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十多年前的一個午後。
一高一矮的倆個女孩在山坡的草坪上玩耍。山腳下是一條河,河水很深,岸邊的柳樹上爬滿了綠油油的山葡萄秧,果實藏在葉子底下,風一吹,就會探出頭來,十分誘人。
倆個女孩一前一後,始終隔著幾米遠的距離。
“真討厭,總跟著我,煩死了!”個高的女孩子很生氣。
“楠楠,姐姐采的這些都給你,你就跟我一起玩吧!”個矮的女孩說著把花遞了過去。
“死開,”個高的女孩惡狠狠地說:“誰要跟你一起玩?你自己不會玩嗎?為什麽我去哪你跟到哪?你明明知道我很討厭你,可你為什麽還要跟著我呢?給我滾遠點……”個高的女孩一把推開了個矮的女孩。
“你是我妹妹,我不跟你玩跟誰玩呢?”個矮的女孩低著頭說。
“你愛跟誰玩就跟誰玩,反正別跟我玩,做你的妹妹倒黴死了,同學們都說我有一個長的像妖怪的姐姐,我討厭你……”個高的女孩說。
個矮的女孩哭了,疤痕斑斑的臉上掛滿了傷心的眼淚,這一年她已經16歲了。
“我知道自己的模樣嚇人,我知道沒你漂亮,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嫌棄我,可是,我又能怎麽辦呢?我也想象你一樣漂亮,我也想背著書包上學,我也想跟鄰居家的小夥伴們在一起玩呀!”個矮的女孩擦了一把眼淚,接著說:“別人有的我都沒有,我每天除了洗衣、做飯、刷碗、掃地,就是眼巴巴地站在門口看著你背著書包上學放學,我也多想有個書包象別人那樣,跟自己的妹妹走在一起呀!”
“別說了!煩死了!你就當不認識我好了!看見你那張臉我就不舒服,你讓我怎麽跟你玩?”個高的女孩向前走出去幾米,又停了下來,回頭說:“你不是跟老王頭家的那隻猴子玩得很好嗎?你還是跟它玩吧!”說完,個高的女孩向山坡下跑去。
個矮的女孩沒有再追上去,她站在深藍色的天空底下,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她恨頭頂炎熱的太陽,因為這讓她想到了那場大火,要不是那場火,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老王頭無兒無女,年輕時曾以耍猴為生,馴起猴來很有自己的一套,年老後靠當地政府救濟,與猴度日。老王頭不嫌她醜,猴子也不討厭她,她與這一人一猴成了好朋友。
突然,河邊響起一聲尖叫,個矮的女孩回過神來,趕緊向河邊跑去。個高的女孩站在河邊,指著身前幾米遠的地方,戰戰兢兢地說:“蛇……蛇……你快看,那裏有條蛇……”那蛇正昂起頭,從嘴裏吐出蛇信子,它要進攻了。
“別怕,有姐姐呢!”個矮的女孩撿起一根柳條,用矮小的身體擋在了個高女孩的前麵。
個高的女孩是諾楠,個矮的女孩是諾雨。危機關頭,諾雨挺身而出,她沒有任何力量,靠的隻是因愛而生的勇氣。
其實,如果姐妹倆此刻保持安靜,蛇自然不會去主動攻擊她們,這是常識。然而,諾雨卻不知道這些,她現在隻知道不讓身後的妹妹受到傷害,最好的辦法是先下手為強。
她回手用力地推了諾楠一下,叫她快跑,然後她輪起了手中的那根柳條向蛇抽去。諾楠跑出去幾米遠,然後爬到了一快大石頭上,呆呆地看著與蛇對峙的諾雨。
諾雨的進攻徹底將蛇激怒了,它嘴裏吐著蛇信子,開始向諾雨靠近。諾雨一邊用手中的柳條驅趕,一邊向後退,身後是無聲的河水!突然,蛇頭猛地向後一拉,接著,整條蛇身高高地豎起,向諾雨襲來。諾雨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同時,手中的柳條橫著擊出,打在了蛇身上。
蛇逃走了!諾雨卻腳下一滑掉進了河水中。
這一刻,都被站在石頭上觀戰的諾楠看在眼底。
“楠楠,救救我,快拉我上去。”諾雨恐慌的叫喊聲。
諾楠跳下大石頭,跑出幾步,又停住了。她突然間想到,那條河裏淹死過人,人們說那裏有淹死鬼,如果去救她,萬一自己也掉進河裏去怎麽辦?
“楠楠……救命……救命……救救我吧!”哭聲中夾雜著哀求。
河坎很高,諾雨的左手抓住了一把雜草,身體的另一半在水中掙紮。草根開始鬆動,有泥土開始落下來,河底就像有一隻手在拚命地拽著她。
16歲的諾雨在她臨被河水吞噬的那一刻,她聽見了自己的心碎聲,她覺得死也是一種解脫。
如果不是姐姐,說不定自己就被毒蛇咬死了!想到這,諾楠拚命向河邊衝去。
可惜,已經晚了!當她跑到河邊的時候,諾雨手裏的那把草連根拔起,她的身體連同向下滾落的泥土一起墜入河中,片刻間,河水掀起一片浪花,接著,冒出一串氣泡,然後,又恢複了寧靜……
那是諾楠最後一次看見那張醜陋的臉孔,也是第一次在諾雨的眼睛裏看到了憤怒和怨恨。
她就像被什麽掏空了一般,一P股跌坐在地上。
人,時刻被命運捉弄,在你猶豫著說出“I LOVE YOU”時,你也許已經錯過了一世情緣。不多也不少,就在諾楠猶豫的那個時間裏,命運給諾雨畫上了句號。不多也不少,隻是一念之間。
後來,諾雨的屍體始終沒有找到。諾楠跟大人撒謊說:諾雨是為了摘一串山葡萄才不小心墜入河水中的。
那天的那個黃昏,有一個老人在那條河邊坐了好久,身邊還有一隻猴,正不安地怪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