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飛揚

第16章 走向布達拉(12)

　　索南尼瑪站在”馬頭明王”的下麵，指著碗口粗的黑洞半虔誠半恐嚇地說道：

　　“馬頭明王極為靈驗，有佛分的人把手伸進去，會得到佛陀的加持，終身受益。心術不正之人，手伸進去就出不來，那是受到佛陀的懲罰。你們敢不敢把手伸進去？”

　　長沙的夏青和多多，爭先恐後把手伸了進去，她們太希望得到佛陀的加持了。可那位假小子怎麽也不願伸手，這時我夫人躍躍欲試，又麵帶難色地瞅著我問：

　　“我也試試吧？”

　　我想這石頭裏麵要是沒有機關，是斷斷不會砸下來卡住胳膊的，便膽大吃西瓜地道：

　　“讓我先來吧！”

　　說著，我把手伸進去，又很快抽了出來。夫人輕鬆地一笑道：“你有佛緣，你有佛緣。”

　　夫人和索南尼瑪的姊妹們都伸手進去，心滿意足地獲得了佛陀的加持。唯有假小子最後也不肯伸手，我覺得這不過是佛法聖地一個小小的遊戲，專嚇唬膽小的人。

　　色拉寺周圍柳林處處，泉水淙淙，自古就是高僧活佛講經說法之地，有許多僧尼小寺環繞其間。色拉寺東和寺南有普布覺寺、米瓊熱尼庫寺、貢巴薩寺、帕奔崗寺、紮西曲林寺、曲桑寺、嘎麗尼姑寺；寺後還有珠康日卻、色拉卻頂寺等等。在色拉寺北後的山上，還有著名的天葬台。

　　為了尊重當地百姓的風俗，西藏政府是不允許旅行者觀看天葬的。你費了很大的力氣爬到天葬台，也要受到阻攔，甚至會發生一些意外，我們有向導帶路，沒白費那力氣。索南尼瑪最後把我們帶到正門通道北端的辯經園，色拉寺的辯經非常有名。就在通往。辯經時間從下午3點開始，我們在那裏觀看盤桓了一兩個鍾頭，小姐們看得津津有味。

　　我在青海塔爾寺觀看過辨經，也寫過辨經的文字，對這裏的辨經活動沒有了多少新鮮感。

　　布達拉宮遐思

　　在拉薩徜徉於寺廟和其它佛教聖地之間，我不由得想起了唐代大詩人杜牧的一首詩：

　　千裏鶯啼綠映紅，

　　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台煙雨中。

　　拉薩的寺廟包括遠近郊區，恐怕不止四百八十座。就在我們下榻的大昭寺深巷裏弄裏，到處都有小寺院。雪域高原的拉薩，當然沒有杜牧描寫的“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的江南景致，樓台也不會籠罩在煙雨中。這裏在夏末秋初的旅遊旺季，沒有雨也沒有雪，晴空萬裏，藍湛湛的天際亮得如碩大的玻璃球。人在光影如幻的多彩藏式建築，五彩繽紛的街道和經幡幢幢的寺廟中流連忘返，即算戀戀不舍不願離去，我們也無法遊遍那些令人靈魂飄逸的寺廟。

　　這不，在拉薩還未呆上一個星期，多多和長沙的兩位姑娘就要返程離去了。夏青是一所外國語學校的老師，三天後學校就要開學，這天下午她們就要搭火車走了。我們夫婦倆送她們到拉薩火車站，因為第二天溫州多多也要乘飛機走，她要趕回去上班。我本想再去藏西北的阿裏，甚至從阿裏去喜瑪拉雅山南的尼泊爾，夫人再也不遷就我了，說：

　　“她們都走了，就我們倆還去阿裏？離家快一個月了，路上你身體要出點什麽情況，誰負責？還尼泊爾呢，護照都沒有帶來，沒護照你怎麽去？”

　　我的身體仿佛是專為旅遊而生，過海拔5000多米的米拉山口，夫人和小姐們還有耳鳴，我什麽反應都沒有。在海拔兩千多米的拉薩，更是跟住在家裏沒有兩樣。我說我打聽到在阿裏可以辦去尼泊爾的臨時旅遊簽證，再怎麽說，夫人也不妥協縱容我了。恨不得跟多多一道乘班機飛回成都、武漢，我退而求其次，不去阿裏，那就坐火車去西安，至少沿途還可以看看臘措湖、唐古拉山風光。夫人沒去過西安，還可以陪她去看看秦王兵馬甬、碑林和大明宮遺址。

　　相互妥協的結果，是我們送夏青姐妹去火車站，同時在那裏買好三天後去西安的臥鋪票。

　　還有三天時間，我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安排，是去參觀布達拉宮。這是我們千裏迢迢，乘車，車陷泥淖，夜困高山，經曆半個多月的千辛萬苦不亞於磕長頭的藏民朝聖要走進的最終目的地。昨天下午，我們去火車站，索南尼瑪陪多多去了一趟布達拉宮，現在，多多就要乘的士趕去機場。多多臨上車時告訴我們，去布達拉宮要先排隊拿號，再憑號購票。鑽進的士她又拉著索南尼瑪的手叮囑道：

