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飛揚

第5章 走向布達拉(1)

　　題記

　　布達拉宮、西藏高原，是我心中向往已久的靈山，是我這一生中必到的地方。為此，我開始了極為艱難而又刺激的旅程。

　　飛往昆明，重遊麗江

　　兩年前，我們夫婦在雲南麗江小住了半個月。那以後，玉龍雪山的倩影，黑龍潭雪水匯成的清轍肺腑的湖泊、沼澤和翁鬱恬靜的森林組成的迷人風光，加上麗江古城的小橋流水，依依楊柳，曉風殘月下來自五洲四海熙熙攘攘的遊客、四方街納西男女古樸激情的鍋莊舞，濃鬱的東巴文化氣息，無一不成為我們飯餘茶後的談資，令人魂牽夢繞。

　　在麗江，我們結識了一對長沙伉儷潘、陳，他們亦是遊興未盡，相約重返麗江，再北上香格裏拉、梅裏雪山，走滇藏線西進西藏，實現我們遊曆高原佛國，走進拉薩，走進布達拉宮的多年宿願。

　　要去西藏，還要走滇藏線，有諸多困難：一是懼怕高原反應，二是據說滇藏線有的地段不通班車，正在修路，大有“滇藏之難，難於上青天”之虔。經過一年多電話、短訊溝通和我充分的案頭準備，今年8月13日，我們一行四人終於乘南航空客自長沙飛抵昆明。馬不停蹄，第二天上午，又乘大型快巴從昆明馳往麗江。無論在飛機上還是快巴上，潘、陳伉儷對去西藏，特別對走滇藏線進藏心存疑慮。而我卻如唐僧西行，義無反顧，我盡把從網上下載的滇藏線路線圖，驢友們行走的評論，騎車族每一站的宿營地，經曆的困難和克服困難的“花絮”擺在潘、陳麵前，企圖堅定二位西行的信心。

　　到達麗江已經是中午過後，我在麗江的朋友攝影家若春在車站等候。他一車將我們拉到麗江古城外十多分鍾路程的黑龍潭公園對麵，在一個叫福臨賓館的地方住下。這是一家由納西人新開的客棧，三層樓的四合大院，有幾十個房間，剛裝修完投入使用。遊客大多還不知這世外桃源，若春給我們號定兩個標間，每間才40元。

　　一色的新被褥、新枕巾，幹淨整潔，窗外就是綠水青山，跟我們兩年前在旅遊淡季古城住的標間價位卻一樣。若春說，現在是旅遊旺季，古城裏一般客棧、賓館的標間價位都攀升到了一百五六以上。我們慶幸朋友引路住到了便宜房，要去古城領略萬頭攢動的古街老巷，遊人如織的大風車廣場，四方街人擠人的納西舞和隔河對歌對飲的瘋狂，操不同語言的“五色民”放浪形骸的呼叫，笑鬧，隻須步行一刻鍾就到。而整日裏，我們可以浸潤在黑龍潭的雪泉與森林的靜穆中，享受大自然的慷慨賜予，樂不思蜀。

　　然而，我對潘、陳同走滇藏線，同去西藏的遊說，絲毫也沒有放鬆。我拿西藏高原的風光是人間絕響，世上獨有，布達拉宮的神祕麵紗是何等誘人，妄圖激發旅伴進藏的熱情。不料反麵的“灰色信息”、遊客中的“過來人”的教訓，壓力太強太大了。某某地段翻車死了人，滇藏交界的康巴地域不是很安全，鹽井到芒康修路路況很糟，如此種種，最終動搖了比我年齡小的潘老弟進藏的決心。他說，兩年前我們一同去瀘沽湖登女神山，那索道上去不到4000米，心髒就受不了。走滇藏線去拉薩，要多次翻越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他們倆口子決定去四川，同時勸我們別拿生命作賭注去冒險。

　　比我年齡小20餘歲的夫人也猶豫了，她不是怕她有高原反應，而是擔心我身體受不了。她說，你還是去歐洲，實現你意大利文藝複興之遊吧，古羅馬宮殿、凡爾賽宮、瑞士風光，應該比西藏比布達拉更具吸引力。我不為夫人的勸說所動，大有時不我待，機不再來之勢。

　　朋友護駕走高原

　　出來旅遊領略異域風光，麵對美麗的大自然放鬆在城市水泥建築的樊籬、在家的桎梏中塵封繭結的心情，這是一般旅遊者的情結。我們不能奢望像大旅行家徐霞客、馬可·波羅、哥倫布有什麽重大發現，開辟什麽新大陸，但我們能夠像他們一樣對未知存一份好奇，冒險，乃至震撼、刺激的心情，讓你在人生旅途上多一份值得永遠珍惜的回憶。畢竟人的一生，不過是一次並不漫長的時空旅遊啊！

