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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文壇擷英(2)

  2010年,何光嶽又出版了洋洋250萬字四大冊的《何光嶽詩文集》,他原來每出一種新著作,照例都題送給我。這次收到他的書以後,開始沒怎麽認真看,隨便翻了翻,我就被他的鴻篇巨製,存史之富,之雜,感到驚訝。這是史學、姓史學之外的雜項,分13章,即詩章、聯章、記章、序章、姓氏章、史論章、戲章、三湘人事章、已事章、牆報信詞章、贈詩聯文章、交友章、評論章。單看章名,就知道他除了史學主業外,其實還是個雜家。我看過他的80多本日記,也留下強烈的印象。他像一個巨大海綿體,對生活周圍接觸的一切知識,信息,不分巨細,不論雅俗,不管有用無用,他都照收不誤,記在日記裏,印在他的腦海裏。在日記裏,我居然發現,哪個鄉下母豬生下五條腿的小豬,哪裏狗子上牆,何處地沉開裂,何日天出異象……他吸收知識信息,不是為了當時有用,而純粹是好奇,探索,碰到一定時間點,一齊爆炸,這就形成了他的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預言,預測。

  2009年冬,他又放言:15年內,英國將分裂出蘇格蘭地、北愛爾蘭、威爾士、馬爾維納斯群島。又,印度不敢打中國,一打便分裂。首先是西部出現錫克斯坦,東北部出現阿薩姆,南部出現泰米爾。又,加拿大10年內,在東北部講法語的地區,將會出現魁北克國……讀者諸君,不妨記住何夫子這三條新的預言,是耶,非耶,八至十三年內便可見分曉。

  在再版之時,補充一點何光嶽的逸聞趣事,一笑。

  是為序。

  作者2011年秋

  痛的遺憾

  (《明朝的痛》自序)

  正當西方人還在黑暗的中世紀中掙紮,飽受教會的禁錮,欺詐和宗教所濫刑鞭笞的時候,在東方古老文明的中國,經曆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後,以漢人為主體的華夏族建立的大明朝,取代少數蒙古人統治奴役多數人的大元帝國。大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北伐蒙元時,提出的“驅逐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口號,應該是這個新王朝的立國宗旨。大明朝完全有可能“殷鑒千古,成周未來”,效法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創建又一個漢唐盛世,大宋繁華。

  然而,出身“江左布衣”的朱元璋,雖有火中取栗的勇氣,萬馬軍中奪魁的魄力,但畢竟是半個農民半個和尚的材料,所喝墨水兒太少。他用鄉下人的觀念、風格來治理偌大一個泱泱大國,顯然力不從心。晚年的朱元璋偏執,猜忌,把跟隨他一起浴血奮戰打江山的開國功臣一個個“清除”掉了。他的自斷其臂,造成繼位的長孫皇帝允炆再也無能人輔佐,燕王靖難,叔篡侄位,上下顛倒,給大明朝帶來永遠的痛,也帶來永遠的遺憾!

  中國從有據可考的三皇五帝時代開始,也就是五六千年的古老文明開始,自神農氏到清末的末代皇帝溥儀、洪憲皇帝袁世凱,總共有過1499個皇帝,大小不等地統治整個中國或某一局部。按韓愈《迎佛骨表》載,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是帝堯,在位98年,活到118歲。在位時間最短的,恐怕就要算明朝的光宗朱常洛了,登極隻做了一個月皇帝就在皇宮西苑乘船玩耍落水,受驚嚇病死了。

  一千幾百個皇帝,如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等少數皇帝,或開疆拓土奠定華夏格局,或興文吏治帶來短期的繁華盛世,在曆史上留下光彩的華章,令後人回味談論。但總體而言,多數皇帝平庸,荒淫享樂,他們如流星,如過眼煙雲,以至曆史輕輕抹去了他們,後人連他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明朝有個作家叫張岱,他於崇禎二年(1629年)去曲阜拜謁孔廟,記錄了能預示朝代興衰的孔子手植檜的事:“檜曆周、秦、漢、晉幾千年,至晉懷帝永嘉三年而枯。枯三百有九年,子孫守之不毀,至隋恭帝義寧元年複生。生五十一年,至唐高宗乾封三年再枯。枯三百七十有四年,至宋仁宗康定元年再榮。至金宣宗貞祐三年罹於兵火,枝葉俱焚,僅存其幹,高二丈有奇。後八十一年,元世祖三十一年再發。至洪武二十二年已巳,發數枝蓊鬱。後十年又落。摩其幹滑澤堅潤,紋皆左紐,扣之作金石聲。孔氏子孫恒視其榮枯以占世運焉。”

