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點整。
倆個黑影終於跑出了墳地,象野狼一般,停在山腳下大口地喘息。
野狼晚間出來的目的是——覓食。
他們午夜出來的目的卻是——覓鬼。
一個藏在他們心中的幽靈。
現在,他們的腳下是一條荒蕪的“路影”,四條大腿此時就站在這條“路影”的中間,向左還是向右?
最後,他們選擇了向前。
身前幾步遠就是進山的密林,在這座小山的中間挺立著一棟陰森的建築——“幽靈古堡”。此時正值午夜十分,“古堡”裏的黑蝙蝠正在撒歡、吸血,“幽靈”們正在幽幽地窺視,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齊大海和吳亮不敢放慢腳步,就好象隨時都有可能從荊棘的縫隙中伸出一隻手,將他們拽進異域空間。
一個人,行走在夜晚的山間小路上,四周是一片片幽深的高粱地,地頭有一座孤墳,露出半口棺材,一輪明月下麵是一團團幽幽的鬼火,一陣陣怪異的叫聲從裏麵滾滾而來……
這個時候,人們通常會產生兩種逃避恐懼的本能,一種是:切斷視覺和聽覺,用失聲尖叫掩蓋那陣恐怖的聲音,然後蹲在地上,將整個麵部埋進自己的臂彎裏……
一種是:跑。直到跑不動為止,疲累有時也可以抵消恐懼……
齊大海和吳亮終於從一片密林中跑了出來,現在他們站在一塊空地上,終於看見了幾米遠的那棟獨樓,手電筒的光束照在了灰白色的牆麵上,上麵依附著“爬山虎”的藤蔓,就象一條條深綠色的毛毛蟲。黑洞洞的窗口,幽靈張開了大嘴,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斷他們的咽喉……
齊大海仰著頭站在原地不動,手電筒的光束射向樓頂,好象在想些什麽。
吳亮的聲音發顫:“喂,你……你在看什麽?”
齊大海回過神來說:“我好象看見了一個……”
“什麽?”吳亮感到頭皮發麻,全身象過電一樣,“一個人?”
齊大海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也許是,也許不是……”
吳亮耐著性子繼續問:“那他(她)長的什麽樣?”
齊大海向前邊走邊說:“一身紅裙,要麽是女人,要麽是女鬼……”
其實他自己也不敢確定到底看見了什麽。有時候人往往是被自己嚇死的,有時候越不敢確定的,越接近事實。
說到這裏,倆個人已經走到了獨樓的大門前,吳亮還想追問,卻被一陣沉重的開門聲擋了回去……
“吱……吱……嘎……嘎,”門開了!一股陳腐的氣味撲麵而來。
空曠的一樓大廳,靠牆邊擺放著幾張破敗的古式家具——血紅色的立櫃、血紅色的木椅、血紅色的梳妝台,梳妝台的上麵有一麵蒙灰的鏡子、一把血紅色的梳子靜靜地躺在鏡子底下,仿佛正在等著主人的到來……
梳子的主人一定有一頭漂亮的長發,因為在血紅色的梳子上麵竟然還殘留著一根長長的發絲,隻可惜,從梳妝台前經過的吳亮並沒有留意,他甚至沒有朝梳妝台看上一眼,他在回避,回避隨時都有可能從鏡子裏伸出來的一張白臉……
相比之下,崇拜“福爾摩斯”的齊大海此時倒象個私家偵探那樣,拉開了梳妝台下麵的抽屜,抽屜是空的,裏麵什麽也沒有……
吳亮此時正伸出去一隻手,去打開立櫃的門……
齊大海開始將手電筒的光束向上移動,在梳子上稍做停留,他沒有理會梳子上的那根頭發,而是將手電筒直接照在了鏡子上,然後,他在鏡子中看見了模糊的自己……
“吱呀”一聲,吳亮打開了立櫃的門。
原來這是一個衣櫃,裏麵竟然還掛著幾件大紅大紫的旗袍,詐一看去,就象懸掛著幾俱女屍。也難怪吳亮倒吸一口冷氣,猛然向後退了一大步,惶恐地喊著齊大海:“旗袍……旗袍……大海你快點過來看……櫃子裏有幾件旗袍……”
齊大海的身體站在梳妝台的前麵一動不動,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有人在叫他。
“齊大海,你快點過來,這裏有幾件旗袍。”吳亮又一次喊。
齊大海的身體宛如雕塑,仍然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眼睛睜得滾圓,直勾勾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吳亮發現了齊大海的異常,便也湊了過去,但他仍然不敢看眼前的這麵鏡子,隻好貼著齊大海的耳朵問:“你到底在看什麽?臭美也不分個時候?”
齊大海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比獨樓裏的環境還要陰森,他幽幽地說:“我看見了一個人。”
“大海,你別嚇唬我,”吳亮的好奇心再次戰勝了恐懼,他接著問:“那個人在哪?”
齊大海幽幽地說:“鏡子裏……”
吳亮抓著齊大海的手在抖,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那麵鏡子,兩副幾乎重疊的身體上麵,卻是一張女人的臉……
兩副幾乎重疊在一起的身體是他們自己的,而那張女人的臉又是誰的呢?
鏡子裏的“女鬼”,終於探出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