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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毛詩”引起的“《沁園春》熱”

  神烈峰頭墓草青,

  湖南赤幟正縱橫。

  人間毀譽原休說,

  並世支那兩列寧。

  這首寫於1929年的詩,作者為柳亞子。詩中的“神烈峰”,即南京紫金山,孫中山陵墓所在地。“支那”即中國。至於“兩列寧”,據作者自雲,是指孫中山和毛澤東。

  當時,柳亞子正在上海,知道毛澤東在湖南舉起“赤幟”,卻又忽聞毛澤東遭到不幸,便寫下這首七絕,表示悼念。

  柳亞子,江蘇吳江人氏,本名柳慰高,字亞子。他出自書香門第,十歲便能寫詩,十四歲起在上海報紙上發表詩作。1912年1月,他曾應邀到南京任臨時大總統府秘書。不過,他才做了三天,就不幹了,書生意氣的他,實在不習慣於官場。他依然忙於編報紙,寫詩,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文化人。

  1926年5月,柳亞子赴廣州出席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初識毛澤東。他倆曾一起品茶論詩,很談得來。這樣,三年後,他聽道路傳聞,說毛澤東遇難,所以寫下那首悼念之詩。

  後來,他從報上“剿共”消息中所稱“朱毛匪徒”得知毛澤東依然在世,又於1932年寫下懷念“毛郎”一詩:

  平原門下亦尋常,

  脫潁如何競處囊。

  十萬大軍憑掌握,

  登壇旗鼓看毛郎。

  這“毛郎”,指的便是毛澤東。

  1944年,柳亞子遷居重慶。毛澤東前來重慶,自然使柳亞子歡欣鼓舞。9月2日清早,柳亞子應毛澤東之約,前往紅岩見麵。如同柳亞子後來所憶,“握手惘然,不勝陵穀滄桑之感”。頗為感慨的柳亞子,寫下了《贈毛潤之老友》一詩:

  闊別羊城十九秋,

  重逢握手喜渝州。

  彌天大勇誠堪格,

  遍地勞民亂倘休。

  霖雨蒼生新建國,

  雲雷青史歸同舟。

  中山卡爾雙源合,

  一笑昆侖頂上頭。

  其中的“中山”,當指孫中山;“卡爾”,即卡爾·馬克思。

  這首詩,隨即被重慶《新華日報》發表。

  柳亞子那時正在完成亡友林庚白的遺願,編一本《民國詩選》,希望收入毛澤東的一首詩。那時,毛澤東已寫了幾十首詩,但在國統區公開流傳的隻有一首,即斯諾所著《西行漫記》一書中引用的《七律·長征》。由於在傳抄中,有幾處明顯的錯字,柳亞子抄了一份,請毛澤東親自改正,以收入《民國詩選》。

  10月7日,毛澤東卻抄了一首《沁園春·雪》給柳亞子。他在給柳亞子的信中寫道:“初到陝北看見大雪時,填過一首詞,似於先生詩格略近,錄呈審正。”

  也許是考慮到正在重慶談判,而《七律·長征》有著明顯的反蔣意味——正是蔣介石第五次“圍剿”迫使紅軍不得不進行長征,於是,毛澤東改寄《沁園春·雪》給柳亞子: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l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毛澤東的這首詞,據考證,是1936年2月7日在長征途中,寫於陝北清澗縣袁家溝白治民家的窯洞裏。

  柳亞子深為毛澤東這首詞的磅礴氣勢所感染,依毛澤東原韻,和了一首《沁園春》。

  10月25日,柳亞子和畫家尹瘦石在重慶黃家埡口中蘇文化協會大廳,舉辦《柳詩尹畫聯展》,展出柳亞子的《沁園春》。柳亞子的《沁園春》既是和毛澤東的《沁園春》,順理成章,也就公開展出了毛澤東的原作。這下子,毛澤東的《沁園舂·雪》引起參觀者莫大興趣,傳抄者甚眾。

  11月11日,重慶《新華日報》發表了柳亞子的《沁園春》,但沒有發表毛澤東的原作。

  三天後,重慶《新民報晚刊》的副刊《西方夜譚》,首次刊載了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引起了轟動。許多國統區讀者,原先隻知“毛匪”,這才頭一回得悉,原來毛澤東寫得一手好詩!這“土匪”,原本是“白麵書生”呢!

