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儒的痛

（一）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在中國有五千年大一統文明史的國度裏，北方的蒙古族是個騎馬射箭、十分驍勇的民族，為華夏大一統曆史慣性和曆史基因的演進作過特殊的、不可磨滅的貢獻。正是由蒙古族挺進中原建立的大元帝國，結束了大宋抱殘守缺的可悲局麵，為此後的明清兩代和今天的中國奠定了穩定的疆域和多民族的文化。

成吉思汗的征伐，把歐亞變成了一個蒙古人統治的村莊，拆除了藩籬，克服了東西方陸路交通的人為障礙，促進了東西方文化交流，在一定程度上又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他的子孫弭平了中國自唐以後形成的數個政權分立對峙的局麵，奠定了後世中國的基本版圖，為忽必烈的大元帝國重新統一中國奠定了基礎。

元太祖（1162～1227）成吉思汗，姓孛兒隻斤氏，名鐵木真。蒙語“成吉思汗”，是“天下大可汗”，又有“海洋、強大”之意。《元史·太祖本紀》稱：“帝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滅國四十，遂平西夏。其奇勳偉績甚眾，惜乎當時史官不備，或多失於記載雲。”這位“多失於記載”的蒙古民族傑出的軍事家、政治家，以他的野蠻侵略和征服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戰爭災難。他率領蒙古鐵騎，如戰神瑪爾斯，橫掃千軍如卷席，馬蹄所到之處無堅不摧，迅速統一蒙古各部落。1206年，進位蒙古帝國大汗，在位期間，他統帥金戈鐵馬繼續西征，吞並中國北部、西北部以及中亞草原40多個小國。成吉思汗征服地域西達黑海海濱，東括幾乎整個東亞，使他的帝國成為橫跨歐亞兩洲的大帝國之一。

他的蒙古語姓名雖別扭難記，但曆史記住了“成吉思汗”這個名字。

鐵木真出生於蒙古乞顏部貴族世家。 從六世祖海都以下都曾是蒙古部的顯赫人物或首領，父親也速該有勇士稱號。當時漠北高原有百餘部落，互相攻戰。鐵木真降生時，適逢其父在作戰中俘獲塔塔兒部首領鐵木真，為紀念那次戰役的武功，給那個將做“天下大可汗”的兒子取名鐵木真。鐵木真9歲時,他父親被塔塔兒部人毒死，部眾離散，他隨寡母艱難度日，曾被其他部落捉獲，險些遇害。然而憑成吉思汗的深沉有大略，他領著母親機敏逃脫。稍長，依附蒙古高原最強大的克烈部首領脫裏（後稱汪罕），並尊之為父，得以收聚其父舊部。又與劄答闌部首領劄木合結拜為義兄弟，逐步發展勢力。為報複蔑兒乞部搶妻之仇，鐵木真求汪罕、劄木合出兵，合本部兵共數萬，突然襲擊蔑兒乞部，斬殺敵人部落不少仇家，順利奪回了他的妻子。

蒙古出現了一種顯而易見的形勢：雖然各部落之間仍互相仇恨，兄弟相殘，但總的說來，蒙古各部力量已逐漸恢複元氣，逐漸強大起來，都渴望重新聯合統一起來。最有統一蒙古各部資格的第一個人，似乎應該是前蒙古王國最後一汗忽圖刺之子阿勒壇。此外，就是已故諸汗——合不勒汗的多位重孫，而鐵木真就是這些重孫之一。與鐵木真處於同一輩的，還有他的堂兄弟薛扯別乞和泰出。最後，擁有稱汗血統資格的，還有鐵木真的親叔叔答裏台。然而，恰恰就是他的叔叔答裏台和阿勒壇、薛扯別乞、泰出這幾位親王決定推舉鐵木真為汗，決定讓鐵木真來中興自忽圖刺汗死後就無人繼承的汗統。法國人勒內·格魯塞寫過一本《成吉思汗》的書，翻譯（譚發瑜譯）時用的半文半白體，譯得頗有意思：“吾等願立汝為汗。汝若為汗，吾等願為汝之先鋒，破彼眾敵；將所擄之美女豔婦悉送汝之帳下；將所獲之好馬良驥奉獻汝之麵前。方其草原圍獵之時也，吾等願為汝先驅而圍之；於爭戰之日也，若夫吾等違汝號令，汝可剝奪吾等之家財與妻妾，砍下吾等黑頭於地；於太平之日也，若夫吾等毀棄成約，汝可驅吾等遠離親人，棄吾等於荒野乎。”發過如此重誓，他們便扶鐵木真坐上氈毯，宣布他為汗，號成吉思汗。