  這也許隻是一種巧合,孔聖人自然比那些毫無作為的帝王名氣大得多,兩千多年盛名不衰,但他老人家栽種的一棵檜柏,就能感知世事盛衰,朝代興亡並通過檜的榮枯表現出來,畢竟太玄了。

  朝代興替,為改朝換代發生的戰爭,給庶民百姓帶來罄竹難書的苦難。單是元末明初的農民起義,朝廷鎮壓,戰死、餓死、迫害死的人口達當時的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真是屍橫遍野。從嚴格意義上說,封建皇權,為皇權的爭鬥不是好東西。孔子諄諄勸導皇帝要施仁政,如唐太宗李世民聽了孔聖人的話,雖然殺了他兩個兄弟而取得皇位,但他開創貞觀盛世,為百姓做過不少好事。他發展生產,賑濟災民,蝗蟲為害,他恨得自己吃了個蝗蟲。

  像李世民這樣的開明英主畢竟不多,多數是荒淫無度,殘暴貪婪,生殺予奪,幹盡了壞事,完全異化成了暴君、昏君、淫君、亂君、懦君五種。如商紂王、後趙太祖、劉宋後廢帝、隋煬帝、安祿山、史思明、金海陵王等,被叫做暴君;秦二世、東漢靈帝、唐僖宗、宋高宗、元順帝、明神宗、明熹宗、被叫為昏君;劉宋前廢帝、陳後主、北齊文宣帝、後梁太祖、明武宗、明世宗等,被稱為淫君;周幽王、南齊東昏侯、陳後主、唐懿宗、南漢南越王、遼天祚帝、南明恭宗、清末帝是為亂君;漢惠帝、蜀漢後主、晉惠帝、南宋理宗、南宋度宗、明崇禎等,是為懦君。毛澤東賦詩說:“惜秦王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鵰……”在他眼裏,沒幾個看得上眼的。明清以來,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明代的皇帝,自焚的有之(建文帝),當俘虜的有之(英宗朱祁鎮),跟女人鬼混不理朝政的有之(正德皇帝),鷹鷲猜忌躲在幕後操縱的有之(嘉靖皇帝),愛恨情仇跟大臣鬥法30年不上朝者有之(神宗),成天敲敲釘釘幹木工活,拆了殿宇又自己建,建了又拆的木匠皇帝有之(熹宗朱由校),最後來一個歪脖子樹上上吊(可憐的崇禎),明朝統共16個皇帝,除了太祖、成祖、景帝、隆慶皇帝有所作為,其餘就不好說了。大明朝就因為沒有出現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叱吒風雲的明君英主,坐失了中國獨步世界民族之林的大好時機,以至滿清入關,閉關自守,幾百年時間,中國大大落後於西方。撫今思昔,痛到深處,也就成了悵悵的遺憾……

  天地悠悠

  (《大世紀箴言》序)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這是坎坷一生,遭“文獄”之災,又多次被貶的蘇東坡,在喝得酩酊大醉後向蒼天發出的詰問。

  問天問地,乃是人之常情。特別是每個人在孩提時候,總喜歡向大人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疑問。記得在總角之年,每當月白風清的仲夏夜,躺在曬穀坪的竹涼床上,望著蔚藍邈遠的夜空銀盤似的月婆,不停地眨著眼睛的星星,我就要向無事不通的阿公提問道:頭頂上的天有多高?星星有好多?月亮上砍酸巴樹的公公有了多少歲?公公的公公的公公……是誰?他是怎麽來到世上的?我們過的日子是怎麽開頭的?有沒有“完了”的一天?

