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在這方麵頗有真知灼見,他曾說過:人民,隻有人民群眾才是推動曆史前進的動力。經過春秋戰國數世紀刀光劍影的洗禮,人民厭惡混戰,渴望統一,正是在這樣一股強大的暗流作用下,秦國才撿了一個大便宜。
春秋戰國,諸子百家,打了幾百年嘴巴子仗,也打了幾百年真槍實彈的仗(當然那時還沒有真槍實彈,隻有戈矛劍戟,比喻而已)。曆史像老牛拖破車,顛上簸下幾百年,戰火硝煙彌漫大地,知識精英們還在辯論,講學,百家爭鳴;好戰者還在打殺,將戰火越燒越旺,流離失所的子民百姓痛苦不堪,怨聲載道。這時,一個仁愛的號稱“亞聖”的孔子儒學繼承者孟子,發出了一聲“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的前所未有的震聾發瞆的呼號。孟子的呐喊,其實是中國大一統曆史慣性的最強有力的回響:“子民百姓是最重要的,列國之君的君位是最輕的,列國之下的所謂國家社稷是最次要的。”
孟子在呼籲交戰的各方:還打什麽呀,好端端的國家——周天子的大國之家都打個稀巴爛了,子民百姓無以為生了,曆史已經疲憊不堪,讓天下趕快統一起來吧!梁襄王問孟子:天下怎樣才得安定?孟子堅定地回答:統一才能安定。
統一的大業,十分僥幸地落到秦國的肩膀上。秦國自商鞅變法,成為西方的第一等強國,先擊敗魏國,逼魏國東遷。從此秦國據黃河、函穀關的天險,可以出兵攻打山東諸國,實現統一大業了。秦王姓嬴,據《史記·秦本紀》上說,秦王始祖大費,給舜帝馴鳥獸有功,“舜賜姓嬴氏”。如此看來,秦王的嬴姓是有些來頭的。嬴姓後裔世世代代居西戎,守衛西垂。到西周孝王時代,嬴氏做過王室馴馬官,始封地為附庸國。日月嬗替,至秦孝公用商鞅變法,遷都鹹陽,“秦使公子少官率師會諸侯逢澤,朝周天子”(《史記·秦本紀》)。這說明直到秦孝公變法圖強的時代,列國諸侯還“朝周天子”,保留了對周的尊重。秦孝公卒,秦惠王上台,用車裂處死商鞅,但是商鞅變法的成果被秦國保留下來。自秦孝公至秦始皇,都在為大一統發動戰爭。
張儀的連橫擊敗了蘇秦的合縱,秦昭襄王七年(前299年),多次吃了敗仗的楚懷王,受秦國欺騙,在議和入關後做了俘虜。楚懷王死在秦國牢獄,楚國喪地破軍,國力衰敗。秦軍乘勝追擊,前280年獲取楚國的上庸(今湖北房縣、均縣)及漢水北岸等地。前278年,秦大將白起攻破楚城郢都,楚襄王逃到陳地(今河南淮陽縣)躲避。第二年,秦軍再奪楚巫郡、黔中郡,號稱精兵百萬的楚國灰飛煙滅。那時,流亡到江南的屈原,在汩羅江投水自盡了。
秦征服楚國以後,把主力去攻打北方列強趙國。前270年,秦軍攻趙,被趙國大將趙奢大破於閼與(今河北武安縣西),這是秦軍很少遇到的一次大挫折。這以後,秦兵力暫時轉向韓國,前262年,秦將白起取韓國的野王(河南沁陽縣),阻斷上黨,上黨韓軍投奔趙國尋求保護。前260年,秦攻上黨,趙國名將廉頗駐守長平(山西高平縣),築堡壘固守。秦兵不斷挑釁,那個曾負荊向宰相藺相如請罪受後世稱頌的廉頗老將軍,不為所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秦國,派間諜攜黃金千斤賄賂趙國權臣,對趙王說,秦國最怕趙奢的兒子趙括做將軍,廉頗老矣,不難對付,而且快要投降秦國。趙王果然中了秦國的反間計,因為趙括善談兵法,趙奢都談不過他。趙奢知道隻知“紙上談兵”的兒子肯定要壞大事。果然,趙王命趙括為將,取代了廉頗。秦國得到這一消息,喜出望外,秘密派遣心狠手辣的白起為上將軍,向善談兵卻不善作戰的趙括發起猛烈攻擊。打了一陣子,白起佯裝敗退,獲勝心切的趙括一路直追到秦國的壁下。秦軍駐紮壁下險要不出,吸引趙軍主力,再出奇兵截斷趙軍後路。趙兵受困,臨時築壘固守,等待救援。秦昭王聽說趙軍糧道已斷,如甕中之鱉,親自到河北征發15歲以上男子,悉數送到長平,阻斷趙軍救援及糧食供應。趙兵饑餓,以至於殺馬殺人相食。陷入絕境的趙括,親自率精兵攻打秦軍,被城牆上的秦軍射死。主帥既死,如斷頭之鳥的40餘萬趙軍全部投降。白起害怕趙兵再垂死掙紮,在長平挖掘無數大坑,將40餘萬俘虜全部坑死。
一次坑殺40多萬俘虜,這不僅是戰國史上,也是中國曆史上最大最殘酷的一次坑殺俘虜事件。戰國末期,秦統一天下的戰爭之殘暴,由此可見一斑。“暴秦”之惡名,大概由此而來。空談兵法的趙括,以死亡40餘萬無辜趙兵的代價,再一次證明了空談家的誤國誤軍誤民。長平坑殺40餘萬俘虜的事件傳揚開去,天下仁人義士無不切齒。前258年,秦軍圍困趙都城邯鄲一年半,魏公子信陵君親自率部眾與所剩無幾的楚軍一道救趙,擊破秦軍,邯鄲才得以暫時保住下來。
這一係列事件的發生,都是在秦國掌權已達56年的秦昭襄王嬴稷時代。前250年,這位為秦統一六國奠定了基礎的長壽國君死了,似乎因為在他手上征伐太多,殺人太多太濫——特別是坑殺長平俘虜,所以他的兒子孝文王嬴柱即位,盡管大赦罪人,想挽回一些暴虐的影響,但他“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醜卒”,這是一個非常短命的君主。短命的嬴柱死後,他兒子嬴子楚即位,是為莊襄王。莊襄王上台以後,同樣大赦罪人,獎勵先王功臣,施厚德於骨肉,並施惠於民,但這位秦王同樣隻掌國三年,在前246年死了。在短短的三年裏,莊襄王還是念念不忘統一大事。這時,看到秦王一個個短命,已日薄西山的東周天子赧王姬延,準備作殊死一搏,暗通諸侯圖謀秦國。莊襄王來了個先下手為強,遣相國呂不韋誅殺東周天子,族滅其國,但不絕曆代周天子祭祀,以河南梁縣的陽人聚居地賜給周君,讓綿延五百多年的東周王室後裔供奉祭祀。