鐵木真肯定有他的個人魅力，《元史·太宗本紀》這樣說，“泰赤烏諸部多苦其主非法，見帝寬仁，時賜人以裘馬，心悅之。若赤老溫、若哲別、若失力哥也不幹諸人，若朵郎吉、若劄刺兒、若忙兀諸部，皆慕義來降。”也就是說，鐵木真以他的豪俠仗義不僅博得本部族首領的擁護，“將所擄之美女豔婦悉送汝之帳下；將所獲之好馬良驥奉獻汝之麵前”。而且在蒙古王朝初興的時代，他不是靠武力和殺伐，而是靠“寬仁”吸引了周圍不少蒙古部族“慕義”而來歸降。

金世宗大定末年（相當於南宋光宗初年，即1190年前後），鐵木真移營怯綠連河（今克魯倫河）上遊，獨立建帳，廣結盟友，選賢任能，寬厚待人，吸引了許多蒙古部眾和乞顏氏貴族來投，被推為可汗。在金大定末年或明昌初，與汗的競爭者劄木合反目為仇。劄木合率13部聯軍3萬之眾來攻，鐵木真召集諸部兵3萬人馬，分13翼（意為營）迎戰，劄木合失利退兵，史稱“十三翼之戰”。因鐵木真善於爭取人心，致使劄木合部眾紛紛背叛依附鐵木真，反而壯大了力量。

承安元年（1196年），鐵木真與汪罕一起，配合金丞相完顏襄擊殺塔塔兒部十多名部級頭領，被金朝廷封授劄兀忽裏（部族官）。泰和元年（1201年），率軍大破劄木合組織的鬆散聯盟。次年，遭乃蠻聯軍攻擊，退入金域城牆之內,大敗乃蠻聯軍於今哈拉哈河上遊之野，乘勝攻滅塔塔兒四部。因勢力漸強，引起汪罕嫉恨和敵視。三年，遭汪罕突襲,敗走班朱尼河（今呼倫河西南），以飲濁水與從者盟誓，共度難關。“時汪罕形勢盛強，帝微弱，勝敗未可知，眾頗危懼。凡與飲河水者，謂之飲渾水，言其同艱難也。”（《元史·太祖本紀》）鐵木真轉移至哈闌真沙陀之地（哈拉哈河中遊）， 收集潰散之眾二萬六千餘騎，經過休整，逐漸恢複元氣。後偵悉汪罕驕怠不備，夜襲汪罕大營，汪罕汗隻身敗逃，被乃蠻人捕殺。這個鐵木真曾經想為兒子招親聯姻的汪罕克烈部，徹底覆亡。

金章宗承安四年（1199年），鐵木真建立自己的護衛軍。不久，乘乃蠻首領太陽汗來攻，巧布疑陣，擒殺太陽汗，征服其部眾。至元太祖元年(1206年)，蒙古高原百餘個大小部落先後敗亡，蒙古五大部均統一在鐵木真的旗幟下。鐵木真在斡難河(鄂倫河)之源，舉行諸王群臣大聚會，宣布建立“也客·蒙古·兀魯思（意即大蒙古國），“元年丙寅，帝大會諸王群臣，建九斿白旗，即皇帝位於斡難河之源。諸王群臣共上尊號曰成吉思汗皇帝。”（《元史·太宗本紀》)他將皇帝護衛軍擴充至萬人，稱大中軍。以兵民合一的千戶製編組民眾,上馬則備戰鬥,下馬則屯聚牧養。

成吉思汗立國後，勢力益盛，新興的蒙古貴族渴望占有大量土地和財富。1205年、1207年和1209年，成吉思汗三次大舉入侵西夏。西夏不得已，請求納女和親。1211年二月，成吉思汗又率領大軍南下攻金。敗金將定薛於野狐嶺。八月，在宣平之會河川再次大敗金軍。九月，攻克宣德府，居庸關守將逃遁，蒙古軍占領中都（北京）。1213年正月，耶律留哥在隆安聚眾，自為都元帥，遣使來依附。金將紇石烈九斤統帥30萬大軍來戰，成吉思汗在獾兒嘴大敗金軍。秋天，成吉思汗圍攻西京，在戰鬥中中流矢負傷，隻得撤圍。

1219年，成吉思汗統率20萬大軍西征，向花剌子模發動了血腥的侵略戰爭。他幾路進兵，分割包圍了各戰略重鎮，采取各個擊破、大規模屠殺、夷平城市的凶狠手段，威脅被俘花刺子模百姓打頭陣，為蒙軍充當“炮灰”，用以震懾敵人，解除自己後顧之憂。戰場上的主動權完全控製在蒙古一方。當年，蒙古軍圍攻訛答剌城，次年攻克。1220年，成吉思汗攻下中亞不花剌、花剌子模新都城撒麻耳幹（今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等城。他的部將術赤、窩闊台、察合台率兵攻克花剌子模都城玉龍傑赤（今土庫曼斯坦烏爾根奇），部將拖雷率軍進入呼羅珊地區。哲別、速不台奉成吉思汗之命窮追花剌子模統治者摩訶末算端，後者逃至裏海孤島，不久病死。