  當然,百事通的公公被問住了。

  不僅公公被問住了。就是兩千多年前學富五車的屈原老夫子遭到放逐,憂心愁悴彷徨山澤陵陸之時,他也被一些深奧莫測,神秘難解隻有“天曉得”的問題折磨著。他憤而寫出380餘行的《天問》,向老天爺一連提出了170多個問題: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蒙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

  屈老夫子提出的問題,其實就是總角少年最喜歡向大人們提出的問題:無非混沌初開是怎麽回事?天宇怎麽形成?日月星辰、四方風土、人文、地理,神話傳說等等,等等。可見這些“天曉得”的最基本的問題,已經折磨了人類幾千年,也許還要繼續折磨下去。

  在未有筆寫紙載的文字、書籍的史前期,人類對未知世界的探索口口相傳,久而久之,這些口頭傳說,演變成了現實和幻想參差糅雜,令後人分不出真假的神話故事。兩千多年前,古希臘詩人荷馬根據口頭傳說寫出了著名的《荷馬史詩》,相當長時間人們隻把《伊裏亞特》《奧德賽》當作神話。直到上個世紀20年代,一個7歲聽過“特洛伊戰爭”就夢想成為考古學家的德國人謝裏曼,終於在土耳其西海岸挖掘出了特洛伊城,使荷馬史詩中的神話變為了真實可信的曆史。考古學、天文學、人類學和古已有之的宇宙學說縮短了時空的距離,使總角少年和屈老夫子提出的那些隻有“天曉得”的疑問,漸漸露出了端倪……

  如今,包括《聖經》和我國神話傳說中遭“天遣”的大洪水、人類在第一次大劫難中由“諾亞方舟”、鯀禹治水、葫蘆兄妹得救的神話傳說,似乎都得到了某些科學考察的實證。

  古往今來,有更多的科學家、星相家、預言家和未來學派的人物把目光投向人類的未來。天地悠悠,無始無終,往複循回……難道天地就真正無始無終,宇宙和微觀世界就永無極限嗎?地球上的大海永遠蔚藍,山川永遠翠綠,人類永遠可以高枕無憂,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嗎?

  有限和無限是相對的。

  根據現代宇宙學說,關於宇宙的起源,有星雲大爆炸一說。按照這一學說:宇宙既然有起源,它就有了始;當第二次星雲大爆炸發生時,現有的宇宙毀滅了,形成了新宇宙,現有的宇宙也就“壽終正寢”。如此看來,宇宙、地球、太陽、月亮及所有恒星、行星都是有生有滅的了。星雲大爆炸盡管有人類頭腦想象不出的“超力”,這種“超力”向四麵八方膨脹(有一種理論認為至今宇宙仍在膨脹)、爆炸而形成宇宙,但這種“超力”在向四麵八方拓展──拓展到億萬光年的遠處(邊界),這種“力”總要消失,不可能不耗盡;在耗盡之處不就成了邊界?這樣,宇宙也就是有限的了。在“力”所不達的宇宙邊界之外的空間,人類還沒有形成“概念”,還沒有指定稱謂的名詞。

  凡是有了名詞,有了概念,它就是有限的了……

  當然,這都是“聊發少年狂”般的提問和思索。其實大可不必想得那麽遠去操心什麽宇宙、恒星、行星的生死寂滅;眼下一個生死悠關的地球環境,人類文明的興毀,就已經擺到了人們的麵前!

  1300餘年前,少年得誌,24歲中進士,比如今的年輕教授、六七品官威風得多的陳子昂,38歲就棄官而去。有次登薊北樓覽古傷今,泫然涕淚歌道: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他的千古絕唱,似乎抒發了人類共有的悲愴和無奈,失落和迷惘……

  鳳凰台上鳳凰遊,

  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

  晉代衣冠成古丘……

  鑒古觀今,我們不能不對人猿揖別後真正統治地球還不過“彈指一揮間”,就把地球弄得百孔千瘡,一塌糊塗的人類和人類文明,進行必要的反思,考察和如達摩麵壁十年的沉思……

  是為序。

  人味(序)

  有一句老話:文學是人學。作為文學正宗的小說,要寫人,寫人要寫出人味,這本是應有之義。然而,由於文藝思潮的忽左忽右,文學理論、文學流派的層出不窮,小說要能真正寫出“人味”,其實還是很難。我們這一代作家經曆過“高大全”,“三突出”的樣板戲、文忽悠,接著是傷痕、暴露文學的慘烈“呻吟”,又被西方現代派、意識流狠狠涮了一把。在我們的筆下,人要麽成了概念的象征符號,失去血性的木乃伊;要麽成了靈魂殘缺的“老殘”、“憤青”。“30年30本書”優秀讀物評選中,入圍的長篇小說僅有陳忠實的《白鹿原》,錢鍾書幾乎算得上“出土文物” 的《圍城》,其它則多為外國譯著。這一評選結果雖然引發爭議,但也確乎折射出小說的硬傷。

  三十年,三代人,也出現了三撥迥然不同的作家。如今網絡寫手郭敬明寫言情小說娛樂消遣轟擊讀者,而一躍居於作家版稅富豪榜首的時候,誰還記得,30年前劉心武因《愛情的位置》立馬震驚文壇,連老作家嚴文井也不禁喟然感歎:“愛情總算又有位置了!”到了寫人而不能寫愛情的窘境,那小說還有點人味嗎?

