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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國共談判在山城艱難地進行著

  多霧的山城,像一團謎。毛澤東和蔣介石之間的談判,也如同一團謎。

  重慶談判牽動著億萬顆心。盡管是一團謎,人們的關注之情,卻是那般的強烈。

  重慶《大公報》在29日發表了王芸生所寫的社論《毛澤東先生來了!》,有一段話很能代表當時一些知識分子的善良心願:

  說來有趣,中國傳統的小說戲劇,內容演述無窮無盡的離合悲歡,最後結果一定是一幕大團圓。以悲劇始,以喜劇終,這可說是中國文學藝術的嗜好。有人以為藝術可以不拘一格,但中國人有他的傳統偏愛,我們寧願如此。現在毛澤東先生來到重慶,他與蔣主席有十九年的闊別,經長期內爭,八年抗戰,多少離合悲歡,今於國家大勝利之日,一旦重行握手,真是一幕空前的大團圓!認真地演這幕大團圓的喜劇吧,要知道這是中國人民所最嗜好的!

  曆史學家侯外廬從國共兩黨的曆史來分析,以為這回國共談判的前景未必樂觀。他打了個比方:“老頭子和青年人難成婚姻!”毛澤東笑答:“不行的話,可以刮胡子嘛。”

  不過,蔣介石不願“刮胡子”。重慶談判進展維艱。

  既然蔣介石要中共方麵先提方案,中共方麵由周恩來、王若飛出麵,國民黨方麵由王世傑、張群、張治中、邵力子出麵,經過幾天初步交談,中共方麵於9月3日提出了方案,共十一條,要點如下:

  一、確定和平建國方針,以和平、團結、民主為統一的基礎,實行民國十i年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中宣布的三民主義。

  二、擁護蔣主席之領導地位。

  三、承認各黨派合法平等地位並長期合作和平建國。

  四、承認解放區政權及抗日部隊。

  五、嚴懲漢奸,解散偽軍。

  六、重劃受降地區,中共應參加受降工作。

  七、停止一切武裝衝突,令各部隊暫留原地待命。

  八、結束黨治過程中,迅速采取必要措施,實行政治民主化、軍隊國家化、黨派平等合作。

  九、政治民主化之必要辦法。

  十、軍隊國家化之必要辦法。

  十一、黨派平等合作之必要辦法。

  9月4日,中共方案提交給國民黨代表。蔣介石看了後,在當天的日記中寫著讀後感:“腦筋深受刺激。”

  蔣介石親自擬定了另一方案,即《對中共談判要點》。這《要點》一開頭便寫道:“中共代表們昨日提出之方案,實無一駁之價值。倘該方案之第一、二條尚有誠意,則其以下各條在內容上與精神上與此完全相矛盾,即不應提出。”

  在蔣介石看來,中共的方案中,隻有“實行i民主義”和“擁護蔣主席之領導地位”這兩條“尚有誠意”,其他九條純屬“不應提出”之列。

  於是,蔣介石在《要點》中提出了他的四條:

  一、中國軍隊之編組,以十二個師為最高限度。駐地問題,可由中共提出具體方案,經雙方商討決定。

  二、承認解放區絕對行不通。隻要中共對於軍令政令之統一能真誠做到,各縣行政人員經中央考核後,可酌予留任,省級行政人員亦可延請中共人員參加。

  三、擬將原國防最高委員會改組為政治會議,由各黨派人士參加,中央政府之組織與人事,擬暫不動,中共方麵如現在即欲參加,亦可予以考慮。

  四、原當選之國民大會代表,仍然有效。中共如欲增加代表,可酌量增加名額。

  雙方的方案相距甚遠,使談判變得艱難。

  其中,最核心的一條,依然是軍隊。一如往日的國共談判,雙方仍在軍隊問題上討價還價。這一回,由毛澤東和蔣介石直接討價還價:

  毛澤東“開價”:中共已有一百多萬軍隊,至少應編十六個軍四十八個師;

  蔣介石“還價”:以十二個師為最高限度。

  毛澤東的“開價”,是蔣介石“還價”的整整四倍!這麽大的差距,使得雙方談來談去,難以取得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公平價”。

  那時,蔣介石的軍隊為二百六十三個師,即使中共編四十八個師,國民黨部隊仍為中共的六倍。

  另一個問題,則是政權問題。毛澤東要求蔣介石承認中共所領導的解放區,而蔣介石則一口回絕,“絕對行不通”!