莊襄王短短三年,卻也取得伐韓的勝利,奪得成皋、洛州鞏縣,秦國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攻趙,奪取太原、榆次、新城、狼孟等37城,初置太原郡。攻克魏國的高都和汲縣等地。前246年莊襄王死後,傳位給兒子嬴政,這就是中國曆史上有名的毀譽參半的最終完成統一大業的秦始皇。
這也是一種曆史的僥幸,倘若秦王嬴政如他的父親、祖父一樣短命,上台一年三年後就死了,中國的曆史將是另一種寫法。幸運的是秦王嬴政活了49歲,在位36年。不過秦王嬴政一生也是命運多舛,他父親莊襄王在趙國邯鄲做人質時,見到呂不韋的少奶奶美貌非凡,“悅而取之,生始皇”,就是說秦王嬴政是父親跟呂不韋姬妾所生,還有的史家認為他原本是呂不韋與他的愛姬(宣太後)懷的兒子,生於前259年的邯鄲。父親死後他繼位時,還是個13歲的少年。當時呂不韋為宰相,母親宣太後的“鴨公”繆毐被封為長信侯,實際上掌握了朝廷一切大權。前238年,有了20歲的秦王嬴政去雍(今陝西鳳翔)地的蘄年宮舉行冠禮,準備親政。繆毐矯傳秦王禦璽、太後璽,令縣卒、衛卒、官騎等準備攻打蘄年宮發動叛亂。嬴政獲悉,令昌平君、昌文君出擊,大戰於鹹陽,粉碎了呂不韋、繆毐集團的叛變,毫不手軟地殺了繆毐,幽禁了宣太後。次年,免呂不韋相位,卻又采納呂不韋的舍人李斯所獻的滅六國、成一統大業之計。
李斯是楚國上蔡人(今河南上蔡西),少時為郡小吏,後來受業於荀子。戰國末年進入秦國,開始在呂不韋相府為舍人,一直默默無聞。受到秦王嬴政賞識以後,拜為長吏、客卿。秦王在李斯等輔佐下,曆經25年征討,於前221年滅六國,完成統一,自以為功高三皇五帝,始稱秦始皇。
秦本為地處偏遠的一個西方部落小國,除了騎馬射箭、尚武好鬥,其餘各方麵都比較落後。盡管後來經過商鞅變法相當強大,但還是被中原各國視為戎狄,沒有參與盟會的資格。當時的人恐懼地稱“秦為野獸”,把秦無情的擴張比作“蠶食”。然而,最終統一中國的既非中原各國,也非山東的強齊,長江流域疆域達五千裏的楚國,這是為什麽?難道曆史在這裏故意開了個大玩笑?
杜牧在著名的《阿房宮賦》中說:“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秦複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而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蘇洵在《六國論》裏也說:六國破滅在於六國本身,而非秦國。其實仔細想想,導致戰國結束的,不是秦國,也不是六國,而在於曆史的疲憊。決定曆史走向的主角,是被曆史學家們往往忽視了的失語大眾。被戰亂蹂躪太久的大量逃亡的農民,中原各國具有知識技能的有誌之士,在對混戰厭倦和無奈中,紛紛“西漂”,投靠悄悄崛起的秦國。無論這裏是天堂還是地獄,都希望在這裏尋找最後的棲息之所。疲憊不堪的亂世子民,都渴望最後的了斷,最後的歸宿。人口眾多,人才濟濟,兵源充足,使得秦國瞬間擁有了強大的軍事戰鬥力。同時,多年的廝殺屠戮,使得各國已經似“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戰國後期,其他六國都不能單獨抵抗秦國了。
毛澤東在這方麵頗有真知灼見,他曾說過:人民,隻有人民群眾才是推動曆史前進的動力。經過春秋戰國數世紀刀光劍影的洗禮,人民厭惡混戰,渴望統一,正是在這樣一股強大的暗流作用下,秦國才撿了一個大便宜。被孤立者總是容易孤注一擲的,一個最落後、最不惹人注目的偏僻小國……就像一條闖進瓷器店的野牛,橫衝直撞,令各國驚駭失措。賈誼在《過秦論》中說:“秦並海內,兼諸侯,南麵稱帝,以養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風,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王霸既沒,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強侵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麵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守成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裏也說:“秦並六國,中國曆史第一次走上全國大統一的路。此不專因為秦國地勢之險要及其兵力之強盛,而最重要的還是當時一般意向所促成。”這就是說,子民百姓希望結束戰亂實現統一,這是決定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