  徐輝的長篇處女作《蘇醒》,是寫人而且是寫人的愛情的,與郭敬明一流的所謂言情小說又有些不同。這部長篇小說未出版之前我就讀過兩遍,初稿有30多萬字,修改壓縮後還剩下20幾萬字。徐輝的《蘇醒》,寫愛情而不停留在娛樂消遣,通過現代城市青年男女糾結不清的愛情,他試圖去解剖當今社會金錢、市場、生存、競爭高壓下的普通都市青年的人生百態,情與性的張揚,進而探求愛情的真諦,做人的況味。徐輝寫的是他身邊熟悉的,同在“80後”參加工作,或從農村來城市打拚的哥們兄弟。我懷疑小說的主人公海子、文新,有他自己和我與他都極熟悉的另一位年輕朋友的影子。大學畢業酷愛文學的海子,分配到一家國營大廠,由車間工人而到廠報編章,他是個有理想有奮鬥目標的青年,愛情追求完美卻又紛繁複雜,一波三折。大學初戀情人因“就業”而勞燕分飛,在廠裏愛上“官家”的女兒詩純,想助自己一臂之力,詩純卻又在情與性的矛盾糾葛中弄得尋死覓活“吃了老鼠藥”。可歎的是海子戀愛也像他工作一樣循規蹈矩,總是計劃周密,為了得到與詩純的初吻,他設計了三步走的方案……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命裏注定他熱戀追求的女孩,不是吃老鼠藥,就是跳湖自盡,不是逃婚,就是出賣肉體。在執著而滑稽得近乎鬧劇的愛情迷局中,錯綜複雜,波譎雲詭地編織出長篇小說的主線。

  海子從小靠P股長大的同鄉好友文新,是一位從農村來城裏打工討生活的邊緣人,城市漂泊者。他也熱愛文學,鍾情於寫作,但是生存的壓力,使他不得不放下愛好,為在城市立足打拚。不滅的鬥誌,三十郎當仍孓然一身。大男找剩女,他的愛情變得極為浮躁而現實。“他女朋友一年談上好幾個,就是沒有一個能帶回家過年的”,他終日騎著除了鈴當不響處處都響的破單車,忙於找工作,找錢,找老婆。最後終於買了房,找到一個可心的“雌人兒”,竟又煮熟的鴨子飛了——老婆跟人家跑了。海子還有一位同室的光棍哥們蕭樂,與理智型的、現實型的哥們愛情“高手”形成強烈反差:蕭樂因被一時髦女孩玩弄過一次,而對神聖的愛情徹底失望,變得玩世不恭,由被女孩玩弄到肆無忌憚玩弄女孩,變異報複。社會地位、生存壓力和愛情理念各不相同的三個光棍哥們,“鏘鏘三人行”,與他們對應的愛情的另一半,“鏗鏘玫瑰”中的官家女、小姐、打工女、被拐賣的良家碧玉、按摸女等等,要麽愛得死去活來,要麽作錢色交易,有時迷失自我,有時失意彷徨,在轟轟烈烈中碰撞出現代都市情與愛、靈與肉的瑰麗火花。這既是市井眾生相,又是生活風情畫,小說裏的故事就發生在你身邊,耳濡目染,沒有粉飾,也無醜化,活脫脫的飲食男女,一個個都有“人味”。

  青年作家徐輝本身就充滿“人味兒”,有人味的作家才能寫出有人味的作品。他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對文學的愛好與追求,可說十年如一日。在搞好本職工作的同時,筆耕不輟,十餘年來在全國各地大報名刊發表過不少中短篇小說、散文、詩歌,有的還在省市一級獲獎。他是個多麵手,有了文字的磨練,生活的積累,方把精力集中到長篇小說創作上。作家寫作有一鳴驚人者,也有步步為營後發製勝者,他也許屬於後者吧。縱然有了相當寫作經驗,但他寫這部長篇處女作《蘇醒》,一點也不敢馬虎。從給我看的初稿到最後定稿,經過了幾年時間,大大小小的修改十數次。大有曹雪芹寫《紅樓夢》,披閱十年,詩人為推敲一個字,拈斷十根須的勁頭,這也許就是《蘇醒》寫得有人味兒值得一讀的緣由吧!