  談判的地點,從林園改到桂園,又從桂園改到堯廬。堯廬即曾家岩德安裏蔣介石的侍從室。

  談判桌上,雙方僵持。談判桌外,蔣介石和毛澤東頻頻交往,倒是客客氣氣:

  8月29日晚,蔣介石前往林園二號樓,探望毛澤東。

  9月2日晚8時半,蔣介石在林園宴請毛澤東,並介紹毛澤東和國民黨官員、參政員見麵,其中有孫科、熊式輝、陳立夫、王雲五、白崇禧、翁文灝等,還有那位提出電邀毛澤東來渝的吳鼎昌。熊式輝、白崇禧則是曾與毛澤東在戰場上多次較量的對手。宴罷,毛澤東和蔣介石在林園進行第二次直接會談。

  9月4日下午5時,毛澤東應蔣介石之邀,出席軍事委員會舉行的慶祝勝利茶會。會畢,毛澤東和蔣介石在軍事委員會進行第三次直接會談。

  9月5日晚6時半,毛澤東應蔣介石之邀,在國民黨中央幹部學校禮堂,出席招待蘇聯大使彼得洛夫的茶會,並同觀京劇《穆桂英掛帥》。京劇由重慶厲家班演出。f道明任總招待,蔣經國為副總招待。毛澤東對京劇饒有興趣。茶話會開始時,蔣介石致歡迎詞,毛澤東致答詞。

  9月12日中午,蔣介石邀毛澤東午餐。午餐後,蔣介石和毛澤東進行第四次直接會談。

  9月17日中午,毛澤東赴林園與蔣介石作第五次直接會談,赫爾利在場。

  除了蔣介石和毛澤東這國共兩巨頭作了五次直接會談之外,周恩來、王若飛和張群、王世傑、張治中、邵力子等又進行了許多次會談。

  筆者在美國斯坦福大學所藏的蔣介石日記中,查到蔣介石所記的與毛澤東的多次見麵:

  8月31日,“晚宴毛澤東”。

  9月4日,下午“5時舉行慶祝勝利典禮後約毛共在辦公室談話片刻”。

  9月12日,“正午約毛澤東談話約半小時,餘示以至誠與大公,允其所有困難無不為之解決,而彼尚要求編其二十八師之兵數耳”。

  9月17日,“正午約毛澤東、哈雷照相、談話。據嶽軍言恩來向其表示者前次毛所對餘言可減少其提軍額之半數者,其實為指其四十八師之數已照其共匪總數減少一半之意也。果爾側共匪誠不可與言矣。當時彼明言減少半數為二十八師之數字也。是無信不誠有如此也”。

  蔣介石在8月31日所寫日記中的《上月反省錄》中,聲稱:“毛澤東應召來渝,此雖為德威所致而實上帝所賜也。”蔣介石居然把毛澤東來重慶談判,歸功於“上帝”。

  各方關注桂園“何先生”的行蹤

  國共雙方的每一次會談,國共雙方均有記錄在案。這記錄分兩種,一種是當場的速記,字跡顯得潦草;另一種記錄,是用小楷字工工整整寫在豎行紅格花箋紙上,顯而易見是經過整理謄抄以供各方內部傳閱及存檔用的。中共方麵是由當時任毛澤東秘書的王炳南整理的;國民黨方麵,則是由蔣介石秘書陳布雷整理的。如今,在北京中央檔案館存有中共方麵的記錄,在南京第二曆史檔案館陳布雷卷宗內存有國民黨方麵的記錄,在台灣則保存著國民黨方麵的另一份記錄。

  此外,還有一種奇特的記錄,專記“何先生”每日的行蹤。這種記錄日《情報日報》,每日呈送蔣介石。

  以下是《情報日報》的作者事後回憶的大致內容:

  一、何先生今天×點××分到十八號。

  二、上午×點有某人(男、女或外國人,包括相貌、身材、服裝、年齡),乘小轎車(汽車號碼)到十八號會何先生,於×點××分離去。何先生把客人送出十八號上汽車,目送汽車走後,就幔步返回。這時街上不少人停步觀看何先生。我們向老吳提出:何先生把客送出門外,我們對何先生的安全很擔心。老吳點頭表示會意,沒有答複。

  三、中午,何先生赴×××宴會(寫明請客人的姓名住址)。

  四、下午2時半,何先生接見一名新聞記者,接著又接見兩名外國記者。3時半,何先生走到花園迎接一位坐小轎車的客人,好像是事先電話約定的。

  五、下午5時,何先生赴某街某號訪×××、×××,接著又赴某街某號訪友,不知名。回到十八號後,不久即離去,老吳沒有通知,我們沒有隨車護送。

  其中的“十八號”,即重慶中山四路十八號,即桂園。不言而喻,“何先生”乃毛澤東;“老吳”則是毛澤東警衛副官朱學友的代號。

  透露這一內情的,是當年桂園的特別警衛班班長李介新。

  李介新,憲兵特務。當毛澤東移居桂園時,憲兵司令部特高組少校組長楊香命李介新率一個班的憲兵特務,進駐桂園,據雲是奉總裁之命。當然,蔣介石此舉,也是為了確保毛澤東的安全。不管怎麽說,毛澤東畢竟是蔣介石請來的貴客。也不管怎麽說,毛澤東在重慶有個三長兩短,那賬總是要算在蔣介石頭上的。