　　夫人見我執意要去西藏，忐忑不安，憂心忡忡。我的血壓有點偏高，雖然屬於“正常高值”，但小辮子抓在人家手裏。她便跟我賭氣，一天不辭而別，一個人躲到黑龍潭森林裏，麵對瀑布悶坐了大半天。打手機，發短信也不接，急得我步行去古城找她，潘、陳也幫著找也找不著。我的朋友——攝影師若春知道了這個“內部矛盾”，俠腸義膽作我的堅強後盾。若春在麗江、滇北地區搞攝影9年多，足跡踏遍麗江、香格裏拉、梅裏雪山、三江並流和藏東南。他對我夫人說，我送你們去德欽飛來寺，去飛來寺要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白馬雪山，如果羅老師到飛來寺沒有高原反應，去拉薩就沒問題了。其實我對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十足把握，加之現在正是滇藏高原的雨季，不是很合適進藏旅遊。在未知的旅途如果碰上泥石流、山洪暴發衝斷路橋，交通不便，不少地段連電訊訊號都沒有，那才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倘若真有不測，全靠弱女子一個的夫人承擔風險，我也於心不忍。現在有若春護送保駕一程，我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夫人也始展笑容。

　　在麗江轉眼又是10來天，8月13日，我們一行三人坐上了去迪慶高原香格裏拉的豪華快巴。自從讀過詹姆士《失去的地平線》小說，人間最殊勝的地方“奶子河畔的香格裏拉”，便始終在夢中渴望著。隻恨快巴不夠快，不能插上翅膀瞬息撲入香格裏拉的懷抱。康巴人在藏語裏稱自己的家鄉為“心中的日月”，在我的心中那是聖潔的人間伊甸園。我外出旅遊有一個習慣，凡是走過陌生之地，我能瞪著眼盯著窗外的景色，自曉至暮沒有瞌睡，不會打盹。十幾年前自伊爾庫茨克至莫斯科，車行三天三夜，我盯著西北利亞的原始森林，草原和凍土帶，整整欣賞了三個白天，天黑後什麽也看不見，才在臥鋪上睡一覺。夢和香格裏拉就在前麵，六七個鍾頭我沒眨過眼。開始小半天，路邊的景色並無特色，從玉龍雪山的反背轉向白茫雪山，山勢漸高，河穀更深，驀然，我被山下的景觀震撼，那不就是長江第一灣？快巴在觀景台停了下來。

　　夫人興致勃勃拍下了第一灣照片。我卻呆呆地癡立在觀景台的懸崖峭壁之上，俯瞰著峽穀裏那條玉帶——金沙江自西而來，繞著金字塔般的大山，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急拐彎。我不敢拍照，不敢吱聲，更不敢大聲呼號去叩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何以將山川雕塑得如此盡善盡美。

　　攝影師朋友在給我拍照時，一再遺憾地說：現在雨季，不敢陪老師去虎跳峽，那裏路難走，懸岩陡壁，巨石隨時都可能墜落砸下來，太危險了。但虎跳峽、千湖山、三江並流的獨特風景，一處比一處絕，妙不可言。

　　我說：“留下一點企盼，下次再來吧！”

　　直到重新上車，我的目光還久久回望著長江第一灣。我在企盼著香格裏拉，你的序幕在震撼、撞擊中靜穆地拉開了，而你真實的麵容將何以撩開那神秘的麵紗！

　　康巴少女納帕海

　　夢中的香格裏拉在哪裏？當快巴駛進迪慶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建塘鎮，我掩飾不住心中的失落與疑問。自從2001年國務院批準迪慶州所轄的中甸縣更名為香格裏拉縣，這個在草甸上崛起的新城，便成了香格裏拉的代名詞。可是，進入中甸，那並不遼闊也非迷人的草原，疏疏落落的牛群、羊群，近處的山巒遠處的群峰，都不能撩撥遠行者的心弦，更不能產生殊勝的“奶子河”畔伊甸園般美好的聯想與激動。朋友說，這不是遊香格裏拉的好季節，草甸上耀眼的火焰似的茛菪花還沒有開放，草原也是半青欲黃，何況香格裏拉真正的美景並不在建塘，而是在包括中甸，維西，德欽三縣的冰峰雪嶺下三江並流風景區的高峽深穀，幽靜碧透的湖泊，油畫般色彩豐富變幻的草甸上，點綴著的巍峨寺廟、藏氈房、金色的佛塔、五顏六色的經幡飄拂的瑪尼堆。