  在《蘇醒》即將麵世時,徐輝要我寫序。我再讀《蘇醒》,意猶未盡。乘興胡侃,聊以為序。

  2009-1-4於書齋

  深美神秀撰新詞

  ——評《蔡世平詞選》

  嶽陽文壇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文學獨步,取得了在湖南乃至全國文藝界的一席之地,湧現出一批小說家,在全國性報刊雜誌和出版社發表出版了不少好作品。九十年代,嶽陽的戲劇、美術,再一次引起全國文藝界的側目。殊料,到21世紀初,嶽陽文藝界再一次暴出冷門,出了一個蔡世平,以撰寫新詞,或者如評論界說的“蔡詞”,又在全國詞壇獨領風騷。足以說明嶽陽文藝界人才輩出,後繼有人。

  我認識蔡世平是在十多年前。省作協組織湖南作家、主編六七人,去大西北采風組稿,到達蘭州,接待我們的是蘭州軍區政治部寫作組組長、湖南籍老作家、長篇小說《武陵山下》作者張行。張行生怕怠慢了故鄉來的同行,請政治部宣傳處處長蔡世平全程陪同。一見麵,蔡世平說他是湘陰人,認識我,在家鄉讀書時聽過我到縣裏講文學課。到部隊以後,他仍熱愛寫作,與人合作出版了一本介紹大西北風情的精美畫冊。兩年後轉業來到嶽陽工作,十餘年輾轉在宣傳部門,誰知他不改愛好文學創作的初衷,當他今年以高票當選市文聯主席的時候,他已經在全國文壇立定了新銳詞人的地位。所謂十年磨一劍,他是十年磨礪出新詞鋒。

  2006年12月26日,在北京召開了“蔡世平當代舊體詞研討會”,武漢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導王兆鵬,在長篇評論中說,蔡世平的新詞是“詞體複活的‘標本’”。因為通過《蔡世平詞選》(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年版),“應該說為今後詞的創作開辟了一個新的方向,建立起一種新的審美範式,提供了一個詞體複活的成功樣本,展現出詞體藝術發展的樂觀前景”。

  蔡世平在詞體上的開拓,創新,竟然讓“冬眠”了近說半個多世紀,遠說數百上千年的舊體詞獲得了新的生機,足可說功莫大蔫!

  蔡世平的新詞獨樹一幟,獨領風騷,絕不是空穴來風,也非溢美之詞。他積澱了豐富的部隊生活,又對少年時故鄉的農村深懷眷戀之情,更重要的是他用縝密的心思觀察生活,錘煉生活,從中擷取新詞的生活化,日常化,而又高於生活的形象、生動的語言。“昨晚蛙聲染草塘,月影又敲窗。”(《燕歸梁·鄉思》),生活化的語言,卻從平淡中見奇崛。《賀新郎·尋父辭》:“天平應在天心處。又為何,陽光隻進那邊門戶。總舉呆頭伸淚眼,多少鄰童笑語。真羨慕,嬌兒寵父。都說茅根連地府,是俺爸,應感兒的哭。心缺了,誰來補。”樸實無華的語言,“嘶裂淒涼”,重重撞擊著讀者的心靈,展現出都市華燈下弱者的生存狀態,有如漢樂府中的《病婦吟》,感人至深。

  當然,蔡世平的詞,更多是寫歡樂,輕快的美好生活。“叫句老師唇沒動,改呼寶貝口難張。慌忙粉麵映羞郎。”曾經是師生的戀人的初次“相親”,寫得極為傳神,躍然紙上。還有如《青玉案·兵婚》、《念奴嬌·故鄉行》,寫新疆兵營裏兵哥新婚的喜慶熱鬧;寫回到久別故鄉,既有對“浩劫年年,河山淚滴,遍體鱗傷血”往事的感歎,又發出“滄桑如許,湘江又透新月”的感懷,“新月”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提升了詞的意境。

  近代大學者、文學和美學評論家王國維在影響深遠的《人間詞話》中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