　　“上師，我走後，你帶羅老師去拿號、購票的地方。今天把票買好，隻能明天去參觀了。這些天麻煩你了，希望你再來溫州，我和老龐都會想你的。”

　　溫州姑娘走了，我們跟隨索南尼瑪來到布達拉宮廣場左側一個長廊裏排隊拿號。隊伍排得很長，等待中索南尼瑪說，本地藏民進布達拉不要票，因為國內外旅遊的人太多，這幾年才有新規定，每天控製進宮的人數，拿了號才能購票。在拿了號到購到票的小半天裏，這位已經很熟稔了的藏族喇嘛兄弟，跟我們聊起了溫州多多的婚事。他歎息著說：

　　“唉，好事多磨啊！他們倆都是虔誠的佛門弟子，心地善良，相愛了七八年，就是不能走進婚姻殿堂。阿彌陀佛，在溫州我也見過多多的父母，父母很有錢，就認為獨生女兒應該找個沒結過婚，沒有男孩拖累的年輕先生。”

　　多多和龐先生的事，我們也深知內情，沒想到一位遠隔數千裏的藏族喇嘛兄弟，一位出家人，對他們的愛情、婚姻也如此關心。巧的是，從拉薩回來後第二年春天，索南尼瑪和龐先生一道來到了嶽陽我們家。我們見到龐先生的第一印象，他雖然比多多大十來歲，但絕對是個帥氣文雅的生意人，況且他的生意做得很成功。難怪多多對他一往情深，跟父母抗爭了七八年，非他不嫁。在嶽陽，我們陪同索南尼瑪和龐先生參觀嶽陽樓、君山、屈子祠，也去了當地的幾個寺院，還請統戰部長朋友款待了這位藏族喇嘛朋友。

　　這些都是後話。

　　在離開拉薩的前一天，我們謝絕索南尼瑪的陪同，就我們夫婦倆，以旅遊者姿態走進夢魅以求的布達拉。夫人懷著佛家弟子的激動心情，而我，一個讀過點佛學著作卻對佛家信仰持保留看法的人，以平常心邁進這座神宮。

　　布達拉宮海拔3750多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規模宏大的一座宮堡式建築群。走在綠鬆石鋪就的台階上，抬頭一望，布達拉宮就聳立在頭頂，在她的腳下，不管是不是她的信徒，你都必須仰視。天藍色的背景更烘托出她傲立蒼穹的氣勢，17個世紀以來，就一直這樣高高在上地聳立著！

　　從宮殿腳下的無字碑開始，就沿綠鬆石鋪就的曲折斜坡路向上攀登。我邊走邊想：當年鬆讚幹布首修和五世達賴重修這座宮殿，為何要立座無字碑？難道跟躦越王權的武則天一樣有難言之隱？按說西藏是政教合一的地方，既是宗教領袖又是政府首腦的人，立一塊歌功頌德的有字碑，有什麽可顧忌的？難道害怕佛祖不高興了？

　　我所知道的釋迦牟尼佛祖，貴為王子，看到眾生的千般苦難，甘願放棄舒適的王宮生活，逃進荒僻的森林，在菩提樹下一呆六年，冥思苦想中猛然得道。隨後托缽化緣向眾生傳授佛法，他圓寂前曾對弟子們說，不要對我搞迷信，崇拜，要弘揚我的學說。而藏傳佛教的教主們，耗費芸芸眾生的財力，在此建如此規模宏大的宮殿供自己享受，也許覺得有點理虧。至少不能理直氣壯，隻能留下“無字碑”。

　　布達拉宮主樓有13層，自山腳向上，直至山頂。整體建築主要由東部達賴喇嘛居住的白宮，中部的佛殿及供奉曆代達賴喇嘛靈塔殿的紅宮，西部白色的僧房組成。在紅宮前還有一片白色的牆麵為曬佛台，這是每當佛教節慶之日，用以懸掛大幅佛像的地方。終於爬完魔鬼似的“之”字形斜坡路，我們穿過宮牆隧道，便來到第一道大殿門洞。

　　進入“德陽廈”門洞向左拐，又有一道門，門廊上掛著一麵打鼓。宮內專業導遊說，布達拉宮這麵鼓，每次敲擊，僧人據此作息，晚上鳴鼓以後，在宮裏的人都不準隨意走動。穿過門廊，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四五十見方的空曠地。地麵上很平整，鋪的不再是綠鬆石，而是西藏特有的一種叫阿紮土的東西夯實而成，表麵油光發亮。比起現代的水泥、瓷磚、瀝青等鋪成的地麵更美觀耐用，也許這是世界上最早的混凝土。這個平台就叫“德陽廈”，是曆代達賴觀賞歌舞的場所。站在這裏似乎依稀感受到昔日歌舞升平的盛景。