　　值得欣慰的是，我們在快巴上結識了三位新旅伴，石家莊某大學年輕女教師楊堃，年輕的小王、小韓夫婦。在家開店經營生意的這對夫婦，很有砍價和外交才能，此後的旅遊途中，我們六人結伴，凡是住宿、包車，都由他們砍價，我們不用操心。第二天，熟悉景點的攝影家若春，領我們去探訪納帕海。這個高原湖泊與草原交相輝映的納帕海，果然名不虛傳。當我們包乘的麵包車在納帕海最佳觀景點停下的時候，在雲蒸霧繞的群峰下那浩瀚的海子，清澈見底的湖水，鑲著草甸金色的花邊，湖麵上漂動著天光雲影，因蒼茫的群峰和雲霧的變幻，而使納帕海變得柔弱嬌羞，媚態百出。若春說這還不是納帕海最美的時候，要是草甸上的莨菪花遍地開放，海子的青山倒影被火紅的晚霞似的草甸染透，揉皺，那流動變幻的美能讓人醉倒。

　　我倒覺得，也許正因為雨季將退未退，潔淨而捏得出水的大氣裏，才有那一份氤氳，那一份迷幻，使納帕海的美變得如蒙娜莉莎的微笑。你能感受，卻不可捉摸。當我們棄車步行，沿納帕海湖岸公路往回走時，我們遇到三三兩兩的康巴少女。她們戴著玫瑰紅的醒目頭帕，黑發在頭帕下兩邊微聳，一看便知道是康巴姑娘，但她們的穿著極為時髦，有的穿牛仔馬甲，有的套休閑夾克，有的穿帶英文字母的緊身黑底紅邊毛線衣，下身都著一色水藍色短裙。讓我驚詫的是，這些康巴少女，個個都帶著蒙娜莉莎式的微笑，就像她們生活著的母親湖納帕海一般令人著迷。那種自信而又羞澀，妖冶而又甜蜜的微笑，簡直就是從上帝那兒偷來的微笑，是身處伊甸園尚未偷吃金蘋果的夏娃的微笑。康巴少女的微笑，納帕海的微笑，都是令人傾倒卻又說不出所以緣的蒙娜莉莎式的美，這是天堂之美又是人間最簡單，最深沉的美。

　　天生橋溫泉的裸浴

　　攝影師若春是義務導遊，這天的出遊，他要領我們去離城20多公裏的天生橋溫泉。那裏既是一處自然景觀，又是保持了康巴藏民古樸、童稚時代的裸浴民俗的地方。因為是雨季，旅遊的人不多，去天生橋沒有班車，便隻好包車了。當然又是小王、小韓出麵跟包車司機砍價。上了一台麵包車，我們都有幾分好奇地問攝影師：裸浴？怎麽裸浴？若春說：是男女同池裸浴。對於從東方假猩猩的文明城市來的我們來說，這簡直不可思議。

　　車行在香格裏拉並不遼闊的草原，草色青中帶黃，令人向往的茛菪花還未開放，待收割的青稞一片金黃，使單調的草原有了些許的激情。偶爾看到成群的牛羊在草甸裏懶洋洋地啃草，康巴孩子在木屋前嬉戲玩耍。不到半個鍾頭，車子拐彎駛上一道長滿鬆樹的大斜坡，到了山頂，有一個門樓，一道柵欄，這就是天生橋溫泉的入口。若春拿出他在這裏拍攝的發表在雜誌的照片，與門衛交涉，說我們是來搞攝影為宣傳溫泉作貢獻的，順利免除了我們一行六人的門票。外出旅遊的人，除了富得流油的大款，一般都很摳，能省的錢就省。天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麽的，攝影家隻一個，三男三女，嘴上不說，內心深處大概都是來看新鮮，看康巴人的男女裸浴，看人家怎麽出醜。

　　進入大門，路兩邊還是森林覆蓋的山坡，沒什麽特別。公路拐個急彎，前麵的景色讓你眼睛一亮：三處合圍的都是蒼茫碧翠的形狀各異的高山峻嶺，而近處在兩山夾峙間，一道鯉魚脊的青紫色岩梁橫亙在麵前。岩梁開始部分光禿禿陡峭凶險，遠處的脊背上卻古樹參天，有亭翼然。鯉魚嘴咬著山坡的地方，又有一處門衛，公路從那裏急轉直下，通向山那邊的深穀。義務導遊說：這道山梁就是天生橋。因為在鯉魚脊的左邊有一條江從深穀裏滾滾流來，穿過鯉魚嘴下巨大的岩洞流過去，拐個三百六十度的急彎，像回彎針一樣，江水又向它流來的方向流了去。大概就在鯉魚兩隻眼睛部位的山梁兩邊，都有溫泉，左邊懸崖陡岸上的那個溫泉，是附近幾十裏康巴人裸浴的聖地，而在右邊深穀裏那個溫泉，被開發商弄成了一個男女共浴共泳賺錢的“溫吧”，故警衛森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