  蔡世平深諳此道。他生於農村,成長於軍營,複歸城市,十幾年的軍營生活,美麗而艱苦的大西北的軍營的磨礪,不僅開濶了他的視野,還提升了他對人世滄桑的深刻理解和獨到的剖析與思索。在《詞選》出版的前一年,他出版了《大漠兵謠》的散文集,在自序中題了《生查子·月滿戌樓》一詞:“葉落響秋聲,行也西風客。才送洞庭星,又趕昆侖月。明月滿戌樓,兵老鄉思切。似見故人來,對看天山雪。”如果蔡世平沒有從農村到軍營,複歸城市的多姿多彩的生活積累,他的新詞不可能有王國維所說的境界。“鄉裏漢,城中久住,親昵還是泥巴。”(《漢宮春·南園》);“且將汗水濕泥巴,歲月便開花。”(《朝中措·地娘吐氣》);“短夢耕泥夜夜勤,晴播鶯聲,雨播蟲聲。眸田總種一園春,行也茵茵,坐也茵茵。”(《一剪梅·短夢耕泥》),蔡世平詞撲麵而來的泥土氣息,與戌樓刁鬥、金戈鐵馬相映而成獨步新詞壇的高格。

  “殷勤問我樓蘭客:咫尺總天涯?夜來隻待,塞風放夢,湘水翻花。”(《秋波媚·望城思緒》);“寸寸相思涉水來,枕上波瀾冷。”(《卜算子·靜夜思》);“喚得南疆千犬吠,洗我柔腸。”(《浪淘沙·月影浮霜》),蔡世平詞的此種境界,足可與納蘭性德的《如夢令》之“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搗碎”相比美。而“古意千年,淚也捂成酒。聲聲苦。醉腸醉腑,一夜河山瘦。”(《點張唇·南疆犬吠》);“天上星高幾個,水中幾個星低。麻蛙幾個擁荷衣。聲聲銜月色,夜夜惹鄉思。”(《臨江仙·荷塘》);“土屋柴炊鍋煮淚,真味,民間煙火最熏心。”(《定風波·落卷坡居住記》),蔡世平這些似不經意間從生活中擷取的詞句,卻句句是神來之筆。足可與溫庭筠、南唐李後主的佳句比肩。張惠言《詞選序》中說:“唐之詞人,溫庭筠最高,其言深美閎約。”王國維有不同看法,他的評價是:“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已(應物)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李後主的“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這樣的名詞名句,一千多年過去了,如今還活在人們的記憶中。

  我把張惠言評溫詞之“深美”,王國維評李後主詞之“神秀”,合起來稱之為“深美神秀撰新詞”,來評價蔡世平詞選,並非蔡詞就已經達到或超越五代、宋詞家的水準。蔡世平的詞創作,並未一蹴而就,他還處在繼續開拓、創新的“時態”。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新詩有過輝煌,湧現過郭沫若、徐誌摩、艾青等很有影響的詩人。然而新詩發展到20世紀晚期的朦朧詩時期,曇花一現,成強弩之末,日益式微。正於盛極一時的唐詩,也有卑下的時候,最終被五代、宋詞家取代。在新詩不大景氣的時候,由蔡世平獨舉起新詞的大旗,如果能開辟出一塊詞的新天地,對於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文壇藝苑,何嚐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大好事。

  2007-9-15於書齋

  晨光下的天街樓影

  剛來嶽陽工作,那時還很年輕,20來歲。周末,迫不及待地來到嶽陽樓公園,登臨中學課本裏就讀過的範仲淹文采四溢寫景抒情的江南第一名樓——嶽陽樓。

  那時的嶽陽樓公園小小的,就一座主樓,兩個配亭:仙梅亭和三醉亭。進門有長長的葡萄架、水池,通向石階上的古城牆。城牆下一棟兩層樓房,設有茶室和辦公室。這幾乎就是名揚天下的嶽陽樓的全部。第一次登上嶽陽樓三層最高處的遊廊,迎著落日的餘輝,遙望煙波浩淼的洞庭湖,確有“披巾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之感!

