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沒有一個人肯告訴夢去,姐姐夢來到底去了哪裏。她的床空著,雖然她在的時候也不常回來,但她的床上還是有東西的,現在幹脆被一塊白布蒙起來,夢去問母親,“我姐怎麽啦?”母親苦著臉不說話。父親坐在桌邊吸煙,一臉無可奉告的表情。
夢去一直在想洋子的死。
“結果出來了,是自殺。”
胡楠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口吻對夢去宣布了警察對洋子墜樓事件的調查結果。
“你放心了吧?”
“什麽叫我放心了呀——其實,我心裏仍然很難過。”
夢去用眼睛瞄了瞄在另一個房間裏哼歌的百合,說:
“難過?我怎麽沒看出來。”
胡楠趁機拉了一下她的手說:“夢去,我看出來了,你在吃醋。”
夢去使勁甩掉那隻手道:“得了,你自我感覺也太好了吧?”
胡楠說:夢去,我覺得咱倆應該好好談談。
夢去說:“你跟她談去吧,我得回家了。”
胡楠說:“還說不吃醋呢,你瞧你這醋勁兒足的。”
夢去一把推開他就往門外走,走到樓梯上的時候才想起忘了拿什麽東西,想要返回去已經不可能了,因為門關上之後他們一定又在親嘴,他倆是從來不分白天晚上的。
從百合家到母親家要倒好幾趟車,到處都在修路,修立交橋。高大的水泥橋墩矗立在半空中,橋墩上伸出幾根鋼針樣的手指。公共汽車在顛簸的路上繞來繞去,所有人都在抱怨,交通狀況不好,工程進度太慢,一出門就受苦。一個妝化得很濃的女人對她旁邊的女伴說:“呆在家裏嫌煩,誰知一出門更煩。”“活著就是煩的,死了就不煩了。”她那位女伴笑裏藏著機智,不鹹不淡地來了這樣一句。
一進家門夢去就看到姐姐的床上蒙著白布,夢去一直在想洋子的事,有那麽一瞬問洋子的身體和姐姐的身體發生了重合,夢去誤以為她們兩個是一個人了。“結果出來了,是自殺。”胡楠早晨說過的話此刻又冒了出來,在夢去耳朵裏嗡嗡作響,夢去不知道胡楠為什麽要在大清早跟她說這句話,夢去忽然很想回家看姐姐,就回來了。她知道家裏一定出了什麽事,她從電話裏聽出來了。
一個鍾頭之後,母親終於告訴夢去:
“你姐姐住院了,她的神經出問題,還不都是因為你爸他成天在外麵胡搞家都沒人管你看看出事了吧,夢來那孩子也是,心太高……”後麵是父親與母親爭吵的聲音。
夢去將那種聲音過濾掉,她在姐姐蒙著白布的小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後從她床頭的書架上抽了幾本書,裝進自己的書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