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可能.1，亡者歸來

63（下）

　　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他的第一封郵件，他在信中寫到：他是一個孤兒，他的父親失蹤了，母親出車禍死了，世界上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那一刻，我體會到了心碎的滋味，我沒想到我的前妻在我離家一年後竟然遭遇了車禍。我欠他的太多了，我沒有盡到一個作為父親的責任，我為了自己的理想背著相機四處漂泊，然而，我卻毀了一個家，毀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七年前我跟我的前妻秘密離婚之後，便一個人獨自上路了，其實，我當時是在逃避，我實在無法承受家庭之重，無法容忍一成不變死水般的生活，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

　　小八，我的兒子大牙在信中流露出了他的怨恨，難以想象，我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來要承受多大的委屈多大的痛苦啊！我一定要幫助他實現自己的心願，我一定要讓欺負他的人得到懲罰。於是，我便將他引到了四麵圍牆裏，還讓他把自己的心願告訴花園裏的我杜撰的花仙子，在花瓣上寫下他怨恨之人名字。

　　那天晚上，我給他回完信後，便提前去了四麵圍牆裏，在花園的後麵潛伏了下來。一個小時之後，我終於看見我的兒子了，七年了，他竟然長得快趕上我高了，隻是他的神情太憂鬱了，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符。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聽到了他的心願，然而，他的行為卻在短短的時間裏變得異常起來，他在跟一個虛無的媽媽對話，就好像他的媽媽當時就站在他的麵前一樣，我知道，一定是花園裏罌粟花的氣味使他產生了幻覺。他走後，我在那些花瓣上，知道了他們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我就收到了大牙寫給我的第二封信。看完他的信後，我害怕了，因為那更像是一封遺書。我的孩子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去找他的媽媽。當時，我還抱有一分僥幸，便在最短的時間裏回了他一封信，在信中我告訴他我是爸爸，我心想如果他能看到這封信，知道我是他的爸爸後，放棄自殺的念頭。寫完信後，我去了一次他們的學校，從學校保安的嘴裏我得知有一個男孩跳樓自殺了！就在大牙從四麵圍牆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可憐的兒子，去找他的媽媽了！其實，當我看完大牙給我寫完的第二封信後便已經意識到凶多吉少了，隻是當時我還懷有一線希望罷了！

　　當時我真的絕望了，我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答複他們卻遲遲未曾與我聯係，七年後我意外地與自己的兒子重逢他還沒有叫我一聲爸爸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我要發起反擊，我要讓南宮山莊報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要替我的兒子討還一個公道。接著，我最後一次用QQ給他留了言，把最後談判的時間告訴了他，如果他們失約，我會立即報警。

　　當天下午，在我查看論壇留言的時候，我看見了王哲的留言，我當然知道他是誰，於是我就把郵箱的地址告訴了他。當天晚上，我就看見了王哲寫給我的第一封信。他在信中提到了我兒子馬大牙的死亡，他為大牙的死亡深感不安，他還看了大牙的日記，他還說要找到許願花園許下一個生的願望，為自己曾經所犯的過錯而懺悔。可是，人死不能複生，我的兒子已經死了這是事實，所以，我不能原諒他……

　　但是，他畢竟也是一個跟大牙同齡的孩子。所以，我就說服自己給了他一次機會。在回信中，我刻意把找到“許願花園”的路線朦朧化，如果他找不到那是他的造化，如果他找到了也就不能怪我了，不殺了他，也要嚇他個半死，讓他的後半生都躺在精神病院裏。四麵圍牆裏，就是一座廢棄的精神病院。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悄悄地在花園的後麵潛伏下來，我還特意化了妝，等到他出現後，突然從裏麵鑽出來，那麽黑的夜晚，他脆弱的神經是一定抵不過這種刺激的。

　　他終於來了，他貼著圍牆根最後找到了那扇大鐵門，我甚至能聽到他驚惶的喘息聲，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等了好久也沒有聽到推那扇大鐵門的聲音，於是，我悄悄地貼著圍牆，走到了大鐵門前，這期間我發現圍牆的邊上也種植了很多的罌粟。

　　當時，我還以為他放棄了，便輕輕地把鐵門打開一條縫，我看到了大門外的光芒，我還看見他就坐在大門外的石凳子上自然自語，神情時而興奮，時而悲傷，看起來十分怪異。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是罌粟花散發出來的氣味讓他產生了幻覺，那一刻，我決定放棄……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了王哲的回信，他告訴我這封信是用手機寫的，他還說自己剛剛和他的媽媽大吵了一架，因為他的媽媽反對他跟一個女孩在一起，幹涉了他的自由，他還說他的媽媽一定會後悔的……

　　這最後一句話讓我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麽，果然，第二天學校的保安又一次告訴我，就在昨天晚上，又有一個男孩割腕自殺了，而且就死在大牙生前住的那個寢室裏……

　　接著，就是一個叫李可的男孩。他先是給我留了言，又用郵箱給我寫了信，接著便找到了四麵圍牆裏的花園，回到校園後便去網吧給我回了信。在他的回信中我知道他還是個癡情種，他喜歡上了一個女生，可這個女生卻侮辱了他，還惡毒地製作了一張他死時的圖片用木馬放在了他的電腦桌麵上，在回信的結尾他問我，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個女孩會不會後悔？他說他很想知道答案……接下來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了！

　　小八，是他們自己殺死了自己，這是因為內心深處的愧疚和恐懼所引發的連鎖反應，這是一個惡性的循環，大牙的死亡就像一個巨大旋渦，將他們牢牢地鎖在其中，直至吞沒。也許，死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吧！

　　小八，自從知道李可自殺後，我便再也沒有登陸過“許願花園”論壇，就讓它在茫茫的網路裏自生自滅吧！因為，我不想成為惡魔。

　　二天很快又過去了！我依然沒有等到他們的答複，離我最後約定談判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這一天我回到了T鎮，在這段時間裏，我曾偷偷地回去過幾次以前的家，我還買了一套行李放在了那裏。那天晚上，我回想這七年來就好像在重溫著一個夢，我突然間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我發覺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失敗，曾經的家破碎了，我的兒子又離開了我，就連我最最深愛的你，是生是死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一邊畫著你的肖像，一邊想著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五年前，一個開書店的朋友把你介紹給了我，讓我教你學畫。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終於知道了什麽叫做一見鍾情，我真的被你身上的那種獨特的氣質吸引住了，你就像一個被囚禁在畫中多年的仙子一樣，突然間來到了這個世界，是那樣的另人措手不及。在接下來的交往中，我深深的愛上了你，我認為這是天注定的，因為，你也同樣接受了我的愛，不是嗎？

　　小八，我愛的人。今天是我約定與他們談判的日子。就在剛才，我終於等到了他們的答複，他們答應今天與我談判。不知道為什麽，我始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怕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其實，我也知道這有多麽危險，可是，我別無選擇，為了你，為了我的那個夢，我隻能這麽做。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趁著夜幕還沒降臨，我整整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給你寫完了這封信。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出現了什麽意外；如果有一天你能活著從那裏出來；如果你還能夠看到我的這封信；我希望它能代我告訴你這些天來所發生的一切，證明我不是一個薄情的人，證明我每時每刻都在掛念著你，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

　　親愛的小八，我要走了！我要去赴約了！祝我好運，為我祈禱吧！

　　愛你的 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