花剌子模覆滅，哲別、速不台率軍繼續西進，鐵蹄直抵克裏米亞半島。1221年，拖雷占領呼羅珊全境。成吉思汗追擊新算端劄闌丁至印度河，不獲而還。1222年，在侵占區設達魯花赤監治。1223年，在撒麻耳幹過冬，次年起程還國。成吉思汗此次西征，所到之處進行了曆史上罕見的大屠殺、大破壞，異族百姓的鮮血流遍中亞草原，給中亞各族人民帶來了深沉災難。

自從1205年成吉思汗第一次發動對西夏的進攻，從此，蒙古軍隊一直沒有停止過對黨項人強大的軍事攻勢。22年間進行了6次戰爭，其中4次是成吉思汗率軍親征。盡管如此，也未能最終征服西夏，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慨歎說：“我能征服世界，卻征服不了西夏；我能讓幾十個民族的國王臣服，卻無法讓黨項人拜倒在蒙古人的戰袍下。我遇上了世界上最頑強的敵人，他們——羌族，是世界上最勇敢的部族。” 成吉思汗這段話，是對黨項人驍勇善戰、不屈不撓的民族個性的讚美，同時也是黨項族人注定的一曲悲壯的挽歌。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成吉思汗要成就曠古霸業，必定要掃除身邊的一切障礙。於是在1226年從歐洲西征班師後，他又親自統帥10萬鐵騎進攻西夏國。在這場戰火硝煙彌天的曠日持久的進攻戰中，蒙古軍始終未能攻入銀川城。黨項人憑借賀蘭山和王城堅固的堡壘，一次次打退蒙古軍的進攻。最後，成吉思汗被西夏軍所傷，惱羞成怒的成吉思汗發誓要踏平西夏。1227年6月，金朝廷遣完顏合周、奧屯阿虎來請和。成吉思汗對身邊的群臣說：“朕自去冬五星聚時，已嚐許不殺掠，遽忘下詔耶？今可布告中外，令彼行人亦知朕意。”（《元史·太祖本紀》）這位殺戮一生的大可汗，似乎突然良心發現，許諾“不殺掠”了，這也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是年秋七月，箭傷發作，使得成吉思汗沒能等到殄滅西夏的這一天就含恨而去。夏曆七月十二日，他死在薩裏川哈老徒之行宮，享年66歲，在位22年。他臨死前發誓說：“殄滅無遺，以死之，以滅之。”並囑咐兒孫密不發喪，徒留下滅西夏的遺願和聯宋滅金的錦囊妙計：“金精兵在潼關，南據連山，北限大河，難以遽破。若假道於宋，宋、金世仇，必能許我，則下兵唐、鄧，真搗大梁。金急，必征兵潼關。然以數萬之眾千裏赴援，人馬疲弊，雖至弗能戰，破之必矣。”

西夏自然沒能逃過這一劫難。在圍困得糧盡彈絕之時，西夏王李晛隻得開城投降，然而他們料想不到的是成吉思汗已經在數月之前死去，更不知道成吉思汗臨終前殄滅西夏的那個誓言。處於戰爭癲狂狀態的蒙古大軍，帶著強烈的複仇心理，對西夏實施了滅絕性的摧毀。他們不但血洗都城，將積集近200年的宮殿、史冊，連同賀蘭山下的皇家園陵付之一炬，而且開城之日就是西夏屠城之日。當年李元昊為了強調西夏黨項人的獨特個性，一夜之間全部男子都削發，現在“禿發”的特征使得蒙古人很容易識別，也就加速了黨項族的消滅。在這場劫難中，黨項人絕大部分被殺光。

至於成吉思汗聯宋滅金的戰略遺囑，要由他的子孫去完成了。成吉思汗的大皇後孛兒台生子四人：長子術赤，為欽察汗國諸汗之祖；次子察合台，為察合台汗國諸汗之祖；第三子窩闊台，蒙古第二代大汗（元太宗）；第四子拖雷，後裔為元代和伊利汗國皇室。忽蘭皇後生一子闊列堅，後裔入元封河間王。

成吉思汗是蒙古民族的傑出領袖，也是中華民族乃至全人類發展史上的重要人物。他的金戈鐵馬四處征伐，改變了歐亞大陸眾多民族國家的曆史發展軌跡，把歐亞變成了一個蒙古人統治的村莊，拆除了藩籬，克服了東西方陸路交通的障礙，促進了東西方文化交流，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他的子孫弭平了中國自唐以後形成的數個政權分立對峙的局麵，奠定了後世中國的基本版圖，為忽必烈的大元帝國重新統一中國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