　　穿過德陽廈是一個比較陡一點的台階，沿扶梯而上我們就進入到了白宮。在白宮內參觀有三不準：不準戴帽戴墨鏡，不準吸煙，不準照相。布達拉宮是一座博大浩瀚的博物館，裏麵有數不盡的經書、珍寶、黃金以及我看得懂和看不懂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目前對外開放的隻是極少一部分，以一斑以窺全豹，說這裏是金銀堆砌一點不為過。

　　白宮往裏在一麵牆壁前，有一個不大的木龕，裏麵有一雙手印。據說是六世達賴的手印，牆上還有一些我們看不懂的藏文。導遊說，六世達賴不在的時候，寺廟裏的一切事務都交由班禪處理，看見他的掌印就如同見他本人。我在心裏竊笑，達賴喇嘛還真是會享受生活，他把教務政務交給班禪，也許他自己隻顧著與老相好瑪吉阿米翻雲覆雨了。好一個多情、風流浪漫的花和尚！但他真的就是擅長詩歌的六世達賴喇嘛。仔細看看，他留下的那雙非凡掌印，掌紋和一般人還真不一樣，冒若蓮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蓮花掌？

　　繼續在布達拉宮裏麵穿行，她就像一座迷宮，到處都是珍寶，到處都是黃金，簡直讓人眼花繚亂。在這裏，北京的權貴上海的富豪，都要相形見絀。隨便撈上一個珠玉，估計你都可周遊世界揮霍一陣子。在導遊指點下，我們看到一個什麽佛像的眉心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鑽石，雖然離我們那麽遠，我們都能看得真真切切。真是“鑽石鑽石亮晶晶”，我注意到夫人的眼睛都被鑽石閃綠了。

　　但是，最讓人震撼的是一座座純金打造的靈塔。導遊介紹說，除六世達賴喇嘛外，五世至十三世達賴喇嘛等八位的靈塔全部安放在紅宮裏。我們一一看了過去，五世達賴喇嘛羅桑嘉措的靈塔最高，占據三層樓高。塔身全用金皮包裹，耗費黃金3721公斤，將近四屯黃金呀！塔麵鑲嵌各種珠寶上萬顆。還不算那些無數的珊瑚、瑪瑙、綠鬆石……我一時無語！無語中還漸漸夾雜著些許憤瞞的情緒！

　　半個世紀前，西藏還處於農奴製社會。幾百萬農奴生活在極端貧困的水深火熱中，衣不保暖，食不裏腹，沒有人身的自由。而作為佛教教主和政權統治者的達賴、班禪，如此耗費民財建造布達拉宮，死後還要用黃金珠寶打造所謂靈塔。這與佛祖弘揚佛法，宣揚他的學說，不搞迷信的初衷，不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嗎？真是什麽阿彌陀佛啊！

　　記不清楚是在靈塔還是佛像身上，導遊指給我們看一顆碗口大的珍珠模樣的東西。導遊說那是珍珠，還是大象腦子裏長出來的珍珠。大象腦袋裏能長出珍珠？大象成了蚌殼？大象腦袋進水了？這跟色拉寺裏“馬頭明王”的黑洞一樣，明顯就是瞎胡扯。佛教傳入東土以後變味了，繁瑣的迷信色彩濃厚的佛教法事，到處弄些神秘靈異的東西來糊弄信徒和眾生，這是我崇拜佛學哲理而不信佛的緣由。

　　參觀就要結束了，殿內汙濁的空氣令我難受，夫人卻仍是左顧右盼興致不減。走出最後一道門，我坐在石台階上深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仿佛剛從西藏血淚斑斑的中世紀走了回來。布達拉宮神聖的外衣，在我心目中脫落了，露出赤裸裸的真容，不過是北京故宮、彼得堡冬宮、巴黎凡爾賽宮一樣專供當年統治者享樂逍遙的場所。宗教的外衣，也掩飾不了對無辜信徒眾生的掠奪和欺詐！

　　布達拉宮的出口兩邊牆上，有四大天王造像：魔禮青、魔禮紅、魔禮壽、魔禮海，個個麵目凶神惡煞，兩眼直瞪，齜牙咧嘴，像是在各顯神通捉拿妖魔鬼怪似。而在我的眼中，他們正代表了曆代政教合一統治者的嘴臉。

　　這天剩下的時間，我陪夫人逛街，在益百超市囤積了我們以後幾天行程的幹糧。晚餐吃羊蹄子、犛牛肉，喝拉啤，酒足飯飽後我們又轉到布達拉廣場。夜色中的布達拉宮，被現代的燈光技術烘托的越發雄偉！

　　晚上十點半以後，燈光砰然熄滅，原本的輝煌，瞬間消失在黑夜裏，那是一個王朝的謝幕……

　　臨離開拉薩，索南尼瑪兄弟姊妹要送我們去車站，被我謝絕了。臨別時，他送我們一些小禮物，其中有一幅藏錦編織的布達拉宮掛毯，至今仍掛在我們家的客廳。我每每望著那幅織錦，就恍惚又一次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