  當年的嶽陽樓,有個管理所,所長是大名鼎鼎的陳賡大將的胞弟陳憶吾。陳所長瘦瘦的,蓄著小胡子,聽說他年輕時搞地下工作當過教書先生,建國時,縣政府要他當文教科長,他不願去,發願要修複管理好嶽陽樓。我對陳老頭非常崇拜,因我在地區文化部門工作,常來常往,一來二去,我與他竟成忘年之交。星期天,我常到陳老家嘬飯,他家就住在“北通巫峽”門外的矮小平房裏,家裏就老兩口。有時在三醉亭,喝一盅小酒,我把他當作“活辭典”,請教一些嶽陽樓古往今來的逸聞趣事。他說起建國時嶽陽樓破破爛爛,城牆根到處是殘磚破瓦,主樓也曆經戰火,在風雨中飄搖。為了修複嶽陽樓,他一次次上北京,找胞兄大將軍的一些老部下,曾經找到王震那兒,要到軍車和建築材料。城牆和主樓修複了,但主樓簷口的牌匾“嶽陽樓”三字,還是民國時期湖南省省長何健所題,為讓修複的嶽陽樓“煥然一新”,他特地再次上北京,通過胞兄的舊屬和嫂子傅涯,找到時任政務院副總理、全國文聯主席、中國科學院院長的郭沫若,請郭老寫了“嶽陽樓”三字,製成金字匾額,換下何健的舊匾。在那個時代,郭沫若被認為是天下第一才子、書法家,他的墨寶當然能使千古名樓增輝了。

  陳所長拿出珍藏的郭沫若的親筆信和“墨寶”,向我炫視,他那地下工作打磨出的瘦削臉上,燦爛出自豪的皺折。他還說過這樣一個典故,嶽陽樓流傳下來一塊舊匾額,那還是滕子京重修前的遺物,橫額就兩個誰也不認識的字。說是“二蟲”,但“二”字兩橫一樣長不能讀成“二”,那個“蟲”字上多了一撇,也不能讀為“蟲”。

  這舊額掛在嶽陽樓上多少年,沒人能識,當然也就沒人能添上橫額兩邊的對聯了。到唐肅宗至德年間,那個在長安城裏曾要唐玄宗的大紅人高力士脫靴的詩仙李白,經永王璘之亂,坐過牢,流放途中來到嶽陽,登上嶽陽樓。詩仙畢竟非比凡人,他識破了那誰也認不出的橫額,不過是耍了點小聰明,將繁體“風”、“月”二字的邊框拿掉了,遂提筆寫下“水天一色,風月無邊”的對聯。

  李白的這幅對聯,在嶽陽樓懸掛了一千多年。

  詩仙敵不過200多年後出生的政治家兼文學家雙重身份的範仲淹,他那篇千古傳頌的《嶽陽樓記》,那“憂樂”二字,就足以讓無數風月詩篇相形遜色。到今天,分不清究竟是樓以文傳,還是文以樓名。反正不僅是中國的孩子,包括日本、韓國、東南亞華語圈各國的孩子,讀書的課本裏,就都有範氏的《嶽陽樓記》。胡耀邦總書記生前來到嶽陽,縣委書記陪他登嶽陽樓,他要這位下屬官員背誦《嶽陽樓記》。

  此公結結巴巴吟了幾句就卡殼,胡耀邦南風倒背地誦過以後,語重心長地告誡:一任地方官,範公的“憂樂”二字,切切要長記在心頭啊!此後,嶽陽的官員一茬接一茬,“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許都成了共識吧。從嶽陽樓、嶽陽市近20多年的巨大變化,完全可以說明這一點。嶽陽的飛速發展,始於改革開放,始於儲波時代那一任地方官。20世紀八十年代後,嶽陽樓有過一次百廢俱興的“落架重修”,更有過“文人墨客多會於此”的盛況。

  數一數,全國當代著名的文藝家丁玲、曹禺、王蒙、白楊、楊沫、姚雪垠、蔣兆和、劉紹棠、蔣子龍……可以列出一長串,一長串名字,他們趨之若鶩來到嶽陽,登臨嶽陽樓。當年我在文聯負責,出麵陪同名家參觀訪問。市領導有意請丁玲寫一篇《新嶽陽樓記》,我兼刊物主編,我跟丁玲轉達了此意,丁玲笑著說,再過一千年,大概也無人敢再寫嶽陽樓記。這就是李白所發“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灝有詩在上頭”的感慨吧!

  有千百年來賢人長者的推崇,作為文化人的我,《嶽陽樓記》當然早就能背誦了。然而嶽陽樓新景區在最近一年落成以後,我多次登臨,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感慨,多了幾分沉思與疑惑:範公的一篇雄文,寫景抒懷,提練出“憂樂”胸襟,包容了中國的儒家文化乃至國際的人文、人道精髓,無與倫比。我不懂的是,範仲淹之文,“予觀乎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他的嶽陽樓記,通篇濃墨重彩寫的是洞庭湖的朝暉夕陰,氣象萬千;霪雨霏霏,連月不開;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他怎麽就不把生花妙筆寫寫嶽陽樓、嶽陽城?

