的五分之一。詩人白居易亦嗜好飲酒,自稱“醉尹”“醉吟先生”。他有一篇《酒功讚》,認為酒可使人“轉憂為樂”,超凡脫俗。白居易所寫的酒詩多達九百餘首。
在唐代文壇眾多的酒仙、酒客中,李白是最著名的一位,他一生嗜酒,寫下了許多寄托情懷的酒詩,其中不少傳誦千古的名篇佳句。吟誦一代文豪李白的酒詩,可以領略到唐代文人飲酒的情懷和誌趣。
酒令是飲酒活動中極富趣味的遊戲勸酒方式。酒令用於行酒,是以聚飲者共同認可的各種方式決出彼此的勝負,最後由勝者罰負者飲酒。古代的酒令有許多種類,大致可分為籌令、雅令、骰令、通令四個體係。
酒令的起源,與古代的投壺之戲有關。“酒令”一詞出現於漢代,酒令作為一個專有名稱,特指勸酒遊戲活動,則是從唐代開始的。《唐國史補》卷下雲:“古之飲酒,有杯盤狼藉,揚觶絕纓之說,甚則甚矣,然未有言其法者。國朝麟德中,壁州刺史鄧宏慶始創平、索、看、精四字令,至李稍雲而大備,自上及下,以為宜然。大抵有律令,有頭盤,有拋打,蓋工於舉場,而盛於使幕。”可見唐代的酒令已有不少花樣,後世流行的四大類酒令在唐代均已出現。江蘇丹陽曾出土過一套唐代的酒令籌實物,令籌上刻寫的令辭均采自《論語》。可以認為,中國酒文化傳統的酒令體係是在唐代形成的。
飲茶飲茶是中國飲食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麵。古人飲茶特別講究,其精髓在於“品”,品茶的色、香、味、形,解渴則在其次。飲茶的全過程,既是一門精深的學問,也是一項高雅的藝術,由解渴式的飲茶升華為藝術性的茶道,是在唐代完成的。
茶這種植物,古代稱為荼、茗、皒等,唐代以前沒有“茶”字。將其名稱定寫為“茶”,是從唐代開始的。不過,食茶和飲茶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時代。取材於先秦,成書於漢代的《爾雅》,是我國最早的一部字書,其中就有對茶的可靠記述。漢代飲茶已成風尚,茶在當時已是日常的重要飲料,並已作為商品在市場上廣為流通。魏晉南北朝時期,飲茶之風頗盛,嗜茶者甚眾。以茶代酒,用茶待客,已是習見的平常之事。總的說來,隋唐以前的飲茶,屬於解渴式的粗放飲法,不很講究茶藝,尚未形成茶道,也沒有“茶”這個字。
進入唐代,茶事大盛。“王公朝士,無不飲者”;“茶為食物,無異米鹽。人之所資,遠近同俗。既祛渴乏,難舍斯須,田閭之間,嗜好尤切”,飲茶之風空前。生活在唐代中期的陸羽,撰茶學巨著《茶經》,將飲茶帶入全新的意境,茶道隨之形成。《茶經》集中唐以前茶學之大成,是中國也是世界上第一部茶學百科全書,影響深廣,陸羽因此而被後世奉為茶神、茶聖。
唐代產茶的地區很廣,各地都有品質優良的名茶。《唐國史補》卷下記述了今江、浙、湘、川、閩等省所產名茶20餘種。陸羽在《茶經》中,將主要產茶區分為五大片,即山南、淮南、浙西、浙東、劍南;對同一地區不同地點所產的茶進行了評價,如山南以峽州茶為上,淮南以光州茶為上,浙西以湖州茶為上,浙東以越州茶為上,劍南以彭州茶為上。按品質高低,品評出各地所產茶葉的質量,在飲茶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有助於優質名茶的選育和推廣,也是從粗放式飲茶過渡到精致品飲的標誌。
中國古代的茶道,在唐代已形成完整的體係,采茶、製茶、煎茶、飲茶都有明顯的規範。以飲茶過程中的各種用具為例,《茶經》製定了二十四種茶具,這些各有用途的茶具不可或缺,為品飲者所必備。唐代茶具實物屢有出土,最重要的發現是在陝西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的茶具。法門寺茶具均為銀器,品種較為齊全,有碾茶、羅茶用的茶碾、茶羅,烘茶用的籠子,煎煮茶湯用的風爐、皔、火皕、茶匙、則、熟盂,點茶用的湯瓶、調達子,貯茶貯鹽用的盒、簋、鹽台,飲茶用的茶托、茶杯等。其中多數器具屬於《茶經》所述二十四種茶具之列,應是遵循陸羽設計的茶具規範製作的。茶具的繁多和規範,體現了茶道的繁縟和嚴謹。