  國民黨憲兵司令張鎮,也對李介新的上司、憲兵第i團團長張醴泉作了如下吩咐:

  共產黨的主席毛澤東要來重慶,他在渝期間的安全責任由駐防重慶市區的憲兵第三團負責,要照校長出來時的特別警衛那樣采取保衛措施,以策安全。任務重大,你須特別注意,並準備少校官兵以備臨時靈活使用。如果需要你親自率領必要的官兵護衛毛先生時,由校長侍從室或憲兵司令部隨時電話通知。

  不過,蔣介石也很注意毛澤東的行蹤,所以要李介新逐日填寫關於“何先生”的《情報日報》。起初,李介新為了弄清來訪者的姓名,在傳達室設立了會客登記簿。“老吳”發覺後,隨即關照他取消會客登記簿。所以,李介新也就在《情報日報》中寫某男某女了。

  李介新的《情報日報》倒是一份可貴的實錄,記載了當時毛澤東頻繁的社會交往。

  毛澤東在山城,確實活動頻繁,r泛接觸各界名流,從宋慶齡到中國民主同盟張瀾、章伯鈞、羅隆基、沈鈞儒、黃炎培、張申府,中國青年黨左舜生,國民黨人孫科、陳立夫、戴季陶、白崇禧,還有郭沫若、柳亞子等等,或宴請,或赴宴,或來訪,或回訪……

  很多人為毛澤東的安全擔心。張治中是其中的一個。

  張治中和蔣介石有著深誼。早在蔣介石當黃埔軍校校長之時,張治中便被蔣介石委任為軍官團團長。北伐時,張治中擔任蔣介石的行營主任;抗戰時,任第九集團軍總司令、湖南省省長;自1939年起任蔣介石侍從室第一處主任,成為蔣介石身邊要人。他在1942年、1944年兩度作為國民黨代表,參與國共談判。

  雖說張治中是蔣介石非常信任的人,但他在國共談判中跟周恩來建立起友誼,對毛澤東頗為尊重。正因為這樣,他才會讓出桂園給毛澤東居住。他又另派了自己的親信、憲兵第一團團長蔡隆仁,保衛毛澤東。

  於是,蔡隆仁常駐桂園。有一回,蔡隆仁在查哨時,路過曾家岩錢劍夫家。錢劍夫是他的同鄉、同學,那時任職於國民政府行政院。蔡隆仁說起,毛澤東習慣於夜深工作,而且清早來桂園,喜歡外出散步,保衛工作不易做。

  錢劍夫聞言,當即寫了四句話:“晨風加厲,白露為霜;伏莽堪虞,為國珍重。”

  錢劍夫囑,將此條子送交毛澤東。蔡隆仁不解其意。尤其是“伏莽”,應是“伏蟒”。錢劍夫卻說,毛澤東自會明白含意。蔡隆仁隻得從命。

  奇怪,自從毛澤東看了此條,果然不再在清早出桂同散步!

  直到前些年,錢劍夫才說出其中奧秘。原來,《易經·同人》篇中有一句“伏戎於莽”。戎,即兵戎。莽,叢木。這句話的意思是小心有人暗伏草莽,施以兵戎。“堪虞”即警惕。至於前兩句則是陪襯。末句表達寫條子者的期望。深諳古文的毛澤東,當然明白那條子暗含的善意的提醒……

  不過,蔣介石畢竟做過軟禁張學良之類不光彩的事,免不了,重慶傳出消息,說是蔣介石欲軟禁毛澤東。那消息有鼻子有眼,據雲是從蔣介石身邊某某人那裏傳出來的,絕對可靠。

  自然,這消息不脛而走,傳人馮玉祥、於右任的耳朵。他倆來了個“反話正說”,給蔣介打電話,說要請報界辟謠:蔣主席請毛澤東來重慶,為的是共商國是,天下皆知,如今居然有好事者造謠中傷,稱蔣主席欲軟禁毛澤東,純係捕風捉影,子虛烏有……

  蔣介石一聽,急了,連忙答道:“不必登報,不必登報。明人不做暗事,謠言不攻自破。中正為國為民之心,神人共知,請不必介意道聽途說!”

  毛澤東呢?倒是坦然。他早在赴渝之前,便做了被囚以至被害的思想準備,並對劉少奇作了吩咐。不過,他卻也料到這回蔣介石未必敢於對他下毒手。他外出,照樣坐蔣介石撥給他的專車,由蔣介石所派的司機給他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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