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烏雲散去,幾塊白雲的後麵是一片淡藍色的天宇。
在一間醫院的手術室裏,醫生翻開張濤的眼皮,摘下聽診器,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白色的蓋屍布蓋住了那張白臉。
草花7——張濤。
他最終沒有逃脫,在死亡的遊戲裏,那口血紅色的小棺材是他最後的歸宿。
醫生說張濤是因腦部受到重創,流血過多而死,從身體上的傷痕判斷,應該是從高處跌落所致,死前受到驚嚇,表情痛苦而扭曲……
同胡鋒從醫院回來之後,諾楠的情緒沉入了穀底。此時,她一個人躺在沙發上,望著頭頂白色的天花板發呆。她身體的左側就是臥室,紫紅色的房門禁閉著,透過門上的玻璃可以看見裏麵一片漆黑,自從進屋到現在,她就一個人蝸居在沙發上,她好幾次走到臥室的門前,想開門進去鑽進被窩,然而,當她的手在接觸門把手的一刹那,她退縮了!門裏的空間使她恐慌,她總能產生這樣一種錯覺:在她打開屋門的那一刻,一隻慘白的大手突然伸了出來,將她抓進一個黑暗的幽冥世界。
房間裏的那幾扇門始終沒有打開,然而,諾楠心底的那扇門卻打開了,那是諾楠的心靈禁地。
鍾聲敲了11下,恍恍惚惚的諾楠已經在沙發上整整蝸居了兩個小時了!
一種聲音,一種沉重的開門聲。不,這不是現實中的門,而是一個女人的心門。也許隻有諾楠才能聽到它的聲音。
從那扇門裏走出來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濕漉漉的女人。這個女人的靈魂仿佛依附在了慘白色的天花板上,她從天花板上走了下來,輕輕地,沒有一點聲音,就好像在飄著,宛如從天而降的白衣幽靈。人與鬼的距離很遠,然而,她與諾楠的距離卻很近,她的眼神幽怨,她的神情冰冷,她伸出兩隻白手,五指張開,十根尖利的指甲一點一點地向諾楠的麵門逼近……
十寸……五寸……兩寸……一寸……
“不——”諾楠的身體一下子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她的手張牙舞爪地在空氣中揮舞著,像似在驅趕著什麽,“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你已經死了,你已經死了,”諾楠痛苦地搖著頭,黑黑的頭發擋住了她的臉。
“諾楠啊!”空氣中震動著一個幽幽的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你傷了姐姐的心。”
“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諾楠的聲音發抖,眼前的世界開始在銀白色的空間裏旋轉,無數個女人的身體,無數根黑色的發絲,無數根尖利的手指……
恐怖的笑聲,鑽心的疼痛,血,鮮紅色的血滴到了地板上……
笑聲停止了,世界又恢複了平靜。是個夢嗎?諾楠也說不清楚。她感覺自己的額頭火辣辣的疼,急忙走到鏡子前一看,她看見了那張臉……
鏡子裏的女人是她自己嗎?也許不是。因為,她還有一個姐姐。
一行鮮血從諾楠的額頭流到了眼角,又從眼角流到了嘴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腦袋一陣劇痛,她這才知道自己剛才一陣眩暈,暈倒之後額頭撞在了茶幾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諾楠流下來兩行清淚,與鮮血融合在一起。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他,此時又在哪裏?諾楠心想。
胡鋒把諾楠送回住處之後,先是來到了安江市公安局的重案組。雖然張濤死亡的消息被他控製在了最小的範圍之內,除了瑤瑤和諾楠二人之外,幾乎還無人知曉。因為先前胡鋒背著奄奄一息的張濤從“獨樓”出來之後,他為了躲避他人的視線,不得不將張濤垂死的身體暫時放在了墓地與小樹林的交界處——小溪的旁邊。然後一個人飛奔到學校的大門外,將豐田吉普直接開進了小樹林,這才將張濤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進了醫院。然而,身為警察的胡鋒卻不能向重案組的老劉隱瞞張濤死訊的實情,簡明扼要地向老劉說完之後,胡鋒提出來一個要求——保密。
眉頭緊鎖的老劉沉默片刻說:“兩天前,學校方麵向我們報了案,局長已經下了死命令,要我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孩子找到了,我覺得我們必須要向學校以及孩子的父母做個交代。”老劉走到窗前接著說:“我當然能明白你的意思,你無非是怕孩子們得知此事後會加重他們的恐慌,或者說是為了避免來自社會及輿論上的壓力,其實,你大可不必為這些擔心,輿論壓力有局長替我們擔著,他都不怕,我們怕什麽?再說了,學校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又何嚐想將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呢?他們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呢,可是,有些事情是捂得住的麽?你我身為警察,隻要我們盡職盡責,無愧於心,還有什麽好顧及的?”老劉背著手又從窗前走回到胡鋒的麵前,說:“憑良心說,你現在完全可以打包走人,我也完全可以不管這件事,畢竟這幾個孩子都是自殺嘛!可是,你沒有這樣做,我也沒有置之不理,就是因為我們發現了疑點,我門穿著這身皮就得為每一個疑點、每一條人命負責,這是我們的使命啊!”