  有一種解釋是,範仲淹根本沒到過嶽陽,就憑朋友滕子京找人繪製的一幅“洞庭晚秋圖”;另有一種猜測是,當年的嶽陽城,雖經“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但宋代的嶽陽城,不過是一彈丸之地,並不像洞庭一湖,氣象萬千。範公也隻好那樣寫了。

  我想範公若活在今天,登臨嶽陽樓,他筆下“巴陵勝狀”,絕非洞庭一湖了。站在嶽陽樓上換個角度,反向一看,在晨光下,萬朵朝暉映襯下的嶽陽新城,彌漫著南湖紫氣,芭蕉霧靄,恍如一條條天街。寬廣的嶽陽大道,高樓摩天,臥波的洞庭大橋,如虹貫地,南湖廣場如五彩蓮花,高架立交橋似九龍盤蜷。收回目光俯視樓下,新景區的汴河街,古色古香的雙公祠,偃月堤旁的古城堡,無一不令人心曠神怡,喜洋洋者矣!

  可惜範仲淹不能複活,丁玲之輩生前也不敢再寫“新嶽陽樓記”。但晨光下的嶽陽樓新景,嶽陽城的天街樓影,鮮活地存在那兒,還將日新月異地變幻下去。文章千古事,悠悠寸心知。嶽陽的滕子京們和庶民百姓,描畫出了新的嶽陽樓、嶽陽城,沒有人敢挑戰範仲淹寫出《新嶽陽樓記》,吾等平庸之輩,就隻好寫寫嶽陽樓漫步了。

  眼前風物皆文章

  我出生在湘中一個封閉、荒古的小山村,山村是那麽狹小,而天上的雲,象一隻斷線的風箏,似一艘夢幻的遊艇,把我帶到遙遠的未知的世界。我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飄過的流雲、高飛的大雁,多麽希望自己能象雲朵象鳥兒,飛到山外去看看世界。最大的野心是能當一名小學老師。可是,最狂妄最野心勃勃也連做夢都沒想過今後要著書立說,當一名作家。

  初中畢業我考上不花錢的湘潭師範,小小年紀隻身來到離家兩百多裏的湘潭,我 真像飛出了籠子的小鳥,跳出了井底的青蛙,一切的一切,對於我這個農家孩子都是多麽新鮮,美好,剌激啊!古色古香的文廟校園,有雕花髹漆的木窗、木欄檻的二層樓圖書館、閱覽室,有岸柳婆娑的池塘、綠茵茵的大操場……我讀初中除了語、數成績好,還是學校美術“尖子”,到師範我是湘潭市青年美術小組發起人之一。後來改變我一生的,是第二學期全校舉行的作文比賽,作文題是《湘潭師範的一天》,我莫名其妙竟取得了全校三個年級中的第一名。作文張貼在公告欄裏,獎了幾本魯迅著作和10元錢,我成了“作文明星”。其實我原來對作文毫無興趣,興趣全在美術上——自從獲了那次獎,我的愛好轉到文學上了,課餘時間和星期日,都泡在圖書館、閱覽室,我在那裏讀完了所有館藏的托爾斯泰、屠格涅夫和雨果等文學巨匠的翻譯作品。

  這篇歪打正著改變我一生命運的作文,後來我細細一想,並非我有什麽寫作的才華和天賦,恰恰相反,在文學上我是個愚鈍的苦行僧。那篇作文之所以出人頭地,“金榜題名”,也許因為“鄉裏伢子進了城,兩眼看不贏”,我對母校有一種新鮮活潑的感覺,有靈感勃發的情懷;而那些高年級同學,城裏伢子,看多了,平淡了,反而不識廬山真麵貌,缺少靈氣罷了!

  無論是命題作文,還是搞文學創作,都要多看——用朝霞般鮮亮奇譎的眼光去觀察周圍的生活和風物,才能寫出好文章。古人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讀書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光讀書、讀死書,沒有豐富的生活閱曆和對周圍事物細致的觀察,別說搞不了創作,當不了作家,就是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一篇作文,你也會像擠牙膏,力不從心,江郎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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