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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沙漠玫瑰的誘惑

  有一種叫做陰謀的東西其實一直蟄伏在美魚的生活裏,它們藏在暗處,像冬眠的蟲子,又像陰險的蛇。

  現在,以倒計時的速度來記錄林美魚在被現代美容術整容之前,所幹的幾件事:

  去藍島購物;

  去迪廳蹦迪;

  在一些有特色的小餐館與男友李純共進午餐或晚餐;

  (現在,林美魚就快成另外一個人了,她是李純的一個實驗品,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林美魚在變成另外一個女人之前是非常快樂的,這有點類似於一個人在生命的終點已經設定的情況下(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往往是盡情狂舞,直到最後高潮來臨,才知死期也來了。

  美魚不知道這一陣子男友為什麽對她那麽好,好得都有點不像李純了。其實那是他們第一次從暗室走到外麵(以前他們總在暗室裏偷偷見麵,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麵),走在陽光下的李純好像另外一個人,他蒼白的皮膚把他與周圍人分開,把他變成一個跟別人不一樣的人。

  他是英俊的,他臉部的線條、瘦削的雙頰、高挺的鼻子長得無可挑剔,可是……美魚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也許是他那雙暴露在陽光下顯得冷酷的眼睛。

  美魚覺得身邊這個男人離自己既近又遠。

  他們麵對麵坐在一家餐館裏吃東西,窗外是陽光燦爛的街道,有人在對麵商廈裏進進出出,有人在玻璃外麵徘徊,或者伸過頭來在玻璃鏡麵上照鏡子。美魚想,這餐館的外部包裝一定是用的那種銀亮的金屬玻璃,從裏麵可以看得見外麵,而從外麵卻絕對無法看見裏麵。

  美魚進來的時候一點也沒注意到外麵的玻璃,她的心思一直停留在身邊男人的身上,他那雙像在冰水裏泡過的眼睛像釘在美魚胸口的兩顆釘子,既亮,又硬,讓人不好消化。

  盤子裏的東西有點硬,那是李純點的一道聽起來好聽但嚼起來卻有點費勁的東西。美魚見李純吃得津津有味,也隻好裝作很愛吃的樣子,從那個暗室走出來,林美魚才發現自己與李純之間其實差距很大,他們基本上不能算作是一類人。

  “你想不想變得更好看一點?”

  李純突然用冰眼睛盯著美魚的臉。

  美魚被他看得很不舒服。

  李純從桌子對麵伸過一隻手來,抓住林美魚的手說:

  “美魚,如果你做一次美容手術,我想你的形象看上去跟電影明星夏黎紅沒什麽兩樣。”

  美魚馬上想起那部美麗的電影《沙漠玫瑰》裏的夏黎紅來,她披著一頭像絲一樣的閃亮長發在鏡頭前晃來晃去,那部電影使用了許多特技,使得夏黎紅在電影裏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

  但是,美魚還是不相信通過現代醫學手段能把她變成《沙漠玫瑰》裏的夏黎紅,她覺得那件事就像神話一樣不可能發生。

  這天晚上,美魚拔掉電話線,鎖好門,拉好窗簾,一個人靜下心來看那盤夏黎紅主演的《沙漠玫瑰》的錄像帶。夏黎紅大紅大紫之後,聽說就移居海外了,也有人說她結婚了,還聽說她在做生意,總之關於她的傳聞很多,但就是不見她本人露麵。

  電影帶給林美魚飄忽的幻覺,她很快變成了電影裏的那個女人,她身後大片的桔色背景,她那略帶迷幻的時而微眯時而又睜得很大的眼睛,她那低胸的衣服,若隱若現的迷人乳溝,都在美魚身體內外不斷地閃現,她好像已經變成那個女演員了,那個在大片金黃的沙漠裏獨來獨往的影子,她的一顰一笑都已刻到美魚心裏去,她想,有一天她要是真能變成那顆耀眼的星星該多好啊。

  那個故事的男主角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有著一個非常好看的下巴,他說話的語速有點慢,他那遲遲疑疑的樣子是迷人的,在電影裏他們是相當完美的一對。美魚記得那個男主角的名字好像叫張軍毅,傳說他與夏黎紅在銀幕內外都是一對情侶,但那些花邊新聞已是幾年前的事了,隨著女明星銷聲匿跡,關於他們的傳聞也隨之消失,媒體很快又追那些新人去了。

  “你愛我嗎?”

  女主角略帶蒼涼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我愛你。

  還是女主角的聲音。

  他們分手的地方是在一個火車站,嘈雜的人聲以極高的分貝灌入美魚的耳朵。他們就在那麽一個倉促的、令人絕望的地方分手,沒有一點辦法,沒有一點餘地。這部略帶傷感的電影深深地打動了美魚,女主角夏黎紅在銀幕上消失那一刹那,林美魚抓起手邊的電話,很快地,她聽到李純略帶慵懶的聲音:

  喂——

  緊接著林美魚聽到自己仿佛從另外一個地方傳來的急切聲音:

  李純,你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嗎?

  我真的可以變成夏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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