  發表毛澤東的《沁園春·雪》,乃是《西方夜譚》編者吳祖光的主意。那時,他從王昆侖那裏,抄得毛澤東的詞,便決定發表,用了《毛詞·沁園春》為標題,隻說是“毛潤之”之作。

  中國古有《毛詩》,相傳乃西漢毛亨、毛萇所傳。眼下,毛澤東的“毛詩”,一時間在山城廣為流傳。

  蔣介石見毛澤東此詞,問陳布雷:“照你看,真的是毛澤東寫的?”

  陳布雷沉默不語。

  蔣介石明白,陳布雷這一表情,表明他確認那《沁園春·雪》是毛澤東手筆——陳布雷可以說是國民黨方麵讀毛澤東文章最多、最細心的一個,深知毛澤東的文學功底。

  “毛詩”,隻不過一首《沁同春》而已,便產生了廣泛的影響。論武,蔣介石可跟毛澤東較量一番;論文,蔣介石不能不略輸一籌。

  毛澤東的《沁園春·雪》產生的廣泛影響,使蔣介石惱怒不已。他發動了對“毛詩”的“圍剿”。

  一時間,和詩之風大盛。《中央日報》、《和平日報》(即原《掃蕩報》)等,接連刊登詞,詞牌皆用《沁園春》,總是標明“步和潤之兄”、“次毛韻”,或者幹脆標上“和毛澤東韻”。

  現照錄號稱“三湘詞人”易君左的《再譜〈沁園春〉》:

  異說紛紜,民命仍懸,國本仍飄。痛青春不再,人生落落;黃流已決,天浪滔滔。邀得鄰翁,重聯杯酒,鬥角鉤心意氣高。剛停戰,任開誠布信,難製妖嬈。

  朱門繡戶藏嬌,令瘦影婆娑弄午腰。欲乍長羽毛,便思撲蹴;欠貪廩粟,猶肆牢騷。放下屠刀,歸還完璧,朽木何曾不可雕。吾老矣,祝諸君“前進”,一品當朝。

  除了刊登易君左這樣“反其意而和之”的許多《沁園春》之外,還組織了一批批判“毛詩”的文章——火力集中於毛澤東《沁園春·雪》中的“帝王思想”。

  直至1984年,從台灣出版的新書中,又透露了鮮為人知的當年秘聞:國民黨曾暗中通知各地、各級組織,要求會寫詩填詞的國民黨黨員,每人“次毛韻”填一首或幾酋《沁園春》,以便從中選拔優秀之作,署以國民黨高級領導人的名字發表,以求把毛澤東的《沁園春·雪》比下去!

  國民黨出此下策,實在是迫於無奈。蔣介石手下武夫多,卻選不出能與毛澤東匹敵的詩才。

  將近四十年後,台南神學院孟絕子從一位當年參與跟毛澤東“賽詩”的國民黨要員那裏得知內情,便寫入他的《狗頭·狗頭·狗頭稅》一書。此書被列入李敖主編的《萬歲評論》叢書,於1984年出版。

  走筆至此,順便提一句,蔣介石其實也能寫詩——雖說“蔣詩”極為罕見。1979年,宋美齡在和美國《天下事》旬刊《人物誌》專欄作者哈妮談話時,說及蔣介石曾經寫過許多詩。宋美齡透露,在1950年到1957年,蔣介石曾寫了舊體詩詞四十三首、新詩一首、自嘲打油詩兩首。當蔣介石在1975年病逝之後,宋美齡曾想出版這些“蔣詩”,但蔣經國閱後,以為:“父親的詩作,雖然製作精巧,但大都品位不高,使人閱後很容易聯想起南唐亡國之君李後主……”宋美齡以為言之有理,遂把這些“蔣詩”付之一炬。至於這些“蔣詩”是否尚有抄本在世,就不得而知,因此眼下也就難以將“蔣詩”跟“毛詩”加以比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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