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魚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在一夜之間擁有了一切:一張漂亮的臉蛋、一幢別墅、形影不離的男友、大把大把的時間和錢,她還想要什麽呢?美魚坐在窗前那把彎把木雕扶手椅上,臉上綻放出夏黎紅般燦爛的微笑。
她現在必須適應那張雖漂亮但卻陌生的臉。
李純還是那個李純,可他看著她的眼光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他們中間隔著一層什麽,也許他也覺得林美魚這個新形象很陌生吧。
整容手術是在郊區的一家風景如畫的醫院做的,主刀醫師刀景雄是李純在醫學院上學時最要好的朋友,那天上午十點,他們坐在一間寬大明亮中間被一排白屏風隔斷的診室裏說話。刀醫師的長相看上去點兒怪,大頭,黑皮膚,臉部皮膚毛孔粗大,桔皮一樣浮泡著,好像皮肉沒有貼在骨頭上,而是中間隔離著一些空氣。他看上去足足有五十歲,而李純卻說他們是同班同學。
李純說,刀醫師這種長相的男人屬於獅相男人,是稀有而可貴的。
聽了這話,刀醫師就衝林美魚笑了一下。
林美魚覺得他長得實在很像一隻獅子。
待會兒這隻獅子就將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倏”地一下割入她的皮膚,就像用水果刀切涼皮兒一般容易。
想到這裏,美魚臉上頓時感到一綹癢絲絲涼意。
他們坐在外麵說話,讓林美魚到白屏風後麵的那張椅子上去坐會兒——他們顯然要背著患者商量什麽。
美魚聽見他們壓低嗓門說話的噝噝聲,談話中似乎隱藏著什麽陰謀。窗外是一片樹木濃密的小山坡,上麵長著一種長而倒伏的草,有風吹過來時候,柔軟的草莖相互疊壓著如波浪一般抖動,一波過了,又來一波,水一樣的柔美。靠近窗口的那兩棵不知是什麽樹,樹上長滿腥紅如血的葉片,一陣風吹來,腥紅的葉片如等待已久忽然得到命令的士兵,鋪天蓋地朝那扇玻璃直撲過來,發出一陣“啪啪”的聲響。
他們仍在屏風外麵說著什麽,美魚忽然很想給妹妹夢去打個電話。
她在包裏胡亂抓著找電話,心裏亂極了。
電話通了。
夢去,我在醫院呢。
你怎麽啦?
美魚哇地一聲哭聲出來,她趕緊合上電話,再也不肯開機。她想母親以後可能再也認不出她了,妹妹也認不出她,她就要以另一副麵孔出現在生活中,誰也不認識她,她既不是林夢來也不是林美魚。
她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