老劉又說:“我現在也是重擔在身,焦頭爛額呀!幾位從事科研的高級知識分子在二年前先後神秘失蹤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近一年來,在我市又發現有毒品在秘密流通,很有可能還隱藏著一個龐大的販毒集團,我也是難以脫身啊!所以,這起詭異的自殺事件暫時就隻能全靠你在暗中秘密調查啦!”
“老劉你放心,”胡鋒鄭重地說:“即使搭上我這條命,我也一定把這樁案子拿下來。你說得沒錯,這樁案子確實疑點重重,我也越來越覺得古怪了!直覺告訴我可能與一棟獨樓有關,張濤的死就是證明。”
“獨樓?”老劉問:“你是指學校後山上的那棟獨樓麽?”
“是的,就是它,學生們管它叫——幽靈古堡。”胡鋒說。
老劉說:“我剛參加工作那會,那棟獨樓就已經沒人住了,那時候學校也是剛剛建成不久,周圍一片荒涼,除了廢棄的獨樓根本就沒有人煙,當地人還曾把那棟獨樓叫作鬼屋,加上附近有一片墳場,就更少有人敢接近那裏了!”
“有一個小女孩前後去了兩次你說的‘鬼屋’。”胡鋒說。
“誰?”老劉問。
“諾楠的學生——瑤瑤。”胡鋒說:“瑤瑤第一次走進獨樓是因為好奇加上追求刺激的心理在作祟,結果她受到了驚嚇。她說她在獨樓的樓頂看到了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之後瑤瑤在第一時間用手機給我的朋友發了一條救命短信。他是寫懸疑小說的,瑤瑤是他的讀者,他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條救命短信而無動於衷,然後我就和他一起來到了這裏,幸好瑤瑤隻是受了驚嚇。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小女生,我的朋友也不會來這裏,他不來這裏,現在我也不會站在這,這一切是機緣巧合,還是天意呢?”
“那第二次呢?”老劉問。
胡鋒說:“第二次是在幾個小時之前。因為自殺的這幾名學生在死前都曾出去過,我懷疑他們在臨死前都曾光臨過那棟鬧鬼的獨樓,至於回來後他們為什麽自殺我還不得而知。”
“會不會因為心理上的恐懼促使他們自殺呢?恐怖的環境帶給他們一種心理上的暗示,而他們的心理還無法承載這種暗示,最終導致他們產生出徹底擺脫這種暗示的念頭,而想要徹底擺脫隻有一個途徑,那就是死亡?”老劉分析。
“不可能,”胡鋒說:“絕對沒有這麽簡單,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麽他們應該在感受到那種環境之後的最短時間內暈倒或瘋癲,而他們卻是從那棟獨樓回來之後,安靜地選擇了各種方式自殺,僅憑這一點,我認為一定另有蹊蹺。”
最後,老劉問:“你感覺那棟獨樓是怎樣的?真的有‘鬼’?”
胡鋒沉默片刻吐出來兩個字:“恐怖。”接著又說:“也許是‘鬼’,也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