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新式蛇皮錢袋的女郎笑盈盈地朝這邊走過來的肘候,夢去竟然沒有認出她來。夢去是在又累又餓的狀態下跟債主老付上酒店吃飯的。老付跟了她一天,也累了也餓了,老付說咱們吵了一天了,安安靜靜一塊吃頓飯吧。夢去說吃飯就吃飯,吃完飯咱們各回各家你就別再跟著我了。他們打了一輛車,很快混入這座城市日夜不息的車流。在出租車上,夢去蜷縮在後座上,一臉疲倦,直到在酒店水晶一樣的漂亮餐廳裏坐定,臉上的倦色才褪下去一些。
那隻蛇皮錢袋閃閃發亮地在眼前晃。
黑椰看上去氣色極好。黑椰用力瞟了眼坐在夢去對麵的男子問:“怎麽,你又換了一個?”
夢去說:“說什麽呢?這個不是我朋友,他是我債主,成天跟在我P股後麵要債。”
“什麽,你和郭東立吹了?他還問我借了幾萬塊錢呢,說很快就會還我的,他說這事你知道。”
夢去感到好像有一盆涼水從她的頭頂潑下來,從頭涼到腳。那個謊話張口就來的男人到底問她周圍的人借過多少錢,加起來一定是個可怕的數字。夢去頭疼得厲害,她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壓力像山一樣壓下來,而她卻束手無策。無數張借條在她眼前晃動,她想她完了,死定了,沒人能幫她,朋友都成了追債的人,誰還能幫得了她?
蛇皮錢袋一張一張地好像在說“還錢還錢”,可那女郎嘴上卻笑著,說:“沒關係,等你什麽時候找著他,把錢還我就是了。”
黑椰!黑椰!
他們那桌人在大聲叫她。
黑椰答應了一聲,又扭過臉對夢去說:“那我過去了啊,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夢去愣愣地坐在那兒,覺得又餓又沒胃口。
你好像沒胃口?坐在餐桌對麵的老付吃得正香,抽空問了這樣一句,就再也不說話了,悶頭吃東西。
客廳裏的電視開著,隔老遠夢去就聽到京劇咿咿呀呀的聲音。百合是從來不聽京劇的,一定是她看著看著電視睡著了,才讓電視放任自流,溜到了一個“任意台”。燈光很暗,沙發背對著門,那種昏暗的光線下開著一台電視,房間裏充滿了飄忽的鬼意,夢去看見燈影中男鬼和女鬼緊靠在一起,他們的頭和胳膊不知為什麽全都連在一起。
夢去覺得很難受,想吐,她衝進衛生間吐了個翻天覆地。
吐完了,發現百合和胡楠兩個人站在衛生間門口看她。
“好點兒了嗎?”他們問。
“沒……我沒事。”
夢去硬撐著站在水池旁洗臉,她不願讓他們看出她在哭。涼水順著她的臉頰不住地往下流,其中混有淚水。
“你不舒服嗎?”
在外麵吃了什麽了吧……
……還是喝多了酒?
他們站在門旁一人一句,像是在演對手戲。夢去說:
你們別這樣盯著我好不好?
我們沒盯著你我們關心你。
“我們”、“我們”、“我們”……夢去砰地一上,胸脯一起一伏地喘氣,她不知道她到底在生準的氣。