唐人煎茶十分注意水的選用。《茶經》中說,煎茶用山水最好,其次是江水,井水最次,陸羽等人還對全國各地的水質進行係統地品評,排出高下等次。據唐人張又新《煎茶水記》記載,與陸羽大致同時的劉伯芻,“為學精博,頗有風鑒”,他品評天下名水,將宜於煎茶者分為七個等級:“揚子江南零水,第一;無錫惠山寺水,第二;蘇州虎丘寺石水,第三;丹陽縣觀音寺水,第四;揚州大明寺水,第五;吳鬆江水,第六;淮水,第七。”
唐代煎茶,是把茶末放在水釜中烹煮,其關鍵在於煎水。陸羽總結出了煎水過程中水從初沸到全沸時的“三沸”之法,唐人認為,從釜中盛出的第一杯茶水味道最美,三沸之後便不值得品味,隻可用來解渴。
隨著茶道的形成,唐人飲茶進入了新的境界,茶宴、茶室、茶肆等應運而生。茶宴即以茶宴請賓客,又稱茶會、湯社、茗社等。以茶待客古已有之,到唐代正式出現了茶宴。唐代的茶宴有多種形式,或盛宴款待眾多賓客,或好友數人小聚品茗談心。大型茶宴以在顧渚山舉辦的最為有名。顧渚山位於湖州和常州的交界處,湖州產紫筍茶,常州產陽羨茶,都是作為貢品進獻皇帝的,對茶的品質要求極高。每逢早春造茶時,兩州太守都要到顧渚山來監製,並邀請許多社會名流共同品評和審定,這樣就形成了每年一度的茶宴。茶肆,又稱茶坊、茶屋、茶攤、茶鋪、茶館等等。茶肆唐代已有,稱為“茗鋪”。《封氏聞見記》說,當時北方的飲茶之風甚盛,“其茶自江淮而來,舟車相繼,所在山積,色額頗多”,城市一般“多開茗鋪,煮茶賣之,不問道俗,投錢取飲”。北方尚且如此,作為茶葉生產地的南方,茶肆的繁榮景況可想而知。
食療提倡合理飲食,以食當藥,是中國古代醫學的一大傳統。在先秦以來的許多古代文獻中,都有關於食療方麵的記述。到了唐代,出現了專門研究食療的學者和著作。
唐代著名醫學家孫思邈,少時因病學醫,畢生致力於醫學研究,並博涉經史百家學術,兼通佛典。他總結唐代以前的臨床經驗和醫學理論,結合自己的醫學實踐,著《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被後人尊奉為藥王。兩部著作都有專章論述食療食治,對古代食療學的發展有深遠影響。
《千金要方》全書三十卷,其中第二十六卷專論食治,後來又被稱為《千金食治》,記錄了孫思邈的食療理論和實踐。《千金食治》分果實、菜蔬、穀米、鳥獸等篇,果實篇記果實類二十九種,菜蔬篇記蔬菜野菜五十八種,穀米篇記穀類食物及穀物釀造品二十七種,鳥獸篇記述包括蟲魚在內的動物和乳品四十種。上述各篇詳細敘述了各種食物的性味、藥理和功能,從食療和養生的角度品評食物。
《千金翼方》是《千金要方》的姊妹篇,是為補《千金要方》
的不足而作的,兩書宗旨相同,內容相近。《千金翼方》中談到了飲食方麵的一些禁忌,提出了一些與飲食有關的健身和養生之術。
孟詵,寫出了中國第一部食療學專著《補養方》,此書後來由孟詵的弟子張鼎作了一些增補,改名《食療本草》,收載食療方劑二百二十七個。這部著作匯集了大量的藥用食品,在每種食物品名下均注明性味、服食方法及宜忌等,對有些食物多食或偏食可能招致的疾患一一說明。敦煌藏經洞曾發現其殘卷,編號為斯76.《食療本草》的內容更加豐富,食療理論更加完善,以食治病祛疾的針對性更強,食療的方法更加多樣和具體,是第一部嚴格意義上的食療學專著。
大約從唐代後期開始,一些食療著作已不滿足於探討單味食物的治療保健作用,開始了複合方劑的研製,以藥入食,以藥當餐,改用藥為用餐。藥與膳的結合,將古代食療學推向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其代表性著作是生活在唐代末年的蜀地名醫昝殷的《食醫心鑒》。介紹相關的食療方劑,先說明療效,再列舉食物和藥物名稱與用量,並說明製作和服食方法。
食療學的形成和發展,是飲食文化升華的重要標誌,它表明人們的飲食已不僅僅滿足於基本的生理需求和味覺,已開始注重飲食的保健、治病和防病的功能,反映了飲食生活質量的明顯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