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通常的說法,世界上有五大文明發祥地,即埃及的尼羅河流域,西亞的兩河流域,南亞的印度河流域,東亞的黃河流域和愛琴海的克裏特島。不過,在以後的曆史發展中,惟有黃河文明即古中華文明不曾中斷,不曾被外來文化所征服,而一直保持其連續性的獨立品格。這就決定了中國古文明在世界文明史上無與倫比的特殊地位。
具體而言,中國古文明具有這樣幾個特點:
一、中國古文明有著持續不斷的堪稱完整的文字記錄中國文明究竟始於何時?目前學術界的看法不一。不過,大體上講,中國有五千年的文明史,還是為多數人所信從的。對於這漫漫五千年的文明,我國一直有明確的、正式的、連續不斷的文字記載:
——記錄自黃帝至漢武帝約三千年文明的典籍名《史記》;
——記錄西漢、東漢四百餘年文明的典籍為《漢書》與《後漢書》;
——記錄三國、兩晉、南北朝三百六十餘年的典籍有《三國誌》、《晉書》、《宋書》、《南齊書》、《北齊書》、《周書》、《南史》、《北史》;
——記錄隋、唐、五代近四百年文明的典籍有《隋書》、《舊唐書》、《新唐書》、《舊五代史》、《新五代史》;
——記錄兩宋、遼、金三百多年文明的典籍有《宋史》、《遼史》、《金史》;
——記錄元、明、清六百多年文明的典籍有《元史》、《新元史》、《明史》、《清史稿》。
從上述可知,中國古文化,自人文始祖黃帝直到清王朝的約五千年間,連續不斷地保持著係統化的完整的文字記錄,這在世界上是絕無僅有的。實際上,以上所述僅限於所謂“正史”範圍,如果再加上如《通典》《文獻通考》《通誌》一類的“政書”,以及各種野史、筆記等,那末,記錄古文明的典籍自然就更可觀了。應該說,這種現象的本身,就是一種高度發達的文明,它有力地表明了中國古文明的連續性特點。
二、中國古文明的創造是在統一與分裂的交替演進但卻以統一為主的環境下完成的“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國演義》中這句曾被批判為唯心主義曆史循環論的話,實際上倒確是反映了中國古史演進的真實情況的。中國夏商周三代,雖不是有如秦漢以後那樣的大一統國家,但卻是一種鬆散式的邦國統一體。春秋戰國,出現了分裂局麵;至秦漢,實現了更高級的統一。三國時期又是分裂。西晉統一,時間極短,接著便是東晉十六國、南北朝的更大分裂。其後隋唐大一統,複又是五代十國的分裂。北宋重新統一,但與之並存的還有遼、夏等政權,所以嚴格講不算完全統一。南宋與金對峙,又是分裂。元、明、清三代,複又大一統。中國的古文明,就是在這樣一種“合”與“分”或曰統一與分裂的交替演進中被創造出來。
然而,中國曆史上的“合”與“分”雖交替進行,但“合”卻是主流,而“分”僅是末流。統計表明,自夏而後的約四千年間,分裂時代總計為1200餘年(含北宋),而統一時間則長達2700多年。這就是說,中國古史發展過程中,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處在統一狀態下,而分裂的時間僅占三分之一還弱一點。所以確切地講,中國的古文明,是在以統一為主的環境下被創造出來的。而這,也就鑄成了中國文明的大一統特色。
今天,把握和認識這一點很重要。要看到,這種以大一統為特色的中國文明所具有的強大向心力和凝聚力,正是中華民族久立世界民族之林而不衰的根本原因之一。
三、中國古文明是在不斷的民族大融合與不斷的對外來文化吸收兼容的情況下創造出來的中國曆史上,自先秦到清代,可以說一直處在民族融合的過程中。其規模較大者,如春秋戰國時期,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等族與華夏族的融合;十六國南北朝時期,以匈奴、鮮卑、羯、氐、羌為主的諸多少數民族與漢族的融合;宋遼金元時期,契丹、黨項、女真、蒙古等族與漢族的融合;清代滿族與漢族的融合,等等。從某種角度來看,一部中國古代史,就是一部不斷的民族融合曆史。正是在這種不斷的民族融合過程中,創造出了中國的古文明。惟此,中國古文明也就不能不被深深地打上民族融合的烙印,從而具有多元複合的特質。
同時亦應該看到,中國文明又是在不斷的對外來文化的吸收兼容中被創造出來的。實際上,民族融合的過程,就包含著對外來文化(確切講應是周邊各民族文化)的融合與吸收。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到漢唐人對胡樂、胡舞、胡妝、胡風的喜好追求,再到國人將滿族旗袍奉為女同胞的標準民族服,似都可看到這種融合與吸收的巨大印跡。對國外文化的吸收,佛教自然是最突出的例子。佛教自從傳入中國後,即被加以中國式的改造,成為中國式的宗教,以致形成天台宗、律宗、淨土宗、法相宗、華嚴宗、禪宗、密宗及三階教等中國佛教宗派。如此一來,中國文化的內容就更加豐富多彩了,從而創造出諸如龍門、雲岡石窟造像藝術以及敦煌壁畫之類震驚世界的文明成就。應該說,這些都是中國文化吸納外來文化結出的文明碩果。
四、中國古文明對世界文明發展的貢獻特別多影響特別大不管從什麽角度去考察,中國在宋元以前,居於世界文明的前列,都是毫無疑義的。一位專門研究科技史的外國權威學者指出,在13世紀時,“東方研究(實即中國研究——引者)是探索當時最先進科學的唯一途徑”,並認為中國在公元3世紀到13世紀之間,“保持一個西方所望塵莫及的科學知識水平”。另一位外國著名學者貝爾納則講,中國在“許多世紀以來,一直是人類文明和科學的巨大中心之一”。應該說,這些外國學者的見解是符合實際的。
事實表明,中國古文明對世界文明的發展,不僅貢獻特別多,而且影響也特別大。這裏,隻需舉出紙、印刷術、火藥和指南針這四大發明,也就足以說明問題了。還是那位貝爾納,他講道:
在西方文藝複興時期——明代初期——從希臘的抽象數理科學轉變為近代的機械、物理的科學過程中,中國在技術上的貢獻——指南針、火藥、紙和印刷術——曾經起了作用,而且也許是有決定意義的作用。
如果再看看美國曆史學家拉鐵摩爾的一段話,那末,我們對中國古文明的世界意義,將會有更全麵的理解。他說:
如果用另一種方法來研究曆史,那中國曆史便可以對整個人類的曆史投射出鮮明的光亮和揭示出它的許多隱秘——從人類最原始的活動(其中有些活動就發生在亞洲),一直到人類的哲學、宗教、文化和藝術方麵發展的頂峰。就思想和哲學而言,還未曾有過別的文化能超過中國在各個偉大創造時期的文化。就物質文化而言,雖然我們把我們自己的文明的根源看成全部來自歐洲,但是我們也曾從亞洲學到許多東西,如紙、印刷術、火藥、指南針、生絲、茶和瓷器。
通過以上外國學者之口,關於中國古文明對世界文明發展的巨大貢獻和影響已經表述得相當清楚了。這自然也構成中國古文明的重要特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